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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的柳叶     似锦txt下载     似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4章 没钱正好

    郁谨哄媳妇尚且时间不够用,可没有哄五大三粗大男人的耐心,扯了扯嘴角道:“五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鲁王直接炸毛了:“莫名其妙?老七你知不知道,我被降爵了!”

    “降爵?”

    鲁王抹了一把脸:“对,由亲王降为了郡王!”

    “为什么?”郁谨终于生出些好奇心。

    “因为我打了老二!”鲁王用怀疑人生的眼神望着郁谨,“老七,你能不能给我分析分析原因,为什么你打了还是太子的老二,以下犯上,只是去宗人府蹲了几日——”

    郁谨忍不住补充:“还罚了一年薪俸……”

    “就算罚三年薪俸又怎么样?你给媳妇买了脂粉铺子!”鲁王拍案而起,跌足长叹,“我是被降了爵啊,这么多兄弟你们都是亲王,就我从此以后矮了你们一头!”

    郁谨默默移开视线,落在那只大汉传下来的蒜头瓶上。

    这种时候还能记着他给媳妇买了个赚钱的脂粉铺子,可见这瓶子给老五留下了深刻印象。

    鲁王抬手落在郁谨肩头,猛摇了摇:“老七,你分析一下啊,你打了太子没事,我打了废太子怎么反而降爵了?”

    郁谨甩开鲁王的手,端起茶杯递过去:“喝口茶缓一缓。”

    鲁王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比喝酒还痛快。

    郁谨看鲁王一眼,道:“其实五哥已经说出原因了。”

    “我说什么了?”鲁王一脸茫然。

    “父皇罚我轻,因为我打老二时他是太子。父皇罚你重,因为你打老二时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行事不像话,挨顿打皇帝老子会觉得给太子一个教训也好,这样说不定以后太子能懂事些。

    可是废太子被打,只会让皇帝老子觉得这是落井下石,作践落难的太子。

    两种不同的情况,受到的惩罚当然不同。

    郁谨笑眯眯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他打老二可真是及时啊。

    鲁王却越发听糊涂了:“老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老七打老二时老二是太子,他打老二时老二不是太子了,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郁谨笑眯眯又递过去一杯茶:“有些事情还是要五哥自己想明白。”

    他和老五很熟吗?这种揣测圣意的话明明白白说出来,转头被老五卖了,害他也被降爵怎么办?

    郡王妃一应待遇都比亲王妃差一等,他可不能让阿似比别人矮一头。

    “五嫂知道这件事了吗?”

    鲁王突然白了脸:“不知道……”

    郁谨重重拍了拍鲁王肩头:“五哥还是早些回府吧。”

    鲁王垂头丧气离开了燕王府。

    郁谨把冷掉的茶往桌几上一放,忙回后院与媳妇分享八卦去了。

    “鲁王打了废太子,被降了爵?”姜似几乎要忍不住笑了,“鲁王勇气可嘉。”

    太子被废,看似谁都能踩一脚,实则在皇上对这个儿子没有彻底死心之前是最不能招惹的。

    这世上,最难估测的就是人心,尤其是父母对偏疼子女的那颗心。

    你以为这个人被父母打了骂了,父母一副弄死这个孩子的架势,可别人要是来踹这人一脚,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他父母。

    人的心可以很硬,父母的心却能很软。

    姜似对此十分笃定,至少太子之后被复立就证明了景明帝的心意。

    鲁王真是无知者无畏,作大死。

    姜似一句“勇气可嘉”令郁谨会心一笑。

    他家阿似可比鲁王聪明多了。

    “静王被复立的可能很大。”姜似道。

    前世发生的事她虽然不能明说,提醒还是可以的。

    “放心,我不会去招惹废太子的。”

    所以说想做的事要趁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娶阿似是这样,揍太子也是这样。

    鲁王回到鲁王府,硬着头皮去见了鲁王妃。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鲁王妃柳眉一竖,眼神杀气腾腾:“王爷莫非要带个外室回家过年?”

    说完,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几,面无表情等着鲁王回答。

    “要是这样就好喽——”鲁王感叹道。

    “王爷说什么?”

    鲁王紧了紧头皮,沮丧道:“我今天打了静王,被父皇降为郡王了……”

    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暴风骤雨。

    鲁王纳闷看向鲁王妃。

    “就这事?”鲁王妃扬眉。

    鲁王重重点头:“嗯。”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知道了,要是没别的事,就洗洗开饭吧。”鲁王妃淡淡道。

    鲁王眨眨眼,按住鲁王妃的手:“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什么?”

    鲁王妃白鲁王一眼:“我又不是聋子。”

    “我降为郡王了,你由亲王妃降为郡王妃了。”

    “嗯。”

    鲁王伸手摸了摸鲁王妃额头:“莫非发烧了?”

    鲁王妃头一偏,不耐烦道:“王爷还吃不吃饭了?”

    “饭当然要吃,可……可你不生气?”

    鲁王妃又丢了个白眼过去,直接起身:“降爵就降爵,少些年俸还省得你有多余的钱养小妾通房。好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看着鲁王妃那张明艳的脸,鲁王莫名涌起几分感动。

    没想到母老虎也有瞧着顺眼的时候,他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咳咳,定然是风大迷了眼睛。

    鲁王按了按眼角,露出笑容:“我也饿了,吃饭去。”

    鲁王被降爵的旨意正式传到鲁王府,更飞快传到了几位皇子耳里。

    老五打了废太子,居然被降爵了!

    不对啊,凭什么老七打太子没事?

    看来得去鲁王府找老五喝两杯,再去对门燕王府找老七喝两杯了。

    一时间众皇子心思浮动,鲁王府与燕王府中间那条青石板路立刻热闹了。等到静王一家会参加正旦家宴的消息传出去,就连去静园探望废太子的人都多了起来。

    一开始还担心景明帝厌恶废太子不敢去,现在有皇上表态,去静园的理由都是现成的:静王被鲁王打得那么惨,肯定要慰问一番啊。

    对于这番热闹,燕王府、鲁王府以及静园的表现出奇一致,皆闭门谢客。

    憋着一股劲儿的众人总算等到了正旦那日。

第525章 正旦

    正旦,便是正月初一,春节的第一天,乃文武百官以及外国使节向大周天子进表行礼的隆重日子。

    与此同时,公主、王妃等够品级的内外命妇需向太后、皇后行礼。

    一番折腾下来,等到长生殿里摆好家宴,众人已经有些疲惫。

    然而身体上的些许疲惫挡不住众人对废太子、鲁王、燕王三方的关注。

    废太子来得早,坐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喝茶,比起当太子时的意气风发,就显出十分落魄来。

    众人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瞄上一眼,唏嘘的同时只觉痛快。

    可算等到这烂泥从墙上掉下来了,他们还绝望地以为会糊在墙上一辈子。

    不过要凑过去说风凉话,无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有鲁王的教训在先,他们可不敢犯傻。

    众人又瞄向鲁王。

    鲁王虽然没有被媳妇怪罪,可突然间就比兄弟们矮了一头,这种场合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他灌了一口茶,又灌了一口茶,忍不住对离着最近的湘王低吼道:“老八,你那双眼要是想看,就正大光明看,别跟个娘们似的暗送秋波行么?”

    湘王抽了抽嘴角,暗骂:娘的,暗送秋波是这么用的?

    “五哥何必这么大火气,弟弟不是关心你嘛。”

    鲁王把茶杯往桌几上一放,冷笑道:“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操心一下什么时候娶媳妇吧。”

    湘王陡然变了脸色:“五哥,你什么意思?”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现在最听不得“娶媳妇”这三个字。

    他以为迎亲路上碰到崔明月的奸夫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万万没想到啊,崔明月和奸夫成了亲,居然杀了亲夫跑了!

    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冷汗直冒。

    女人太可怕了,让他绿光笼罩丢大脸算什么,他还得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娶媳妇?这辈子他都不想娶媳妇了……

    湘王被踩到了痛脚,盯着鲁王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此时的鲁王正处于破罐子破摔的无敌状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挑衅道:“就是八弟想的那个意思啊。八弟这么看着我,还想打我不成?”

    反正他已经被降爵了,老八要是敢打他,说不定就有作伴的了。

    鲁王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湘王。

    湘王立刻警觉起来。

    老五想让他受到父皇责罚?休想!

    湘王恢复了平静,淡淡笑道:“怎么会呢,我心疼五哥还来不及。”

    鲁王如意算盘落空,忿忿喝了几口茶。

    女眷那边,同样是暗潮涌动。

    “有些日子没见三嫂了,三嫂怎么瘦了?”齐王妃语带关切。

    晋王妃深深看了齐王妃一眼,温声道:“过年事多。四弟妹瞧着气色不错。”

    她从来没像这些日子这么惶恐不安过。

    原先王爷前头有太子,王爷根本没有想过那些有的没的。可现在太子被废,王爷成了最年长的皇子,这段时日与齐王的暗中较量令她胆战心惊。

    守着儿女就这么过下去不好么?王爷说要给她挣一个后位,可她并不羡慕当皇后啊。

    然而嫁夫随夫,男人有了决定,她只能咬牙跟着,而不能拖他后腿。

    听了晋王妃的话,齐王妃笑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个孩子没有折腾我。我怀媛姐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天不知道要吐多少次,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足足瘦了十几斤……”

    晋王妃笑笑:“四弟妹好福气。”

    “三嫂才是好福气,福哥儿乖巧懂事,两个姐儿也都大了。”提起这个,齐王妃心里就泛酸。

    要说起来,晋王妃确实是有福气的,晋王的两女一子俱是嫡出。再看她,庶女已经有四五个了……

    齐王妃一阵心堵,转而宽慰自己:庶女有多少都无所谓,儿子是她生的就行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是男孩,让王爷没了短处,那就稳稳压过了晋王。没有了争位的资本,谁在意一个普通王妃生下的是男是女呢。

    她这般想着,扫了姜似一眼。

    姜似眸光一转,看过来。

    齐王妃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匆匆收回视线,而后又一阵懊恼。

    她刚刚居然有些紧张,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也不奇怪,燕王妃刚刚干掉了荣阳长公主……

    想着这些,齐王妃对姜似越发忌惮,暗道等寻到机会定要让燕王妃不能翻身才安心。

    死人是肯定不会翻身的——齐王妃心中晃过这个念头。

    姜似垂眸盯着面前的水杯。

    杯中是清水,能映出她的影。

    齐王妃是什么时候对她生出杀心的呢?前世齐王妃亲自动手,贤妃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她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几口,耳边又传来齐王妃对鲁王妃的劝慰。

    “五弟妹想开些,说不定父皇过些日子就消气了。”

    鲁王妃明媚的面庞挂着莫名其妙:“四嫂在说什么?大过年的我舒坦着呢,有什么想不开的?”

    往常过年王爷那个色胚话里话外想讨要个美妾当新年礼物,今年半个字都没敢提,她心里爽着呢,倒是齐王妃这张假脸莫名给她添堵。

    在鲁王妃看来,人长得丑些没什么,可连笑容都是假的就没法原谅了。

    对这样的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齐王妃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暗暗咬牙切齿:等她有朝一日当了皇后,定要狠狠收拾这些小贱人。

    随着帝后宣布开宴,众人暂且收起了各自心思,吃着酒老老实实欣赏起了乐舞。

    等到宴席结束,一直紧绷心弦的景明帝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今日总算没有再出状况。

    众人拜别帝后,向宫门走去。

    各家的马车就停在宫外不远处,郁谨把姜似抱上马车,跟着坐上去,一连串举动登时引来不少人撇嘴摇头。

    大庭广众之下抱媳妇,还跟女人挤一辆马车,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齐王便是这般想着,潇洒翻身上马。

    齐王妃收回的目光带着鄙夷。

    就燕王这样行事无忌,如何与王爷比?她要是燕王妃,羞都该羞死了。

    齐王妃伸出手扶着婢女,抬脚登上马车。

第526章 小产

    齐王喜欢低调,齐王府的马车看起来很寻常,内里却布置得很舒适。

    厚实柔软的毛毯,舒适的软靠,还有触手可及的开胃蜜饯,这一切都令齐王妃欢喜,特别是这些还是齐王特意叮嘱人布置的。

    喧嚣无趣的宫宴自然比不得这避风保暖的马车让人身心放松。

    齐王妃生出几分迫不及待,一脚踩着马凳,一脚跨上车板,耳边却突然响起婢女的惊呼声:“王妃——”

    等齐王妃反应过来,她已经重重摔到了地上,控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惨叫。

    此时华灯初上,一串串喜庆的大红灯笼映得宫门外亮如白昼。

    随着齐王妃这声惨叫,那些准备驶动的马车一下子没了动静,就连已经行了一段距离的车马都迅速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无数视线投过来,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齐王妃。

    骑在马上的齐王瞬间懵了,而后从马背上跳下,急奔到齐王妃身边:“没事吧!”

    齐王妃面部痛苦到扭曲,捂着腹部喃喃道:“疼,孩子,孩子——”

    齐王目光缓缓下移。

    因齐王妃穿着大衣裳,一时瞧不出端倪。

    他再顾不得讲什么规矩,伸手探去。

    黏腻的感觉令他心猛地沉了下去,抬起手就看到了刺目的红。

    齐王的脸登时变得雪白,高喊道:“太医,叫太医!”

    齐王伸手抱起齐王妃,这一刻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好不容易盼着嫡妻又有了身孕,让他对赢过老三有了极大信心。为什么王妃会出事?

    晋王害他,一定是晋王害他!

    不能慌,孩子说不定能保住——

    齐王抱着齐王妃冲到了宫门口,高喊道:“快把太医找来!”

    眼见齐王带着齐王妃进了宫门,众人都没了走人的打算。

    齐王妃上马车居然摔下来了,这可太稀奇了。

    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众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齐王府的马车。

    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拉车的马同样普普通通,车夫跪在马车边瑟瑟发抖。

    郁谨放下原本挑起的车窗帘,对姜似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突然有些同情父皇了。”

    当皇上也不容易啊,整日困在皇宫这个牢笼里不说,想过个安稳年都不行。

    姜似抚摸着小腹,面色有些发白。

    她虽然憎恶齐王妃,可亲眼看着齐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么没的,还是心有戚戚。

    “阿谨,你说齐王妃摔倒是意外吗?”

    “意外?”郁谨笑笑,并没有多少同情,“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意外,我估计着是老三出手了。”

    姜似轻轻皱了一下眉。

    她记得,晋王夫妇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郁谨拥住姜似,纳闷道:“阿似,我冷眼瞧着你对齐王妃并无好感,怎么脸都吓白了?”

    姜似横了郁谨一眼:“我哪里是吓的,不过是——”

    她抚着小腹,叹道:“不过是觉得孩子无辜罢了。”

    郁谨是男人,准确地说是个还没加冠的少年人,对此可没什么感触,云淡风轻道:“父债子偿。当父母的作孽自然会折损子女的福气。这是天理公道,没什么好同情的。”

    见姜似脸色依然不大好,他抬手按上她的肩:“好了,说不定齐王妃的孩子没事儿。”

    “保不住的……”姜似喃喃道。

    “什么?”

    姜似抬眸与郁谨对视,正色道:“齐王妃的孩子保不住了。”

    郁谨失笑:“那也是命。阿似,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好。”

    郁谨再次挑起车窗帘,见那些人都已经下了马车围在宫门口,对姜似道:“咱们也下去吧。这种时候没必要特立独行,要是这么回去了被人诬赖说齐王妃摔倒是咱们动的手脚,平白添堵。”

    姜似颔首,随郁谨一道下了马车,照样是被他抱下去的。

    听到动静的众人看过来,这一次再无人笑话郁谨脸皮厚。

    齐王倒是要脸了,孩子没了……

    真要权衡起来,有时候脸面其实没那么重要。

    宴席上景明帝总怕出幺蛾子,心思重重没吃几口饭,好不容易熬到家宴散了,这才有了吃宵夜的欲望。

    天寒地冻,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也不错。

    嗯,他不喜欢加冰糖的,弄成咸口的,放些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就行。

    景明帝美滋滋想着,坐着肩舆准备去皇后那里吃宵夜,半路上就被急匆匆奔来的内侍拦住了。

    看着扑倒在面前的内侍,景明帝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云腿燕窝粥是吃不成了!

    “说——”

    “皇上,齐王妃摔下了马车……”

    景明帝猛然睁大了眼睛,与皇后对视。

    皇后面上适时露出关切,实则内心毫无波动:“齐王妃现在如何了?叫太医了么?”

    听内侍说齐王已经把齐王妃抱到了偏殿里,太医正赶过去,皇后忙对景明帝道:“皇上,咱们过去看看吧。”

    景明帝还能说什么,只能黑着脸点头。

    偏殿里人荒马乱,帝后赶到门口,就听齐王的声音传出来:“太医,你说什么?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景明帝脚步一顿,对皇后道:“你进去看看。”

    皇后点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很暖,血腥味越发明显。

    皇后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走了过去。

    齐王妃躺在矮榻上,面色苍白如雪,汗珠不断往外冒,指甲在床榻上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孩子,孩子——”齐王妃口中不断喊着这两个字,是皇后从没见过的狼狈。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问太医:“齐王妃怎么样?”

    太医也想叹气,却不敢,只能摇了摇头,小声道:“孩子没了……”

    齐王妃猛然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太医的手:“不可能,我的孩子不可能没了。太医,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老太医被齐王妃这么一抓,险些吓昏了,慌忙甩开齐王妃的手跪下来。

    “太医,真的没办法了?”齐王似乎恢复了冷静,沉声问。

    太医点点头。

    齐王颤了颤眼帘,道:“那就劳烦太医给王妃开些调养身体的药吧。”

第527章 车夫

    在齐王看来,孩子既然保不住了,而景明帝还在外头,他若是表现得太糟,令父皇失望就更加得不偿失。

    “麻烦太医了。”

    “王爷折煞微臣了。”太医暗暗叹了口气,忙借着开药的由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齐王握住齐王妃的手:“王妃,你莫要想多了,养好了身体咱们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不会了,不会有了……”齐王妃伤心到极处,语无伦次哭喊着。

    齐王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厌恶,面上却丝毫不露:“王妃,你冷静一下,这是在宫里。”

    他的这番提醒却没被素来贤良的齐王妃听入耳里。

    她此刻腹痛如绞,心如刀割,哪里还在乎是在何处。

    宫里宫外又如何,她心心念念盼来的孩子没了,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也没了……

    齐王妃的哭声越发凄惨。

    赶来的嬷嬷为难道:“王爷,您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出去吧。”

    齐王巴不得离开这血腥之地,面上挂着沉痛道:“就劳烦嬷嬷照顾好王妃了。”

    齐王向皇后行了个礼,又温声劝慰齐王妃几句,转身走了出去。

    齐王妃小产,下边血流不止,皇后虽是女子却也不好久留。

    对身份尊贵的人来说,小产毕竟是件晦气事,即便皇后不在意,也会被女官说道。

    皇后温声劝道:“齐王妃,本宫知道你难受,换做哪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难受的。不过人总要往前看,日子还长着呢,你还年轻……”

    回应皇后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皇后叹了口气,交代嬷嬷等人:“照顾好王妃。”

    嬷嬷忙应了,指挥着宫婢忙碌起来。

    皇后看了形容凄惨的齐王妃一眼,向外走去。

    先一步走出来的齐王给景明帝行了个礼,哑声道:“儿子惭愧,让父皇大年初一都不得舒心。”

    景明帝摆摆手:“罢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话了。你媳妇怎么样?”

    齐王沉重摇头:“孩子没了,她有些受不住……”

    景明帝叹口气,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放到寻常百姓家,生下七八个孩子能养大三四个就算不错了,妇人小产更是不稀奇。可齐王妃盼来这个孩子不容易,他是知道的。

    “你媳妇怎么就摔了?”

    齐王低下头,悲痛道:“是儿子不好,没有照顾好王妃。”

    他骑在马上看得分明,王妃那一摔太莫名其妙了,说是意外他第一个不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妃对这个孩子多么在意,怎么会不小心摔倒呢?

    可是这些都不能对父皇提,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无益,好在你们还年轻。”

    齐王欲哭无泪,却强撑着道:“是,儿子明白。”

    他这个年纪,别人的儿子都进学堂了,他儿子还没影儿呢,更何况是在与老三争锋的关键时期。嫡妻有孕又小产,这个孩子还不如不来——

    “其他人都散了么?”景明帝问潘海。

    “大都在宫外等着呢。”

    景明帝脸一沉,没好气道:“等什么等,让他们赶紧回家!”

    一个个就知道添乱,朵嬷嬷那边人都快被打死了还是一个字问不出来。

    想着这些,景明帝就心口疼。

    潘海领命而去,到了宫门外环视一眼,高声道:“皇上命各位都散了吧。”

    有忍不住八卦之心的忙问:“潘公公,齐王妃没事吧?”

    潘海想着齐王妃小产的事定然瞒不住,乐得不得罪人,道:“孩子没了。”

    阵阵唏嘘声响起,有多少真心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一辆辆马车陆续驶动,最后只剩了齐王府的马车孤零零留在原地。

    车夫蹲在马车边,看一眼来回巡视的侍卫,抱着马腿小声哭起来。

    王妃从车上摔下来小产了,他一定讨不到好。

    “闭嘴!”走近的侍卫呵斥一声。

    车夫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来,目光触及某处骤然一缩,神情渐渐变得惊恐。

    偏殿里忙碌到宫门将锁,齐王妃被抬上软轿,由齐王陪着出了皇宫。

    尽管齐王妃小产,齐王夫妇也没有留宿宫中的道理,有些规矩即便帝后都不好打破。

    靠着车壁却不敢闭眼的车夫见到齐王出来,白着脸迎上去:“王爷——”

    齐王这个时候哪有与一个车夫说话的心情,沉着脸翻身上马,来到软轿旁边:“走吧。”

    软轿稍稍加快了速度。

    车夫看了看,坐上马车扬起了马鞭。

    大年初一的夜晚,天上不见星月,就如齐王此刻的心情,一片愁云惨淡。

    齐王迫不及待要赶回王府,只觉这一路格外难熬。

    软轿终于在齐王府二门前停了下来。

    齐王下了马,对轿夫道:“直接抬到正院门口吧。”

    在宫里抱王妃是没有办法,不能给父皇留下冷酷无情的印象。已经到了府中,他不想再沾染血腥味。

    软轿停到正院门外,数名丫鬟婆子围上来把齐王妃扶出轿子,连抬带抱弄到了屋子里。

    一番折腾,齐王妃脸上一点血色都无,瞧着令人心惊。

    几个心腹丫鬟哭喊着:“王妃,王妃——”

    “闭嘴!”齐王没好气喝了一声,哭声顿时没了。

    齐王妃动了动眼皮,吃力睁开了眼。

    “觉得如何?”齐王语气温和下来。

    齐王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齐王手腕,嘶声道:“王爷,车板上很滑——”

    齐王眼皮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去寻齐王妃脱下的鞋子。

    冬日里贵族女子习惯穿靴,轻便保暖。

    齐王妃因为有了身孕,靴子是特制的,没有鞋跟。

    齐王直接抓起短靴翻过来,伸手抹了抹,而后对着光线细瞧。

    黑褐色的脏物,揉搓起来有些黏腻。

    齐王的脸色登时变得无比难看,顾不得对齐王妃说什么就冲了出去,直奔马厩。

    车夫平日就歇在离马厩不远处的罩房里,方便保养马车,照料马匹。

    而此时本该歇下的车夫却留在马厩中,正用湿布一遍一遍擦着车板。

    齐王大步走过去,抬脚照着车夫后心踹去。

    “你在干什么?”

第528章 噩耗

    半明半暗的马厩内,混杂着复杂难闻的气味,还有被惊动的马匹不安的嘶声。

    齐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在干什么?”齐王眼里冒火,恨不得吃了眼前的车夫。

    车夫骇得连连磕头讨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又是一脚踹过去,齐王一字字问:“王妃是你害的?”

    车夫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似乎被齐王问的话吓到了,片刻后才如梦初醒,趴在地上哆哆嗦嗦道:“老奴不敢,打死老奴也不敢害王妃啊!”

    这正是齐王觉得奇怪的地方。

    车夫是王妃从娘家带过来的家奴,怎么会生出害王妃的心?

    “那你在擦什么?”

    车夫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齐王眼神冷厉如冰,冷冷道:“不说可以,仔细你一家老小!”

    车夫身子晃了晃,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一个耳光:“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王妃出了事,老奴发现车板上有油,一时害怕被王爷责罚,就想偷偷把油迹擦去……”

    齐王这才明白了车夫这样做的原因。

    车板上有油,必然是有人偷偷撒上去的,而本该半步不离马车左右的车夫却不曾发现,定是车夫偷懒了,或是打盹,或是去了别处,才给人可乘之机。车夫担心被主子怪罪,便想到了毁油灭迹。

    论罪,车夫失职害王妃小产,拿刀剐了也不为过。

    齐王压下杀机,问道:“你确实没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

    车夫茫然摇头。

    齐王面色如冰。

    车夫惊骇欲绝,不停抽嘴巴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你确实该死。”齐王深深看车夫一眼,转身离开了马厩。

    外面的空气一下子冷冽清爽起来。

    齐王仰望着墨云翻滚的天空,心仿佛坠到了深渊里。

    他没有回正房去陪小产的齐王妃,而是去了前院书房。

    齐王一直有争位之心,来往之人颇多,书房自然宽敞体面。

    他一头扎进去,狠狠摔打了许久才安静下来,望着满地狼藉喃喃道:“老三,你等着!”

    晋王府中,晋王与晋王妃歇在一处,屋内已经熄了灯。

    晋王妃却睡不着,悄悄翻了一个身,盯着帐顶银钩出神。

    一只手臂伸过来,落在她身上,响起男人的声音:“睡不着?”

    晋王妃侧过身,歉然道:“是不是吵到王爷了?”

    “没有。你怎么睡不着?”

    晋王妃沉默了片刻,道:“我在想齐王妃小产的事。”

    “想这个做什么?这世上的意外多了,齐王妃只是小产,又不是没了性命,算不得什么大事。”

    晋王妃抿了抿唇。

    晋王轻轻拍了拍她,温声道:“好了,快睡吧,莫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嗯,王爷也睡吧。”晋王妃笑笑,闭上眼睛。

    良久后,耳边响起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晋王妃悄悄睁眼盯着晋王的侧颜。

    齐王妃小产真的是意外么?还是王爷出手——

    晋王妃不愿再想下去,重新闭上眼睛。

    天亮了。

    大年初二是个好天气,宫中嫔妃照例去给皇后请安。

    她们住在深宫,昨晚那场闹腾暂时还没有传到耳中。

    皇后还没有出现,等候着的众嫔妃随意闲聊着。

    宫里有好几年没进新人,众嫔妃混得风生水起也好,混得凄凄惨惨也罢,终归算是很熟悉了,大过年的谁都不会添堵,专门捡着讨喜的话说。

    贤妃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的焦点。

    “还是贤妃姐姐有福气,两个儿媳都有了身孕,真是让人羡慕。”

    “就是啊,两位王妃今年就能给贤妃娘娘添两个孙辈了。”

    “我听说前后脚怀孕的往往会岔样生,一个生男,一个生女,到时候贤妃娘娘孙子、孙女都得了……”

    “有这种说法?”一直矜持微笑的贤妃看向说话的小嫔妃。

    小嫔妃点头:“嫔妾家乡是有这样的说法。”

    “燕王妃与齐王妃怀孕一先一后,不知道谁会生下龙孙呢?”莺莺燕燕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贤妃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并没理会这个声音,而是盯着小嫔妃。

    哪个生下龙孙?她当然是希望老四媳妇生下龙孙了。至于老七媳妇,看到了老七夫妇对她这个母妃的态度,无论生什么她都没有多少欢喜。

    老七媳妇那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若是生下龙孙,岂不更加张狂?这是她十分不愿看到的。

    小嫔妃是个机灵的,忙道:“嫔妾家乡还说,先开花后结果才是福气,两位王妃都是有福的。”

    贤妃微笑起来,看向小嫔妃的目光带着赞许。

    这小蹄子还是很会说话的。

    先开花后结果,已经有了女儿的齐王妃生个儿子,而初次生产的燕王妃生个女儿。

    贤妃虽知道小嫔妃是捡了她爱听的说,可谁不想听好话呢,依然挡不住她心情大好。

    得到贤妃赞许的小嫔妃扬了扬嘴角。

    都说太子被废之后晋王与齐王是最有可能上位的,而有贤妃以及安国公府的支持,加上齐王妃有了身孕,晋王恐怕争不过齐王。

    齐王倘若上位,贤妃以后就是后宫实际上的女主人,不趁现在好好巴结一番,将来再示好可就来不及了。

    如小嫔妃这般想法的嫔妃并不少,一时之间诸多附和声响起。

    后宫往往是前庭的影子。比如两个大臣不合,倘若二人家族中都有姑娘入宫,这两位嫔妃定然不可能和睦相处。眼下齐王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宫中嫔妃对贤妃自然多了奉承。

    庄妃垂眸喝了一口茶。

    立太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些人可真是积极。

    “皇后娘娘到——”

    不多时盛装打扮的皇后出现在众嫔妃面前。

    众嫔妃立刻给皇后行礼。

    “不必多礼。”

    照例的请安之后,皇后说了一些宫中琐事,把视线投向贤妃。

    “贤妃妹妹,有一件事本宫要知会你。”

    贤妃忙道:“皇后娘娘请说。”

    按着规矩,昨夜皇上会歇在皇后那里,皇后能有什么事知会她?

    皇后顿了一下,道:“昨晚齐王妃不幸小产了。”

第529章 准备反击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贤妃面上。

    贤妃那一瞬间思绪都停滞了,嘴角还凝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片刻后,她的脸色才一点点苍白起来,最终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皇后娘娘,您说什么?”

    皇后轻叹口气,劝道:“贤妃妹妹想开些,齐王妃还年轻,养好了身体孩子还会有的。”

    “怎么会小产?昨日家宴时齐王妃还好好的!”贤妃根本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追问道。

    皇后轻轻皱着眉,道:“齐王妃出宫后上马车时不小心摔了下来……”

    贤妃动了动嘴唇,咽下欲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不可能”,放在膝头的手抖得厉害。

    齐王妃素来稳重,上马车会摔倒?打死她都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可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而不能叫嚷出来。

    贤妃十分清楚,宫里这些女人最爱逢高踩低看笑话,她说出来又如何?半点同情都不会得到。

    再者说,齐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要同情有何用?

    这一刻,贤妃心中对齐王妃生出几分怨气。

    她早就免了齐王妃的请安,就是怕这么浅的月份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正旦家宴虽然重要,老四媳妇不出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要是换了老七媳妇有孕一个月出头,她敢肯定这场家宴老七媳妇定然不会来。

    贤妃进宫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是有的,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冷静,苦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告诉我这件事,等会儿我叫齐王进宫问问齐王妃的身体如何了。”

    “应当如此。”

    贤妃微微点头,不再说话,手中帕子险些扯烂了。

    皇后看了看众嫔妃,道:“今日没有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嫔妃再次给皇后行礼,等皇后由宫婢扶着离去,齐齐看向贤妃。

    于无数道意味莫名的视线中,贤妃面无表情甩了甩帕子,快步离去。

    窃窃私语声在背后响起。

    “贤妃可真沉得住气,听到齐王妃小产了,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

    “嘻嘻,不接受又如何?表现得哭天抹泪岂不是更丢人……”一个嫔妃说着用肩膀撞了先前巴结贤妃的小嫔妃一下,嗤笑道,“有些人啊,拍马屁都不知道找准了,真是可笑呢。”

    小嫔妃就没有贤妃的养气功夫了,一张脸红红白白,尴尬不已。

    收到鄙夷的白眼若干,小嫔妃红着脸离开了坤宁宫。

    与小嫔妃外露的尴尬不同,贤妃的痛是在心里的,强撑着风范回到玉泉宫,直接就把一个紫檀木小杌子踹飞了老远。

    听着小杌子落地的声响,贤妃往椅子上一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桌几上的茶盏一阵颤动,盖子掉下来在脚边摔得粉碎。

    贤妃盯着四分五裂的粉彩茶盖目不转睛。

    一样东西,想要破坏太容易了,有时候只是瞬间的事,比如这碎掉的茶盖,比如老四媳妇那还没成型的孩子……

    想着那个孩子,贤妃就挠心挠肺地难受。

    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正赶在老四与晋王角逐太子之位的时候,给老四添了很重的砝码。

    可偏偏没留住。

    没留住,还不如不来……

    贤妃立刻吩咐内侍:“请齐王进宫一趟。”

    一夜没怎么睡的齐王很快就赶到了玉泉宫。

    “给母妃请安。”

    “现在就不要说什么请安了。我问你,你媳妇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屏退了伺候的人,贤妃直接问道。

    齐王抬头,迎上贤妃的目光,眼中尽是血丝,声音更哑得厉害:“车板上有油……”

    贤妃一手扶着桌几直接站了起来:“车板上有油?”

    齐王沉重点头,重重一捶桌子:“定然是晋王搞的鬼!”

    贤妃站了一会儿,缓缓坐下,连质疑都不曾有,冷冷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早就叮嘱过你媳妇务必要小心,请安之类都不必来。她要是一直呆在王府里,怎么会被人钻了空子……”

    齐王听得脸色发黑。

    贤妃抱怨过后,冷冷道:“你与晋王本来旗鼓相当,各有优势,这个孩子让你占了上风,可现在孩子没保住,那局面就不如之前了……”

    齐王一直无子,嫡妻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小产,难免会让某些人觉得齐王福薄,老天并不站在齐王这边。

    要知道,天子乃天选之子,几乎没有帝王不喜欢异象祥瑞,其实就是为了印证这个说法。

    时人对这些还是相当在意的。

    齐王何尝不知道这个,恨声道:“老三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实在与畜生无异!”

    贤妃冷笑道:“用对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便扭转劣势,何乐而不为?”

    齐王眼中闪过狠厉,对贤妃并无隐瞒:“他可以用孩子赢一局,儿子同样可以!”

    贤妃扬眉:“你莫非要对福哥儿动手?”

    福哥儿是晋王唯一的儿子,且是嫡子,贵重不必多说。

    “这不妥。”贤妃摇摇头,“你媳妇小产,转头福哥儿又出了事,这未免太露痕迹了。你父皇并不是糊涂的,定会多想。”

    齐王冷笑道:“儿子当然不会对福哥儿出手。”

    “那你要如何?”

    齐王眼睛眯起,冷冷吐出一个名字:“淳哥儿。”

    贤妃一怔:“你要对废太子的儿子下手?“

    “不是儿子对废太子的儿子下手,而是诱着老三对废太子的儿子下手!”齐王眼中满是恨意,解释道,“母妃莫非没有发现,父皇对废太子依然有感情,前些天老五打了废太子被降爵就是明证。“

    贤妃缓缓点头,嘴角挂着冷笑:“皇上从来没忘了元后,对她的儿子自然爱屋及乌了。”

    一句“爱屋及乌”被贤妃说得咬牙切齿。

    问后宫女人最羡慕哪个,不是现在的皇后,更不是太后,而是短命鬼元后!

    一个有着皇后之尊还被皇上念念不忘的女人,儿子当了二十多年的储君,天下的好事都让这个女人占了。

    当然,随着太子被废,后宫女人们这才平衡了点儿。

    “你准备如何诱得晋王对废太子之子下手呢?”

第530章 远行

    “见父皇因为老五打废太子而大动干戈,老三定然会对废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重新考量。儿子正好借着李氏小产而假意退出,这样一来,老三认定的威胁就成了废太子……”齐王说着打算。

    贤妃频频点头,最后叮嘱道:“莫要操之过急,务必不能让你父皇察觉是你动的手……”

    “这是自然,母妃放心就是。”

    贤妃长长舒了一口气:“见你没有灰心,母妃就放心了。”

    “灰心?”齐王笑笑,“母妃大可放心,儿子不会这么轻易被击倒。”

    倘若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就能让他灰心,那他还争什么?像老七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得了。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在门外高喊,贤妃与齐王立刻迎了出去。

    景明帝看到走在贤妃身旁的齐王,道:“老四也在?”

    齐王向景明帝见礼,道:“母妃听说了李氏小产的事,很不放心,所以叫儿子来问问李氏的情况。”

    “你媳妇如何了?”景明帝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

    尽管他觉得与玉泉宫不对路,可贤妃儿媳小产,该来看看还是要来的。

    “折腾了一夜……不过父皇不必担心,女人小产都是如此,好好调养就是了。”齐王说得平淡,竭力掩饰着沉痛。

    景明帝叹道:“正月里事情少,好好陪陪你媳妇。”

    “嗯,儿子知道。”

    “那你就回去吧。”

    齐王行礼告退。

    景明帝开口劝贤妃:“孩子与父母是缘分,等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皇上说的我明白,就是这心里还是难受……”贤妃趁机博取怜惜。

    皇上可是许久没留宿玉泉宫了。

    虽说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宠,可留宿代表的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如初一十五,皇上必然会在坤宁宫歇下。

    景明帝不擅长安慰人,张口道:“别难受了,老七媳妇定然会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贤妃:“……”如果可以打皇上,她一耳刮子就扇过去了!

    忍了忍,贤妃抖着唇道:“谢皇上吉言。”

    景明帝暗暗叹口气:看来贤妃真的很伤心,强忍悲痛忍得嘴唇都白了。罢了,他还是离开吧,方便贤妃哭出来。

    景明帝离开了玉泉宫。

    除了伤心又平添一肚子气的贤妃捂着心口直翻白眼,把摔碎盖子的那只茶盏也砸了。

    景明帝回到御书房,随手翻了翻新出的话本子,就见潘海急匆匆走进来。

    “又有什么事?”景明帝心生不祥的预感。

    潘海低着头,避开景明帝的眼睛:“朵嬷嬷受不过刑罚,没了……”

    景明帝闭闭眼,复又睁开,抓起桌上的话本子刷刷撕了。

    “皇上,您息怒啊——”见景明帝撕话本子,潘海肝都颤了。

    皇上是气坏了啊,这话本子是六出花斋年底歇业前才出的珍藏款呢!

    把撕烂的话本子往地上一扔,景明帝面上恢复了平静:“宣鸿胪寺卿来见。”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撬不开朵嬷嬷口的准备,听到朵嬷嬷挨不过刑罚没了,震怒没有多强烈,主要是憋屈,太憋屈!

    乌苗族在大周历任皇帝眼里都是神秘不好招惹的存在,因为常年与南兰国交战,对这个夹在大周与南兰之间的异族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可现在是对方先把手伸过来,要是就这么忍了,他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劲?

    鸿胪寺卿正在走亲访友,被跑断了腿的下人找到,急慌慌进宫来。

    “微臣见过皇上。”

    看一眼穿着喜庆的鸿胪寺卿,景明帝情绪倒是好了点儿,问:“拜年去了?”

    鸿胪寺卿愣了愣,忙道:“啊,拜年去了……”

    大年初二啊,不去拜年干什么,皇上叫他来到底干嘛的?

    君臣之间干巴巴的对话听得潘海嘴角直抽。

    “天很快就暖了。”

    “是。”鸿胪寺卿开始冒汗了。

    天有多快暖他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热得想脱衣裳。

    “等江水解冻,你从属下中挑一批伶俐的,走一趟乌苗。”

    鸿胪寺卿猛然睁大了眼睛。

    出使乌苗?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到时候选谁去谁不去,他马上要满头包。不过倒是可以借此小赚一笔,那些属下定然乐得塞银子……

    正往好处想着,就听景明帝淡淡道:“到时候爱卿也去,表示出咱大周的重视来。”

    鸿胪寺卿身子晃了晃,强忍着大哭的冲动应了下来,强自在心中安慰: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等到了乌苗,他被当成座上宾也不错。

    又听景明帝淡淡道:“爱卿不必担心,锦鳞卫的人会与你一起去的。”

    鸿胪寺卿眼前一黑,绝望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整个正月就在淡淡乌云笼罩中过去了。

    到了二月,天气开始转暖,由鸿胪寺卿带队,一支队伍离开京城前往乌苗。

    同样要离京的还有姜湛。

    送别这日,城外长亭站满了人。

    “二弟到了南边,定不要逞能,记得什么都没有安全重要。”姜依眼角泛红,把一个包袱交给姜湛。

    姜湛笑问:“大姐给我准备了什么?”

    “两套衣裳,两双鞋子。”

    “正好都是用得着的,等我从南边回来,也给你们带好东西。”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东西?你人回来就行!”姜安诚被儿子没心没肺的笑气得翻白眼,抬手打了一巴掌。

    姜湛揉了揉被打的胳膊,哭笑不得:“父亲,儿子现在好歹是从四品武将了,那些手下还看着呢。”

    姜安诚一扫等在亭外的队伍,瞪了姜湛一眼,倒是没再训斥。

    姜湛看向姜似,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在某人杀气腾腾的眼神下默默把手放下来。

    “四妹,家里就要你看着了,有事记得给我写信。”

    “二哥放心。”

    姜湛视线往下落了落,笑道:“等我外甥出生了,也记得给我写信。”

    姜似应下,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姜湛:“里面准备了些二哥可能用得上的,二哥别弄丢了。”

    “铁定不会丢的。”

    姜湛是个洒脱的,该说的都说了,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冲家人摆摆手,一夹马腹跑远了。

第531章 寡人有疾

    长亭外,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树一直排到路尽头,仿佛凛然的将士在站岗。

    京城的二月,天依然是冷的。

    姜似本想回东平伯府陪父亲与长姐吃一顿便饭,却被姜安诚阻止:“还是早些回王府歇着吧,你有着身孕,不要到处跑。”

    他可是听说齐王妃因为参加宫里的正旦家宴小产了,可见女人有了身孕呆在家中最踏实。

    姜似见姜安诚如此说,没有再坚持,与郁谨一道回了燕王府。

    二牛欢喜迎了出来,围着姜似转了两圈,对着她隆起的小腹叫了两声,好似在与未来的小主人打招呼。

    郁谨瞪二牛一眼,对姜似道:“走慢些。”

    姜似已经有六个月身孕,却不似寻常孕妇那般臃肿不便,除了微微隆起的腹部,仍旧细胳膊细腿,走路轻盈。

    她放慢脚步,与郁谨在园子里散步。

    园中已经有了绿意,墙角杏花纷纷开了。

    “阿似,你放心,我已经写了信给南疆那边的朋友,让他对姜湛多加关照,同时派人暗中跟着。”

    “嗯,只希望二哥早些回来。”

    提到姜湛的远行,姜似不可能不担心,但她不能拦。

    见姜似展颜,郁谨伸手抚上她的小腹,欢喜问:“你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如何起名。”

    “先起乳名。我已经想好了,要是男孩就叫阿狸,要是女孩就叫阿娇,你说怎么样?”

    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二牛不干了,仰头汪汪叫了两声。

    给小主人取名叫阿狸?它不同意!

    郁谨对二牛时不时的抽风已经习以为常,瞪它一眼,收回目光等着姜似的回应。

    姜似笑着点头:“阿狸与阿娇都挺好,就这么叫吧。”

    扑通一声传来,二人齐齐回头,就见二牛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作为一只有想法的大狗,它不接受小主人叫阿狸!

    燕王府的风平浪静却挡不住外边的暗潮涌动。

    早就摩拳擦掌的大臣们终于提出了立太子的请求。

    景明帝只要一上朝,必然有数位臣子站出来提起立太子的事。

    他若是态度和软,大臣们就咄咄逼人,表现出一言不合就要撞柱子的架势。

    他若是态度冷硬,大臣们就哭天抹泪,哭着喊着说储君空悬,江山不稳,他们不能为了一己荣华当大周的罪人。

    景明帝回到御书房,狠狠一拍桌子,骂道:“这些王八蛋,一个个比戏台子上的戏子还会演!他们这么能耐,怎么不去唱戏呢!”

    潘海默默把掉在地上的话本子捡起来,塞到一堆奏折下没接景明帝的话。

    关乎到立太子,可不是他能多嘴的。

    景明帝依然气不过,拍着桌子道:“朕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太子之位才空悬了半年不到,这些王八蛋就如此迫不及待。立太子?他们想立谁?晋王还是齐王?”

    景明帝嚷的声音有些高,立在门口的内侍垂眸敛目,大气都不敢吭。

    “皇上,您莫要气坏了身子,大人们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潘海怕景明帝气出个好歹来,忙劝道。

    景明帝一挑眉:“江山社稷?这是谁的江山,又是谁的社稷?该立谁为太子,什么时候立太子,朕心中有数,还轮不到他们来逼朕!”

    第二日上朝,当有臣子再次提起立太子的事,勃然大怒的景明帝把这番话骂了出去。

    殿中一阵寂静后,那站出来的御史慷慨激昂道:“皇上此言差矣。臣等皆是大周子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能眼看着皇上犹豫不决而置身之外,这样才是对江山社稷不负责任——”

    “你!”景明帝罕有动怒,一指御史,没等反驳眼前突然一黑,身子歪向一旁。

    群臣顿时哗然。

    “皇上,皇上——”

    一阵人仰马翻,潘海铁青着脸出现在大殿上。

    嗡嗡的议论声顿时一止,众臣把潘海围得水泄不通,争相恐后问道:“潘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潘海冷冷道:“各位大人放心吧,皇上只是过于劳累,太医说需要静养一些时日,并无大碍。”

    众臣纷纷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各位大人都散了吧。”

    有些人抬脚准备离去,还有更多人站着没动:“潘公公,那明日是否上朝?”

    潘海翻了个白眼,道:“皇上要静养,暂时不上朝了。皇上说了,各位大人若是有事,写好折子递进来就行……”

    回到养心殿,看着躺在榻上的景明帝,潘海悄悄叹口气。

    当皇上也不容易啊,被气昏了不说,还得趁机装病逃避臣子们的逼迫。

    “他们都散了?”

    “散了。”

    “嗯,散了就好,这几日不要让他们来烦朕!”

    潘海想了想,提醒道:“皇上,您称病静养,王爷公主等人定会来探望,到时候——”

    “来了就让他们进来。”景明帝淡淡道。

    立太子确实是躲不过的,他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

    景明帝这一“病”,晋王登时暗喜。

    自从齐王妃小产,老四似乎受了不小打击,有了偃旗息鼓之意。

    父皇病了,倘若身体越发坏下去,太子终究要尽快立,他的机会就越发大了。

    晋王虽然很想立刻去侍疾来博取景明帝欢心,又觉得第一个探望未免显得太急迫,遂忍耐下来,等有人行动了再说。

    齐王同样是这么想的。

    枪打出头鸟,他一直记着这句话。

    再者说,他还要麻痹晋王,让晋王觉得他已经没了争位的心思,更不好表现太积极。

    第一个去探望景明帝的是郁谨。

    景明帝意外之余,颇觉欣慰。

    父子二人说着话,潘海禀报道:“皇上,晋王带着世子来看您了。”

    “传吧。”

    不多时晋王带着儿子走进来,给景明帝见礼。

    景明帝目光往晋王世子福哥儿身上落了落。

    福哥儿是个腼腆的孩子,对当皇上的祖父本能有些惧怕,往晋王身后躲了躲。

    晋王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急了:福哥儿这孩子委实不懂得讨人喜欢!

    正想说什么,内侍禀报道:“静王携世子来探望皇上。”

第532章 毒计

    除了静王与静王世子,还有齐王等人一道涌了进来。

    静王世子淳哥儿几个月前还是皇太孙,自幼在宫中长大,见到景明帝别说如福哥儿那样畏惧,反而觉得无比亲近。

    待给景明帝规规矩矩见了礼,淳哥儿一脸仰慕望着景明帝,脆生生道:“皇祖父,淳哥儿想您了。”

    景明帝一听,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来看他的混账儿子对他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淳哥儿这话是真的。

    这本来就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从出生便是皇太孙,他从没想过太孙之位会换了别人……

    景明帝狠狠瞪了废太子一眼。

    都是这畜生做的好事,才让淳哥儿这么好的孩子被迫搬离宫中,住到了静园那么冷僻的地方。

    景明帝没理会儿子们,对淳哥儿露出慈祥笑脸:”淳哥儿,来祖父身边。”

    淳哥儿走过去,认认真真打量着景明帝脸色:“皇祖父,我听说您病了,不知您现在好些了没?”

    景明帝笑道:“好多了。”

    他的脸色带着蜡黄,半真半假,面对满眼担心的孩子生出些内疚。

    “皇祖父没事,淳哥儿就安心了。”淳哥儿小大人般说着,拿出一个纸包递过去。

    “这是什么?”

    淳哥儿一本正经解释道:“桂花糖,皇祖父吃过药后含一块糖,就不觉得苦了。”

    景明帝顿觉无比窝心,接过桂花糖抚了抚淳哥儿头顶:“淳哥儿真是个好孩子。”

    晋王瞧着景明帝冷落了一大堆皇子,独独对淳哥儿青眼有加,暗暗推了推福哥儿。

    福哥儿反而躲得更往后了。

    晋王又急又气,这种场合却无法发作,只能眼巴巴看着淳哥儿替废太子争脸。

    齐王更是羡慕得眼红。

    老三家的儿子只是不会争宠,他却连争宠的儿子都没有。

    这么一想,齐王对晋王越发恨得刻骨。

    “淳哥儿喜欢静园么?”景明帝问出这话,心中颇不是滋味。

    淳哥儿想了想道:“喜欢,也不喜欢。”

    “呃,这是为什么?”

    “静园比东宫大,冬日下了雪能捉麻雀,还能到处躲猫猫呢。”淳哥儿眼睛晶亮道。

    欢喜的神色没有半点作假。

    景明帝越发好奇:“那怎么又不喜欢呢?”

    淳哥儿突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静园里没有皇祖父……”

    景明帝一滞,眼角湿了。

    废太子瞪了淳哥儿一眼:“莫要乱说话!”

    瞪完淳哥儿,又对景明帝道:“父皇,淳哥儿小孩子不懂事,您莫要理他。”

    景明帝没好气道:“我看淳哥儿比你懂事!”

    废太子挨了骂,悻悻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晋王冷眼看着景明帝对淳哥儿流露出来的疼爱,心莫名发沉。

    废太子不会靠着淳哥儿翻身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晋王暗暗摇头。

    不可能。

    废斥太子又不是儿戏,岂有说废就废,说立又立的道理。

    他是关心则乱,想多了。

    可景明帝几日没有上朝后,一道折子突然激起了千尺浪。

    有大臣居然提议复立静王世子淳哥儿为太孙。

    这个提议就十分微妙了。

    景明帝正当壮年,倘若绕过太子立太孙,那么等景明帝百年之后,显而易见就是太孙直接继位。

    据传,景明帝盯着这道奏折良久,一言未发。

    而在晋王与齐王之间摇摆,近来渐渐偏向晋王这边的大臣们一时又动摇了。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占着“长”字的晋王自身不出色,母妃又出身低微,这才是让他们向齐王摇摆的原因。

    倘若复立太孙,似乎比在晋王与齐王之间站队更好。

    淳哥儿是静王的嫡长子,身上流淌着皇上与元后的血脉,在皇孙中再没有比他更高贵的。

    何况淳哥儿从小就是按着皇太孙的要求培养,规矩礼仪乃至见识都不是其他皇孙能比的,甚至可以说,比他父亲静王要强出老远。

    直接立太孙,似乎也不错……

    一时间,立静王世子为太孙的呼声高了起来。

    自从有了这个呼声,自觉十拿九稳的晋王一连几日没有睡好觉,恨不得把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的大臣弄死。

    可呼声已经起来了,弄死谁都没用了——晋王一怔,一个念头猛然从心底冒出来。

    谁说弄死谁都没用,要是静王世子死了呢?

    就如他与老四,老四本来已经占了上风,随着齐王妃小产,立刻成了手下败将。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死在关键时候确实可以改变局面,齐王妃未成形的孩子是这样,静王世子更是这样。

    已经尝到甜头的晋王根本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弄死静王世子,这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更是走向成功的捷径,比他费尽心血在别处努力要容易多了。

    恶念一起,很快就在心中发酵成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晋王暗暗谋划起来。

    齐王府门前已经冷清了一段时日,齐王坐在书房里,笑吟吟啜了一口茶。

    看样子,老三是上钩了。

    心腹幕僚恭维道:“还是王爷厉害,不过是投了封无名信给刘御史,提醒刘御史还可以复立太孙,就让晋王乱了分寸……”

    齐王笑笑,喃喃道:“不是晋王性子急,而是诱惑太大罢了……”

    那个位置啊,当触手可及时,又有哪个能无动于衷?

    换了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消灭最大的威胁。

    何况晋王已经动过一次手,不差再来一次。

    对晋王会如何做,齐王开始期待。

    淳哥儿是在静园出的事。

    四月里静园一派欣欣向荣,景致美不胜收,恰逢废太子的生辰。

    因鲁王被降爵而重新认识了废太子在景明帝心中的地位,加之复立静王世子为太孙的呼声渐高,废太子生辰这一天皇子们都来了。

    郁谨打定主意随大流,这种场合自然也在。

    听到匆匆的脚步与静王世子落水的哭喊声,他立刻随着人群往静园的湖边赶去。

    淳哥儿已经被捞了上来,紧闭双目,腹部高高隆起。

    静王妃早没了端庄姿态,如任何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一样,声嘶力竭哭喊着。

第533章 救醒

    废太子奔过去,抱起淳哥儿上身猛烈摇晃:“淳哥儿,淳哥儿!”

    见孩子头垂着毫无反应,声嘶力竭高喊道:“大夫呢,大夫呢?”

    静王妃用力推着废太子:“你把淳哥儿弄痛了——”

    湖边站满了人,表情各异。

    郁谨冷眼看着静王妃的绝望,心难得软了一下。

    他从不在乎不相干人的死活,可阿似也要做母亲了。一位母亲失去了孩子,很伤心吧?

    郁谨想到了什么,大步走过去。

    “你干什么?”废太子察觉郁谨的靠近,警惕吼道。

    郁谨伸出手:“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你说什么?”废太子愣住了。

    静王妃猛然把废太子推到一边,把淳哥儿塞给郁谨。

    “你疯了?”废太子对静王妃喝道。

    静王妃连一个眼风都不给废太子,死死盯着郁谨一言不发。

    一个母亲的绝望,让她宁可相信一切不可能。

    她不能接受她的淳哥儿就这么没了,淳哥儿就是她的命啊,如果淳哥儿真的不在了,那她也没必要活下去了。

    郁谨把手指探入淳哥儿口中。

    废太子又急了,一把抓住郁谨肩头:“老七,你到底要干什么?

    郁谨动作不停,冷冷道:“我说了,试试看能不能把孩子救回来。”

    “你真的能救淳哥儿?”

    郁谨忍无可忍,骂道:“蠢货,你给我闭嘴!我只是说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你心里没点数吗?死的是你儿子,又不是别人的,更不是我推进湖里的,你脑子有病找我要保证?”

    废太子被骂傻了:“你,你,你——”

    静王妃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照着废太子的脑袋砸过去。

    她这番动作太突然,废太子压根来不及反应,一下子被砸个正着,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众人瞠目结舌。

    静王妃面无表情道:“燕王,请你尽力一试,没人再打扰你了。”

    郁谨已经清理干净淳哥儿口鼻中的异物,深吸一口气,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嘴对嘴送入淳哥儿口中,如此数次,双手交叠放在他心脏处按压起来。

    “老七到底在干什么?”鲁王看傻了眼,用胳膊肘杵了杵身边的湘王。

    湘王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

    齐王盯着郁谨若有所思。

    没想到老七会插手。他这是做什么?看着太奇怪了……

    晋王面上保持着与其他人类似的神情,眼底却结了一层冰,冷漠看着这一切。

    还算顺利,只是派人轻轻那么一推,一条命就结束了,也结束了他的威胁。

    老七这是发什么疯?

    救静王世子?简直荒唐。

    就在众人觉得荒唐离奇之时,本已没了气息的淳哥儿突然嘴一张,哇地吐了出来。

    静王妃握在手中的石头一松,掉落到地上,扑过去喊道:“淳哥儿——”

    淳哥儿又吐了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淳哥儿,淳哥儿你怎么样了?”静王妃哭着问。

    郁谨默默起身,看着醒来的淳哥儿有种功成身退的欣慰。

    他救淳哥儿,不为别的,就是不忍心见一个母亲失去孩子。至于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他半点不想掺和。

    淳哥儿眨眨眼,迷茫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软软喊了一声:“娘——”

    静王妃搂着淳哥儿,泪如雨下。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拽着大夫跑得飞快的下人高声喊道。

    气喘吁吁赶到的良医正慌忙问道:“世子呢?”

    静王妃沉声道:“世子没事了,劳烦良医正给王爷看看吧。”

    良医正:??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众人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安慰着静王妃:“太好了,世子没事就好……”

    静王妃紧紧搂着淳哥儿,像是搂着稀世珍宝,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失而复得的狂喜?并没有,她现在依然只有害怕。

    差一点,差一点淳哥儿就离她而去了……

    “王妃,世子浑身湿透了,外边还冷,早点带他进屋暖暖吧。”有人提醒道。

    静王妃低头亲了亲淳哥儿额头:“淳哥儿,娘带你进屋去。”

    埋在静王妃怀中的淳哥儿突然道:“娘,有人推我——”

    一句话顿时令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淳哥儿身上。

    废太子猛然坐了起来,把正准备救治他的良医正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说什么?”

    淳哥儿虽然年纪还小,表现却十分镇定,认真道:“有人推我,我看到了她映在湖里的影子!”

    场面越发诡异。

    废太子暴跳如雷:“查,哪怕是掘地三尺,一定要把害世子的人给我挖出来!”

    静王妃抱着淳哥儿起身,不想让儿子再面对这些。

    她对着郁谨福了福:“七弟,这一次多亏你了,你救了淳哥儿的命,我会记在心里的。”

    郁谨笑笑:“我只是大胆一试,能救回淳哥儿说明淳哥儿命不该绝。二嫂不必放在心上。”

    立刻有数道声音附和道:“是啊,世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晋王面上虽无多少变化,拳头却死死攥着,青筋直冒。

    齐王微微扬了扬唇角。

    真没想到老七还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老三这次死定了!

    想一想晋王马上要面临的下场,齐王暗暗神清气爽。

    “我要进宫告诉父皇!”废太子撂下一句,不管这些来参加他生辰宴的宾客,直奔皇宫而去。

    景明帝正寻思着废太子生辰的事。

    他还记得元后生下孩子那一天的点点滴滴,对这一日终身难忘。

    听内侍禀报静王求见,景明帝眉头一皱:“他来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让他给庆生?

    “静王……静王说世子溺水了……”

    景明帝腾地起身,因为太急险些栽倒,却丝毫顾不得这些,喊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废太子进来了,一见到景明帝就嚎啕大哭:“父皇,有人把淳哥儿推下了水,呜呜呜——”

    景明帝听得眼前阵阵发黑。

    “父皇,您可要替淳哥儿做主啊!”

    “是谁害死了淳哥儿?”景明帝只觉心痛如绞,强忍悲痛问道。

    废太子眨眨眼,这才想起来解释:“淳哥儿被救活了……”

第534章 晋王落败

    淳哥儿没死?

    景明帝冲过去,狠狠打了废太子两巴掌:“混账,淳哥儿没事你怎么不说清楚了!”

    废太子抱头解释:“儿子没说淳哥儿有事啊,是父皇误会了……”

    景明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狠抽,把废太子打得嗷嗷叫。

    潘海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当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景明帝打得手疼,这才停下来。

    心情大起大落加生气,令老皇帝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

    废太子垂着头不吭声了。

    本来是进宫找父皇求安慰的,谁想到又被打了!

    好一会儿,景明帝才平静下来,问道:“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你给我细细讲来!”

    于是废太子从生辰宴开始说起,当讲到淳哥儿溺水后郁谨站出来施救,景明帝喊道:“等等,你是说淳哥儿是被老七救活的?”

    废太子犹豫了一下。

    那时候他被杨氏砸晕了啊,什么都没看到!

    “犹豫什么?莫非老七救了你儿子,让你说一句好话就这么难?”景明帝瞧着废太子犹豫不决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已经笃定是郁谨救了淳哥儿。

    挨了骂,废太子只好道:“应该是老七救活的——”

    见景明帝瞪眼,废太子突然觉得这是个告状的好机会,忿忿道:“父皇您有所不知,当时儿子被杨氏那个悍妇给打晕了,并没看到老七施救的过程,等醒来时淳哥儿已经没事了,这才不知道怎么说……”

    景明帝冷笑:“定然是你妨碍老七对淳哥儿施救,你媳妇才让你别添乱。”

    废太子:“……”他真的连大风刮来的都不如!

    “潘海,传燕王、静王妃进宫。”景明帝吩咐一句,又问废太子,“你如何察觉淳哥儿是被人推下水的?”

    废太子摸摸被打的地方,道:“淳哥儿自己说的。他被推下水之前看到了凶手的倒影!”

    景明帝眼神陡然一缩:“凶手可有找到?”

    废太子眨眨眼:“儿子吩咐人搜查凶手,就赶紧来告诉父皇这件事了。”

    景明帝嘴唇抖了抖,习惯性想骂,又默默忍下来。

    罢了,这混账玩意儿虽然不争气,至少让他早早知道了这件事,而不是被蒙在鼓里。

    不多时,郁谨与静王妃进了宫。

    “静王妃,淳哥儿如何了?”

    静王妃脸色煞白,依然惊魂未定:“回禀父皇,淳哥儿有些受凉,已经喝了驱寒的汤药睡下了,奶娘正守着他。”

    “没有大碍就好。”景明帝松了口气。

    静王妃看了郁谨一眼,道:“多亏七弟救了淳哥儿。”

    景明帝正想问这个,立刻看向郁谨:“老七,你是如何救醒淳哥儿的?”

    “先清理淳哥儿口鼻中的异物使他能呼吸顺畅,再渡气给他,并按压胸口辅助他恢复呼吸……”郁谨解释道。

    景明帝大为惊奇:“渡气?难不成人断气后被渡气就能活过来?”

    废太子等人听后同样一脸惊奇,俱都盯着郁谨等他回话。

    郁谨哑然失笑:“应该不是。要真能如此,岂不人人不老?”

    “那淳哥儿怎么——”

    “是这样,南边多水,溺水时有发生。儿子在南疆多年,偶然看到有人就用这样的法子救活了一个溺水的幼童。刚才在静园见淳哥儿溺水,就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试了试,没想到真把淳哥儿救了回来。至于为何这样就能救活溺水之人,其中道理儿子并不明白。”

    郁谨目光扫过众人,补充道:“且这个法子不是一定有用,救不回来的十之七八。“

    说到这,他笑笑:“所以还是静王世子有造化,福大命大。”

    景明帝听得格外舒心,不由瞪了废太子一眼。

    瞧瞧老七多会说话,明明救活了淳哥儿却一点不居功。

    老七不居功,他会记在心里的。

    当着景明帝的面,静王妃对着郁谨深深施了一礼:“七弟才是淳哥儿的大恩人,没有七弟用仙法施救,淳哥儿再有造化也不会成为那十之二三的幸运儿。”

    废太子对唯一的儿子十分在意,听静王妃这么一说,跟着抱拳:“七弟,哥哥多谢了。”

    “二哥、二嫂不必如此,淳哥儿也是我的侄儿。”郁谨脾气大,并不代表嘴笨,想说好听话张嘴就来。

    景明帝见兄弟二人气氛融洽,颇觉欣慰。

    “静王妃,朕听静王说有人推淳哥儿下水,真是如此么?”景明帝找静王妃确认。

    废太子听得想翻白眼。

    父皇对他还有没有一点信任了?

    静王妃微微点头:“淳哥儿醒来后说的。”

    “害淳哥儿的人可有找到?”

    “儿媳出来时已经抓到了人,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景明帝没想到这么快就抓到了人,立刻对潘海道:“速速派人去打探消息。”

    潘海领命而去。

    景明帝没有命郁谨三人退下,冷冷道:“对淳哥儿一个孩子下手,实在天理不容。你们随朕一起等着,看要害淳哥儿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就不信所有人都如朵嬷嬷那般嘴硬,这一次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真相比景明帝想象中要来得容易。

    当潘海把推淳哥儿下水的人带到景明帝面前时,那人就全招了。

    “奴婢没有办法,奴婢如果不这么做,一家人都要没命了……”

    “指使你的人是谁?”景明帝面无表情问,心已经揪了起来。

    “是……是晋王……”

    废太子一听就怒了:“老三为何对淳哥儿一个孩子下手?”

    景明帝抄起桌案上的茶盏就掷到了地上:“这个畜生!”

    老二纳闷老三为何会对淳哥儿下手,他却一下子明白了。

    老三那个丧心病狂的定是因为近来有复立太孙的风声,这是觉得淳哥儿对他有威胁了!

    储君之位空悬,果然是生出魑魅魍魉来。

    “传晋王进宫!”

    当晋王跪倒在景明帝面前,看着景明帝铁青的脸色,便知大势已去。

    他垂目盯着能把人清晰映出来的金砖,自嘲笑了笑。

    后悔么?他既然打算争那个位子,就没有了后悔的资格,只是对不住妻儿了。

第535章 愿赌服输

    景明帝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的晋王,不甘心问道:“老三,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丧心病狂,竟对淳哥儿一个孩子下手?”

    晋王以额贴地,给景明帝磕了一个头,颤声道:“儿子一时鬼迷心窍,父皇如何惩罚儿子我都认罚。只是儿子的妻儿是无辜的,请父皇网开一面,饶过他们吧。”

    指使人害静王世子是什么罪?静王世子无事,罪名可大可小。

    可晋王知道惩罚定然轻不了,不只是因为淳哥儿是景明帝最疼爱的孙子,更重要的是他把争位的心思暴露无遗。

    而这才是最令帝王忌讳的。

    天家无父子,哪怕心里再想,一旦让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确定你正盯着他的位子呢,岂能有好?

    “老三,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朕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对兄弟子侄下手了?”景明帝铁青着脸拍拍龙椅,“倘若真让你坐上这个位子,你是不是要对凡是能威胁到你的人赶尽杀绝?”

    望着跪地的晋王,景明帝十分痛心。

    在他印象里,这个儿子话不多,很多场合都沉默低调,甚至是除了秦王之外最让他觉得安分的,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这般可怕的样子?

    景明帝想到了大臣们呼吁立储君的声音。

    他其实明白那些臣子的请求是对的。

    储君之位空悬,确实会令人心不稳。

    甚至先前明明给废太子按了唆使人杀害安郡王的由头,许多大臣依然反对废斥太子,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如果不是废太子与杨妃私通,实在无法饶恕,他真的不愿走到废斥太子这一步。

    也是因为明白这些,面对大臣们的咄咄逼人他才一再隐忍。

    他知道储君之位空悬的害处,可已经因废太子失望过,就越发不敢轻易定下新的储君。

    倘若新太子比废太子都不如呢?总不能再废斥一次。

    可这些小畜生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景明帝心痛如绞,冷冷盯着晋王。

    而把头深深埋着的晋王心里正冷笑着:对他失望?呵呵,父皇何曾对他寄予过希望,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

    他是废太子之下最年长的皇子,机会来了为什么不能死死抓住,而是便宜一个小毛孩子?

    他也想扬眉吐气,看着那些无视他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现在,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

    到这时,晋王隐隐觉出是落入了圈套,不然动手害淳哥儿的人不会如此轻易被揪出来,更不会这么快把他供出来。

    但最后还是那句话,争输了,他认。

    “潘海,传朕旨意——”

    晋王浑身一颤,听景明帝往下说。

    景明帝双目微阖,缓缓道:“晋王为一己之私谋害子侄,其心险恶,现降爵为郡王,从此携妻儿守卫皇陵,永不得离开……”

    殿内不少人暗暗吸了口气。

    晋王被罚去镇守皇陵,下场有点惨啊。

    当然,倘若晋王谋害的是太孙或太子,那就不是寻常事件了,而是上升到犯上作乱的高度,要是那样如何惩罚都不为过。

    而晋王谋害静王世子被惩罚这么重,足以说明静王世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晋王默默听着,身子晃了晃。

    景明帝半点怜惜之色都无,想了想,补充道:“晋王生母安嫔即日出宫,随晋王一同前往皇陵。”

    经过朵嬷嬷的搅风搅雨,他不想再给后宫留下任何隐患。

    安嫔在后宫本就是悄无声息的存在,让她与儿子团聚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接到旨意的安嫔在为儿子难过之余,确实对未来生出几分期待。

    天知道她盼着与儿孙共同生活盼了多少年。

    按惯例,她们这些嫔妃只有等帝王崩逝之后,有子女的可以被子女接出宫去团圆,无子女的几乎都要进家庙,从此与世隔绝了却残生。

    她以为她不一定熬得过皇上,没想到皇上开恩了……

    安嫔没有见到景明帝的面,来到坤宁宫规规矩矩给皇后磕了几个头。

    皇后看着老老实实磕头的安嫔,心底叹了口气,声音温和:“起来吧,皇上允你出宫与晋王团圆,是对你的恩典,望你莫要因为晋王被罚而想岔了,自寻烦恼……”

    安嫔忙道:“娘娘放心,嫔妾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嫔妾入宫多年,蒙娘娘一直关照,此去再无相见之日,在此祝娘娘顺遂一生。”

    皇后对一旁大宫女颔首。

    宫女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安嫔。

    皇后温声道:“里面是一些细软,不管用不用的上,你带着吧,也是相识一场。”

    “谢娘娘赏。”安嫔接过小包袱,擦了擦眼泪,又给皇后磕了一个头,“嫔妾告退了。”

    安嫔离开后,皇后起身,对心腹宫女道:“去福清公主那里。”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团圆更好呢?望晋王一家能够想开。

    旨意传到晋王府,王府下人登时乱成一团,被晋王妃怒斥了一位管事才安稳下来。

    晋王一脸惭愧:“文君,是我对不住你……”

    晋王妃笑笑,握住晋王的手:“夫妻本是一体,王爷不要这么说。”

    “可你与孩子们从此就要守着冷冰冰的皇陵,远离京城繁华——”

    晋王妃伸手按在晋王唇上,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呢,咱们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就足够了。王爷,不瞒你说,自从你有了那个心思,我不止一次想过失败的下场,做了无数噩梦。而今咱们都能好好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晋王妃说着泪如雨下,那颗整日整夜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能安稳跳动了。

    平淡如水的生活在她看来是最好的,她甚至庆幸在王爷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能够脱身。

    倘若这一次静王世子死了,或者后边王爷与人争得更激烈犯下更大的错,恐怕连性命不保,那对她与孩子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晋王府很快就空下来,从此朱门紧锁,不知引来多少感叹,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此刻的齐王府,主人恨不得仰天大笑。

    齐王快步走进正院,把晋王受罚的好消息带给齐王妃。

第536章 机会

    正月那次小产令齐王妃的身体垮了大半,精神更有些萎靡不振,可听到晋王受罚的消息却振奋起来:“王爷,晋王当真被罚去守皇陵?”

    齐王笑道:“这还有假。不只是他,他的妻子儿女都要去,就连在宫中安享荣华的安嫔都被父皇逐出了宫。”

    “太好了,太好了!”齐王妃摸着小腹哭起来,“我儿,你听到了吗,你父亲总算为你出了一口气!”

    这个小产的孩子成了齐王心中一根刺,令他不愿意触碰,更不愿见到齐王妃这般失态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道:“害我们孩儿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就放开心怀吧,等养好了身子,孩子一定还会来找我们。”

    齐王妃擦擦眼泪,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嗯,我听王爷的。多亏了王爷,才让害我们孩儿的人得到了惩罚。”

    她还没有三十岁,只要好好调养,孩子一定还会来的。

    “这样就对了。”齐王揽住齐王妃的肩,轻轻拍了拍。

    老三倒了,他的机会大了,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有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王妃拖后腿。

    郁谨回到燕王府,讲起了外边的风雨。

    姜似更感兴趣的是他救活淳哥儿的事。

    “以渡气给人续命,确实稀奇。”

    正如郁谨所说,南边多水,常有溺水者,她亲眼见过几回,但没见过用渡气救命的法子。

    总觉得她与阿谨待的不是一个南边。

    一张俊脸凑过来,在眼中陡然放大。

    对方的呼吸有些灼热,眼神更加灼热。

    “阿似,你要是好奇,不如咱们试试?”

    姜似微微一怔,在那双精致得不像话的眸子里看到了压抑的火苗。

    她不由想到了时不时在她眼前打晃的纪嬷嬷。

    老嬷嬷板着脸,说得相当直接:“王爷年轻气盛,王妃忍心让王爷一直这么忍着?王妃不愿意用宫中的教引宫女没关系,那就挑一两个人品好、信得过的开了脸伺候王爷,不比王爷一时忍不住在外边有了牵扯强?到那时,王妃才是欲哭无泪呢……”

    最后,忠言逆耳的纪嬷嬷被郁谨打发去刷马桶,还是她说好话才从茅厕放出来的。

    姜似伸手揽住郁谨的脖子压向自己,唇齿相触:“试试就试试。”

    她已经偷偷研究过了,有着身孕也是可以的,反正打死不给阿谨安排别的女人!

    郁谨慌张逃离到半丈开外,狼狈道:“阿似,咱们就好好说话,挺好的……”

    姜似笑起来:“不试试了?”

    “不试了,等以后再试也不迟。”他擦了擦汗,想着刚才的心旌摇曳暗暗苦笑。

    在孩子没生出来之前,再也不敢与阿似开玩笑了,每次都是他吃亏。

    “它到底什么时候出生啊。”郁谨伸手摸了摸姜似微隆的腹部。

    姜似对此也没经验,只能听大夫的:“良医正不是说了,五月底或者六月初。”

    提到预计的生产日期,姜似有些忧虑:“最好是六月出生。”

    “为什么?”郁谨颇不解,“到了六月天就热了,你坐月子会更吃亏。”

    姜似嗔他一眼:“你忘了咱们这边的说法,毒五月出生的孩子不吉利,尤其是端午那日出生的。”

    郁谨哑然失笑:“阿似,你怎么也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姜似轻抚小腹,叹口气:“大概是因为要做母亲了。对自己,可以不在意别人看法,对孩子就希望他少些挫折磨难。”

    郁谨盯了盯她的腹部,笑道:“那我希望它是个男孩子。”

    “为何?”

    “男孩子皮糙肉厚啊,受点磨难不是坏事。”郁谨笑眯眯指了指自己,“就像我,从小还被人说妨克一国之君呢,比起来毒五月出生的孩子算什么?你看我不是好生生长大了,那些兄弟没有我长得好,还没我有钱,媳妇更没我媳妇漂亮……”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把姜似逗得笑意不止,心中那点忧虑散得一干二净。

    这时阿巧进来禀报静园送了礼物来。

    静园送的礼物很不少,是用马车拉来的,随同礼物前来的静园管事对郁谨二人谢了又谢,这才离去。

    “老二还知道送礼,长进不少。”

    姜似把收拾礼品的差事交给丫鬟们,叹道:“经过静王世子险些被害的事,只要再有一个契机,静王说不定又翻身了。”

    翻身又被打落云端,第二次才是真正永世不得翻身,只是可怜了静王妃……

    想到前世静王妃的结局,姜似心头有些沉重。

    这次静园送来的礼物,有许多是小孩子用得上的,一看就是费了心思准备的。

    对曾经的太子妃而今的静王妃,姜似颇有好感。

    那其实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只可惜所遇非人。

    这正是姜似无奈甚至偶尔苦闷的地方。

    这世上本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子,可只要她们嫁了人,一生荣辱几乎就要取决于那个男人了。

    这可真是不公平,当有足够的能力后,她或许该做些什么。

    “随他怎么翻吧,翻来翻去不过一条臭鱼。”郁谨懒得再提废太子的事,拉着姜似用饭去了。

    礼部尚书府的杨父与杨母借着探望外孙的机会与静王夫妇碰了面。

    杨父与废太子窝在书房里谈话。

    “岳父,你险些就要见不着你外孙了,晋王那个畜生真不是东西!”

    见废太子连骂人都骂得这么直白,杨父颇有一种心凉的感觉。

    这个女婿就不能稳重一点吗!

    “幸好淳哥儿无事,王爷反而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废太子一愣。

    “是啊,王爷您想,晋王会害淳哥儿就是为了太子之位。皇上见储君之位空悬引起诸多事端,定然不会再拖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下定决心立太子。那您的机会岂不是来了?”

    废太子眨眨眼,不安道:“可父皇要是立别人怎么办?”

    杨父嘴角一抽,问废太子:“王爷觉得谁机会最大?”

    废太子想了想,试探道:“齐王?”

    杨父摇摇头,语重心长道:“王爷错了,机会最大的是您啊!”

第537章 你不懂

    “我?”废太子指了指自己鼻子,欢喜又忐忑,“岳父真的觉得我机会最大?可我犯了大错,父皇不会原谅我的。”

    见废太子垂头丧气,杨父暗暗生气。

    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王爷何必如此没信心?您因与安郡王争风而气愤杀人,说起来只是一时冲动,不过是因为安郡王的身份才让您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现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皇上气也差不多消了,而立太子迫在眉睫。依我看来,皇上心中最看重的还是王爷您……”

    废太子双眼无神,摇摇头:“岳父,你不懂……”

    他要真的只是杀了安郡王就好了,若是那样,父皇根本不会夺了他的太子之位!

    杨父见废太子如此颓废,有些急了,干脆直言道:“王爷,咱们翁婿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放眼京城,贵人们手上有人命的不在少数,您见有谁追究了?在我看来,您就是考虑不周,在行宫大殿开宴的场合让人动手,影响太大,皇上不得不严惩。您没见当时废斥您时许多大臣都反对吗?事情过了这么久,又闹出晋王谋害淳哥儿的事,皇上心里定然后悔了……”

    杨父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废太子依然还是那句话:“你不懂……”

    杨父都想跳起来给废太子一个耳光了,心道这女婿要只是寻常人,他大耳刮子早就扇过去了。

    不懂,不懂,你可说说究竟怎么不懂啊!

    暗暗吸口气平复了情绪,杨父问道:“王爷,您究竟在担心什么?我是您的岳父,定然站在您这一边,您有什么担忧就直言,对我没有隐瞒的必要。”

    废太子定定望着杨父,咬牙道:“既然岳父这么说,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了!”

    “真相?”杨父觉出古怪来,立刻打起十分精神,“王爷说吧,什么真相?”

    “其实……安郡王不是我指使人杀的!”

    “什么?”杨父愣了。

    “我根本不认识动手的那个金吾卫。”

    “什么?”杨父越发震惊,用力握住废太子的手,“既然如此,皇上为何给您定罪?嘶——莫非是甄世成那老东西断错了案?”

    废太子叹了口气:“岳父错了,甄世成那老东西就是太会断案了啊!父皇给我按上唆使人谋害安郡王的罪名,是为了……为了……”

    杨父一颗心提了起来:“王爷可说啊!”

    废太子心一横道:“为了掩饰我的过错,那时候我正与杨妃在一起——”

    扑通一声响,杨父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门外小厮的声音传来:“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守好你的门!”废太子喊了一声,看看在地上挣扎的杨父,莫名松了一口气。

    说出来也好,这个秘密总算有人一起负担了。

    狼狈爬起来的杨父却想放声大哭。

    他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会摊上这种女婿!

    再多的后悔、愤怒,迎上废太子那张脸,杨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嫁到皇室的女儿还能收回来不成?这条贼船,他只能一直坐下去了。

    缓了好一会儿,杨父问:“这件事,王妃知道吗?”

    废太子摇摇头:“除了父皇与甄世成那几人,就岳父知晓了。”

    杨父眼角动了动,心中苦笑:这么说,他还真是荣幸嘞。

    “王爷记得此事万万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连王妃也不能说。”杨父正色叮嘱道。

    他那个女儿性子有些倔,要是知道夫君与庶母私通,恐怕会做出可怕的事来……

    “我当然晓得。”废太子巴巴望着杨父,“岳父,您说我还有机会吗?”

    杨父嘴唇动了动。

    废太子叹口气:“所以我说,老三倒了,老四的机会最大了……”

    杨父看了一眼窗口。

    为了密谈,窗户紧闭,薄透的窗纱映出窗外一丛芭蕉的影子。

    这个书房还是太憋闷了,这个静园更憋闷。

    他的女婿生来就是太子,绝不能一直窝在这种地方!

    杨父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不,王爷还是有机会的。”

    废太子看着他。

    “早先有大臣提议复立太孙,皇上没有反对,就证明皇上对您没有彻底死心……”

    死心?

    废太子总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别扭,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还是听听岳父怎么说吧。

    杨父看着一心求教的废太子,叹道:“王爷能把真相对我讲明是对的,这样咱们才能准确估摸皇上的心思。王爷所犯错误不小,重疾需下猛药,要想皇上回心转意,就要让皇上看到王爷的一片诚心……”

    “可如何才能让父皇见到我的一片诚心呢?”

    “等。”

    “等?”

    “对,只要耐心等,机会总会有的。再说,如果实在等不来机会,咱们还能创造机会……”

    书房的光线渐渐暗下来。

    正院里,杨母看过淳哥儿,与静王妃关上门说话。

    “谢天谢地,淳哥儿没有大碍。”杨母双手合十道。

    静王妃笑笑:“母亲错了。不是谢天谢地,淳哥儿能好多亏了燕王。”

    “话虽这么说,终归还是咱们淳哥儿有福气才能被救回来。我听说皇上、皇后赏了不少东西给淳哥儿,还说等淳哥儿身子骨好了接进宫去小住?”

    “嗯,不过被我婉拒了。”静王妃淡淡道。

    杨母大感诧异:“淳哥儿能回宫小住是好事啊,王妃你为何拒了——”

    静王妃打断杨母的话:“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我不想再让淳哥儿卷入这些风波里了。淳哥儿如今只是世子,身份与其他王世子没有区别,越过别人并非好事。”

    “你啊——”杨母想劝几句,最终只是道,“你祖父近来头发全白了……”

    静王妃不为所动,淡淡道:“祖父已经年逾花甲,白发很正常。”

    经过了险些失去淳哥儿的痛苦,任何人别想再拿任何事给她施加压力。

    她只想看着淳哥儿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至于别的,都给她滚得远远的!

第538章 地动

    整个四月仿佛多事之秋,景明帝还在为立太子的事烦心,传来了钱河县地动的消息。

    钱河县就在临省,与京城很近,地动那日就连京城都感觉到了大地摇晃,鸡鸣狗吠。

    接到钱河县地动的急报,景明帝立刻召集六部尚书等重臣商讨善后的事。

    一支支队伍从京城出发赶往钱河县。

    一个个消息又从钱河县传回来。

    “钱河县地动,屋舍倒塌无数,人员伤亡万余……”

    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使景明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就在这样肃穆悲凉的气氛中,眼看着便要进五月,一桩更大的烦心事传来:钱河县出现了疫情!

    大灾之后必有疫情,这几乎是常识了。原因很简单,灾难过后死伤无数,那么多尸体得不到及时处理就会腐朽溃烂,蚊蝇冲天,连人们的饮用水都会被污染。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出现疫情几乎是必然。

    即便早有预料,景明帝的心情亦好不到哪里去,一队医官带着无数药材浩浩荡荡赶往钱河县。

    实在太倒霉了!

    景明帝忍无可忍,听从国师的建议,又由钦天监择定良辰吉日,率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于太庙祭祀祈福。

    太庙是皇室家庙,除了一年中形成定例的祭奠仪式,每逢大事都需告祭祖先,以求先人庇佑。

    这些年来大周天灾并不少,景明帝本来觉得扛得住,奈何糟心事全往一块赶,就想找先祖们哭一哭,求些安慰了。

    祭祀这日是个好天气,天空碧蓝,明媚的阳光把太庙殿前的白玉石阶照得熠熠生辉。

    以景明帝为首的众人皆穿着隆重礼服,在景明帝的率领下开始叩拜。

    景明帝口中念着拟好的词,心中则默默道:列祖列宗啊,不肖子孙近来简直水深火热,再不照顾照顾,我就扛不住啦——

    默默的诉苦还没念叨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天地动摇。

    京城竟然地动了!

    地动来得太突然,那个瞬间皇亲贵胄以及文武百官都被吓住了,片刻后无数尖叫声才响起来,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景明帝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眼看着一道旗杆折断了砸下来,见到这一幕的人不由目眦欲裂,狂喊道:“护驾,快护驾——”

    离得远的束手无策,离得近的——一道人影扑过去,把景明帝猛地推开,紧跟着惨叫声响起。

    好在此处不是震源,这样的混乱觉得无比漫长,实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停下了。

    天地不再动摇,人们终于能稳稳当当爬起来。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无数人向景明帝奔去。

    景明帝定了定神,由身边的人扶着站起来后看向被旗杆压在地上的人,失声道:“琅儿!”

    废太子名“琅”。

    众人这才愕然发觉原来救了皇上的竟然是静王。

    “王爷,您没事吧?”众人纷纷问道。

    趴在地上的废太子一动不动,鲜血从背部往外渗出来。

    景明帝不顾刚刚经历过地动的心有余悸冲过去:“琅儿,琅儿你怎么样?”

    这个时候景明帝内心是崩溃的,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儿子他即便再恨,也抹不掉父子亲情。

    “琅儿——”

    “咳咳咳——”轻轻的咳嗽声传来,废太子艰难道,“能不能……把这旗杆先弄起来……”

    听到废太子的声音,景明帝大喜,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旗杆抬起来,救治太子!”

    叫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早已习惯,到了情急的时候这个称呼就脱口而出,却把“静王”二字忘到了脑后。

    “太子”二字一出,礼部尚书杨得光险些喜极而泣。

    太好了,皇上在这种场合叫了太子,不愁太子不能复立。

    于地动中狼狈跌倒,浑身各处擦破了皮的齐王才刚爬起来,听到景明帝的话一时忘了反应。

    救治太子?

    父皇这声误称知不知道会造成多大影响?

    他一张脸变得苍白,内心涌上比地动时还深的惶恐,渐渐变成绝望颓然。

    地动算什么,此处显然不是地龙发威之地,地面晃动了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这么多人最多踩伤摔伤而已。

    可是随着父皇这声喊,他先前那么多谋划一下子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白费功夫了……

    齐王难看的脸色放在刚刚经历过惊吓的众人之中丝毫不显,他把内心的翻滚暂且压下,强撑着与其他人一道慰问废太子。

    废太子直接被抬回了皇宫救治。

    “静王如何?”等太医过来禀报,景明帝迫不及待问。

    太医作揖道:“皇上洪福,王爷背上的伤不算重,只是五脏六腑受了些震荡,需要将养一些时日。”

    景明帝松了口气:“那就好,务必调养好静王的身子,不能落下病根。”

    太医忙应下。

    开玩笑,太庙前皇上那声“太子”他听闻了,看来静王要翻身了,他可不能马虎。

    景明帝走了进去,看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废太子,问道:“觉得如何?”

    废太子挣扎着要起身,被景明帝拦下:“不用动,趴着就是。”

    废太子侧头对着景明帝,忍着痛苦道:“儿子没什么,父皇没事就好。”

    “你——”景明帝想问问那时为何会不顾一切扑过来,最终默默咽下了这话。

    他们是父子,他对老二有感情,老二对他何尝不是呢。

    景明帝轻轻拍了拍废太子的肩膀,温声道:“回到静园好好养着吧。”

    还是静王身份的废太子被抬出了皇宫,回到静园休养,可所有人都知道静王在静园可能住不久了。

    杨父身为废太子的岳丈,前往静园探望无可厚非。

    打发走了伺候的人,静王激动问道:“岳父,你说父皇是不是要回心转意了?”

    杨父难掩喜色:“王爷奋不顾身救了皇上,皇上定会回心转意的。恭喜王爷了!”

    废太子傻乐了一会儿,问:“岳父,旗杆是你找人动的手脚?”

    杨父一愣,而后哭笑不得:“王爷想多了,那种场合如何动手脚……”

    废太子嘤嘤哭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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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版简体、繁体)人都说姜家四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可惜被安国公府摘走了这朵鲜花。然而姜似出嫁前夕,未婚夫与别的女人跳湖殉情了。。。。似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似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似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