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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似锦txt下载     似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5章 皇子告官

    眼见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甄世成气得直抖胡子。

    这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他眼光这么好,瞧中的小姑娘会差了?

    甄世成不由想起那日儿子问他欣赏的姑娘有何优点,他不假思索道:“破案很有天赋。”

    这么大的优点,混账儿子居然不懂得欣赏?

    甄世成想起甄珩听了后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用力捋了捋胡子。

    难道要他把那小姑娘很貌美这种无关紧要的优点拿出来说一说吗?肤浅!

    “大人,有人报官!”衙役飞快跑来禀报。

    甄世成恢复了淡然神色,大步往外走去。

    公堂上,衙役们在甄世成未到之前瞧着立在当中的少年窃窃私语。

    不是他们没见识,实在是直接拖着尸体来告官的人真没见过。

    “大人到了!”

    公堂中立刻肃静下来。

    甄世成往堂案后一坐,放眼望去,见到下方站着的少年不由一怔。

    这少年竟然是灵雾寺偶遇的几位小友之一。

    考虑到姜姑娘与这少年相识,甄世成心中明了此人身份非富即贵。

    当然这种身份放在京城不算什么,对甄世成来说亦见怪不怪,他吃惊的仅仅是曾有过交集这种巧合。

    甄世成很快回过神来,一拍惊堂木:“升堂。”

    衙役手中的杀威棒立刻敲了起来:“威武——”

    郁谨云淡风轻立着,等堂中安静下来。

    一名衙役喝道:“大胆,公堂之上居然不下跪!”

    郁谨淡淡一笑,对甄世成道:“还请大人原谅,我不大方便下跪。”

    甄世成对此并不在意,板着脸道:“这倒无妨,还是请你说说是何方人士,报官又是什么缘由。”

    大周厚待文人,有了秀才功名的人见到县老爷都不需要下跪,世家公子在他面前不下跪亦不奇怪。

    不过这个时候甄世成倒是很好奇对方身份了。一般来说,大户人家即便报官也不会主子亲自上堂,这少年有些意思。

    “呃,有人暗杀我。”郁谨淡淡道。

    甄世成陡然坐直了身子,神色郑重起来:“暗杀?”

    “嗯,刺我的匕首上还淬了毒。”

    甄世成越发重视了:“那人是否逃脱?”

    暗杀、淬毒,足以说明眼前少年身份不简单,这个案子更不简单。

    郁谨伸手一指地上的男尸:“就是此人。”

    甄世成沉默了一下,皱眉道:“阁下如此,是滥用私刑。”

    杀人者反被杀,只要有人证,受害者倒是无须受罚,可是你都滥用私刑把人弄死了,还抗到公堂上来干嘛?

    甄世成生出一种被调戏的感觉,面色微沉。

    郁谨微微一笑:“大人误会了,此人不是我杀的,而是被我的侍卫抓到时咬碎毒牙自尽。”

    “阁下究竟是何人?”甄世成不由追问。

    “我姓郁,单名一个谨字,家中排行第七,家父是……当今天子。”

    一名衙役手中的杀威棒直接掉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甄世成捏紧了惊堂木,声音微扬:“你可否再说一遍身份!”

    郁谨依然面色平静:“我是皇上第七子,大人唤我郁七便是。”

    甄世成不由站了起来:“你可知道——”

    假冒皇子可是死罪啊!

    郁谨抬眸与甄世成对视:“大人,我不蠢。”

    甄世成沉默片刻,道:“本官要看腰牌。”

    郁谨取下腰牌,交由一旁的衙役呈上去。

    衙役捧着腰牌的手都是抖的,如烫手山芋呈给甄世成。

    甄世成接过腰牌仔细看过,拱手道:“原来是王爷,下官有礼。”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如今你是主审官,我是苦主,今日还要请大人替我做主才是。”

    册封仪式虽然还没举行,但封王的圣旨已下,旁人对郁谨自是要叫一声王爷。

    “王爷是皇室中人,那么此案就不能只归顺天府负责,还请王爷稍后。”甄世成并不缺高官都有的通透圆滑,当然不愿意让人抓到越俎代庖的把柄,立刻吩咐人去通知三法司会审。

    郁谨被死士偷袭一事到目前算是一桩无头案,三法司心知难以查出头绪来,却要摆出仔细搜查的架势,心中早已把不按常理出牌的七皇子骂了半天。

    这个七皇子真会添乱,像他这样的身份遇到袭击不是应该暗中调查嘛,哪有上顺天府告状的。

    现在好了,甄世成那老东西把皮球一踢,他们这些人就要焦头烂额。

    更令三法司高官心塞的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上奏皇上。

    景明帝这些日子颇有些不痛快。

    天热了,人本来就容易心浮气躁,后宫那些嫔妃还不消停。

    不就是罚几个儿子去面壁思过嘛,居然走到哪个妃子的寝宫就要面对一张哭丧脸,谁见了不烦?更别提他近来最宠爱的杨妃一直为了她兄长的死对他使小性子了。

    景明帝自诩明君,到了这个年纪倒没有选秀的想法,可挡不住心中憋闷,总有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皇上,三法司的三位大人进宫求见。”潘海进来禀报。

    景明帝把看了一半的奏折一扔,不怒自威:“让他们进来。”

    这个时候求见定然没好事,他有经验。

    很快刑部尚书、左都御史与大理寺卿先后走进御书房。

    “三位爱卿有何事禀报?”

    三人互视一眼,由刑部尚书禀明来意。

    景明帝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当着外人的面骂儿子又觉得没面子,对潘海道:“传燕王进宫来!”

    郁谨接到进宫面圣的口谕丝毫不觉得意外,面色平静随潘海入宫。

    他绕了一圈,最终目的就是找父皇告状,这位仅见过一面的父皇倒是没让他失望呢。

    一路上潘海见这位新封的王爷神色坦然,丝毫不像其他人面圣前忐忑不安,恨不得从他嘴里套出些内情来,心中倒是生出几分同情,提醒道:“王爷,皇上近来有些燥热。”

    这便是暗示郁谨皇上火气大,让他悠着点。

    郁谨没想到一个陌生太监会向他展露善意,微微一怔后笑道:“多谢公公提点。”

    看着少年的真挚笑容,潘海突然觉得心血来潮的这句提醒是值得的。

第196章 一视同仁

    进了御书房,郁谨规规矩矩给景明帝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他还一直不曾把遇袭时穿的衣裳换下来,衣袖处的破口与斑斑血迹登时引起了景明帝注意。

    那血迹刺得景明帝心头火起。

    先不管他对这个儿子如何,老七到底是当朝七皇子,堂堂燕王,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暗杀他,还用了淬毒的匕首!

    那么行凶之人抱的什么心思,又把他这个天子置于何地?

    景明帝越想越恼火,对郁谨跑到顺天府报官的荒唐之举反而没了那么大的火气。

    尽管如此,无论是站在皇帝的立场,还是老子的立场,该敲到还是要敲打的。

    “今日遇袭了?”

    郁谨垂眸:“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景明帝摸摸鼻子。

    谁担心了?这小子真会自作多情。

    可是皇上不否认,御书房内的大臣就有些吃惊。

    没想到陛下对燕王还是挺关心的,这与他们以往的认知有些不符啊,看来以后要重新调整对燕王的定位。

    这其中刑部尚书想得最深。

    七皇子自从回到京城,深居简出几乎没在任何场合露过面,可以说在京城毫无存在感,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这位皇子年满十八岁依然不得皇上召见后会是个什么情形,可没想到七皇子竟然用一场群架顺理成章见到了皇上。

    在刑部尚书看来,这简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七皇子无疑赌对了,一次面圣的机会让他顺利封王。而这一次,七皇子居然又顺理成章见到了皇上!

    燕王此人,不容小觑。

    景明帝看着下首的儿子,眉心渐渐拧成川字:“又得罪人了?”

    天子如此说,放到别人身上就要慌了,郁谨却全然不在意,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儿臣回京后与人接触的少,想不出得罪了什么人。”

    “你生辰时少得罪人了?”景明帝脱口而出。

    郁谨一愣,随后叹道:“是得罪过几位兄弟。”

    景明帝突然有种踹人的冲动。

    今日失言了,他如此说,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对老七出手的是其他儿子?

    家丑不可外扬,御书房里还有三个老家伙呢。

    三个“老家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无辜表情。

    景明帝猜疑的念头一起,就如星火燎原,止不住了。

    老七回到京城后深居简出,这他是知道的,要说得罪的人就是那几个弟兄。难道说因为打了一架,他们之中就有人对亲兄弟下如此毒手?

    天家亲情淡薄,可正是如此,景明帝格外忌讳兄弟相残。

    派出死士,匕首淬毒,这与打群架的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景明帝越想越恼火,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对刑部尚书三人道:“此事你们不必再插手,就交给锦鳞卫彻查吧。”

    郁谨听了唇角微扬。

    不管谁来查,查出多少,反正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说儿子受了委屈找老子告状准没错。

    刑部尚书三人一听,求之不得,赶忙应下。

    可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了,谁爱接谁接吧。

    御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景明帝沉着脸瞥了潘海一眼:“潘海,去问问窦尚书,燕王府他准备留到过年自个儿住吗?”

    刑部尚书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暗道工部尚书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好了,你们退下吧。”

    “臣等告退。”

    眼看郁谨准备随刑部尚书三人一同退下,景明帝抬了抬眼皮:“老七,你留下。”

    在刑部尚书三人异样的目光下,郁谨停住了脚。

    等外人退下,景明帝姿势微微放松,冷哼一声:“老七,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遇袭后为何会去顺天府报官?”

    堂堂亲王,他的皇子,居然像个升斗小民跑去报官,他几乎能想象出当这小子表明身份后那些人的表情。

    “你是何方人士?”

    “出身皇室,家父当今天子。”

    只要这么一想,景明帝就觉得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

    郁谨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景明帝:“儿臣也不懂遇到这种事该如何是好,首先想到的是报官。”

    少年眉眼精致,气质如高山白雪般干净清澈,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而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的人或物,总是受到偏爱的。

    景明帝看着风姿卓绝的儿子,忽然就想到了他飘零宫外十多年,尤其到了后来一直远在尚未开化的南疆,不懂规矩实在寻常不过。

    他怎能苛求一个养在山野间的孩子如在宫内长大的人那般懂得眉眼高低呢?这就像嫌弃野狼不吃草,不是明君该干的事。

    “咳咳,等你入住王府就会有属官,到时候自会有人替你料理这些事,以后断不许再胡来。”

    “儿臣知错了。”郁谨认错相当痛快。

    反正认错不会少一块肉,至于别人会不会少一块肉,那他就不管了。

    “行了,你退下吧。没事好生呆在住处,别整日惹是生非。”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看着平静恭顺的儿子,景明帝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以后没那么多闲心看话本子了。

    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景明帝摆手示意郁谨退下,一个多时辰后等来了锦鳞卫指挥使。

    “说吧。”见锦鳞卫指挥使欲言又止,景明帝不耐烦道。

    锦鳞卫指挥使垂首道:“启禀陛下,目前暂未查出偷袭燕王之人的线索,唯一的异常就是……鲁王今日曾在燕王暂住之处的附近徘徊过,燕王进宫前还曾与鲁王有过短暂的交谈——”

    “这个混账!”景明帝气得一拍龙案。

    在他心里,郁谨对朝廷内外甚至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皇子,这样的人怎会引人痛下杀手?

    他不得不怀疑几个儿子。

    “传鲁王进宫!”

    潘海领旨要走,景明帝把他喊住:“等等,把几位王爷都传进宫来。”

    哪怕老五嫌疑最大,可是兄弟相残这种事传出去太难听,更何况并无证据。

    景明帝决定把几个儿子叫进宫来全都敲打一番,一视同仁。

    潘海低眉顺目走到御书房门口,又被景明帝叫住:“把太子也叫来吧。”

第197章 无妄之灾

    看着跪成一圈的儿子们,景明帝沉着脸好一会儿没吭声。

    总要给他们一些反省的时间!

    几位皇子更是一头雾水。

    父皇好端端把他们都叫来干什么?看这架势肯定不是表扬。

    可是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干啊,顶多是听闻老七跑去顺天府告状,背后鄙视嘲笑了一通。

    在众皇子心中打鼓之时,景明帝终于开口:“你们今日都干了什么?”

    众皇子面面相觑。

    父皇问得这么笼统,真有点吓人。

    景明帝视线落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心中苦笑一声,忙开口道:“儿臣一直在王府中,吃过早膳去园子走了走,然后看了一会儿书。”

    景明帝看向太子。

    “儿臣一直在东宫,用过早膳去园子走了走,也看了一会儿书——”

    景明帝打断太子的话:“除了这些呢?就没做些特别的事?”

    一滴汗从太子额头淌下。

    不至于啊,他就是一大早在花园里遇到一个姿色不错的宫女,把人拉到花丛里睡了,父皇为此还要大动干戈不成?

    “嗯?”见太子迟迟不回答,景明帝皱眉。

    太子想到锦鳞卫,熄了糊弄的心思,含含糊糊道:“儿臣……和一个宫女谈了谈心……”

    “噗嗤。”不知谁忍不住笑了一声,众皇子忙把头垂得更低。

    景明帝这个气啊,他还真没把老七遇刺的事往太子身上想,毕竟太子是储君,又没掺和那次打群架,怎么想都犯不着对老七下手。

    万万没想到,太子如此荒唐好色!

    忍下立时发作的冲动,景明帝看向三皇子:“老三,你呢?”

    三皇子生母身份卑微,因而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子,闻言回道:“儿臣在府中演武场带着福哥儿骑了几圈。”

    景明帝一听来了兴致:“呃,福哥儿已经会骑马了吗?”

    其他皇子暗暗撇嘴。

    老三就会讨巧,可惜母妃是个宫女,再怎么样都硬气不起来。

    “刚开始学。”

    景明帝点了点头。

    总算有一个靠谱的,除了太子,他对其他儿子其实要求不高,别胡作非为就行。

    接下来景明帝又问了四皇子,五皇子都打好腹稿了,景明帝却把他略过,问了六皇子与八皇子。

    五皇子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

    父皇为什么偏偏绕过他?以他对父皇的了解,不大可能是因为对他放心,十有八九是留到最后收拾——

    果不其然,等景明帝把其他皇子都问过,看向五皇子时面色陡然一沉:“说说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其他人一听,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就不对了。

    闹了半天,罪魁祸首是老五。

    “儿臣,儿臣没干什么呀。”五皇子一紧张,脑海中一片空白。

    郁谨跪在角落里,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他说过了,暂时弄不死惦记阿似的人,先收些利息也不错。

    “没干什么?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青桐街雀子胡同附近?”

    五皇子一时愣了。

    什么青桐街雀子胡同?他明明去东平伯府附近转悠了。

    “说!”

    景明帝一声冷喝吓得五皇子脱口而出:“儿臣没有啊。”

    景明帝一听更气了,原本的两分猜疑成了五分:“到这个时候你还装傻?你当锦鳞卫是摆设么?”

    五皇子冤枉极了:“儿臣真没去什么青桐街雀子胡同啊——”

    等等,雀子胡同有些耳熟。

    五皇子眼珠下意识转动,无意间扫到不远处的郁谨,忽地一愣,而后脸色变了。

    他想起来了,老七的落脚处就是那里,从宗人府出来后他还派人打听过,想着找个机会狠狠收拾那小子一顿。

    景明帝看着五皇子满是失望,淡淡道:“今日老七就在家附近遇刺,你们听说了么?”

    “儿臣听说了。”众皇子纷纷道,看向五皇子的眼神更微妙了。

    五皇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父皇,七弟遇刺的事可与儿臣无关啊!”

    为什么遇到那小子就倒霉?五皇子下意识看向郁谨。

    郁谨转眸,对他微微一笑。

    五皇子脑袋嗡了一声。

    完了完了,他今天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看着不打自招的五儿子,景明帝气不打一处来:“朕只是问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要真想查个水落石出,他又怎么会让锦鳞卫把事情揽过来,老五这个不长脑子的!

    “儿臣——”五皇子张了张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老七遇刺这么大的罪名他当然不能认,本来就不是他干的啊,谁知道是哪个好人替天行道呢,然而他惦记伯府贵女也不能实话实说。

    “儿臣……就是闲的无事,去看永昌伯府治丧的。”

    见景明帝面色紧绷,五皇子忙解释道:“不知父皇听说没有,永昌伯夫妇同一日横死,儿臣觉得挺稀奇,就——”

    “够了!”景明帝忍无可忍打断五皇子的话,“从今日起,你在鲁王府禁足三个月,罚去一年薪俸!“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派人刺杀七弟!”

    景明帝忍下抬脚把五皇子踹飞的冲动,斥道:“蠢货,你若敢兄弟相残,难道以为只是这个处罚?”

    其他皇子暗暗摇头。

    感谢老五这么蠢,让他们少挨点骂。

    “给朕记住了,这是罚你德行不修!别人家有人横死,你不但不同情还去看稀奇,这是一个王爷该干的事吗?”

    “儿臣错了。”五皇子垂头丧气,有种祸从天降的感觉。

    “还有你们!”景明帝目光缓缓从几个儿子脸上扫过,面沉似水,“谨言慎行,温良恭俭,兄友弟恭,这些品质不要忘了!”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众皇子算是听明白了,什么谨言慎行、温良恭俭都是瞎话,兄友弟恭才是他们今日被叫过来罚跪的目的。

    父皇这是怀疑他们之中有人下手害老七,话里话外敲打他们以后老实点呢。

    简直是无妄之灾!

    众皇子心头不约而同浮现这种想法,可看到哭丧着脸的五皇子,又觉得气顺了。

    还是有对比才行,比起他们,老五明显是父皇的重点怀疑对象。

    “都下去吧,太子留下!”

    这一刻,众皇子心情竟微妙好了些。

    嗯,只要太子倒霉,他们就放心了。

    太子:“……”流年不利,他哪天要去上个香!

第198章 春归

    平白无故挨了老子兼天子一顿训,众皇子心情都不怎么样,走出皇宫时个个微沉着脸。

    五皇子心情就更糟了。

    他什么都没干就要禁足三个月,还要罚去一年薪俸,更重要的是在父皇心中还落了个残害手足的嫌疑,简直是飞来横祸。

    这其中当属郁谨最淡定。

    瞥见他从容的神色,五皇子气不打一处来,大步靠近:“站住!”

    郁谨睨了五皇子一眼,弯唇笑笑:“兄友弟恭。”

    五皇子一口气当即憋在了胸口里,咽下去不甘心,发作出来没胆子。

    才刚走出宫门他要是与老七打一架,父皇估计要扒了他的皮。

    “你给我等着!”最终五皇子只能撂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郁谨抬手压了压手臂上的伤口,伤口处缠着白帕,是姜似的帕子。

    想到姜似的冷言冷语,郁谨觉得伤口开始隐隐发疼。

    “七弟。”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面对旁人,郁谨是无懈可击的冷硬:“四哥有事?”

    四皇子被噎个半死,缓了缓笑笑:“外头不安全,去我那里暂住吧。今日听说你遇刺,我与你四嫂都很担忧……”

    郁谨笑而不语。

    他就听听对方怎么瞎编下去。

    四皇子轻咳一声,拍了拍郁谨肩膀:“走吧。”

    郁谨抬手拨开四皇子的手:“还是不了,我习惯独住。”

    对他来说,除了阿似别人都是外人而已,他没有与外人同住的爱好。

    眼看着郁谨大步走远,与四皇子交情尚可的八皇子凑过来,挑拨道:“四哥,你把人家当亲兄弟,别人可不是这么想呢。”

    四皇子目光追逐着远去的那道挺拔背影,笑了笑:“七弟从小住在宫外,自是与咱们不同,还望哥哥弟弟们多担待了。”

    “四哥可真是个好人。”八皇子撇了撇嘴。

    四皇子没再吭声,心中却冷笑。

    是不是好人无所谓,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老七越不通人情越能显出他的贤德来,而父皇最想看的不就是兄友弟恭的局面吗?

    郁谨重新回到雀子胡同的民宅,倒头躺在床榻上,盯着帐顶一言不发。

    龙旦悄悄探了探头,颇有些担心对冷影道:“主子是不是余毒未清啊,瞧着有些不对劲。”

    “嗯。”

    龙旦翻了个白眼:“你可说句人话啊。”

    找冷影这种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聊天,还不如找二牛聊。

    “不知道,但确实不对劲。”冷影难得多说了几个字。

    “要不你去劝劝?”龙旦撺掇小伙伴。

    冷影摇摇头。

    他只是话少,又不是傻,这个时候跑去劝不是往枪口上撞。

    龙旦想了想,冲卧在墙角的二牛招手:“二牛,去看看主子怎么样了。哄着主子开心,回头有酱牛肉吃。”

    二牛鄙夷扫了龙旦一眼,钻进屋子。

    屋内静悄悄的,二牛来到床榻旁,后腿一蹬跳了上去,在郁谨身旁卧下来。

    郁谨转眸盯着二牛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下抚着它背上的毛叹道:“将来……你可不能随便往我床上跳了,知道么?”

    二牛偏头看着主人:“汪!”

    “快下去,掉一床的毛。”郁谨冷着脸道。

    二牛才不怕郁谨的冷脸,张嘴咬住他衣袖往床下拽。

    “二牛——”郁谨拉长了声音警告。

    他现在委实没什么心情陪着二牛闹腾。

    二牛坚持不懈往下拽人。

    郁谨冷着脸起身,由着二牛把他拽到院子中。

    已经快到晌午,院中合欢树叶闪烁着白花花的光,藏在枝叶深处的知了一声声叫得恼人。

    二牛飞快跑到一个角落里刨起来,不一会儿刨出一物,叼着跑回来放到郁谨手中。

    那是一只藤编小球,虽然因为埋在土中显得破旧,做工却很精致。

    郁谨记起来,这是刚到京城时二牛看到几个孩子踢藤球玩,差点干出当街抢球的事来,于是他吩咐龙旦买了个藤球给它玩。

    二牛喜欢把心爱之物挖坑藏起来,藤球显然是其中之一。

    郁谨看着手中藤球,凉透的心暖了暖。

    那个狠心的丫头,再惹他伤心,他干脆与二牛过好了。

    二牛警惕看了主人一眼。

    不知道主人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这个工夫早点把女主人带回来,它也能省点心。

    二牛望向院门,比人类简单了许多的头脑中闪过某些可怕的场景。

    姜似离开租来的宅子后并没有回东平伯府,而是往城中一处山林去了。

    今日是夏至,她等了许久的日子,她选在这一天离开永昌伯府亦与此有关。

    夏至,阴气至而阳气始衰,这一天处于阴阳二气微妙的平衡点,正是滋养某些奇特活物的好时机。

    她要养一种蛊虫,此蛊的母体寄生在一种叫“太平”的树上,初生时伏在树根,渐渐上移,直到夏至这一天移到树梢头最靠近日头那里。过了夏至日,若是无人收取像树瘤一样长在树上的蛊虫母体,母体便会爆裂而开,一切重新归于尘土。

    姜似可不想错过这一日再等到明年。以后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多一种蛊虫在手,就多一份手段。

    坐在高高的树梢头,姜似毫不迟疑把找到的蛊虫母体拿到手里。

    这种蛊虫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春归,可以与幻萤一样以特殊手段收于手内,以自身血肉滋养。

    她前世养过幻萤,却从没养过此蛊。

    想到此处,姜似自嘲笑笑。

    当初她觉得用不上此蛊,又膈应它的能力,现在想想真是犯蠢。

    这世上没有无用的能力,只有无用的人。

    此蛊寄生于主人手心处,不过铜钱大小,实则数目无法估测,它们可以如尘埃进入尸体之内,随着主人心意控制尸体动作,不知内情的人看来会以为死者还魂或诈尸,所以得名“春归”。

    顺利得到春归蛊,姜似放下一桩心事,动作轻盈从树上跳下来,脚落到实地,踩到厚厚的草地上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她稳了稳身子,抬手理了理松散下来的长发,而后动作一顿。

    不远处一名眉眼清俊的少年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女,表情呆滞。

第199章 又见面了

    少女白衫青裙,乌鸦鸦的长发垂落至腰间,明眸红唇,仿佛带着朝露的海棠花,又好似半睡半醒间一场美梦。

    少年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姜似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一时愣神。

    “你……是人是妖?”

    姜似提着裙摆飞快跑了。

    对于这种一辈子不会再见到的人,她除非傻了才接话呢。

    几乎是眨眼间,白衫青裙的少女就消失在林间。

    少年下意识抬脚去追,身后有声音传来:“甄老弟,你跑哪儿去了?”

    甄珩如梦初醒,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心头迷茫。

    他刚刚出现了幻觉?

    催促声再次响起,甄珩转身欲走,突然草地上闪着光的一物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支海棠玉簪。

    他弯腰把玉簪捡起来,打量片刻揣入怀中,这才大步往回走去。

    林子深处有几个年轻男子,皆是读书人的打扮,有的在赏不远处一丛幽兰,也有的正提笔作画。

    见甄珩回来,一人笑道:“甄老弟,你这小解可够久的。”

    甄珩顾不得同窗的打趣,匆匆走到一个画案前,铺纸研墨,提起笔来一气呵成。

    甄珩的丹青在一众同窗中小有名气,待他一停笔,就有同窗要凑过来欣赏:“我来赏赏甄老弟画的兰花。”

    甄珩直接把画卷反扣过来,笑道:“我重新画一幅吧,这张画坏了,见不得人。”

    听他这么说,那人于是作罢。

    甄珩暗暗松了口气,待墨迹干了把画收起,重新画了一幅山涧幽兰图应付了事。

    “甄老弟,你今天不在状态啊,这幅兰花图可没李兄画的灵动。”

    甄珩笑得心不在焉:“本来就比不过李兄画工出众。”

    赏了兰,作了画,众人提议去状元楼喝酒,甄珩借口头疼回了顺天府后宅。

    “珩儿,你今日这么早回来了?”妇人温和的声音传来。

    “今日散得早。娘,儿子先回书房了。”

    “你吃过了么?”甄夫人问了一声,却见甄珩已经走远了,无奈摇头,“这孩子,今日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莫不是热着了?”

    甄珩匆匆走进书房,立刻关上房门,把画卷从怀中取出来。

    随着画卷徐徐展开,一名白衫青裙的少女出现在甄珩眼前。

    少女微微睁大的眸子流露出几分惊讶,仿佛山林间的小妖被无意中闯入的人类吓到了。

    甄珩闭了闭眼,那雪肤乌发的少女仿佛就在眼前。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海棠玉簪端详许久,心中渐渐坚定:林间所见绝不是一场梦,或许这世上真有精怪存在。

    于是甄世成惊讶的发现儿子最近不出门了,整日抱着书看个不停。

    甄世成摸摸胡子,心道:离着秋闱还早,甄珩现在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这不大像他儿子啊。

    好奇之下,甄世成来甄珩书房走了一遭,于是看到满当当一书架的志怪话本。

    甄世成大怒:“甄珩,你看的都是什么?”

    甄珩暗暗叹气。

    平日里父亲大人根本不来他书房,今日是怎么了?早知道包个书皮也好。

    甄世成伸出手指头戳着甄珩手边的话本子:“你整日就在看这个?”

    这蠢小子,包个书皮让他眼不见心不烦也好啊,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还有没有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儿子就是好奇这世上有没有妖精鬼怪。”

    “子不语怪力乱神。”甄世成训道。

    甄珩垂眸听着,可思绪飘飘荡荡,满心满眼都是那日从天而降的少女倩影。

    父亲大人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都遇到了,怎么能不好奇。

    甄世成见儿子不知悔改的模样,抬手赏了他一个爆栗:“你既然这么闲,陪为父出去一趟吧。”

    “父亲——”

    “怎么?”甄世成扫了几眼话本子,威胁之意尽显。

    甄珩老老实实应了下来。

    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罢了,去就去,又不会少一块肉,最多就是父亲大人乱点鸳鸯谱的话他咬死不答应就行。

    姜安诚接到甄世成的拜帖时,颇为惊讶。

    伯府与这位才回京城的顺天府尹并无私交,甄大人怎么会来拜访?总不会又碰到什么与伯府有关的案子吧?

    不管如何惊讶,姜安诚当然不会扫甄世成的面子,很快就在前院的花厅接待了这位二次登门的高官。

    甄世成的登门引起了整个伯府的震动。

    慈心堂里,冯老夫人问了两遍:“确定甄大人来拜访的是大老爷,不是二老爷?”

    “是大老爷呢。”阿福再次回道。

    冯老夫人一下下转动着手腕上的檀香佛珠,沉思片刻,吩咐阿福:“去前边打探一下甄大人登门的目的。”

    阿福领命而去,冯老夫人目光缓缓移向前院的方向。

    她一直觉得长子不堪大用,难不成还能与三品大员结下交情?罢了,还是先探探顺天府尹登门的目的再说。

    今日恰好是官员休沐日,姜二老爷亦在府中,听闻此事同样一头雾水。

    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可不是好做的,甄世成能从外地调回京城担任此职,足以证明其简在帝心。

    大哥什么时候与甄世成有交情了?

    姜二老爷越想越不痛快,抬脚往前院花厅走去。

    甄世成与姜安诚寒暄一番,笑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想向令爱道谢的。”

    姜安诚一脸惊讶:“小女做了什么?”

    “永昌伯夫妇的案子,多亏了令爱帮忙才能水落石出。”

    提到永昌伯,姜安诚情绪低落下来,灌了几口茶道:“她一个小姑娘,当不得甄大人的谢。”

    甄世成朗笑出声:“伯爷此话差矣,令爱巾帼不让须眉,当得起的。”

    甄珩打扮成小厮模样,垂头静静立在甄世成身后,对父亲的安排无奈极了。

    父亲来向一个小姑娘道谢也就罢了,非要拖着他来,还要他扮成小厮,万一被拆穿简直没脸做人。

    这么一想,甄珩把头垂得更低了。

    姜安诚听着甄世成对闺女的推崇欣赏,早已飘飘然,于是吩咐下人道:“去请四姑娘来一趟。”

    不久后,门口传来一道轻柔声音:“父亲找我?”

第200章 想要这个媳妇

    甄珩立在甄世成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这道轻柔的声音略略抬了抬眼帘。

    这一瞬间,甄珩如遭雷击,直愣愣盯着走进来的少女回不过神来。

    这,这不是山林里遇到的——

    才一进门,那道炽热的视线就令姜似无法忽视,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视线来源,挂在唇畔的浅笑顿时僵住,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那日她从树上跳下来时遇到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她家里?

    甄世成的朗笑声传来:“姜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姜似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给姜安诚与甄世成请安,余光却忍不住往甄珩那里落。

    甄世成悄悄看了一眼儿子的反应。

    臭小子三番五次对他的提议不屑一顾,现在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甄珩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那日偶遇的画面。

    披散着乌鸦鸦长发从天而降的少女,与眼前少女之间的距离渐渐消融。

    原来她是东平伯府的姑娘,而不是他以为的林间精怪。

    有了这个认知,不知怎的,少年白净的耳根腾地红了起来。

    甄世成把儿子的反应瞧在眼里,心中这个气呀。

    好你个臭小子,在亲爹面前表现得要去当和尚似的,现在就差把口水流出来了,简直给他丢人!

    “咳咳。”甄世成用力咳嗽了两声。

    甄珩如梦初醒,忙把头垂得更低,可脸上的热度许久未消,竟有些不知把手放到哪里才好,更不敢再看少女一眼,只竖着耳朵听她说话。

    少女声音轻轻柔柔,与他父亲交谈的语气竟很熟稔,不见丝毫局促。

    甄珩静静听着,心头升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原来父亲大人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耳根不由更红了,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

    他这个样子被她看在眼里,该笑话他了吧?

    这么想着,甄珩悄悄看了姜似一眼。

    姜似并没有往甄珩的方向看。

    被这人撞见她从树上跳下虽有些尴尬,但也仅此而已。她与此人说到底只是陌生人,而她如今并不怎么在意陌生人的看法。

    前世她就是太在意世人看法,才活得那么累,那般虚荣,最终也尝到了教训。

    门口再次传来声音:“听闻甄大人来了,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甄大人勿怪。”

    姜二老爷脚步带风走了进来。

    甄世成飞快皱了一下眉头。

    他带着儿子来偷偷相看未来儿媳妇的,这人添什么乱?

    虽如此想,甄世成面上却不动声色与姜二老爷客套起来。

    姜二老爷察觉姜似在此颇为惊讶:“似儿怎么也在?”

    未等姜似回答,甄世成便道:“本官是来找姜姑娘道谢的。”

    “找似儿道谢?”姜二老爷不好追问甄世成,瞄向姜安诚。

    姜安诚强压下心中得意,对姜似道:“大人谈话,你就先回去吧。”

    姜似屈膝:“甄大人、父亲、二叔,我先告退了。”

    甄世成摆手笑道:“姜姑娘以后就叫我甄世伯吧,叫甄大人太见外了。”

    姜二老爷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四丫头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三品大员如此另眼相待?

    世伯——这是要与大哥结交的意思?

    姜似没有想到会有这番变化,笑盈盈对甄世成福了福:“甄世伯。”

    前世父亲被赶出家门落魄潦倒,二叔继承了爵位的事犹如一柄利剑悬在她心头,令她片刻不敢忘。

    父亲若能与甄大人交好无疑大有好处,而她确实敬重甄大人的人品能力,这一声“甄世伯”她十分愿意叫。

    甄世成何等敏锐之人,自然听出了这份诚意,大笑着对姜安诚道:“老弟,你养了个好女儿啊,实在让我羡慕。”

    姜安诚忙谦虚:“哪里哪里,只是比臭小子懂事而已。”

    甄世成顿时生出知己之感:“确实如此啊……”

    二人一同数落着儿子的不是,竟越说越投机,把姜二老爷彻底凉到了一旁。

    甄珩越听越觉得压力大。

    无论是他的父亲还是姜姑娘的父亲,对儿子都没什么好感啊——

    他抬眸,下意识追逐少女身影,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早已离去了。

    离开东平伯府,回去的路上甄珩一直欲言又止。

    甄世成明察秋毫,反而不搭理儿子了。

    哼,之前推三阻四,现在动心思了,有什么话就憋着吧,反正他不急。

    回到顺天府后宅,眼看就要分开,甄珩终于忍不住开口:“父亲——”

    “嗯?”甄世成拿眼瞄着面皮泛红的儿子,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今日就教教这臭小子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甄珩忍着脸上热度,竭力作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今日遇到的那位姑娘,就是您先前赞不绝口的那位姑娘吗?”

    “赞不绝口?”甄世成讶然,“没有吧,为父什么时候对一个小姑娘赞不绝口了?”

    甄珩嘴角抽了抽。

    他早晚有一天要干出打老子的事来。

    “呃,对了,为父一直觉得阿惜那丫头不错,对她多次赞不绝口,你是问她吗?”

    阿惜就是甄世成手下的那位女仵作,因为是个年轻姑娘,甄世成身边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甄珩脸色一黑。

    这真是亲爹吗?可算逮着奚落他的机会了,竟如此不遗余力。

    见甄世成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甄珩认命低头:“就是……父亲前些日提起说看中了一位姑娘……”

    想让他娶回来的那个!

    甄世成恍然大悟:“呃,对,不过现在为父觉着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此事还是罢了。”

    甄珩眼巴巴看着甄世成,就差控诉他说话不算数了。

    甄世成淡定摸了摸胡子:“为父还有事,去书房了。”

    儿子既然开始急了,那他就不急了,反正谁想娶媳妇谁心急。

    不过小兔崽子真是肤浅啊,他说了那么多都无动于衷,今日见了一面就急吼吼的,可见纯粹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的美貌。

    眼见父亲大人无情走人,甄珩终于忍不住开口:“父亲,那瓜……也不算强扭的……”

    甄世成定定看着甄珩,好一会儿后问:“想要这个媳妇?”

    甄珩微红着脸点头:“想要。”

第201章 冯老夫人的转变

    甄珩说完,实在不好意思面对父亲大人揶揄的目光,几乎是逃回了书房。

    书房中窗明几净,充斥着淡淡墨香,窗外枝头悦耳的鸟鸣声给这份寂静平添了几分热闹。

    甄珩其实不是个性子毛躁的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然也不会得来如玉公子的名号。

    这一次他确实冲动了,可冲动过后非但没觉得懊恼,内心深处还雀跃不已,使他几乎随着窗外鸟儿的鸣叫要哼起歌来,只觉阳光明媚,风景无限好。

    甄珩来到书案前,从暗格里取出画卷徐徐展开,打量着画中雪肤乌发的少女,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浅笑起来。

    他与她大概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才有这般巧合。

    用晚饭时,甄夫人忍不住对甄世成道:“我怎么觉得珩儿今天走路都在飘?一点没有以前的稳重样子。”

    甄世成笑眯眯捋了捋胡子:“少年人,太稳重了不好。”

    甄夫人是个聪明女人,闻言听出点意思来,斜睨着甄世成道:“这话怎么说?你们父子俩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甄世成把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打发出去,交代道:“我看中了一个姑娘——”

    “什么?”未等甄世成说完,甄夫人伸手拎住了他的耳朵,“看中了一个姑娘?呵呵,我怎么不知道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想法?我看你这把胡子是不准备要了吧?那我回头拿蜡烛烧了好了。”

    甄世成疼得直吸气:“快松手,你总得等我把话说完啊。老夫老妻了,这点信任都没有嘛。”

    甄夫人沉着脸松开手。

    甄世成揉了揉耳朵:“我是说啊,发现一个小姑娘挺不错,想给咱们珩儿讨回来当媳妇。”

    “这还差不多。”甄夫人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略一琢磨,又怒了,“珩儿今天这么不对劲,莫不是你跟他提过了?”

    “啊。”甄世成打马虎眼,不敢说早提过多少回了。

    甄夫人抬手戳了甄世成一下:“你可真行,这么大的事不和我商量一下?那姑娘是什么出身,什么性子,家中又如何?这么多情况都要仔细打听呢,你就如此草率对珩儿说了?等等——”

    说到这,甄夫人心中一沉,杀气腾腾道:“珩儿是什么性子我清楚,就凭你说上几句,他不可能乐意的。难道——”

    甄世成见瞒不过去,老实道:“今日我带珩儿去见过那姑娘了。”

    “什么!”甄夫人气得脸都黑了,“甄世成!”

    甄世成忙往外看了一眼,求道:“小点声,让丫鬟们听见多不好。”

    甄夫人冷笑:“听见又如何?你跪搓衣板她们又不是没瞧见过。”

    甄世成:“……”

    “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带着珩儿去见人家姑娘?话说回来,能这么轻率让自家女儿与珩儿见面,这家人可不大妥当——”

    “不是,我让珩儿扮成小厮来着。”甄世成冒死解释了一句。

    甄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夫人觉得不妥,那就算了,以后有合适的再说,反正我看珩儿也不是急于娶媳妇的样子。”甄世成以退为进道。

    甄夫人一听不乐意了:“婚姻大事怎么能依着珩儿?他说不急就不急啊?都老大不小的了,整日除了读书就是闲逛,像什么话。”

    提起儿子对娶妻的态度,甄夫人又没了脾气。

    她还真怕儿子拖到二十好几才乐意娶妻。既然父子俩都瞧中了那位姑娘,或许那姑娘还真不错。

    “那姑娘是哪家的?”

    甄世成一听知道妻子动了心,忙把姜似的情况一一道来。

    甄夫人听完拧了眉:“我与那些夫人太太们小聚时听人提起过这位姜姑娘。”

    名声似乎不大好。

    与人退过亲,自小又没有母亲教导,至于东平伯府爵位三世而斩她倒不是很在意。

    甄家本来就只是普通富户,她家与甄家是邻居,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甄世成通过科举步入官场,凭着出众的能力步步高升,甄家这才挤进现在的圈子。

    听甄夫人说完担忧,甄世成不以为然笑笑:“妇人之见,只会盯着这些有的没的。”

    甄夫人一听不乐意了:“怎么是妇人之见了?谁家娶妇不要衡量这些?”

    甄世成难得对妻子正色道:“眉娘,姜姑娘那样的姑娘,一旦这个家遇到什么变故,是能站出来撑起这个家的。”

    他们家不是那些传承百年底蕴深厚的大族,可以说是凭他一人有了如今的地位。在他看来,长媳遇到事情能撑起来,可比什么乖巧温顺重要。

    甄夫人听了沉默良久,算是认同了甄世成的话:“既然这样,我找机会见见姜姑娘。”

    甄世成的登门拜访让姜似被叫去了慈心堂。

    “祖母找我有事?”姜似给冯老夫人见过礼,问道。

    冯老夫人打量了姜似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很难从中瞧出什么情绪来,心下微微一惊。

    难道说她以往看走眼了?这个孙女不声不响,竟是个有城府的,居然得了顺天府尹的青眼。

    勋贵之家与勋贵之家是不同的,有些门第尊贵,在朝中又有非凡影响,这样的人家自然人人向往。但如东平伯这般远离朝廷中心只是按时领俸禄的,就远远不如一个有实权的官员风光了。

    这也是东平伯府为何二房反而更受冯老夫人重视的原因。

    姜二老爷是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真正遇到事可比老大顶用。

    冯老夫人从来高看二房一眼,可随着姜倩狼狈回了娘家,心思就有了微妙的不同。如今见姜似不声不响得了三品大员的青眼,再想到不久前永昌伯世子亲自把姜似送出门,她对姜似的态度登时不同了。

    听姜似这么问,冯老夫人露出个慈爱的笑容:“没什么,祖母想起来你外祖母的寿辰很快就要到了,回头让管事买些衣料来,你挑几匹喜欢的好好做几身衣裳。对了,首饰也该打新的了,你没事就去珍宝阁逛逛,有喜欢的买下来,记在伯府账上就是。”

    “多谢祖母,孙女知道了。”

    想到外祖母的寿辰,姜似不由期盼起来。

    她很快就能见到大姐了。

第202章 考察

    这日阳光正好,姜似带着阿蛮去珍宝阁挑首饰。

    既然祖母发话,她当然不会清高拒绝。

    珍宝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银楼,来来往往大多数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尽管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可以让银楼把首饰送到府上挑选,可古往今来女人似乎有个通病,出来逛逛哪怕不买,心情都是不一样的。

    姜似挑好首饰时旁边有个气质温雅打扮却寻常的中年妇人正对着满托盘首饰挑得眼花缭乱,打眼扫到她露出个温和笑容:“不知这位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姜似虽没料到妇人突然对她搭话,面上却没露出半点异样,浅笑盈盈问道:“不知夫人需要我做些什么?”

    姜似客气又不失热情的回应让妇人笑意更真切了些:“我这人见了这么多东西就不会挑了,想让姑娘给我参详参详。”

    妇人的请求不算出格,这种举手之劳姜似当然不会拒绝,遂走近了些问道:“不知道夫人想买什么?是钗环还是镯子?”

    妇人轻蹙蛾眉:“都行。”

    姜似又问:“夫人是自己戴还是送人呢?若是送人,不知所送之人是什么年纪?”

    妇人笑了:“送人的,我娘家侄女过些日子要来,给她准备两样见面礼。年纪么?”

    妇人扫了姜似一眼,笑道:“就如姑娘一般年纪。”

    姜似听了心中有了数,目光往那些金银首饰上一扫,很快从中挑出三样物件来。

    一样是赤金掐丝柳叶发箍,一样是点翠垂珠红玉耳坠,另一样是一匣子珍珠为蕊的绢花。

    “小姑娘喜欢这个?”妇人有些迟疑。

    姜似笑道:“我们这个年纪戴步摇那些压不住,这赤金发箍中规中矩又不失体面,送人总不会出错的。不过夫人要送的是自家侄女,一味贵重没有必要,想来这对红玉耳坠与这匣子做工精致的珍珠绢花应该会让那位姑娘喜欢的……”

    姜似很是耐心说着自己的想法,妇人却在暗暗打量着她,越瞧脸上笑意越深刻。

    “多谢姑娘了,若是没有你帮忙,今日我还真不知该怎么挑了。”

    “夫人太客气了,您不嫌我胡说就好。”

    “姑娘才是客气。姑娘要是无事不知愿不愿意陪我去隔壁茶楼喝杯茶?也让我表表谢意。”

    姜似委婉拒绝:“虽然很想与夫人一道品茶,奈何出来已久,不好再在外面逗留,我该回去了。”

    “这样啊,那姑娘好走,希望以后有缘咱们还能见到。”

    待姜似一走,甄夫人就兴匆匆去了隔壁茶楼的雅室。

    甄世成见甄夫人进来,笑眯眯问道:“如何?”

    看夫人的样子,显然是满意的。

    甄夫人笑着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今日故意穿了一件料子寻常的衣裳请她帮我挑首饰,她挑的三样东西最贵的是个赤金掐丝发箍。这种发箍看着体面实则分量轻,花费不了多少,另两样都是小姑娘喜欢又不贵的玩意。可见这姑娘蕙质兰心,很能设身处地为人打算,难得的是还能把话说得漂亮,不让人难堪。再者说,一个小姑娘对看起来出身普通的陌生人有如此耐心,也是难得的……”

    听完甄夫人的长篇大论,甄世成掏掏耳朵:“现在满意了?”

    甄夫人想点头,又觉得有些没面子,没好气斜睨了甄世成一眼。

    甄世成大笑:“那我回头去找东平伯探探话?”

    “去吧,去吧,没看珩儿那小子这两日魂不守舍的。再不去啊,我怕他憋出相思病来。”

    憋出相思病其实有些过了,甄珩这两日心中七上八下倒是真的。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奈何那个少女出现在他面前的方式太过特别,又有那样惊心动魄的美貌。

    说到底,甄珩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那日从天而降的少女要是个母夜叉,他自然不会任由旖旎心思不断发酵,最终生出求娶之意来。

    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去找她的父亲探话呢?

    甄珩取出画卷又看了一眼,心中满是期待。

    甄世成约了姜安诚去天香茶楼喝茶。

    听甄世成委婉提及儿女亲事,姜安诚整个人都懵了。

    他没听错吧?有人看上他闺女了?虽然他闺女是很好,当然会有人慧眼识珠,可这未免太突然了些。

    “犬子虽不成器,读书还有点天分,想来以后靠自己本事养家糊口是可以的,这个还请姜老弟放心。”

    姜安诚不由点头:“甄老哥的儿子可比我家那孽障出息多了。”

    那日二人交流了一番教育(收拾)儿子的心得,姜安诚出于好奇去打听了一番。

    这一打听,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三岁作诗,七岁读史就不说了,才来京城就因为力挫西凉才子闯出了“如玉公子”的名号,这可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甄世成摆摆手:“一样的,只要是儿子就一样不让人省心。不过姜老弟放心,我们家没有纳妾的传统,将来犬子也是如此。他要是敢纳妾,我第一个打折他的腿。”

    姜安诚一听就心动了。

    不纳妾可真是个大优点,谢家老哥当年要是没有通房,哪会有如今的祸事。

    姜安诚早就想好了,长女已经出嫁只能罢了,将来儿子要是敢纳妾,他一个大耳刮子把小兔崽子打清醒了再说。至于似儿,要嫁就嫁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不然还不如留在家里养她一辈子,省得将来遭罪。

    不错,对爱女如珠似宝的姜安诚来说,男方有千万条优点都不及这一点重要。

    甄世成何等敏锐,见姜安诚明显心动,美滋滋捋起胡子来。

    这亲事,十有八九成了。

    姜安诚理智还在,琢磨了一会儿道:“内子去的早,小女又是个有主意的,这事我想先问问她的意思再说。”

    甄世成一怔,随后点头:“这是自然。”

    难怪姜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原来有个与众不同的父亲。

    想想自己也是个与众不同的父亲,甄世成对姜安诚越发有好感了。

    姜安诚辞别了甄世成回到东平伯府,兴冲冲把姜似叫到了书房来。

第203章 寿辰

    见姜安诚难掩兴奋,姜似笑问:“父亲莫非有喜事?”

    “喜事谈不上,就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思。”姜安诚矜持道。

    “父亲您讲。”

    “你觉得你甄世伯怎么样?”

    这话问得突兀,姜似如实道:“甄世伯是个难得的好官,人品能力都让女儿钦佩。”

    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甄世成虽然不舍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愿不愿嫁到他家去?”

    “啥?”姜似彻底愣了。

    “今日甄大人约我喝茶,有意替长子求娶你……”

    姜似默默听着,莫名就想到了山林里偶遇的那个少年,而那个少年前不久随着甄大人来了她家。现在想来,那少年根本不像一个小厮。

    想到这里,姜似心头一跳:他莫非就是甄大人的长子?

    这种巧合让她心情有些复杂。

    “似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姜安诚说完,期盼看着姜似。

    尽管女儿要是点头他会觉得失落,可要是拒绝,似乎也不开心呢。

    甄家确实是一桩不错的亲事。

    姜似明显察觉了姜安诚的期待,而这份期待让她心情蓦地沉重。

    她这个年纪,嫁娶似乎是个躲不过的事。

    姜似久久沉默着,以至于姜安诚隐隐觉出不对来:“似儿不愿意?”

    “女儿暂时不想说亲。”姜似惭愧垂下头。

    她心中清楚这样是让父亲为难。

    她到了这个年龄,遇到各方面都合适的亲事,似乎就该欢欢喜喜的嫁了,不然就是任性,不知好歹。而父亲能体贴她,其实是万里挑一的长辈。

    “罢了,罢了,似儿现在不想嫁人那就不嫁,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小姑娘家快别皱着个眉头了。”姜安诚看出姜似的内疚不安,忙道。

    “父亲,我——”姜似心中感动,却口拙了。

    姜安诚看着与亡妻越发神似的女儿,长长叹了口气:“人啊,确实不能稀里糊涂嫁娶。”

    人这辈子遇到一个打心眼里欢喜的人多不容易,他希望女儿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当然,那个人也必须这般心悦女儿,不然任女儿再稀罕他都不同意。

    “甄家那边,回头为父就去说清楚。”姜安诚宽慰拍了拍姜似,“回去吧。”

    甄世成得了姜安诚的回信,深深叹了口气,对甄夫人道:“看来珩儿与姜姑娘没有缘分,真是可惜了。”

    甄夫人一听拧了眉:“姜家不乐意?”

    甄世成苦笑:“说是才退过亲,女儿不愿太早重新议亲,想再留两年。”

    “不乐意就罢了,咱家还上赶着不成?”甄夫人虽觉有些遗憾,可对一个当母亲的人来说,别人瞧不上自家宝贝儿子是天大的事,在银楼中对姜似生出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哼,她儿子这么好居然瞧不中,可见是个眼瞎的。

    甄夫人心中不痛快,对挑起这事的甄世成自然没有好脸色:“不成就不成呗,你不去前边衙门还在这干什么?”

    “珩儿那里——”

    “谁挑的头谁去说。”甄夫人没好气道。

    甄世成踱步到甄珩书房。

    书房门微掩,从缝隙中可以看到甄珩坐在书案前正认真看着什么。

    “咳咳。”甄世成用力咳嗽了一声。

    甄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画卷塞入暗格中,起身走向门口:“父亲怎么来了?”

    想到某种可能,少年一颗心火热起来,耳根慢慢红了。

    甄世成看在眼里,千锤百炼的一颗心竟然有些难过。

    他似乎把儿子给坑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姜家的事,你就忘了吧。”

    甄珩一怔。

    甄世成用力拍了拍甄珩的肩膀:“将来会遇到更合适的。咳咳,这事为父不擅长,以后还是让你娘做主吧。”

    第一次牵红线就把亲儿子坑个半死,他还是老实专注破案好了,果然术业有专攻。

    甄珩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发白的唇微微弯起:“儿子知道了。”

    “珩儿——”

    甄珩笑笑:“父亲别担心,儿子无事。”

    甄世成还想再劝什么,却觉得说太多亦无必要,最后摸了摸胡子,背着手飞快走了。

    咳咳,还好是皮小子,受点打击也没事。

    甄珩默默注视着甄世成远去,直到看不见身影才把书房门一关,默默走回书案处把那幅画取了出来。

    画中少女栩栩如生,这样看着她仿佛能嗅到山林间的青草香。

    甄珩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说不上撕心裂肺,却是实实在在的疼。

    伸出手,指尖掠过画中少女精致的眉眼,甄珩无声苦笑。

    看来他还不够好,入不了人家姑娘的眼。

    罢了,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强求。

    甄珩拿起画来准备撕碎,可才做出这个动作又停下来。

    看了画卷好一会儿,甄珩终究舍不得撕,默默把画藏进了暗格最深处。

    很快就到了姜似的外祖母宜宁侯老夫人大寿的日子。

    这一日,姜安诚收拾妥当,带着姜似兄妹赶往宜宁侯府。

    宜宁侯府世袭罔替,姜似的外祖父在景明帝心中有些分量,风光自是与东平伯府不同。今日宜宁侯府门口热闹非凡,前来给宜宁侯老夫人贺寿的车马都排到了街道上去。

    姜似以前常来宜宁侯府小住。

    那时候的她嫌弃伯府日渐没落,艳羡侯府风光,甚至会想她要是宜宁侯府的姑娘就好了。

    因为心向往之,所以难免流连。

    可是从重生后,姜似却再没了这般心情。

    尽管外祖母还算疼她,可其他人是什么心思,早已不是天真少女的她许久前就明白了。

    临下马车,姜湛小声道:“四妹,今日大姐会来,不知道到时候我有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你记得先替我给大姐问好。”

    “二哥放心,我会的。”

    “那行,我与父亲先去那边了,你要有事就让阿蛮想法子传话。”

    “二哥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马车直接驶向二门口,到了二门处马车停下,姜似一下马车立刻被侯府侍女领进去,与平辈姐妹聚在一起。

    “四妹。”难掩惊喜的温柔声音传来。

    姜似循声望去,一眼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长姐姜依。

第204章 姜依

    姜依正值双十年华,美貌端庄,白皙的鹅蛋脸上挂着浅浅笑容,显得温柔可亲。

    姜似定定望着姜依。

    说起来她与长姐数月未见,可实际上已经分别数年了。

    就在这个冬天,长姐因为与人私通被休,回到东平伯府后没多久便悬梁自缢了。

    姜似认真看着姜依。

    现在的姜依双颊丰润,眉目舒展,看起来还算舒心,不像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长姐,那般苍白孱弱,就好似单薄的纸片人,被风一吹就寻不到了。

    姜依已经走了过来,挽住姜似的手,笑道:“几个月没见,莫非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说到这里,姜依心中很是愧疚。

    四妹性子清高骄傲,本来对她就不甚亲近,而她在四妹与安国公府退亲后迫于婆母的压力竟没能回娘家陪陪她,现在四妹对她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

    说到底,是她这个当姐姐的不对。

    姜似紧了紧姜依的手,声音甜软:“想大姐了。”

    姜依一听,攸地红了眼角。

    四妹非但没有怪她,还用这般亲昵的语气与她说话,可见是长大了。

    轻笑声传来:“依表姐,似表妹,你们这般纯粹要我眼馋么?”

    姜依对着走来的少女笑道:“霜表妹就爱拿我们打趣。”

    姜似对少女打了招呼:“霜表姐。”

    少女名叫苏清霜,是姜似大舅的女儿。

    宜宁侯老夫人生有两子,长子这一房很是热闹,有两个嫡出的孙子,一个嫡出的孙女,还有两个庶出孙女,次子这一房就单薄多了,目前仅有一个五岁大的幼子。

    苏清霜虽是宜宁侯府唯一的嫡女,性情却很好,无论是对姜依还是姜似从来都是亲热的,对两个庶妹虽有些冷淡,却也维持着面上的和睦。

    姜似前世最羡慕的便是这位表姐。

    苏清霜对姜似一笑,抱怨道:“先前下帖子请四表妹来玩,你又不理我。”

    姜似与安国公府退亲后没多久苏清霜便下了帖子请她来侯府玩,算是表明了支持态度。

    姜似当时顾不上这些,而因为她的母亲早已过世,苏清霜自然不好去伯府找她,说起来表姐妹亦是有一阵子没见了。

    “那时候想不开,觉得丢人呢。”姜似随口找了个理由。

    苏清霜眨眨眼:“那现在呢?我看似表妹气色比年初见面时还要好。”

    姜似淡淡一笑:“现在自然是想通了,为了不相干的人苦恼值不当的,有这个悲春伤秋的时间还不如与姐姐们多亲近亲近。”

    苏清霜抚掌:“似表妹这样想就对了。”

    坐在角落里的一名粉衣少女凑在身旁绿衣少女耳边嗤笑道:“发现了没,咱们这位似表姐可不像以前那么清高了呢,居然会说漂亮话了。”

    绿衣少女撇嘴:“这有什么奇怪的,从小她就自诩美貌爱端着,后来又得了安国公府那样的好亲事,心气还不高上天了。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了,也该清醒清醒了。”

    粉衣少女名叫苏清雪,绿衣少女名叫苏清雨,便是大房那两位庶女。

    二人小心翼翼掩饰着幸灾乐祸,可神色还是流露了出来。

    姜似对此连半个眼神都欠奉,逢高踩地是许多人都会做的事,她既然敢来,早就料到了这些。

    今日宜宁侯府很热闹,许多交情或深或浅的人家都来了人或者派管事送来寿礼,那些算不得近亲的宾客只在前院吃席,真正当面给宜宁侯老夫人贺寿的还是这些实打实的亲戚。

    姜似很快就随着众人前往堂厅给宜宁侯老夫人贺寿。

    堂厅里热闹非凡,宜宁侯老夫人被众人簇拥着端坐上首,抹额上鸽子蛋大的红宝熠熠生辉,衬得老太太精神又喜庆。

    姜似迅速扫了厅中众人一眼,跟在姜依后边给宜宁侯老夫人拜寿。

    她本来只是个小辈,在今日这种场合是无关紧要的角色,可当她站出来拜寿时,厅内一时很安静,无数道意味莫名的视线往她身上落。

    姜依怜惜妹妹处境,不由深深皱眉。

    姜似却浑不在意,从容淡定给宜宁侯老夫人拜寿。

    宜宁侯老夫人看着外孙女没有自怨自艾,露出慈爱的笑容勉励几句。

    苏清雪又拉着苏清雨咬耳朵:“你看祖母多偏心,姜似还有他们东平伯府接连丢脸,竟一点都不在意。”

    苏清雨扫了退至姜依身边的姜似一眼,不屑道:“丢的又不是咱们宜宁侯府的脸,祖母干嘛在意?”

    苏清雪噗嗤笑了:“说的也是。”

    宴席很快开始,姜似总算得了与姜依单独说话的机会。

    “大姐,二哥让我代他向你问好呢。”

    听姜似提起姜湛,姜依眉眼弯弯:“二弟近来如何?有没有惹祸挨打?”

    姜似忍不住笑:“二哥还是老样子。”

    姜依摇摇头:“二弟总是不让人放心。四妹,我不好常回去,你要多劝劝他,老大不小也该收收性子了。”

    “我会看好二哥的。倒是大姐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鲜少见到,也不知你过得如何?我们都很挂念。”

    提到自己,姜依唇畔带笑:“我没什么不好的,你们放心就是。”

    姜似仔仔细细打量着长姐的表情,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愈发疑惑。

    现在看来长姐确实过得不错,到底为何会在不久后的冬日发生那样惊人的事呢?

    无论如何,她绝不相信长姐会与人私通。

    “大姐,你与大姐夫可会吵架?婆婆待你是否和善?”

    姜依被问得一怔:“怎么问这个?”

    “就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呢?大姐不知道,其实没与安国公府退亲时,我整日都在寻思这些问题呢。后来退亲了,想到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阁,我竟偷偷松了口气……”

    姜依觉得妹妹这个念头有些危险,连连摇头:“四妹,你有这样的担心很正常,不过只要学会包容,总会与人相处好的。”

    她眼中洋溢着光彩:“你大姐夫对我很好,婆婆虽然有些严厉却也算不上苛责,嫣嫣又聪慧可爱……这样的日子,我很满意。”

第205章 搬弄是非

    姜似从姜依的言语中听不出丝毫异样来,又不好追问不停,话题一转道:“正要问大姐,怎么今日没有带着嫣嫣来?”

    提起爱女,姜依温柔又惆怅:“嫣嫣这两日有些腹泻,就没带她过来。”

    姜依嫁入朱家数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已经三岁,小名嫣嫣。

    “嫣嫣不要紧吧?”姜似不敢放过与姜依有关的任何异常,忙问道。

    前世的这时候她来赴宴,是风光无限的安国公府儿媳,身边围着不少人与她攀谈,并没有机会与长姐多聊,甚至没注意到长姐是否带外甥女过来。

    想到这些,姜似不由懊恼。

    妹妹的关切令姜依心头很暖,温柔笑道:“不要紧,孩子小的时候惯爱闹病的。大夫说了,嫣嫣底子好,以后慢慢大了就好了。”

    “那就好。”听闻嫣嫣没有大事,姜似松了口气。

    她刚刚还忍不住琢磨会不会因为嫣嫣病得严重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变故,如今看来倒是想多了。

    这时苏清霜凑过来:“依表姐与似表妹一说话旁人就挤不进来了,可见嫡亲的姐妹与表姐妹就是不一样。”

    她佯作不快,眉梢眼角却都带着笑。

    姜依柔声道:“没有,在我心里霜表妹与四妹都是一样的。”

    姜依是个实在人,苏清霜听得出其中真意,叹了口气:“依表姐,你这么好的性子,当心被人欺负了去。”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话是有道理的。

    姜依也有些奇怪今日妹妹与表妹总是担心她吃亏是为哪般,略过这个话题问苏清霜:“刚刚贺寿时怎么没见宝哥儿?我瞧着二舅母精神亦不大好,莫不是宝哥儿哪里不舒坦?”

    姜似的二舅与二舅母许氏成亲多年才得了宝哥儿一个儿子,亦是二房唯一的孩子,今日老夫人大寿没有不出现的道理。

    苏清霜神色掠过一丝不自然:“宝哥儿病了,二舅母想是照顾宝哥儿累着了。”

    姜依一听不由担心:“宝哥儿生的什么病?常给嫣嫣看诊的大夫挺不错——”

    “依表姐不用担心了,宝哥儿快好了呢。”

    姜似一直没有做声,冷眼观察着苏清霜的神色,总觉得她有所隐瞒。

    这有些说不通,即便宝哥儿生病,霜表姐为何言辞闪烁?难道——宝哥儿患的是时疫?

    时疫能传染,正值外祖母六十大寿的当口若是患了时疫确实不好对外人言。

    姜依还想再说,被姜似悄悄拉了拉衣袖。

    姜依遂不再提。

    宜宁侯府靠近花园的西北角搭了高高的戏台子,宴席结束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听戏,听了两场戏后宜宁侯老夫人发话道:“知道你们小孩子不爱听这个,都去玩吧,别在这坐着难受了。”

    姜依坐着没动,见姜似亦不动弹,低声问道:“四妹怎么不与霜表妹她们一起去玩?”

    姜似笑道:“我与大姐一起。”

    姜依拉着姜似起身:“罢了,咱们一道走走吧,说不定还能遇到二弟。”

    男客与女客虽不在一处吃席看戏,却有可能都去花园里走动,这些人最远也是表兄弟姐妹,没有太多避讳。

    姜似本来就不愿意坐这里听戏,只想与姜依呆在一处罢了,见姜依如此说自然不会拒绝。

    许是姜湛抱了同样的打算,姐妹二人才在园中散步不久便迎头遇上了。

    姜湛难掩惊喜,大步走到姜依面前:“大姐!”

    与姜湛一同走来的少年见姐弟二人神色激动,识趣没有打扰,眸光转向姜似,冲她颔首微笑:“似表妹。”

    姜似屈膝见礼:“大表哥。”

    少年是宜宁侯府的世孙苏清询,以前姜似虽常来侯府小住,却与这位性情淡然的表兄没有多少交集,特别是姜似定亲以后,表兄妹偶尔见了顶多打个招呼而已。

    今日苏清询话多了些:“似表妹近来可好?”

    “劳烦大表哥挂念,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就好。”苏清询目光扫向姜湛,见姜依正在念叨他,又把目光转回来,“似表妹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不要忘了还有侯府,这里永远是你外祖家。”

    姜似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大表哥与霜表姐确实不错,然而她却知道那位大舅母可不好相与。前世她守寡后大舅母对她态度的转变早已让她领教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姜依平复了见到胞弟的激动,与苏清询问好。

    “前边有几株栀子花开得不错,我带表姐、表妹去看看。”

    四人一道往前走去。

    苏清雪从一旁的花架后走出,冲着四人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对苏清雨道:“瞧见没,姜似对大哥多热络,还不定存了什么心思。”

    “她没有这个胆子吧?”

    “女子后半辈子如何就看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了。姜似丢了安国公府的亲事哪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要是能嫁进侯府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你说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苏清雨不由点头:“二姐说的不错,不过大哥对姜似从来都很冷淡,一定不会看上她的。”

    苏清雪嗤笑一声,没再搭理苏清雨。

    要不说三妹笨呢,也不想想以前姜似对着大哥那个冷淡劲,大哥那样自尊心强的人当然不会上赶着,现在姜似要是放低身段,难保大哥不动心。

    苏清雪这般想着,很快找了个借口与苏清雨分开,去找嫡母卖好。

    大太太尤氏正陪着宜宁侯老夫人听戏,茶水喝多了想去净房,便带着丫鬟往外走,恰好遇到了返回来的苏清雪。

    “母亲,女儿有话对您说。”在尤氏面前,苏清雪规规矩矩,连眼帘都不敢抬。

    尤氏对两个庶女向来不冷不热,但对她们的小意奉迎还算受用,闻言移步不远处的凉亭,坐定后问道:“什么话?”

    苏清雪扫了四周一眼,上前一步轻声说起来。

    尤氏从一开始的云淡风轻到后来面沉似水,最后一张满月脸上乌云密布,怒道:“你可看清楚了?”

    “女儿不敢欺瞒母亲,当时三妹也在呢。”

    尤氏一拍桌面,冷笑道:“真是好得很!”

第206章 恶念

    苏清雪见尤氏大怒,唇角不由上扬,暗道这步棋走对了。

    以嫡母的性子当然不可能把三妹叫过来对质,再者说她也没有歪曲事实,大哥本来就带着姜似赏花去了。

    苏清雪想得不错,尤氏这个时候满心都是怒火,丝毫没有怀疑这番话。

    对天下所有母亲来说,自己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一群小妖精前仆后继往儿子身上扑也是正常的。更何况尤氏的长子,宜宁侯府的嫡长孙苏清询确实优秀,放到整个京城都是出众的儿郎。

    尤氏缓了缓怒火,看向苏清雪:“你今日做得很对,有些人为了攀高枝动了歪心思,你大哥又是个性情宽厚不设防的,是该盯着别让他被人算计了去。”

    苏清雪低眉顺眼附和嫡母的话:“女儿也是这般想的。大哥龙章凤姿,不知多少姑娘倾慕,若是那门当户对品貌俱佳的也就罢了,万一被乱七八糟的人算计了,女儿都替大哥委屈得慌。”

    “即便是门当户对也没有私下接触的道理。”尤氏虽这么说,对苏清雪的语气却温和不少。

    嫡母的态度无疑让苏清雪欢天喜地,垂眸掩住心头欢喜。

    尤氏手扶石桌闭目沉思。

    苏清雪不敢打扰,静静等着。

    她这位嫡母可不是菩萨性子,姜似要是吃不着暗亏,她还不信了。

    苏清雪想到姜似,娟秀的面庞扭曲起来。

    她最讨厌的便是姜似!

    明明只是一个表姑娘,不安生在自家呆着,偏要时不时来侯府小住。这也就罢了,每次过来摆的谱比她这正儿八经的侯府姑娘还要大,就连大姐对她这个妹妹向来淡淡的,对姜似却亲近有加。

    苏清雪想起年纪还小时忍不住当面讥讽姜似,姜似毫不留情道:“我娘是外祖母的亲生女儿,我即便是表姑娘也是外祖母的嫡亲外孙女,还轮不到你来挤兑我。”

    苏清雪只要想到这些话就气得发抖。

    她怎么敢这么理直气壮还击?这侯府姓苏,不姓姜!

    小孩子拌嘴本来再寻常不过,苏清雪却一直记到现在,对姜似的厌恶从来没有消退过。

    尤氏睁开眼,轻轻咳嗽一声。

    “母亲——”苏清雪立刻坐直了身子。

    “刚刚伺候你二哥的丫鬟过来禀报,说你二哥吵着要去园子玩,现在已经过去了,你可有看见?”

    苏清雪不明白尤氏为何提到二哥苏清意,摇头道:“女儿没有看到二哥。”

    尤氏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去找一找,带你二哥去朝阳亭玩……”

    尤氏细细交代着,苏清雪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她已经明白了嫡母的意思,嫡母是要设计把姜似与二哥凑成一对!

    反应过来后,苏清雪顿觉大快人心。

    二哥当然是嫡母的亲生儿子,本来没有便宜姜似的道理,奈何二哥小时候病了一场,从此就成了痴儿。

    想到苏清意一脸傻相嘴角挂着口水的样子,苏清雪不由抿了抿唇角。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姜似成为二嫂后是什么样了。

    他们这种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的穷苦人家,别说二哥只是侯府公子,就算是皇子,也没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去吧。”尤氏催促道。

    苏清雪立刻起身:“母亲放心,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尤氏满意点头:“嗯,母亲记着了。”

    待苏清雪走了,尤氏吩咐丫鬟几句,这才折返回去听戏。

    此时戏台上的《香囊记》已经唱到了第十出,众人看得聚精会神,尤氏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上面。

    她不着痕迹瞥了众星捧月的宜宁侯老夫人一眼,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早在姜似没有与安国公府定亲时,老夫人就委婉探过她的口风,话里话外想让询儿与姜似结为一对,当时真气得她心口疼。

    一个自幼丧母,娘家很快连爵位都没了的丫头,凭什么嫁给她精心教养的儿子?老夫人这颗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呵呵,老夫人不是想亲上加亲嘛,她干脆成全好了,让意儿娶姜似是一样的。

    想到次子苏清意,尤氏心口有些发闷。

    若意儿没有生那一场病,定然会与询儿一样聪慧出色,哪会便宜了姜似!

    尤氏思绪飘散,眼角余光瞥见二太太许氏蹙着眉起身离去,心头浮起一丝疑惑,很快又抛开这些杂念专注听起戏来。

    苏清雪得了尤氏嘱托去找二哥苏清意,心头颇有些紧张。

    这其中可不能出差错,不然让嫡母失望她就白白卖好了,说不定还要惹来嫡母厌烦。

    “雪儿——”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

    苏清雪停下脚,看清面前的人不由沉下脸:“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一名妇人,看年纪三十岁出头,微微下撇的嘴角与额头浅浅的竖纹使她原本还算娟秀的面庞满是愁苦,顿时失去了许多颜色,但若是细瞧就能看出妇人与苏清雪有几分相似来。

    苏清雪看着形容怯弱的生母,语气就带了恼火:“都说了,不要总摆出一张苦瓜脸出现在我面前。”

    妇人嘴唇动了动,讷讷道:“雪儿,姨娘想你了……”

    妇人是苏大老爷的妾室,宜宁侯老夫人大寿这样的场合是没有资格出现的,就是平时想见女儿一面也不容易。妇人此刻见到苏清雪满心欢喜,连愁苦的面容都多了几分精神。

    她痴痴望着女儿,恨不得把女儿的一丝一毫镌刻进心里。

    苏清雪听了妇人的话却极不耐烦,冷漠道:“姨娘说话还是注意点。我是母亲的女儿,叫你一声姨娘已经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至于其他,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得好。”

    她说罢,不理妇人陡然变得雪白的脸色,抬脚便走。

    妇人不由抓住苏清雪衣袖。

    苏清雪跺脚:“你快放手,我还有事要做,没空理会你。”

    “雪儿,今天是——”

    苏清雪等不得妇人说完,用力抽出了衣袖,忿忿道:“耽误了母亲的事你能替我兜着吗?什么本事都没有,只知道给我添麻烦,真恨我不是母亲生出来的!”

    妇人面色苍白望着头也不回远去的苏清雪,默默流下两行泪来。

第207章 陷阱

    与姜湛分开后,姜似姐妹二人随意找了一处遮阴的地方继续闲聊。

    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姜似忧心长姐马上要面临的厄运,姜依心疼妹妹退亲的遭遇,是以二人聊得越发深入。

    这时一个青衣丫鬟快步走来,对着姜依规规矩矩一福:“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姜依虽觉意外,还是站了起来。

    姜似欲要一同前往,被姜依拦下:“天热,四妹就不要跟着我乱跑了,想来外祖母唤我顶多是问几句话,等问完了我再过来找你。”

    姜依很快跟着青衣丫鬟离去,阿蛮拿了扇子给姜似扇风,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今日可真热,好在姑娘寻了这么个乘凉的地方,凉风吹着怪舒服的。”

    姜似本来轻轻闭着眼睛,任由明媚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叶间隙洒落在她白瓷般的面庞上,闻言睁开眼睛睨了阿蛮一眼,笑道:“那你还打扇做什么,趁早歇会儿吧。”

    “婢子又不累。”阿蛮瞄着四周无人,掩口轻笑,“姑娘,婢子发现大表公子今日不像往日那般寡言呢。”

    苏清询是个很规矩的人,以往姜似来侯府小住,二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最多见面互相问好而已。

    姜似重新闭了眼,淡淡道:“大表哥是个好人。好了,出门在外,不要随便议论他人。”

    姜似明白苏清询这次为何对她的态度与往常不同。

    从她过了十岁后,大舅母尤氏便开始提防她,唯恐她这个出身寻常的表姑娘与寄予厚望的儿子有什么牵扯。

    尤氏态度虽隐晦,但无论是生性敏感的她还是聪慧内敛的苏清询都感觉到了。

    苏清询不愿因为母亲让她难做,打那以后对她一直淡淡的。而今日苏清询之所以表现不同,是因为她近来在世人眼里处境堪忧,不愿让她觉得世态炎凉罢了。

    阿蛮吐吐舌头:“好啦,婢子不说就是。”

    见自家主子双目微阖,神态淡然,阿蛮悄悄叹了口气,暗道看来姑娘心里只有那位余公子,对别人竟连提起的兴趣都没呢。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姜似睁开眼,看到一名青衣丫鬟匆匆走过来。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

    青衣丫鬟来到她面前,屈膝一礼,神色急促:“表姑娘,朱太太突然昏倒了。”

    姜依夫家姓朱,因为已经出嫁,侯府下人不好再称呼大表姑娘,遂以朱太太相称。

    姜似一听心中咯噔一声,立刻起身:“我大姐现在何处?快些带我过去。”

    “表姑娘请随婢子来。”

    姜似跟着青衣婢女走走绕绕,心中虽焦急,却时刻留意着四周情况,见确实是前往宜宁侯老夫人所在方向,稍稍安心。

    转了个弯,就是掬霞湖。

    掬霞湖与不远处的朝阳亭相辅相成,算是宜宁侯府数得着的美景。

    姜似对这处景致很熟悉,此刻却无心停留。

    可就在她将要走过时,突然一道人影从一旁的花木后冲了过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谁!”阿蛮忍“”不住喊了一声,定睛一看失声道,“二表公子?”

    拦路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体形很宽,原本清秀的五官因为肥胖挤成一团,看起来有些凶横。

    少年的眼神有些呆滞,对姜似欢喜拍手:“似表妹陪我玩!”

    姜似看着半路冲出来的人,尽管心中吃惊,面色却一直平静。

    保持着冷静的她很快就发现给她们带路的青衣婢女隐没在繁茂花木中,眨眼不见了踪影。

    姜似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果断后退两步。

    恰在这时苏清意伸手去抓姜似衣袖,因为她这一退抓了个空。

    阿蛮尖叫:“二表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阿蛮,不要多说,走!”

    姜似转身往后退。

    二表弟苏清意是个心智不足的痴儿,这个时候与他理论就是犯蠢,当机立断走人才是明智的。

    这个时候姜似顾不得去想谁在背后设计她,目的又是什么,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

    可苏清意是个傻子,现在想跟姜似玩耍,怎么会让她这么走了,立刻冲上来把阿蛮推开,口中喊道:“似表妹和我一起玩,我要和似表妹玩!”

    此刻阿蛮也反应过来了,抬脚就踢了出去。

    阿蛮是有功夫在身的,等闲对付两个大汉不成问题,情急之下这一脚威力十足,苏清意块头虽大,还是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主仆二人快步离开。

    走出去好远,阿蛮抚了抚心口:“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二表公子怎么会在那里?”

    姜似平复着因快跑而急促的喘息,冷冷道:“是啊,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清意脑子不灵光,给外祖母贺寿时并没有出现,如果说二人在这里遇到是凑巧,那消失的青衣婢女足以说明其中猫腻。

    “先去找我大姐。”

    青衣婢女利用她对长姐的关心令她不得不跟着一起走,那么大姐的离开到底真是外祖母的吩咐还是另有阴谋?

    姜似想到这里,心中焦急。

    大姐与她不同,既没有好身手的丫鬟,又没有她那些虫子与药粉,遇到麻烦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姜似带着阿蛮赶往宜宁侯老夫人听戏之处,遥遥看见姜依就坐在宜宁候老夫人身侧,这才松了口气,立在原处缓了缓神。

    到这时,她才发现手心全是湿漉漉的汗水。

    姜似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放缓脚步往戏台的方向走去。

    陪着宜宁侯老夫人看戏的人很多,姜似没有往前凑,拣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

    姜依却早早发现姜似过来了,目光投过来,带着询问。

    发现长姐安好,姜似颇觉庆幸,冲姜依微笑示意无事。

    姜依回之一笑,恰好宜宁侯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她便收回了视线。

    就在姐妹二人无声交流时,大太太尤氏悄悄扫向姜似的目光颇为复杂。

    怎么回事,莫非苏清雪把事情搞砸了?

    突然间一阵骚动传来,有人边哭边喊道:“不好了,二公子出事了!”

第208章 溺水

    骚动声越来越大,很快惊动了宜宁侯老夫人。

    “怎么回事?”宜宁侯老夫人侧头问不远处的大太太尤氏。

    尤氏听到那些哭喊早已变了脸色,起身对奔来的婢女厉声斥道:“老夫人大喜的日子还有没有规矩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清楚!”

    跑来的婢女花容失色,说话都结巴了:“大太太,二公子他--”

    “二公子到底怎么了?”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氏恨不得狠狠抽这丫鬟几巴掌。

    尤氏是个得意人,生了侯府嫡长孙与嫡长孙女,一双儿女俱是出众的,偏偏次子苏清意自小痴傻,成了尤氏的一块心病。

    此刻见丫鬟慌里慌张的模样,尤氏一颗心揪了起来,唯恐次子又惹了什么祸让她难做,要知道前不久次子刚刚闯了祸--

    无数道视线落在丫鬟身上,丫鬟泪流满面喊道:“大太太,二公子溺水了!”

    尤氏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眩晕,厉声道:“二公子有没有事?”

    丫鬟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尤氏一颗心凉了半截,抬脚便往掬霞湖的方向跑。

    身为管家之人,尤氏很清楚侯府能让人溺水之处就是掬霞湖。

    宜宁侯老夫人颤巍巍站了起来,因为起得急险些栽倒。

    “外祖母!”姜依忙把宜宁侯老夫人扶住。

    宜宁侯老夫人抬起手,声音苍凉:“依儿,扶我过去。”

    听戏的众人忙随着宜宁侯老夫人同去。

    眨眼间热热闹闹的戏台子无人再出声,只剩喧闹过后的冷清。

    角落里,阿蛮嘴唇发白,用力拉了拉姜似衣袖:“姑,姑娘,咱们是不是有麻烦了?”

    姜似面色虽苍白,语气依然保持着镇定:“我们也过去吧,是麻烦躲不过,该来总会来的。”

    二表弟苏清意居然溺水了!

    前世,苏清意也是这一年去世的,但不是外祖母大寿的时候,而是晚了数日。

    当时她已是安国公府的媳妇,丧信传到她那里,说二表弟是病故的,至于什么病并没有提。

    而今,苏清意却溺水而亡--

    姜似想到其中区别,心中阵阵寒气往上窜。

    回到戏台子这里冷静下来,她早已想明白苏清意在掬霞湖附近拦住她若是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纠缠之下被人撞见,说不定就要把她与苏清意凑成一对,到时候她就算宁死不从也要惹一身骚。

    前世的此时她已经为人妇,并没有发生这个插曲。

    那么苏清意溺水是因为今生有前世无的这个插曲,还是说他前世的病故另有缘由?

    而不论如何,有一点姜似很清楚:苏清意前世与今生的死亡时间是不同的!

    姜似越想,脸色越难看。

    才经历了永昌伯夫妇的死亡,她对重生后的一些改变开始懂得了畏惧。

    思绪纷乱间,姜似脚下一软打了个趔趄。

    一只手稳稳把她扶住:“姑娘,小心!”

    姜似点点头,加快了步伐,很快就追上了宜宁侯老夫人等人,默默走在姜依一旁。

    远远见到了明媚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掬霞湖。

    掬霞湖畔围满了人,喧哗声夹杂着哭喊声,与先前府上的热闹喜庆比起来,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

    跑在最前面的尤氏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次子。

    苏清意一动不动躺着,身边有一名婆子不停按着他的腹部,随着婆子的按压,水顺着他嘴角流出来,可他却毫无反应。

    “意儿!”尤氏发出撕心裂肺一声喊,扑了过去。

    苏清意双目紧闭,一张本就肥胖的脸几乎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狰狞。

    “意儿,你醒醒呀,别吓娘!”尤氏摇晃着苏清意的身子,手摸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冰冷。

    “大太太,二公子已经……去了……”

    尤氏大恸,抱着苏清意尸身不放手。

    尽管她很多时候都会嫌弃次子是个痴儿,可再怎么样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如今养到十四岁落得这样的结局,岂有不伤心的道理。

    尤氏的哭声一声声传入众人耳中,众人皆小声啜泣起来。

    宜宁侯老夫人抓着姜依胳膊的手不停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好好的喜事变丧事,巨大的情绪落差使她很难控制住情绪。

    消息很快传到了男客那边,没用多久老宜宁侯与苏大老爷便纷纷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苏大老爷铁青着脸问。

    尤氏声音已经哑了:“老爷,意儿没了我的意儿没了--”

    她开始后悔,为何次子活着时嫌弃他是个痴儿,怕给她丢脸连老夫人寿辰都没让他露面。

    今日次子若是与长子一起,说不定就没有这场祸事了。

    苏大老爷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次子,虽然难过却远不如尤氏悲痛,因此理智尚在。

    “意儿虽然心智不足,平时却不会靠近水边,再者说,伺候意儿的丫鬟呢?”

    苏大老爷这么一问,一名婢女扑通跪下:“婢子陪二公子在院子里踢毽子,二公子说渴了,婢子进去端水,谁知道转头二公子就不见了。婢子到处找,然后……然后就发现有人浮在掬霞湖里,仔细一看正是二公子……”

    婢女越说越慌,连连磕头:“婢子该死,老爷太太饶命啊!”

    “贱人,你住口!”尤氏冲过来抽了婢女一个耳光,脸色越发难看,而后缓缓转头,与面色煞白的苏清雪对视。

    苏清惊恐睁大了眼睛,用力摇头。

    不关她的事,是嫡母让她把二哥哄到朝阳亭那里,然后等着姜似路过时撺掇二哥跑出去缠着姜似的。

    苏清雪竭力用眼神表达着无辜。

    尤氏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明白庶女绝无害次子的胆子,猛然想到了怀疑对象。

    次子会不会是纠缠姜似时遭到的意外?

    思及此处,尤氏扬声对众人道:“二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落水,你们谁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定重重有赏!谁若是知情不报被我得知,全家人都打发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一个小丫鬟怯怯道:“婢子先前从不远处的小路上路过,隐隐约约听见二公子在喊人--”

第209章 缘分呀

    “二公子在喊谁?”小丫鬟的话一出,苏大老爷与尤氏几乎异口同声问道。

    小丫鬟神色仓皇,苍白着一张小脸下意识四处张望。

    随着她目光流转,被扫过的人不由紧张起来。

    最终,小丫鬟的视线在姜似身上定格,扯着僵硬的唇角伸出手指向她,结结巴巴道:“二公子好像在喊……似表妹!”

    这话一出,众人视线全都落到姜似身上。

    尤氏早有这个心理准备,闻言瞪向姜似的目光格外凶狠:“姜似,意儿落水是不是与你有关?”

    她真是恨啊,早知道这小贱人如此蛇蝎心肠,就不该动那个心思,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就该哪天被老天收了,而不是留着四处祸害人。

    苏大老爷尚算冷静,沉声问小丫鬟:“你确定听见二公子这么喊?”

    小丫鬟在众目睽睽之下十分紧张,听苏大老爷这么一问,最后一丝犹豫反而忘到了脑后,猛点头道:“婢子听清楚了,二公子唤的正是似表妹!”

    “贱人,你还意儿的命来!”尤氏尖叫一声,冲过去扑打姜似。

    姜依挡在姜似身前拦住尤氏:“大舅母,我妹妹不会害人的,更不可能害二表弟!”

    “你给我让开!”尤氏用力把姜依一推,推了姜依一个趔趄。

    身后一只手把姜依扶住,淡淡的少女声音传来:“大舅母好歹是宜宁侯府世子夫人,管家多年,见多识广,而今仅仅听一个小丫鬟说了几句,就如泼妇般对外甥女喊打喊杀,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姜似示意阿蛮照顾好姜依,面无表情看着尤氏。

    看到这张丝毫不见慌张的脸,尤氏怒火直冲脑门,连哭带喊道:“身份?我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什么脸面我都可以不要,只要害了我儿子的人给我儿子偿命!”

    她说着,劈手向姜似打去。

    “住手!”少年带着薄怒的喝声传来。

    姜湛抓住尤氏手腕,怒容满面:“我管你什么身份,你敢动一下我妹妹试试?”

    姜湛简直要气炸了,他就晚来一步,居然有人敢打他妹妹?

    尤氏手腕被抓得生疼,恨声道:“姜湛,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姜湛冷笑:“现在问我有没有规矩了,你一个当舅母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要打夫家外甥女,这又是哪来的规矩?”

    阿蛮扶着姜依,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啊,二公子居然如此威风!

    “老爷!”尤氏带着哭腔看向苏大老爷。

    苏大老爷沉声道:“不错,是该问清楚了再说。”

    尤氏已经认定了是姜似害死次子,听苏大老爷这么一说,万分不甘。

    苏清霜扶住了尤氏:“娘,还是问清楚再说吧,我觉得似表妹不会伤害二弟的--”

    “你懂什么!”尤氏斥道。

    苏清霜紧抿唇角,眼泪悄悄落下来。

    她完全无法想象二弟为何会突然落水,更无法想象会与表妹有关。

    苏大老爷定定看着姜似,面沉如水:“似儿,你先前与意儿碰过面?”

    姜似刚要开口,一道声音传来:“且慢。”

    姜安诚大步走到姜似身边,把她往身后一拉,毫不示弱与苏大老爷对视:“大舅哥是在审问我女儿吗?”

    “妹夫怎么这么说?我是似儿的亲舅舅,当然不是在审问她,只是找她了解一下情况。”

    姜安诚沉着脸并不给苏大老爷面子:“了解情况可不是侯府这种态度!大舅哥,你们若是觉得意儿不是失足落水,想要找出凶手来,就报官吧!”

    报官?

    众人听了这话,大为意外。

    等闲人家,轻易不愿与官府打交道,一是麻烦,二是丢人。

    如苏清意这样溺水身亡,家中无人报官的话,官府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来人调查。

    见苏大老爷一时不语,姜安诚皱着眉头冷声道:“意儿的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失足落水,二是有人推他落水。倘若是第一种,那就与似儿无关,大舅哥这样盘问似儿很没道理。如果是第二种,为人父母难道不想找出凶手替孩子报仇吗?”

    姜安诚的话让苏大老爷迟疑起来。

    “报官!”宜宁侯老夫人沉声道。

    “母亲(老夫人)--”众多声音响起。

    宜宁侯是个不管事的,听老夫人这么说,附和道:“那就报官吧。”

    “父亲,儿子觉得没必要让官府介入吧?”苏大老爷说着,看了姜似一眼。

    他不明白姜安诚的信心从哪里来,要是官府来人查出外甥女与次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真是两府都丢人了。

    姜安诚虽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可是事关女儿却格外警醒,一看苏大老爷这样子就来了火气。

    说来说去,他们就是怀疑似儿!

    这也是他坚持报官的原因。

    他相信女儿的清白,亦相信顺天府尹甄世成的能力。既然如此,请官府介入是最明智的选择,无论如何都比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犯人一样问来问去要好。

    “大舅哥若是觉得没必要,那旁人也不好多嘴,但你们抓着我闺女问来问去我可不答应!”

    尤氏怒了:“伯爷,难道你的女儿是宝贝,我的儿子就是瓦片吗?”

    姜安诚早就烦尤氏对女儿的态度,闻言冷冷一笑:“所以我才提议报官啊,官府来人查问似儿,我绝不拦着。”

    “报官就报官!”尤氏心中已认定次子的死与姜似脱不开关系,狠狠道。

    苏大老爷见此不再阻拦。

    等待官府来人的时间,尤氏围在苏清意的尸体旁哭个不停,宜宁侯老夫人体力不支由宜宁侯陪着进了屋子休息,苏大老爷则一直沉默着。

    姜安诚悄悄拍了拍姜似,低声道:“有父亲在,别怕。”

    姜似点头:“女儿不怕的。”

    等了没有太久,甄世成带着一群衙役匆匆赶到,苏大老爷迎了上去,哀声道:“有劳甄大人了。”

    “苏世子节哀。”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甄世成与苏大老爷打过招呼,目光扫向众人,落到姜似面上时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一有案子就遇到这丫头,还真是缘分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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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版简体、繁体)人都说姜家四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可惜被安国公府摘走了这朵鲜花。然而姜似出嫁前夕,未婚夫与别的女人跳湖殉情了。。。。似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似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似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