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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似锦txt下载     似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5章 听我解释

    “快点快点!”一队队官差沿着河边跑过来,火光灯光下,可以看到这些人的肃然与急切。

    金水河是个销金窟,那些雕梁画柱的华丽画舫里往往坐着的都是达官显贵,一旦出了事可了不得,甄世成自从当上顺天府尹,就专门派出几名衙役在此巡逻,一旦发生大事立刻鸣锣,那么就会有大批官差赶来。

    想当好顺天府尹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这也是历任顺天府尹总干不长久的原因,而甄世成显然是个能力出众的。

    姜似看着赶来的官差面色微变,吩咐老秦:“先别靠岸,混入那些画舫游船中再说。”

    也许是屡次见识到甄世成如何破案,姜似对此有种本能的敏锐。

    画舫起火,普通人的心思都是留下来瞧热闹,在这种时候有船悄悄离去,等于告诉别人这船有问题。

    她已经从这些官差中看到经常跟在甄世成身边的那名属下指挥着部分衙役守着码头,当然不能冒险。

    有能力出众的上峰,就会有能力出众的下属。

    小船突然停了下来,一条画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秦手握竹篙,全身戒备。

    凭经验,他可以肯定这条画舫是冲着他们来的。

    一个人从画舫上探出头来,无奈道:“上来!”

    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光线稍暗,姜似却一眼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阿蛮不由转头:“姑娘,是余公子——”

    姜似遥望了一眼热闹的岸边与河面,毫不迟疑对老秦道:“把二公子送上画舫!”

    很快老秦就把姜湛抱出来送到画舫上,紧跟着姜似与阿蛮先后上了画舫。

    郁谨对老秦微一颔首:“你可以离开了。”

    老秦原本就伪装成卖鲜果的小贩,一个人划船离开无疑是最安全的,而姜似三人上了七皇子的画舫,安全当然更有保障。

    得到姜似示意后,老秦默默摇着船桨很快离去。

    郁谨这条画舫并不大,亦算不上华丽,可以说在众多画舫中是不起眼的。与众不同的是画舫中没有花娘小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画舫内部给人的感觉空荡又清净。

    画舫大堂临窗之处有一方桌子,上面摆着一只酒壶并几碟鲜果,因为只有一只酒杯用过,瞧起来就越发冷清。

    安顿好了姜湛,郁谨看着姜似叹了口气:“先去把脸洗干净换上干衣裳再说吧。”

    姜似为了这一日反复推敲过无数细节,包括起火后从窗口跳入河中的举动,既是为了脱身,也是在那种万分危急的时刻给杨盛才等人造成暗示。那种情形下,人们见到一个人跳河,往往都会不假思索效仿。

    姜似自然考虑到了之后需要换上干净衣裳的问题,所以阿蛮随身包袱中早就放着两身衣裳,男装女装都有,算是有备无患。

    画舫有私密性极好的房间,姜似由阿蛮陪着换好衣裳,回到画舫大堂。

    郁谨视线落在少女湿漉漉的头发上,笑道:“好在天热,头发很快就能干了,不过回去后记得好好泡澡,免得寒气入体。”

    姜似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郁谨笑笑:“别误会,今日只是凑巧,我可没跟踪你。”

    他当然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不然阿似又要讨厌他了。

    想到一身男装的少女握着竹篙面无表情把露出水面的人一下下按下去,少年那颗骚动的心就安分许多。

    嗯,暂时还是老实点吧。

    “你都看到了?”姜似终于开口。

    郁谨干笑:“呵呵,你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姜似坐下开,淡淡道:“我没那么闲,也没那个本事。”

    她从窗口看着不远处攒动的人影,有种解脱感。

    郁七见到她如此冷酷杀人,应该不会再动心思了。毕竟男子欣赏的都是善良柔弱的女子,而她死后复生,早就不是那般模样了。

    “我看到姜二弟被人从窗口推出来了。”

    姜似眸光微转,与郁谨对视。

    她其实不大相信今晚遇到只是巧合,不过对方不承认她自然不会揭穿,以免这混蛋破罐子破摔又信口胡言。

    “所以你做得很好,不要有一点内疚。”

    不得不承认,郁谨见到姜似那样决绝弄死杨盛才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不过激赏过后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阿似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呢,在气头上杀了人,过后定然会辗转反侧睡不好觉,万一再留下阴影就更麻烦了。

    “那些以德报怨的人都是脑子有问题,你兄长被别人害,你替兄长报仇一点毛病都没有。要是因为这个心中不舒服就更傻了,你想啊,死了一个祸害,或许有千百个人受益,真说起来还是一桩大功德。”郁谨努力安慰着心上人。

    一旁阿蛮忍不住咧嘴。

    余公子与姑娘还真是天生一对,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郁谨在安慰人上显然不怎么擅长,姜似听着对方笨拙的安慰,暗暗叹了口气。

    这要换个正常的姑娘,听了这种离经叛道的安慰早就哭死了。

    当然,正常的姑娘也不会像她那样面不改色杀人。

    姜似对郁谨笑笑:“我知道我做的是好事,那种人该死。”

    郁谨后面的话一下子憋在了喉咙里,因为停得太急,竟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郁谨认真打量着姜似神色:“不会内疚?”

    “不会。”

    内疚?她现在只想浮一大白,庆祝前世害死二哥的人被她干掉了。

    “也不害怕,不忐忑?”郁谨都有些难以相信了。

    还有什么比发现心悦的姑娘比想象中更合胃口高兴的事呢。

    姜似微微一笑,语气无比肯定:“不啊,我只觉得高兴。”

    郁谨朗声笑起来:“我也高兴!”

    “你高兴什么?”姜似诧异。

    郁谨忍下心头激动,淡淡笑道:“本来无聊夜游金河,没想到能帮上姜二弟的忙,还不值得高兴么?”

    姜似环视画舫,随口道:“一个人夜游金河,确实无聊。”

    郁谨唇畔笑意一僵,轻咳一声道:“一个人游河才自在,那些花娘吵得人头疼。嗯,其实我很少来这里的。”

    一定要听我的解释啊!

第226章 回家睡觉

    金水河上热闹如白昼,随着崔逸三人被陆续救起,很快人们就知道有几个公子哥儿喝酒时画舫起火,这火还是画舫上的一个小倌放的。

    然而这个时候赶来的官差根本顾不得追究小倌,因为从崔逸三人口中他们知道了一件事:礼部尚书之孙杨盛才还没有找到!

    距离四人跳水已经过去这么久,人还没找到,情况就有些不妙了。

    偏偏这些官差精通水性的不多,只能发动金水河上那些讨生活的人帮忙。

    金水河波澜壮阔,要在河里找一个落水的人,难比登天。

    眼看着到了夜半时分依然全无进展,除了少数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舍不得离去,大多数人都准备回去了。

    河岸上守在码头的官差只有十余人,哪里拦得住,面对那些乘坐画舫的权贵只能老老实实放行,而对一些花船、渔船则重点盘查了一下。

    即便如此,大部分船只都没有被检查到,无他,人手太少。

    老秦混在那些船只中躲开了抽查,郁谨这艘画舫则畅通无阻靠了岸。

    岸上被夜色笼罩得更浓,放眼远处,更是漆黑一片。

    夜已过半,万家灯火早已安眠,只剩稀疏的星子在墨玉般的天幕上闪烁。

    “让冷影送你们回去吧。”于朦胧夜色中看着男装打扮的少女,郁谨咽下了亲自送人的话。

    那样一定会被阿似毫不留情拒绝的。

    “不用,人多反而不好,有老秦就够了。”姜似照样拒绝了,语气却颇为柔和,“我二哥就麻烦你照顾了。”

    郁谨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他刻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因为先前二人便已经商量好,让姜湛认为被郁谨所救更妥当。而姜似有一个要求就是好好收拾一下姜湛,好让他长个教训。

    面对心上人的嘱托,郁谨当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至于与姜湛之间的友情?呵呵,不存在的。

    “那就好。”姜似笑笑,带着阿蛮离去。

    这一夜,大半个京城都是热闹的。

    将军府、侍郎府、太平伯府接到顺天府的传信,府中上下都被惊动了,忙派人去顺天府接人。

    礼部尚书府听闻落水的杨盛才至今还没找到,更是兵荒马乱,把所有能召集到的人手都派到了金水河去寻人。

    顺天府尹甄世成当然睡不成了,坐于公堂之上开始询问崔逸三人。

    “画舫是怎么起火的?”

    问到这个,崔逸三人情绪激动起来,纷纷喊道:“有个小倌故意纵火!”

    “崔公子,你说吧。”

    听崔逸讲述完画舫起火的前因后果,甄世成摸了摸胡子没吭声。

    短暂的沉默让三人都有些难受,崔逸喊道:“甄大人,你们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小倌找出来,千刀万剐!”

    “顺天府会尽力的。”甄世成当然不会打包票。

    这几个纨绔子从小到大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想要顺着结仇这一条线索找出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一起喝酒的不止四个人吧?”

    甄世成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变色。

    甄世成轻扣手指敲打着桌案,不紧不慢道:“本官从画舫上逃生的小倌那里了解到,你们一行喝酒的有五人。”

    崔逸突然拍了一下头:“对了,还有东平伯府的二公子姜湛,他也落水了!”

    甄世成脸色一沉:“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早说?”

    崔逸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我们太紧张了,一时给忘了。”

    “一同喝酒的人也能忘了?”凭经验,甄世成已经可以断定这其中有见不得人的猫腻。

    “我们都不熟嘛,人是杨盛才喊来的,所以遇到起火落水这么吓人的事一紧张就把他给忘了。”其他两个少年纷纷道。

    崔逸一脸的不高兴:“甄大人,我们是受害者,你们顺天府不赶紧把那个纵火的小倌找出来,却把我们三个当犯人一样审问,这是什么道理?”

    甄世成猛然一拍惊堂木,虽然没有站在公堂两侧的衙役手持杀威棒喊“威武”,三人还是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意思?”三人色厉内荏喊道。

    甄世成慢条斯理把惊堂木放下来:“就是告诉三位公子,这才叫审问。刚刚本官只是找你们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却认为自己被当成了犯人审问,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们没有!”三人异口同声否认。

    “没有就好。三位公子辛苦了,你们可以回府了,不过之后本官有需要了解的情况还会劳烦你们过来的。”甄世成眯眼道。

    这些没脑子的小兔崽子还没他儿子难缠呢,也想跟他瞎咧咧?

    想到近来没精打采的儿子,甄世成忽地有些心虚。

    待崔逸三人离开,甄世成立刻吩咐人去东平伯府报信。

    想到姜湛的生死下落,甄世成情绪不佳。

    虽然早就见惯了生死,可面对全然陌生的人与熟悉的人当然完全不一样的。

    那少年难道就这么没了?

    还有那个小姑娘,知道兄长出了事定然会很伤心吧。

    东平伯府接到消息果然乱成一团,姜安诚立刻召集了家丁赶往金水河,一路上不停地骂:“小畜生,找到你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他嘴上骂得凶,眼中却闪着水光,紧握的拳头更是抖得厉害。

    姜二老爷与姜三老爷连声安慰,面色皆很沉重,只不过姜二老爷眼底的轻松被夜色遮掩住,无人察觉。

    雅馨苑里,二太太肖氏蒙着锦被笑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常,收拾一番前往慈心堂安慰冯老夫人去了。

    姜湛这一死,大房绝了后,等将来老爷若是能与隔壁邻居永昌伯那样立下个大功劳,这爵位理所当然就落到他们这一房头上了。

    海棠居中,阿蛮看着不紧不慢换上干净里衣的姜似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前边动静很大呢,大老爷他们都去找二公子了。”

    姜安诚怕女儿担心,并没有叫人来海棠居传话,在旁人眼中此时的四姑娘应该还在熟睡中,却不知道四姑娘刚刚杀人放火回来。

    姜似换好衣裳躺下:“不用管这些,睡觉去。”

    府里闹得厉害更好,也让二哥瞧瞧,他不长心会给家人带来什么痛苦!

第227章 高兴

    金水河上纯粹看热闹的人陆续散去,只剩顺天府的官差以及几家府上派来寻找杨盛才与姜湛的人。

    当然,寻找姜湛的只有东平伯府一家,另几家全是寻找杨盛才的。

    几家小子一起出来厮混,三人得救了,一人生死不明,得救的三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金水河依然波澜壮阔,远方朝阳一点点跃出水平线逐渐升高,把柔和的橘光洒向河面。

    天渐渐亮了,往日里尚算平静的金水河透着一股躁动的喧嚣,洒下碎金的河面时不时荡漾开层层涟漪,那是精通水性的人深入河底去寻人。

    随着消息传开,赶往河边帮忙寻人的队伍越来越多了。

    杨盛才不只是礼部尚书的孙子,还是当朝太子妃的胞弟,他的落水失踪无疑牵动着无数人心。

    甄世成带着一群衙役赶来,立在河岸看着那些或焦急或疲惫的人,心底叹了口气。

    到这个时候尚未寻到人,情况很不乐观。

    日头越升越高,新一波看热闹的人赶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金水河边。

    听闻尚书府已经放出话来,谁若找到了杨家公子赏银千两,那些看热闹的人彻底疯狂,自信水性好的人下饺子般跳入河中,竟让河水流动滞缓起来。

    甄世成脸色难看得厉害,暗骂了一句礼部尚书府混蛋。

    这个时候放出这种话来,引得无数人跳河寻人,能不能找到人另说,十有八九会再闹出人命来。

    金水河不是小水沟,水性再好的人都可能出事。

    甄世成大步走到礼部尚书府的人等候之处,对杨盛才的父亲道:“杨兄,请收回悬赏,这样只会让事情更难控制。”

    杨父冷笑:“你们衙门没本事,难不成还不许我们想办法吗?”

    甄世成体谅杨父的心情,声音温和:“没有组织的寻人,并无用处。”

    “怎么会无用?多一个人下水寻找,我儿子被找到的机会就会更大。甄大人,你不要再说了,鄙人现在什么话都不想听,只想尽快有犬子的消息!”

    甄世成摇了摇头。

    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所有人听到都不由骇了一跳,杨父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个妇人跪在岸边,抱着一个汉子放声痛哭:“孩子他爹,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我说别下水,你非要赚那狗屁赏银,完全不听劝。现在你两眼一闭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

    汉子浑身湿漉漉的,双目紧闭,显然已经不成了。

    旁边有个男子推开妇人用力按压着汉子的腹部,却无济于事。

    妇人的哭声愈发惨烈。

    甄世成走到杨父身旁,叹道:“杨兄现在看到了。”

    杨父冷笑:“那又如何?这些人如何比得上我儿?”

    甄世成眼底闪过愠怒,淡淡道:“寻常百姓自然比不得令公子矜贵,不过令公子现在下落不明,还是为他多积福德才好。”

    这话倒是让杨父重视起来,想了片刻叫人取消了赏银。

    甄世成把所有营救的人组织起来,分成十数支队伍对金水河采取地毯般的搜索,等到日头爬上高空,其中一支队伍突然有人钻出水面大叫起来:“底下有人!”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杨父与姜安诚几乎同时奔过去。

    甄世成的属下指挥着那一队人下水打捞,过了约莫两刻钟,一名精通水性的汉子单手夹着一个人缓缓浮上来。

    汉子钻出水面,大声道:“找到了!”

    很快有两个人把汉子带上来的人接过去,游向岸边。

    岸边围满了人,最前边的就是杨父与姜安诚。

    那些人很快上了岸,把捞上来的人平放在岸边。

    泡了一夜,捞上来的人已经浮肿,披散而开的头发把面部遮掩了大半,让人一时分辨不出长相来。

    甄世成不由看向杨父与姜安诚。

    杨父已经看到捞上来的人身上穿着紫袍,脚一软往下栽去。

    杨盛才偏爱紫色,大多数衣裳都是这个颜色。

    身旁的人忙把杨父扶住。

    杨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向尸体。

    甄世成的属下默默把遮挡尸体面部的头发拨至一旁,露出整张脸来。

    看清尸体模样的瞬间,杨父再无一点侥幸,踉跄着奔过去。

    与此同时,姜安诚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天知道他刚刚多么恐惧,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不是那小畜生!

    这一刻,姜安诚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姜三老爷半跪下来,用力拍着兄长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大哥,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姜二老爷颇觉失望。

    姜湛若是死了,二房以后的路就更顺当了。

    不过也不用急,眼下这种情形姜湛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礼部尚书府的人很快带着杨盛才的尸体离去,剩下的人继续寻人,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一直徒劳无功。

    不少人体力透支,开始坐在河边休息,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起来。

    “会不会被水冲走了?我记得有一年旁边村子一个娃娃掉进了河里,怎么都找不到人,后来是在百里开外的地方浮起来的。”

    “有可能啊,不然动静这么大,都快把河底翻过来了,怎么就寻不到人呢?”

    ……

    姜似一大早收拾一番前往慈心堂请安。

    二太太肖氏与三太太郭氏早已到了,正陪着冯老夫人说话,见到姜似进来瞬间一静。

    姜似今日穿了一件云纹白衫,下边配着大红石榴裙,明眸皓齿,清艳无双,比海棠花还要娇艳。

    肖氏瞧见了凉凉道:“四姑娘今日穿得真喜庆。”

    这蠢丫头还不知道亲哥哥淹死了吧?穿成这样可真是讽刺啊。

    不过这样也好,老夫人瞧见了对这小蹄子定然不满。

    姜似低头提了提大红裙摆,嫣然一笑:“心情好当然要穿得喜庆些,这样祖母瞧见了也高兴嘛。”

    从阿飞那里已经接到了消息,画舫上那些小倌、仆役皆已获救。

    尽管通过先前多次观察,姜似对放火烧船后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很有信心,但意外难免会有,接到这个消息她确实很高兴。

    至于崔逸三人——姜似轻抿唇角,眼底冷意浮现。

    这笔账还没算完!

第228章 姜湛的优点

    “心情好?”肖氏长长叹了口气,“四姑娘,你要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就不会这样说了。”

    姜似露出困惑的神色。

    肖氏心中越发舒坦,面上却露出哀戚之色,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唉,这话可怎么和你说呢。”

    冯老夫人已是不耐道:“回去换一身衣裳吧。”

    她对二孙子虽然不怎么看重,到底是伯府第三辈的男丁。这时候讲究个子孙满堂,男丁越多一个家族才越兴旺。

    再者说,就算姜湛没出息,焉知他将来的子孙中就没有能光耀门楣的?

    是以冯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可不怎么好,瞧着姜似的红裙格外刺眼。

    姜似低头看看,不解道:“孙女不知哪里不妥——”

    “你二哥昨夜落水,至今下落不明!”冯老夫人不悦道。

    先前瞧着隔壁永昌伯世子对姜似颇为亲近,冯老夫人重新审视了这个孙女在心中的分量,其后多次暗示姜似常与永昌伯府大姑娘走动。

    然而姜似仿佛是个不开窍的,自从那日从永昌伯府回来就再也没去过。

    冯老夫人心中虽还存着念想,对姜似的不识趣却日益不满。等到宜宁侯府出了事,还把姜似牵扯进去,尽管最后证明了姜似的清白,冯老夫人却明白从此之后这个孙女在宜宁侯府那边是讨不了好了,重视她的心思便愈发淡了。

    不得不说,冯老夫人是个非常实际的人,当一个人在她心中分量减轻,那么态度自然随之改变。

    姜似微微睁大眸子,把震惊显露得恰到好处,喃喃道:“二哥现在有消息了么?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肖氏瞧着姜似大受打击的模样只觉痛快。

    她以前从没把姜似看在眼里,可不知从何时起每当与这丫头对上总会吃亏,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

    唯一的兄长没了,从此娘家少了一个大依靠,她倒要看看这丫头还怎么得意。

    肖氏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无比关切:“你父亲、叔叔还有大哥他们得到消息就赶去金水河边了,目前还没有你二哥的消息。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你父亲怕你夜里知道了睡不好。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二哥要是有个什么事,你父亲可怎么办啊?”

    “二婶很想我二哥出事?”姜似俏脸一沉,淡淡问道。

    肖氏神情瞬间扭曲,不满道:“四姑娘,你二哥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与你大哥、三弟他们没有多大区别,我怎么会盼着你二哥出事呢?你这样说真让婶子太失望了。”

    “呃。”姜似蹦出一个字来。

    肖氏一窒,暗暗咬碎银牙。

    这丫头气死人简直不偿命!

    想到姜湛的下场,肖氏火气消了大半,劝道:“四姑娘,听老夫人的话,快去把衣裳换了吧。”

    姜似理了理衣裳,不急不缓道:“我不换。”

    “四丫头!”冯老夫人不悦喝了一声。

    姜似微微抬起下巴:“祖母,您想要孙女换什么衣裳呢?莫非要我换条白裙子来?”

    冯老夫人被问得一愣。

    姜似眸光一转看向肖氏,冷笑道:“我二哥还没有消息传来呢,二婶就撺掇祖母要我换衣裳,不知安的什么心?倘若昨夜是大哥落水,二婶今早看到我穿一身素衣,难道不觉得晦气?”

    肖氏一听姜似居然拿大儿子举例,气得脸色发白:“四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婶子放在眼里?”

    一旁的三太太郭氏忍不住打圆场道:“二嫂,你就少说两句吧。二公子出了事,四姑娘也是心里难受。”

    肖氏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她没必要与这小蹄子逞口舌之争,反正死的是姜湛,到时候看谁哭!

    “我今早来给祖母请安,换上这条石榴裙就觉得心情愉悦,仿佛会有好事发生。我相信这是个好兆头,所以不会把裙子换了的。”姜似语气坚决,对着冯老夫人屈膝,“祖母,请您莫要为难孙女。”

    “你——”冯老夫人恼怒姜似面对长辈时强硬的态度,这让她有种被冒犯的冲动。

    姜似面不改色等着冯老夫人发火。

    这些日子祖母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动了什么心思,她可不能表现得一味柔弱,让对方觉得她是个任人揉捏的面团性子。

    府中上下似乎都忘了,哪怕是前世,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温顺可人的姑娘啊。

    “行,那就等你父亲他们的消息吧!”冯老夫人忍怒道。

    她现在不与一个小丫头费口舌,一切等有了二孙子的消息再说。

    “倘若你二哥出了事——”

    倘若传来噩耗,她定会狠狠教训这丫头。

    姜似笑笑:“祖母放心吧,我二哥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说着眸光漫不经心扫向肖氏:“至于那些恶人,自有天收。”

    肖氏心中气个半死。

    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小蹄子实在可恶!

    不过到底是个不长脑子的,还好人会有好报呢,姜湛都落水这么久了,现在尸首恐怕都泡肿了。

    郭氏冷眼旁观,默默叹了口气。

    四姑娘不愿相信二公子出事的事实,情愿顶撞老夫人也不去换衣裳,仿佛这样就会没事了。

    唉,说起来真是可怜可叹。

    冯老夫人懒得再与姜似说一个字,双目微阖,一颗颗转动着佛珠。

    姜似完全不在意各人心思,她现在只想知道二哥被郁七“照顾”得怎么样了。

    姜湛此时已经醒了,宿醉让他头疼欲裂,看清眼前的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余七哥怎么会出现了?我一定还没醒。”

    “兄弟,你摊上大事了。”郁谨重重拍了拍姜湛肩膀。

    姜湛一怔:“余七哥,我摊上什么事了?”

    郁谨叹气:“昨晚的事你一点不记得了?”

    姜湛愣了愣神,陷入回忆中。

    昨晚他与杨盛才几个一起喝酒来着,后来喝了不少,杨盛才说要玩点别的,居然咬了他耳朵。他一怒打了起来,再然后——

    姜湛轻轻捶了捶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想不起来了啊。

    姜湛求救看向郁谨。

    郁谨面色无比沉重:“万万没想到姜二弟会被人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是个男人!”

    嗯,姜湛说梦话还真是个优点呢。

第229章 生无可恋

    姜湛整个人都懵了,说话哆哆嗦嗦:“余,余七哥……你说我被男人占了便宜?”

    郁谨深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目光深沉望着姜湛,不发一语。

    姜湛犹不敢相信,缓缓低头看向身上,发现身上穿的早已不是原来的衣裳,却忘了落水之后把衣裳换了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一刻,他脑海中电闪雷鸣,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被一个男人占尽便宜的情景。

    “呕——”画面不忍直视,姜湛扶着廊柱呕吐起来。

    酒鬼隔夜吐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不用多说,酸臭之气立刻弥漫开来。

    郁谨心里嫌弃得不行,面上半点不露声色。

    开玩笑,他可是答应阿似要好好“照顾”这小子呢,阿似难得拜托他一件事,他当然要做好,务必让这小子印象深刻。

    嗯,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把姜湛弄到他歇息的屋子里去,不然以后就要搬家了。

    立在门外的龙旦:“……”这是他的房间,他早晚要弑主!

    忍着熏人的味道,郁谨拍拍姜湛后背,满是同情:“姜二弟,你要是难受就尽情吐吧,都吐出来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龙旦:??

    姜湛的心彻底凉了。

    他对余七哥还是有些了解的,平时多爱干净的人啊,现在对他竟然如此宽容,可见——

    姜湛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接过郁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把手帕往地上一掷,转身就往外走。

    郁谨快步追了出去:“姜二弟,你去哪儿?”

    屋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走过龙旦身旁,郁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好好收拾屋子。

    龙旦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进了屋。

    小小的院子里高大的合欢树依然如火如荼盛开着,无数柄粉色小扇子被风一吹就扑簌簌落下来,落到姜湛发梢肩头。

    甜腻的香味刺激得姜湛又想呕吐了。

    他弯腰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远处墙根里卧着的二牛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与肉骨头奋斗。

    它只对三样东西感兴趣:男主人、女主人、肉骨头。

    当然酱牛肉也是很好的。

    冷影端了醒酒汤过来。

    郁谨接过来递给姜湛:“姜二弟,先喝碗醒酒汤吧,你这样身体受不住。”

    “身体受不住”这句话无疑刺激了姜湛,他脸色煞白跳脚:“他娘的,我去宰了那个王八羔子!”

    郁谨把醒酒汤放回冷影端着的托盘,伸手拽住姜湛:“姜二弟,你要去宰了谁?”

    “宰了杨盛才!”姜湛被郁谨按住脱不了身,恨道,“余七哥,你放开我,我今日要不宰了那个恶心人的玩意非呕死不可!”

    郁谨叹口气:“姜二弟,你这么冲动可不成,先说说谁是杨盛才吧。”

    姜湛稍稍冷静了一点,缓口气道:“他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当朝太子妃是他亲姐姐。余七哥,你不要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的。”

    姜湛说完用力挣脱郁谨的束缚,却挣不开,气得神色扭曲:“余七哥,你放开我!”

    “姜二弟,你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我。那么你可有想过你真的杀了礼部尚书的孙子,会不会连累伯府?”

    姜湛突然停止了挣扎,神情呆滞。

    是啊,他杀了杨盛才固然出了一口恶气,大不了以命抵命,可是父亲与妹妹他们呢?

    礼部尚书府与太子等人会不会为难他们?

    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姜湛还是头一次意识到无能为力是什么感觉,呆呆愣愣一动不动,任由秋风卷起的合欢花吹到他苍白的面上。

    郁谨见打击得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有个好消息告诉姜二弟。”

    姜湛整个人像被抽了魂般浑浑噩噩,闻言惨笑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啊啊啊,他被一个男人占了便宜啊,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说的那个杨盛才死了。”

    “什么?”姜湛几乎不敢相信听到的话,一把抓住了郁谨手腕,“余七哥,你说清楚,谁死了?”

    “就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啊,倘若他叫杨盛才的话。”

    郁谨把昨夜和今日的情况讲给姜湛听,当然不该说的只字未提。

    姜湛从没不觉得心情如此大起大落过,喃喃道:“这么说,昨晚我落水后是余七哥救了我,然后画舫起了大火,杨盛才他们全都落水了。”

    “不错,我昨晚突然起了兴致去游金水河,正凭栏而望,没想到一个人从窗口掉入了水中。姜二弟也知道我是个热心的人,忙命冷影把人救起,没想到竟然是你。”

    姜湛不由点头。

    他还真是福大命大遇到了热心肠的余七哥,不然现在尸首恐怕都落入鱼腹了。

    “余七哥,你这是第二次救我了——”

    郁谨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姜二弟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姜湛这个时候脑子乱糟糟的,没听出哪里不对劲来,跟着点了点头。

    “今早大半个京城的人都跑去金水河看热闹了,我才刚刚得到消息,杨盛才的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

    “死得好!”姜湛挥了挥拳头,突然想到什么,蹲下来抱头痛哭。

    二牛又往这边看了一眼,叼起一根肉骨头出了门。

    太吵了,影响食欲。

    郁谨默默看着姜湛哭,抬手摸了摸下巴。

    这番“照顾”应该能让姜湛终身难忘了,不过他还可以加把劲。

    等姜湛不再发出声音,郁谨半蹲下来,关切问道:“姜二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湛脸色黑了一截。

    他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话!

    “要不然我让冷影拿些药膏来——”

    “不用!”姜湛险些跳起来,涨红着脸道,“我就是想到杨盛才就这么死了,让我连鞭尸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憋屈!”

    郁谨深以为然点头:“姜二弟说得是,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

    姜湛神色扭曲,有种撞墙的冲动。

    郁谨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姜湛肩膀:“姜二弟,你赶紧回府吧,令尊现在还在金水河寻你呢。”

    姜湛眼前一黑,只觉生无可恋。

第230章 姜湛回府

    已经日上三竿,金水河几乎被翻了过来,依然不见东平伯府二公子的踪影。

    那些瞧热闹的渐渐没了耐心,陆续散去,当然也有离家近的回去填饱了肚子,夹着个小凳子返回来继续围观。

    万一再等等就能看到东平伯府二公子的尸体被捞起来呢?到时候就能对人吹嘘他是第一个见到尸体的人了。

    姜安诚睁着血丝遍布的眼睛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抱有儿子生还的希望,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姜湛的尸体。

    哪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总要有人可送,不能让他的儿子留在河底喂鱼。

    金水河仿佛走不到头,姜安诚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哪怕脚底已经起了血泡依然无法让他停下来。

    从昨夜到现在,他想了很多事,想得最多的就是姜湛。

    姜湛掏鸟窝被马蜂蜇昏过去了,姜湛偷人家地里的西瓜被瓜农逮着大骂了,姜湛在学堂吃烧鸡把先生气得请辞了,姜湛逛青楼把他二弟的上峰给揍了……

    姜安诚想着这些,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脚下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大哥,小心。”姜三老爷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姜安诚看向姜三老爷,撞上对方同样遍布血丝的眼。

    姜安诚苦笑起来:“三弟,我是不是很窝囊?既不能把伯府发扬光大,又不能把儿子教育得出类拔萃,最终连他的命都留不住。等将来到了地下,我有什么脸面见你大嫂……”

    “大哥——”姜三老爷揽住姜安诚肩头,尽管心中知道毫无希望,还是安慰道,“湛儿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一旁姜二老爷适时开口道:“是啊,大哥,你现在可不能垮了,说不定下一刻就找到湛儿了。”

    不知道姜湛的尸体是不是被冲到别处去了,再这样找下去大活人都撑不住了。

    姜二老爷面色发赤,觉得要中暑了。

    姜安诚麻木点头:“是,只要坚持找下去,一定会找到他。”

    他绝不接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

    这时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父亲——”

    姜安诚一愣,随后苦笑:“真是不中用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姜湛看着往日里威风凛凛的父亲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眼眶一酸,扑通跪了下来重重叩首道:“父亲,您不是幻觉,儿子没死呢!”

    姜安诚依然愣愣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没反应,姜三老爷已然大喜过望把姜湛拉住:“湛儿,你真的没事?”

    姜湛直直跪在地上不起来:“三叔,侄儿好好的。”

    姜二老爷彻底愣住。

    姜湛怎么可能还活着?

    冷眼端详一番,见姜湛面色虽苍白,身上衣裳却干干净净,姜二老爷回过神来,一脸欣喜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沧笑着去拉姜湛:“二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姜湛挣开姜沧的手,跪着走到姜安诚面前,可怜巴巴求道:“父亲,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担心了,您狠狠打儿子一顿出气吧。”

    姜安诚呆呆站了一会儿,突然伸手碰了碰姜湛的脸。

    没错,儿子还活着!

    这一刻,姜安诚只觉坠入谷底的心终于升了上来,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这个小畜生!

    姜安诚想如往常那样打上一顿出气,却发觉没了这个力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姜湛愣了,赶忙起身追了上去:“父亲,您等等——”

    父子二人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追,留下无数人热烈议论着东平伯府二公子大难不死的奇事。

    东平伯府往日的这个时候已经准备用午饭,然而今日主子们聚在慈心堂,没人提开饭的事。

    姜俏坐在姜似身边安慰道:“四妹,二哥一定会没事的。我跟你说,我会看面相的,二哥枕骨丰满,人中深长,一看就是长寿之相——”

    冯老夫人眼风扫来,斥道:“小姑娘家胡说八道什么!”

    堂堂伯府姑娘自称会看相,传出去岂不可笑?

    姜俏当然不会看相,这么说纯粹是安慰姜似而已,闻言吐了吐舌头,悄悄握了握姜似的手。

    姜似嫣然一笑:“嗯,我相信二哥一定会没事的。”

    气氛压抑的堂屋里,只有姜似一身红裙格外惹眼。

    少女此刻背脊挺得笔直,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姜俏瞧了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知道四妹是在强撑着,不愿面对二哥出事的事实,而实际上四妹此刻心里还不知多难受呢。

    二太太肖氏凉凉扫了姜似一眼,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小蹄子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老夫人,让厨房传饭吧。我们可以不吃,您不能饿着,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冯老夫人没有反对肖氏的话。

    人是铁饭是钢,死了一个孙子固然难受,可为此连饭都不吃糟蹋了身体,那就更不值当的了。

    “摆饭吧。让厨房准备好伯爷他们的饭菜送过去,记得熬一锅绿豆汤。”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婆子冲进来禀报道:“老夫人,伯爷他们都回来了!”

    冯老夫人不由站起来:“二公子呢?”

    婆子很是激动:“二公子也回来了!”

    在场的人都误会了婆子的激动,以为姜安诚等人把姜湛的尸体带回来了,簇拥着冯老夫人往外走去。

    肖氏转眸看了姜似一眼,叹道:“四姑娘,你父亲找了一夜的人,现在怕是要撑不住了,你当女儿的可要多费心了。”

    “多谢二婶操心。”姜似不冷不热接了一句,快步往外走去。

    不知道二哥在郁七和父亲的联手打击下还好吗?

    冯老夫人带着众人才走出院门,就见姜安诚等人迎面走来。

    跟在冯老夫人身后的大丫鬟阿福算是沉稳的,此刻却忍不住惊呼:“二,二公子!”

    那亦步亦趋跟在姜安诚身后的不是二公子姜湛又是谁。

    肖氏跟见了鬼般喃喃道:“姜湛还活着?”

    “是呀,二婶,我早说了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收。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姜似说着从肖氏身侧走过,快步迎上去。

第231章 醒悟

    姜安诚来到冯老夫人面前,喊了声母亲。

    冯老夫人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姜湛,见他非但安然无恙,连身上的衣裳都干干净净,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在哪儿找到的人?”

    姜安诚眼神如刀剜了姜湛一眼,哑声道:“进屋再说吧。”

    一群人呼啦啦又返回慈心堂。

    姜似趁机挤到姜湛身边,一开口眼泪先滚了下来:“二哥——”

    见到妹妹哭了,姜湛有些慌,忙掏帕子替她擦眼泪,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衣裳已经换过了。

    “四妹,你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么。”姜湛拍拍手臂,“一点事没有,比牛犊子还壮。”

    姜似狠狠瞪了姜湛一眼,转身便走。

    哭当然是假的,生气是真的。

    见到画舫里那一幕她才明白前世二哥死得多么冤,竟然是被人灌醉调戏后推进了河里。

    前世若不是后来太子被废牵连到了礼部尚书府,二哥的事流传出来只言片语,她也不会起了疑心,那么二哥真的会死不瞑目。

    姜似想想昨夜情景,对兄长既心疼又生气,暗暗发誓这一回定要让姜湛吃吃苦头,最好让他以后再不敢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四妹——”姜湛快步去追,被姜安诚回头扫了一眼,立刻老实下来。

    一行人进了堂屋,没等人发话,姜湛就自觉跪下:“都是我不好,让各位长辈担心了。”

    姜湛只要想到郁谨对他说父亲已经带人找了他大半天,小腿肚就忍不住打颤。

    这一次真的惹大祸了!

    “湛儿,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冯老夫人扶着太师椅坐下来问。

    姜湛老老实实跪着:“昨夜杨盛才几个叫我一起去金水河玩,我喝了不少酒,醒来才发现被人救了,原来画舫起火大家都落了水……”

    姜湛当然记起他是被杨盛才推入河里的,至于后来画舫起火则是郁谨告诉他的。

    经由郁谨提醒,他知道不能照实讲。

    杨盛才已经死了,他要是说被杨盛才害的,那么各种麻烦就来了。

    姜湛虽然冲动,对好友十分有道理的话却很听得进去。

    “人没事就好。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冯老夫人听了姜湛的讲述,暗道这个孙子倒是个福大命大的,不过礼部尚书府那边恐怕有些麻烦。

    冯老夫人是个十分懂得人心险恶的人。

    在她看来,姜湛要是像另外三家的孩子那样被及时救起就算了,偏偏姜湛与杨盛才两个一直找不到,折腾得人仰马翻。最后姜湛安然无恙回了家,杨盛才的尸体却被捞了上来,那么礼部尚书府哪怕知道不是姜湛的错,心里也会不甘。

    这也不难想象,同样落水失踪,凭什么我家孩子死了,你家孩子却什么事都没有?

    想着这些,冯老夫人叮嘱道:“老大,等吃过饭你去礼部尚书府走一趟吧,带些礼品过去。”

    姜安诚表情木然:“儿子累了。”

    冯老夫人不悦敛眉,看长子那木讷的样子有些丧气,转而对姜二老爷道:“老二,那你去吧,记得多说些宽慰话。”

    “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姜二老爷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

    一起游河落水失踪,礼部尚书的孙子死了,姜湛却没死,杨家就算嘴上不说心中定然会膈应东平伯府,这无疑会影响他在官场的发展。

    冯老夫人又交代二太太肖氏准备谢银让管事给姜湛的救命恩人送去:“不能让人觉得伯府不知感恩,不过也要保持距离,省得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姜安诚听得烦闷,淡淡道:“母亲,我先回去换衣裳了。”

    外头阳光炽热,姜安诚眯了眯眼睛,有种恍若梦里的错觉。

    到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混账儿子就这么活蹦乱跳回来了。

    姜安诚思绪木然,脚下却极快。

    姜湛给冯老夫人磕了两个头,拔腿就追。

    姜似这才开口:“祖母,孙女去看看父亲与二哥。”

    “去吧。”冯老夫人不耐烦道。

    想到莫名得罪了礼部尚书府,冯老夫人对大房越发不待见起来。

    她看出来了,大房这一家子不惹祸就是好的,指望他们哪个有出息纯属痴人说梦。

    一路追到姜安诚住处,姜湛扑通跪下来:“父亲,您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姜安诚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一言不发。

    他本以为每次儿子惹了祸揍一顿就解了气,可是这一次他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么个混账东西,眼看就要娶妻生子了,倘若自己没有悔悟上进的心思,难道要靠棍棒打成才?

    不,他都不指望他上进成才,只要这孽障不惹祸,安安稳稳一生就谢天谢地了。

    姜安诚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姜湛抬起头,就撞进了那双饱含失望的眼睛里。

    “父亲——”姜湛有些慌。

    他还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这让他莫名害怕。

    “你回去吃饭吧。”姜安诚淡淡道。

    姜湛跪着不动:“父亲——”

    他眼巴巴望着姜安诚,恨不得对方如往常那样把他痛揍一顿。

    皆大欢喜。

    可是姜安诚没有这么做,他转过身负手往屋内走去。

    姜湛呆呆望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发现印象中高大如山的父亲原来已经没有他高,身形更是比他记忆中瘦弱。

    这一刻,姜湛如梦初醒。

    父亲老了,而他迟迟不肯长大,最终只能让所有人失望。

    姜湛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就算没有出众的天资,没有超人的毅力,至少做个让父亲能够放心的儿子,让妹妹可以依靠的兄长,这并不难。

    可是他连这一点都没做到。

    他可真是个混蛋啊!

    姜湛抬手又抽向自己,被姜似拦住。

    “四妹?”

    姜似深深叹了口气:“二哥,以后莫要与那些狐朋狗友玩了吧。”

    她真的不求兄长出人头地,好生生活着就够了。

    姜湛重重点头。

    他太蠢了,总把哥们义气看得无比重,现在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当朋友的,有些人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你把他当兄弟,他都不把你当一个人。

    他一旦出了事,伤心的是亲人,而不是那些所谓的“朋友”。

第232章 登门道谢

    姜湛的态度让姜似颇觉欣慰。

    她的兄长本性纯良,乐于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为人又重情重义。

    这些其实是难得的优点,但他需要学会的是分辨哪些是真正的朋友,哪些要敬而远之。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心相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原谅。

    比如杨盛才,当她亲眼看着他把兄长推入河里仿佛只是往窗外扔了一只用过的酒杯,她就知道这个人从根子上烂透了。

    这么一个人盯上了兄长,即便这一次兄长能够逃过,那下一次呢?

    没有了前世的先知,她不知道二哥的下一次劫难会在什么时候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到来。所以还是弄死杨盛才好了,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姜似对亲手了结杨盛才的性命没有半点后悔。这辈子本来就是赚来的,只要能保亲人一世安宁,死后就算下地狱她也不悔。

    “四妹,二哥真的错了,你替我劝劝父亲吧,让他别气坏了。”

    姜似颔首:“我会的,二哥也起来吧,先把饭吃了,可能很快顺天府就会找二哥问话。”

    看样子二哥暂时不会胡闹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故态复萌,那就暂观后效吧。

    说起来,不知道郁七怎样“照顾”得二哥呢?

    姜似生出一丝好奇,拿眼瞄着姜湛。

    姜湛被妹妹看得莫名其妙,抬手挠了挠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二哥脸色特别苍白,是不是昨晚喝了太多酒?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二哥看看吧,以免身体出什么状况——”

    “不用!”姜湛慌忙打断姜似的话。

    姜似不解看着他。

    姜湛忍着心慌拍了拍胸脯:“我一点事都没有,用不着请大夫。”

    要是让四妹知道他——姜湛狠狠打了个哆嗦。

    看着兄长越发苍白的脸,姜似更加好奇了。

    看来郁七把二哥“照顾”得很不错。

    “对了,顺天府为何会喊我问话?”姜湛怕姜似继续追问,赶忙转移了话题。

    “昨晚获救的人说画舫之所以起火是有一个小倌故意纵火,现在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溺水死了,杨家定然会催促官府大力追查纵火凶手,所以甄大人十有八九会找二哥问问昨晚情况。”

    “我看那纵火的小倌是为民除害才对。”姜湛此刻把杨盛才恨个半死,对那不知名的小倌生出深深的感激。

    正如姜似所料,没等多久顺天府就来了人,请姜湛去衙门一趟。

    姜湛是受害者,衙门的人态度相当客气。

    姜安诚对官差道:“我与犬子同去。”

    父子二人一同来到顺天府,却不是在公堂见的甄世成,而是在后院一处凉亭里。

    甄世成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姜安诚:“姜老弟,世侄安然无恙,实在可喜可贺。”

    在外人面前姜安诚恢复了正常,狠狠瞪了姜湛一眼,气道:“小畜生没有一日不惹祸,昨晚要不是去金水河鬼混,何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来……”

    甄世成耐心听姜安诚数落着儿子,深以为然点头。

    他儿子虽然有个如玉公子的名头,实际上都是欺骗世人的假象。

    唉,说到底还是女儿省心,就像这位姜老弟的闺女,非但不会惹祸,还能帮他破案呢。

    甄世成已经审问过画舫上逃生的所有小倌与仆役,连画舫的主人现在都拘在衙门里,接受了数次盘问。

    问来问去,竟然无人能说出纵火小倌的半点讯息。

    甄世成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小倌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寻仇。

    寻仇这样明显的关系按理说不难查,可是随着对这几个纨绔子的深入了解,甄世成感受到了什么叫棘手。

    实在是几个纨绔子这么多年干了不少恶事,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才出事纯粹靠着好出身。

    不说别的,只一件事就让甄世成膈应得不行。

    礼部尚书那个孙子竟然是个好男色的,去年瞧上一个寒门书生,愣是把人家给祸祸了。不料那个书生是个傲气的,受辱之后投了河。

    可怜书生才成亲半年,妻子刚刚查出来两个月的身孕。

    书生的妻子见到夫君留下的血书告到顺天府,连当时顺天府尹的面都没见到,一句“证据不足,全凭臆测”就给打发了。

    妇人不甘心,跑到礼部尚书府讨说法,被正好出门的杨盛才一脚踹落了胎,最终变得疯疯癫癫。

    尚书府用一笔银子平息了这件事,没过多久书生的父母就给他的两个兄弟娶了妻,原本一贫如洗的人家婚事办得很体面,至于疯癫的长媳在婚礼上连个面都没露,仿佛没有这个人。

    这一切都是甄世成派人从街坊邻居的口中辗转打听来的,倘若杨盛才还活着,想以此给他定罪纯属痴心妄想。

    甄世成是个有理想的官员,却也非常能认清现实。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他想要实现的梦想,却终究是痴人说梦。

    他只愿竭尽所能,尽量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至于杨盛才——想到儿子说前不久收到过杨盛才的请帖,甄世成只想冷笑。

    “小余已经跟我说了,昨夜是他凑巧救的你。”甄世成语气和煦对姜湛道。

    “小侄运气好。”

    沾妹妹的光,他在人人敬畏的顺天府尹面前也能自称一声小侄。

    想到这,姜湛骄傲之余又有点难受,暗暗下了决心:总有一日他会让四妹沾他的光,让四妹以他为傲。

    “姜世侄讲讲昨夜的事吧。”

    “小侄其实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当时喝太多了。”姜湛早得了郁谨的叮嘱,在甄世成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多说多错,为了避免麻烦,把一切推到醉酒上是最好的。

    甄世成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语气一转:“据说姜世侄与将军府的公子往日里不怎么合得来。”

    姜湛坦然点头:“是啊,所以杨盛才才把我们叫到一块喝酒,算是把以往那些小过节揭过。”

    甄世成又询问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转而与姜安诚闲聊起来。

    姜湛悄悄松了口气。

    余七哥说得对,杨盛才当着崔逸三个人的面把他推入河中,其他人都算共犯。现在杨盛才死了,那三个人只要不傻是不会把昨晚的真相说出来的。

    从顺天府离开,姜安诚脚下一顿,淡淡道:“带我去你那个朋友家道个谢吧。”

第233章 讨好

    姜湛没想到姜安诚会提起这个,望着父亲眼底遍布的血丝,不由道:“父亲,您辛苦了一天,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与余七哥关系好,他不会计较这些的。”

    姜安诚脸一沉,喝道:“带路!”

    姜安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怕眼下身心俱疲,他都认为应该登门道谢,而不是听冯老夫人安排随便派个管事上门。

    姜湛一缩脖子,赶忙带路。

    这一次父亲没有动他一个手指头,他却再没了以前与父亲过招的胆子。

    或者说,以前的他无知无畏,其实再蠢不过。

    走到雀子胡同口,父子二人恰好遇到伯府管事提着礼盒往内探头。

    “王管事,把东西交给我吧。”姜湛伸出手去。

    王管事忙道:“还是老奴提着吧,老夫人交代老奴把谢银送到呢。”

    姜湛不再多说,走在前边带路。

    三人很快在栽有歪脖子枣树的一户门前停下来。

    “父亲,余七哥就住在这里。”

    姜安诚亲自上前敲了门。

    “谁?”门打开半边,露出独眼老王那张颇具特色的脸。

    姜湛忙道:“老王,这是我父亲,今日来向余七哥道谢的。”

    老王立刻扭头喊道:“主子,姜公子的父亲来了。”

    郁谨正在院中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替二牛顺毛,闻言惊得跳了起来,一脚踩到了二牛尾巴。

    二牛正享受着主人的抚摸,没想到飞来横祸,嗷地叫了一声拔腿就跑。

    姜安诚只见一条大狗向他冲来,不由惊了。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好在大狗从他身边如一阵风般刮过,没有其他不友好的动作。

    姜安诚定了定神,大步走到院中对郁谨抱拳:“多谢公子救了犬子。”

    郁谨此刻还是发懵的状态,飞快瞄了姜湛一眼。

    阿似的父亲怎么来了?这也太突然了!

    不过郁谨可不是那种见了心上人的父亲就说话结巴的傻小子,他反而觉得这是个赢得未来岳父大人好感的大好机会。

    郁谨很快淡定下来,侧开身子回礼:“您太客气了,无论是谁落水小侄见到都会出手相救,当时并不知道是姜二弟,所以不敢当您的谢。”

    姜安诚一听,顿时对眼前的年轻人好感大增。

    他原本对这年轻人印象实在一般,没办法,谁让这年轻人与儿子交好呢。

    在姜安诚看来,与儿子厮混的肯定是同流合污,尤其那天还把他的马骑走了!

    现在姜安诚感到深深的惭愧。

    看看人家这品性,多么光风霁月,宅心仁厚。

    啧啧,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姜安诚这样想着,瞄了姜湛一眼,心道混账儿子居然也有眼睛亮的时候,他不该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这是伯府给公子的谢银。”管事把礼盒奉上。

    郁谨客气笑笑,果断拒绝:“谢银就不必了,本就是举手之劳。”

    “公子还是收下吧,不然老奴不好回去交差。”

    郁谨脸色一正:“姜二弟与我情同手足,能够凑巧救了他我只感到高兴,若是收谢银那成什么人了?”

    他说着对姜安诚微微一笑:“伯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安诚不由点头。

    有道理啊,要是他救了好友,好友家提了银子来谢,他恐怕会气得把银子丢出去。

    管事还待再说,被姜安诚狠狠瞪了一眼。

    管事提着礼盒不吭声了。

    姜安诚越发觉得眼前少年合眼缘,问道:“不知道余公子与犬子如何结识的?”

    郁谨忙道:“伯父就像甄大人那样叫我小余吧。”

    姜安诚不是个拘泥的人,闻言笑了:“行,那以后就叫你小余。”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姜湛唯恐郁谨把二人在青楼附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说出来,忙插口道:“儿子当时正与人打架,情况危急,余七哥正好路过就拔刀相助救了我,从此我们就结识了。”

    姜安诚看郁谨越发顺眼起来:“这么说,这是小余第二次救你了。”

    难怪与混账儿子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原来结识的方式就与那些纨绔子不同。

    果然还是小余这种自力更生不靠家里的年轻人最可靠,这样的年轻人哪怕家里条件差点都比那些只知道惹祸的纨绔子强一百倍。

    “小余啊,以后没事常来伯府玩,反正两家离得近。”姜安诚看向郁谨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慈爱”来形容。

    郁谨心中一喜,打蛇随棍上:“只要伯父不嫌小侄叨扰就好。”

    没想到救了姜湛还有这么大的收获,真是意外之喜。

    姜安诚脸一板:“这是什么话!姜湛结交的若都是你这样的朋友,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二人完全把姜湛忽略,又聊了许久姜安诚才提出告辞。

    郁谨把姜安诚送到大门外,目送他远走。

    留下来的姜湛叹了口气:“余七哥,比起我来,我父亲大概更希望你是他儿子。”

    郁谨笑得意味深长。

    女婿也是半子嘛,他完全有信心当好这个儿子的。

    呃,当然最关键要感谢姜湛这个儿子的衬托——郁谨不厚道地想。

    二人重新返回院中,姜湛一连灌了两杯茶水。

    郁谨笑道:“酒喝多了,改喝茶了?”

    姜湛撩起眼皮看了郁谨一眼,认真道:“余七哥,我不想像以前那样混下去了,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你有什么打算?”

    姜湛挠了挠头,有些茫然:“读书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每日去学堂纯粹浪费时间,可是又想不出来能干什么。余七哥,你也知道我这脾气,就算去做生意非得弄砸了不可。”

    “姜二弟不如去营卫当差?”

    姜湛眼睛一亮,很快就丧了气:“寻常营卫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去,想进禁卫军需要托关系——“

    “不如我帮你问问吧。”

    “余七哥认识人?”

    郁谨笑道:“机缘巧合倒是结识了几个用得上的朋友,总之我先试试再说。”

    “多谢余七哥了。”姜湛沉重的心情稍缓,当然被男人占了便宜这个巨大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恢复的。

    姜安诚与郁谨一番畅谈,回到府中心情尚可,可是有一人心情却糟透了。

    姜二老爷从礼部尚书府灰头土脸回来了。

第234章 小余怎么样

    姜二老爷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还不到四十岁已经外放回京,现任太仆寺少卿。可以说他的仕途一帆风顺,不少人提起都会赞一声年轻有为。

    这样一个人,不管别人有没有高看他一眼,他自己是很高看自己的,可是今天在礼部尚书府居然挨了白眼。

    挨白眼的滋味当然不好受。

    姜二老爷回来后一张脸黑如锅底,对冯老夫人叹道:“礼部尚书府与咱们伯府从此恐怕结下嫌隙了。”

    正好姜安诚回来,冯老夫人眼风就扫了过去,淡淡道:“湛儿确实太胡闹了些,整日给伯府惹祸,这一次你可要好生管教,让他长长记性。

    姜安诚一听就不乐意了。

    小畜生确实经常惹祸,但一码归一码,不能算糊涂账。

    “母亲,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湛儿受了连累,他是被杨家公子叫去游河的,没有出事实属万幸。总不能因为杨家公子死了,湛儿没事,就全成了湛儿的错吧?礼部尚书府若是因此与伯府结怨,那是他们脑子有病!”

    冯老夫人被姜安诚一番话堵个半死,怒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怎么沧儿没去游金水河呢?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有问题!”

    姜似淡淡接话:“祖母,二哥是被杨家公子叫去游河的,倘若不去岂不是得罪了那些人?孙女早就说啦,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收。如今二哥没事,可见二哥是个好的。”

    她这话听得在场的人嘴角直抽。

    四姑娘可真敢说,二公子因为是好人才大难不死,那么杨家公子岂不是恶人自有天收——

    自觉被四姑娘带偏的众人不觉摇头,可想到二公子未找到之前四姑娘便笃定这么说,不由愣住了。特别是二太太肖氏,看向姜似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思。

    这是巧合么?还是说这小蹄子有常人不知的本事?

    不,不,一个才及笄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姑娘不要掺和。”冯老夫人不冷不热道。

    永昌伯世子要守孝三年,出孝后到底如何还难料,看姜似不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冯老夫人重视她的那颗心又淡了下去。

    对于冯老夫人来说,不受重视的小辈自然没有资格开口。

    姜似闻言牵唇笑笑,丝毫不以为意。

    在乎的人说出的恶语才能伤人,至于不在乎的人说出的恶语,对她来说与放屁没有区别。

    姜似不在意,姜安诚却不干了,敛眉道:“我倒觉得似儿说的话比许多大人所言还有道理。”

    他转头直接对姜二老爷发难:“二弟回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礼部尚书府比咱们伯府有地位,所以他们家死了人迁怒到伯府头上就有道理了?哼,明明是他们心胸狭窄,以势欺人,二弟在那里受了冷落就该拂袖而去,而不是回来对自家晚辈发难。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莫非把气节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哼,母亲既然摆出长辈的款给闺女脸色,那他就摆出长兄的架势痛骂老二,反正长兄如父,就连母亲都不能说什么。

    姜二老爷一张还算俊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竟然忘了,大哥一直是个炮仗,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年纪还小,大哥可没少挨揍。

    说起来,姜湛完全随他爹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姜安诚劈头盖脸一顿骂,姜二老爷面子挂不住,气道:“大哥此言差矣,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没了,我受点冷落莫非要在人家府上大闹一场?这可不是君子该有的心胸气度!”

    姜安诚冷笑:“说到底还是瞧着礼部尚书府门槛高!”

    姜二老爷气得开始口不择言:“礼部尚书府的门槛比伯府高难道不是事实么?大哥不在意伯府将来如何,我还要替小一辈的前程着想呢。”

    他这个大哥就是个不识时务的窝囊废,就因为早生了两年继承了伯府爵位,却完全不想如何光耀门楣,把爵位长久传下去。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二叔现在看着礼部尚书府门槛高,或许以后还不如咱们伯府呢。”少女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她这话说得众人一愣。

    冯老夫人脸一沉:“四丫头,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满口胡言乱语!”

    姜似起身,对冯老夫人施施然一礼:“祖母莫要计较孙女的胡言乱语,孙女告退了。”

    她走出慈心堂的院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等了没多久就见姜安诚走了出来。

    见姜似在这等着,姜安诚露出温和的笑容:“似儿可是等我?”

    姜似颔首,问道:“父亲与二哥同去了顺天府,为何只有父亲回来了?”

    对于甄世成的能力姜似十分清楚,也因此对案子进展十分关注。

    “呃,我们去了你二哥的救命恩人那里,我离开时你二哥留下了。”

    姜似颇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

    姜安诚忽地一叹:“你二哥总算交了个靠谱的朋友,他以后要是多与小余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我就可以放心了。”

    小余??

    姜似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人含着浅笑的一双凤目。

    他若听到父亲这番评价还不定如何得意。

    不对,会哄人原就是他的专长,父亲要是多上门两次,没准就要把闺女卖了。

    一声清咳响起:“似儿,小余你见过的,就在永昌伯府那次。你还记得吧?”

    小余身边有一条大狗,按理说女儿应该印象深刻。

    “记得。”

    “咳咳,你觉得小余怎么样啊?”姜安诚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自以为不着痕迹问了出来。

    姜似面容瞬间扭曲了一下。

    她高估了父亲大人的节操,这才第一次上门!

    “不了解,对二哥的那些朋友也没有了解的兴趣。父亲,我先回房了。”

    眼见女儿快步离去,姜安诚在后面喊:“哎,似儿,小余可和你二哥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

    姜似默默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一样,二哥那些狐朋狗友可没本事把父亲哄得团团转。

    回到海棠居,阿蛮凑了过来。

    “老秦把船处理了么?”

第235章 扫尾

    金水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数百艘,行乐之人数千,可以说夜幕降临后的金水河是京城胜景之一。

    这给姜似带来很大便利。

    甄世成虽然明察秋毫,可毕竟不是神仙,想从这么多人与船只中寻到纵火小倌的线索可以说难如登天,即便能找出蛛丝马迹也非一日之功。

    姜似没有因为这样就掉以轻心,与甄世成打过几次交道让她深深明白,不能忽视掉任何一处细节。

    老秦租来的那艘船就是必须要妥善处理掉的。

    她犹记得杨盛才用力扒着船舷往上爬的情景,当杨盛才重新落回水中,最终悄无声息死在河底,船舷上十有八九会留下他的痕迹。

    甄世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若是从昨晚租船的人那里下手,再检查船体,一旦发现那些痕迹或许就能猜测出租赁此船的人有问题。这样顺藤摸瓜,哪怕她叮嘱过老秦去租船时要掩饰样貌,都可能出现难以控制的情况。

    姜似当然不愿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惹麻烦上身。

    “老秦让姑娘放心,他都处理妥当了。”

    “那就好。”姜似笑了。

    对老秦的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不然昨夜也不会眼看着二哥落水却那样放心。

    金水河并不湍急,是一条十分温柔的长河,才如此适合那些画舫游船在此徜徉,供人们逍遥自在。

    正是因为这一点,以老秦的身手与水性及时把二哥救起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阿蛮到今天还没从自家主子杀人的“英姿”中醒过神来,满脸崇拜道:“姑娘,您怎么知道要处理那艘船啊?婢子去给老秦传话,老秦都说您太厉害了,简直料事如神。”

    姜似自嘲一笑:“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因为非常重视,才想得多些。”

    她重生而回,人生当然不只“复仇”两个字,但守护住亲人却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然任由前世的厄运来临,独自逍遥自在吗?

    她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即便手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顺天府中,甄世成背着手慢慢踱步。

    不久前,仵作向他禀报了一件事。

    仵作从死者的指甲缝中找到了木屑!

    这说明了什么?

    通过崔逸等人的讲述,昨晚画舫大火一起他们几人就全都从窗口跳入了河中,也就是说死者手中的木屑与画舫无关。

    那么死者指甲缝中出现木屑的最可能情况是什么呢?

    甄世成是个十分敢设想的人,很快一个大胆的猜测就在他脑海中浮现:死者跳入河中,慌不择路游向最近的船只,然后牢牢抓住了船舷或者船桨。

    可是他并没有得救,还在指甲缝里留下了木屑。

    其实杨盛才没有得救是让甄世成很费解的一件事。

    他亲自去金水河观察过,水流十分平缓,何况在夜里灯火通明,又有无数船只就在附近,怎么会没有得救呢?要知道画舫上除了杨盛才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喝多了落水的东平伯府二公子都被人救起来了。

    甄世成考虑到这些,那个猜测越发清晰:死者求救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正是凶手!

    也就是说那个小倌还有同伙,他们至少有一条船,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能在船舷或者某处找到死者指甲留下来的痕迹。

    甄世成想着这些,心情并不大好。

    尽管办案时他会拿出公正态度,无论死者什么身份,找出真相才是他该做的事,但这次杨盛才的死确实让他感到大快人心。

    那样的人渣,才十几岁就沾上不少人命,活到老还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无论心中如何想,甄世成还是果断吩咐下去:“先询问那些游船的主人,昨日有没有租船之人,若是有,船只有没有归还。”

    下属领命而去,不多时另一位属下来报:“大人,礼部尚书府来人了。”

    甄世成点点头,抬脚往堂厅而去。

    礼部尚书府来的是杨盛才的父亲,此时杨父双目赤红,脸略有些浮肿,看起来很憔悴。

    白发人送黑发人,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之痛。

    甄世成虽然对杨盛才没有半点好感,对杨父却心存同情,语气温和打招呼:“杨兄要注意身体啊。”

    杨父冷笑起来:“甄大人就不要说这些了,不知那纵火的小倌找到了么?”

    他虽然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庶子,可嫡子只有杨盛才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怕平时嫡子时常惹祸免不了打骂,却是疼到骨子里的。

    如今儿子没了,要是不能找到凶手,他恨不得一把火把顺天府烧了。

    “尚未找到。”见对方态度不佳,甄世成语气也冷淡下来。

    礼部尚书府又如何?

    他能坐稳顺天府尹的位置,难道是吓大的吗?

    甄世成是从寒门一步步爬上来的人,这样的人年轻时或许毫无根基,可是能有如今的地位,绝不是空有家世的官员所想那样简单。

    “都过去一夜了,为何还没找到?”杨父咄咄逼问。

    甄世成不紧不慢捋了捋胡子:“昨夜金水河上至少有数千人,杨兄莫非认为本官是三头六臂的神仙,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人在何处?再者说,那小倌也跳了水,说不准就如人们猜测那样已经淹死了。”

    哼,有其子必有其父,再瞎咧咧他不管了,让三法司查去吧。查出来凶手是谁,他给发一面锦旗!

    甄世成从来不是古板迂腐之人,身为顺天府尹又不是只管破案,只是因为对这一块最感兴趣才投入最多,其实偶尔当甩手掌柜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你说说究竟什么时候能把人找到?”

    “这个很难说。杨兄这样问就是为难本官了。”

    “你!”杨父十分想发泄一通怒火,可是面对甄世成那张沉稳淡然的脸,又发作不出来。

    “我听说救起东平伯府二公子的人正是甄大人手下,现在我怀疑那人与犬子的死有关。甄大人把那人叫出来让我见见吧。”

    不能与甄世成闹僵,至少不能轻饶了那个救下东平伯府的小子却没救他儿子的衙役!

    甄世成语气古怪:“杨兄要见我的手下?”

第236章 我爹是皇上

    杨父并没察觉甄世成语气的古怪,冷笑道:“甄大人莫非要包庇属下?”

    “这个绝对不会。不过本官要事先提醒杨兄,我那位属下与令公子的不幸离去绝对没有关系。”

    “还是先见到人再说吧!”在杨父看来,甄世成这番话纯粹是替属下辩解。

    没关系?

    当时既然能救下东平伯府那小子,凭什么救不了他儿子?

    就算没关系他也会找出关系来!

    杨父下定了决心找茬,神色阴沉等着。

    郁谨此刻尚在雀子胡同的民宅里。

    讨得了未来岳父大人欢心,郁七皇子心情很不错,起了闲情逸致拿着小刷子给二牛梳毛。

    二牛一脸享受躺在树下,眼睛半眯着。

    没过多久来了衙役,请他去一趟顺天府。

    “杨家来人,指名道姓要见我?”

    郁谨虽然不是那种好脾气的,却与这些衙役关系不错,前来的衙役提醒道:“杨家那位老爷认为您与杨家公子的死有关系,看样子是来找茬的,您要小心了啊。”

    “找茬?”郁谨眼睛一眯,淡淡道,“走吧。”

    咦,他这跃跃欲试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不是这么爱闹事的人。

    想到姜似昨夜先是泡在水里,后又杀了人,郁谨就一阵心疼。

    若不是杨盛才那个混账,怎么会让阿似脏了手?

    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太便宜那小子了。

    嗯,等以后阿似和他关系好了,他要对阿似说,杀人的事还是交给他干吧,阿似给他递刀就行了。

    想着前途光明的未来,郁谨弯唇笑起来。

    他便是这样嘴角含笑走进了顺天府衙门的厅堂里,杨父见了气个半死,冷冷盯着他问:“你就是救了东平伯府二公子的衙役?”

    郁谨倒也没有捉弄杨父的心思,坦言道:“呃,是我救的,不过我不是衙役,而是甄大人的帮手。莫非这位老爷给我送谢银来了?”

    杨父没有理会郁谨对身份的解释,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直接发难:“你昨晚为何会出现在金水河?你救起东平伯府二公子时没有注意到别人么?”

    郁谨诧异看向甄世成:“甄大人,这位是——”

    “这是杨公子的父亲。”

    “呃,甄大人请杨老爷来协助查案吗?”

    “这倒没有,杨兄身为苦主,是来了解案情的。”

    “原来如此。”郁谨抬手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甄大人又多了一个帮手呢。”

    “甄大人,你对属下太纵容了吧,一个小小衙役竟然如此态度与你说话!”

    郁谨一皱眉,俊俏的脸上顿时笼罩一层寒霜:“我与甄大人如何相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不是来协助大人查案,而是了解案情,那就注意自己的态度!”

    “放肆!你一个小衙役这般无礼,可见是个胆大包天的,我有理由怀疑你昨夜出现在金水河另有目的,说不定你就是那个纵火小倌!”

    杨父对这一套把人打落脚下的把戏十分熟悉。

    他当然知道此人不是那个纵火小倌,但以他的身份对一个小小衙役发难,身为小衙役的上峰总要卖他几分薄面让这小衙役不好过。

    这且没完,等儿子的事情淡了,不再被世人关注,堂堂尚书府捏死这么一个小人物再简单不过。

    “呵呵呵。”郁谨轻笑起来。

    杨父被他笑得一怔。

    郁谨眼角带着笑,看向杨父的目光竟然温和起来。

    没办法,对待智障他一向宽容。

    “杨老爷,你有理由怀疑就怀疑啊?难不成这顺天府是尚书府开的?”郁谨懒得与杨父多费口舌,斜睨着杨父慢慢道,“都说了我不是衙役,杨老爷竟然不知道甄大人多了个助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呢。”

    郁谨从刑部来到顺天府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皇上命几位王爷去六部历练的事本来就不少人知晓,以杨家的地位来说他的身份瞒不住,所以不如痛快言明。

    再者说,他爹是皇上又不丢人!

    郁谨隐瞒身份只为了一个人,就是姜似。

    他怕以皇子身份出现会让心上人难以接受,至于其他人,什么心情当然不再他考虑之内。

    郁谨一番话让杨父愣了愣,不由看向甄世成。

    “杨兄,这是燕王。”

    杨父眼睛瞬间睁大,失声道:“燕王?”

    “是呀,燕王在刑部历练,正好近来顺天府事多,便过来帮本官的忙了,为了行事方便没有对外言明身份。”

    杨父望向郁谨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很快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如调色盘般精彩。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震惊与丢人。

    几位王爷去六部历练的事他当然听父亲提起过,只不过燕王鲜少露面,他还没见过。

    没想到燕王竟然就是这个小衙役——

    杨父神色无比复杂,对郁谨尴尬笑笑:“原来是王爷,失敬了。”

    杨父的女儿是太子妃,他比郁谨还长了一辈,震惊过后当然不至于失态,毕竟与太子比起来一个燕王又不算什么了。

    郁谨笑笑:“杨老爷现在不会认为我是纵火小倌了吧?”

    杨父咳嗽一声:“这自然是个误会,还望王爷勿怪。”

    “不敢。”

    杨父恢复了镇定,对郁谨越发不在意起来。

    他可是太子的岳父,私下论起来,燕王还要叫他一声伯父才对。

    郁谨何等敏锐,一见杨父神色就恼了。

    这智障莫非觉得当上太子岳父就能在他面前装大尾巴鹰了?简直可笑。

    郁谨对甄世成一抱拳,正色道:“甄大人,杨老爷对我是个误会,不过我这里有个情况要向你禀明,这却绝对不是误会。”

    “呃,不知王爷有何事要说?”甄世成狐狸般的眼睛眯了起来。

    凭经验,好戏来了!

    郁谨瞥了杨父一眼,眼波冷冷淡淡。

    杨父不知为何头皮一麻,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其实昨夜东平伯府二公子落水时,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甄世成立刻追问。

    杨父一颗心莫名提起来。

    “看到一双手把东平伯府二公子从窗口推了出去。”郁谨平静道。

第237章 诈

    杨父一听郁谨这么说,立刻道:“不是我儿子干的!”

    他实在太了解杨盛才了,一听这话就知道确实是儿子会干得出来的事。然而儿子都死了,他绝对不允许这盆脏水泼到儿子身上。

    郁谨轻笑起来:“杨老爷这么急着否认干什么?我又没说是令公子干的。”

    杨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郁谨只提到一双手,并没指出是何人。

    “这么说,王爷没有看到那个人?”甄世成只以为杨盛才几人是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玩,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

    郁谨笑眯眯道:“没看到啊,不过当时画舫中的人就那几个嘛,杨公子虽然不幸落水身亡,其他人不是还好好的,甄大人问问不就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礼部尚书府把姜湛恨上了。

    还真是好笑,明明害人的是杨盛才,帮凶是崔逸那三个小子,遭恨的却是受害者。

    当然,礼部尚书府其实没恨错人,毕竟弄死杨盛才的是阿似,但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去恨姜湛,这就是欺负人了。

    郁谨是个护短的人,虽然平时对姜湛的智商百般嫌弃,却见不得别人这么嚣张。

    既然如此,他就稍微挑拨一下,看看杨盛才的那三个好兄弟会怎么选择。

    其实那三个人如何选择郁谨心中有数:一个人死了,另外三个人还活着,何况当时本来就是杨盛才动的手,那三人不说实话,难道会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这绝对不可能。

    而礼部尚书府这种连受害者都迁怒的人家,以后对待指认杨盛才罪行的另外三家要是没有怨言才怪,到那时对姜湛自然就忽视了。至于会不会因为暴露了姜湛与杨盛才的事而让姜似被甄世成怀疑,郁谨十分自信并不会。

    姜湛是被骗到船上去的,在他自己当时看来与杨盛才关系不错,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他安排的。而那一把大火更是把画舫上所有人留下的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甄世成立刻命人去传崔逸等人。

    第一个到的是崔逸。

    甄世成便对杨父与郁谨道:“还请二位在此稍候,本官去问几句话。”

    杨父提出旁听,郁谨直接道:“这样可不妥,万一他们见到杨老爷受到影响怎么办?”

    杨父坚持:“事关犬子,我有权利知道情况。”

    “这样吧,二位到时候就在屏风后听一听吧。”甄世成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杨父的目中无人也是分对象的,如今一个是简在帝心的顺天府尹,一个是新晋的燕王,他当然不可能固执己见,遂勉强答应下来。

    甄世成冲郁谨眨了一下眼睛,暗示他把人看好了。

    郁谨会意,微不可察点头。

    很快二人就躲在了屏风后,听甄世成与崔逸对话。

    崔逸并不怕甄世成,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比起他的父母差远了。

    “甄大人又叫我来有什么事?”

    “有个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崔逸一脸不耐烦:“甄大人,你们衙门不赶紧去找纵火的凶手,天天盯着我不放干什么?”

    莫非是见他母亲去避暑了,目前不在京城,所以才这么大胆?

    崔逸对母亲荣阳长公主的脾气十分了解,母亲若是在府中,知道他夜游金水河落水的事肯定会拿鞭子抽他一顿,但顺天府想叫他过来门都没有,不像父亲——

    崔逸想到崔将军,嘴角微扯。

    他这次过来就是被父亲逼的,用父亲的话说,自己惹了祸自己收拾烂摊子,别惹他心烦。

    “东平伯府二公子姜湛是被人推入水中的吧?”甄世成不理崔逸的态度,突然问道。

    因为问得太突兀,崔逸一时没有心理准备,陡然变了脸色。

    甄世成目不转睛盯着崔逸的每一分表情,紧跟着又抛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有人看到你把姜湛推了下去!”

    “胡说!”崔逸几乎跳了起来,脱口而出,“明明是杨盛才推的,那人眼瞎不成?”

    躲在屏风背后的杨父听到这里哪还忍得住,张口就要呵斥崔逸胡言乱语,一旁郁谨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杨父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眼睛冒火死死瞪着郁谨。

    郁谨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杨老爷还是耐心听下去吧,不然我就打昏你了。”

    杨父眼睛瞪得更大了,气得面皮直抽。

    燕王怎么敢如此对他?他可是太子的岳父,就算皇上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回头他就找皇上告状去!

    屏风外,甄世成慢条斯理捋着胡子,满意点头。

    他就说这些小崽子比起儿子还是差远了,一句话就把大实话诈出来了。

    啧啧,还真是心无城府啊。

    甄世成对崔逸的表现相当满意,面上不动声色道:“看来那人看错了,那么崔公子把先前隐瞒不提的情况仔细说说吧,也好彻底给你洗清嫌疑。”

    崔逸一时犹豫了,眼神四处闪烁。

    甄世成善解人意道:“崔公子放心,这里不是公堂,亦无旁人。再者说,本官已经问过你另外两个朋友了。”

    屏风后的郁谨见怪不怪弯了弯唇角,杨父则气得直翻白眼。

    他一定要去找皇上告状,不只告燕王无礼,还要告堂堂顺天府尹信口雌黄。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还犹豫的事,一听别人已经说了,且没有旁人知晓,一下子就没了坚持的动力。

    崔逸很快便道:“就是杨盛才看中了姜湛,而我与姜湛以前不对付,于是他假借让我们和好的名义把姜湛叫到船上吃酒。我们几个就给姜湛灌酒,等他喝多了好方便下手,没想到他还反抗,杨盛才一生气就把他推进了河里……”

    甄世成面无表情听着,眼底闪过怒火。

    果然恶劣的人是不分年纪的,甚至年纪越小越敢把恶毒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被寻仇,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崔逸被送走后,其他两个少年陆续接受了询问。

    甄世成几乎用同样的手段就哄得两个少年老实交代了,所说与崔逸差不多。

    至此,杨盛才推姜湛落水再无异议。

第238章 堵路

    甄世成把老奸巨猾发挥到极点,命属下分别送走崔逸三人时还忽悠着他们签字画押,特意避开了杨父。

    姜湛是最后一个被叫来的。

    他本来在家中睡得天昏地暗,来到顺天府衙还在发懵。

    面对姜湛,甄世成态度就和煦多了,先让他喝了一杯茶才问起昨夜的事来。

    “姜公子对昨夜如何掉入水中还有印象么?”

    甄世成问起这个,心中是有些奇怪的。

    今天上午问询时,崔逸三人隐瞒真相不足为奇,但姜湛什么都没说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姜湛眨了眨眼。

    好端端为何又问起这个?

    姜湛虽然心眼不多,却能听得进朋友的话,尤其是信得过的朋友。

    此刻他就牢牢记着郁谨的提醒,一脸茫然道:“没有印象了,我喝太多了,对当时的情况一点都不记得了。大人,莫非有什么情况?”

    甄世成仔细观察着姜湛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

    对一个喝醉的人,还真是束手无策。

    不过从常理来讲,对方没有替害他的人隐瞒的必要。

    甄世成最终选择相信姜湛的话,含糊道:“又有了一些新的线索,所以找姜公子再问问情况。对了,你被小余救起后,小余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屏风后的郁谨暗暗皱眉。

    这个甄世成,还真是谁都不放过,这么快就连他都惦记上了。

    好在他提前叮嘱过姜湛,不怕现在掉坑里去。

    “说了啊。”姜湛虽然心思简单,却不是真傻,听甄世成问到郁谨心中警惕起来,“余七哥把我骂了一顿,让我以后少跟着人瞎混。”

    “没有提到你如何落水么?”

    姜湛心中一跳。

    甄大人莫非知道他落水的原因了?

    猜到这一点,姜湛一点不慌。

    他是受害者,他慌什么?就像余七哥说的,反正他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甄大人要是自己查出来他是被杨盛才害的,那岂不是更好。

    “没提啊,不是因为画舫失火吗?”姜湛脸色一变,“甄大人,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甄世成暂且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笑道:“姜公子别多心,本官只是问问。辛苦你又过来一趟,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孩子的气色比起崔逸三个差远了啊,嗯,一定是因为醉酒的原因。

    甄世成命人把姜湛送了出去。

    郁谨这才松开杨父的嘴,施施然从屏风后转出来。

    杨父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喘着气。

    憋死他了!

    甄世成神色复杂看着杨父:“杨兄,令公子——”

    “犬子已经不在了,甄大人莫非还要给他安个罪名打入天牢不成?有这个工夫,顺天府早点把纵火凶手找出来是正经!”杨父化丢脸为恼怒,拂袖而去。

    甄世成与郁谨对视一眼,摇摇头:“还真是有恃无恐。”

    正如杨父所说,杨盛才已经死了,而姜湛一点事没有,加上对方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太子的小舅子,哪怕皇上都不愿意见到他死后落下污名。

    “甄大人,我也告辞了,昨夜游河没睡好,现在还没歇过来呢。”郁谨见没热闹可瞧,准备回去补觉。

    杨盛才落没落下污名无所谓,杨家与其他三家落下嫌隙就行。

    姜湛从顺天府衙大门走出来,身子微晃。

    宿醉加上落水,让他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不远处,姜似安安静静等在那里,见兄长出来迎上去。

    姜湛有些惊讶:“四妹,你怎么来了?”

    阳光下,少女微微一笑:“我来接二哥回家。”

    姜湛顿时无措起来,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讪讪道:“我这么大的人,哪用四妹来接。”

    果然是他表现太差,这么大了还要妹妹操心。

    姜似与姜湛并肩往马车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其实父亲也很担心二哥的身体,所以我来接二哥也是为了让父亲放心。”

    走到马车边,姜似催姜湛上去。

    “我骑马就行了。”

    “二哥还是上车吧,你昨夜落了水,根本没精神,要是从马上掉下来可怎么办?”

    “哪有那么差劲。”姜湛虽这么说,到底听姜似的劝上了马车。

    姜似跟着上去,车夫甩动马鞭把马车缓缓驶动。

    郁谨立在顺天府衙门口眼巴巴看着兄妹二人上车离去,恨不得把姜湛扯下来换自己坐车。

    姜湛又不是风吹就倒的病痨鬼,阿似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

    女人果然心软!

    郁谨舍不得埋怨姜似,干脆推到了所有女人头上。

    东平伯府的马车刚刚从衙门前的大道拐入一条行人稀少的小路,几块石头就飞了过来。

    今日赶车的不是老秦,车夫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一时反应不过来,其中一块石头就砸在了马肚子上。

    马嘶鸣一声,连带着车厢晃动起来。

    姜湛护着姜似怒道:“怎么回事?”

    “二公子,有人拦路。”

    姜湛挑开车门帘跳下马车。

    崔逸三人就站在不远处,神情不善盯着他。

    “你们什么意思?”见到崔逸三人,姜湛同样火大。

    这三个人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反而找上门来,还真把他当软柿子了。

    崔逸上前一步:“什么意思?姜湛,你有种啊,居然敢跟顺天府尹告状。你以为说出来是杨盛才害你就能让我们跟着倒霉,或者让杨盛才落个恶名?我呸,别做梦了好嘛!”

    崔逸越说火气越大。

    他离开顺天府就瞧见了两个同伴府上的马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三人凑在一起对质,才知道被顺天府尹忽悠了。

    这样一来,顺天府尹从谁口中得到的讯息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发现让三人气愤极了。

    他们被忽悠着把杨盛才的恶行说了出来,一旦被礼部尚书府知道,那肯定要结怨的。

    崔逸尚且不怕,可其中一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礼部尚书正是其父的上峰,这么一想不恨姜湛多嘴才怪。

    “好狗不挡路,让开!”姜湛有心与三人痛快打一架,可想到妹妹在马车里,暗暗把这口恶气忍下。

    “昨晚淹死的怎么不是你呢,在小爷们面前还嚣张。兄弟们,揍他!”崔逸一挥手,三人冲了上去。

第239章 教训

    被崔逸三人围上来的瞬间,姜湛第一反应是转头,任由那些拳头落在身上依然对着车夫大喊道:“快走!”

    这一刻,他感到真切的怕。

    他浑身没有多少力气,一旦被这三个混账发现四妹就在马车里,后果不敢想象。

    这么一想,姜湛冷汗都流了下来,丝毫感觉不到落在后背的拳头带来的疼痛,对着车夫更大声吼道:“走啊!”

    车夫上了年纪,被吼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忙扬起马鞭催动同样上了年纪的老马。

    偏偏这时竹青色的棉布帘子被挑起,露出少女明艳的面庞:“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崔逸三人动作一顿,而后神色染上轻浮。

    “哟,原来车里还有人啊。”

    姜湛霍然转身,恶狠狠道:“崔逸,你敢靠近我妹妹,我弄死你!”

    崔逸其实算不上特别好色的人,哪怕见到姜似这样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也不至于迈不开脚,但他表情立刻不怀好意起来,因为对欺负人已成常态的他来说十分清楚什么样子会让对方更恐慌。

    姜湛不是在意宝贝妹妹嘛,那他就偏偏占占他妹妹的便宜,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你们拦着他!”崔逸撂下一句话,另外两个少年非常默契把姜湛拦住。

    放在平时姜湛对付这两个少年绰绰有余,可他酒后落水,到了白日精神上又遭遇了一连串暴击,整个人都处在垮掉的边缘,此刻哪里应付得了。

    眼看着两个同伴绊住了姜湛,崔逸邪魅一笑,伸手拽住了缰绳。

    拉车的枣红马是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性情温和,用它拉车胜在稳当,而此刻这个优点就变成了致命的缺点。

    老车夫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竭力催动马车却无济于事,只能急得团团转。

    姜似面色平静看着欲要跳上马车的崔逸,眼底一片冰凉。

    这还真是送上门来作死。

    解决了杨盛才,剩下三人虽然罪不至死,但一顿教训是必须的。

    姜似本想着等杨盛才落水的风波过去再说,以免这三个人接连出事引起甄世成注意,却没想到三人上赶着找收拾。

    姜似当然不会放过白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刚刚露面就是故意为之。

    崔逸欲要往马车上跳时,姜似拢在袖中的素手悄悄伸出,指甲轻轻一弹,粉末悄无声息钻入了枣红马的鼻孔中,另有一些飘往崔逸的方向。

    枣红老马脾气确实温顺,哪怕被个陌生人禁锢着依然好脾气甩着尾巴,可当粉末吸入的瞬间,老马温柔的眼睛立刻充斥着疯狂,马蹄高高扬起把崔逸踢飞了。

    这番变故太突然,崔逸连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横飞出去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到了地上,把他摔得七荤八素。

    这还不算完,老马似乎认定了崔逸,凑上去马嘴大张啃上了他的屁股。

    崔逸惨叫一声,连呼救都忘了。

    说起来,比起摔的这一下,被马啃居然不疼。

    这一刻,崔逸脑海中竟莫名闪过这个荒唐的念头,再然后才反应过来,怒喊道:“你们还不快来救我!”

    两个少年都傻了,被崔逸吼了一嗓子才如梦初醒,赶忙放开姜湛冲了过去。

    枣红老马松开嘴,转头看了两个少年一眼。

    两个少年齐齐后退一步。

    三家仆役这才后知后觉冲过来救人。

    往日里都是主子们作威作福,他们一贯只在一旁看热闹,哪里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郁谨赶过来时,正看到一群人向姜似所在马车的方向冲去。

    见到这番场景,郁谨怒火中烧,箭步冲过去把姜似拉下马车,护在怀中往外冲去。

    与此同时,他顺势飞起一脚踹到马肚子上。

    原本专心致志啃人的老马吃痛,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挪,就听咔擦一声,崔逸的一条腿被老马给踩断了。

    “啊——”这一次的惨叫可谓惊天动地,崔逸抱着一条腿打起滚来,边滚边喊,“给我弄死他们!”

    一群仆役向郁谨围去。

    郁谨冷冷道:“给我狠狠收拾他们,弄死了不要紧!”

    龙旦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如矫健的豹子冲进了羊群里。

    郁谨这才放开姜似,问道:“没事吧。”

    姜似抬手捋了一下散落的发,淡淡道:“没事。”

    可惜了,老马才啃了几口。

    想到崔逸被老马踩折了腿,姜似又气顺了些。

    不管怎么说,郁谨救她是出于好心,这个情她还是领的。

    “多谢余公子相救。”

    郁谨刚要开口,姜湛就冲了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余,余七哥,幸亏你来了。”

    郁谨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姜湛就不能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干什么呢?”

    很快一群捕快就赶了过来,看着满地打滚的一群人有些懵。

    崔逸疼得欲要昏过去,那些窝囊废一样加入打滚队伍的仆从更是让他怒火攻心,对捕快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我是荣阳长公主与崔大将军的儿子,被歹人袭击了,你们还不把他们抓起来!”

    其中一名捕快很快认出了郁谨,诧异道:“余爷?”

    这些顺天府的捕快都知道有郁谨这么个人,虽不知什么来历,却格外受甄大人重视,总之不是寻常人。

    发现歹徒是“自己人”,衙役们一阵犹豫,反倒是郁谨无所谓笑笑:“那就一起去顺天府坐坐吧。”

    “都带走,都带走!”捕头一挥手,干脆把这棘手的事交给大人处理。

    “余七哥,我四妹——”姜湛本想说先让姜似回府,可才开口天旋地转的感觉就袭来,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姜似手疾眼快扶住兄长,对郁谨道:“我先带二哥去医馆。”

    “好,让龙旦陪你们去。”

    “余爷,这——”

    郁谨淡淡瞥了捕头一眼:“这些人都是我打的,不是他们动的手。现在人昏倒了,抬回去也没用。大人若要问话,到时候再传他们就是了。”

    崔逸见这些衙役居然就放姜湛走了,连气带疼竟也昏了过去。

    最大的受害者也昏过去了,好吧,先送医馆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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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版简体、繁体)人都说姜家四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可惜被安国公府摘走了这朵鲜花。然而姜似出嫁前夕,未婚夫与别的女人跳湖殉情了。。。。似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似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似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