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上钩
十四公主一脸病容,哭声哀切,瞧着可怜极了。
“父皇说母妃得了急病,可我不信……母妃前一刻还在照顾我,父皇与母后来看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未免太奇怪了……“她哭着望着朵嬷嬷,满是祈求,“嬷嬷,我好难过,我知道没有人会告诉我的,可我还是好难过……”
朵嬷嬷一只手轻轻拍着十四公主脊背,眼睛扫了扫四周。
任何地方都少不了逢高踩地。
陈美人害死了十五公主,别说宫里,就是宫外都知道了。这样一来,即便帝后对十四公主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与怪罪,自有无数人揣测上意行事。
金尊玉贵的公主,不需要如何苛待,只要多一点漠视就足够凄凉。
此时十四公主的住处就冷清清如雪洞一般。
空旷冷寂的屋中,朵嬷嬷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殿下真的想知道美人是如何去的?”
十四公主低泣声一停,猛然抬眼望着朵嬷嬷,眼中迸发出希翼:“嬷嬷,你知道?”
朵嬷嬷带着犹豫与忐忑:“这事说给殿下听,倘若被人知道,那奴婢就犯了大错——”
十四公主用力握了一下朵嬷嬷的手:“嬷嬷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嬷嬷愿意告诉我,让我这做女儿的知道母妃去世的真相,不当一个稀里糊涂的人,对我来说就有大恩了,我怎么能胡乱说话害了嬷嬷呢。”
朵嬷嬷叹口气,声音放得很轻:“奴婢也是不忍心殿下蒙在鼓里,不过殿下知道了就藏在心里吧,莫要让人瞧出行迹来,那样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殿下……”
“嬷嬷你说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该如何心里有数。”
“陈美人……是被赐死的……”
“赐死?”十四公主眼神猛然直了,握住朵嬷嬷的手加大了力气,“是谁……赐死了我母妃……”
朵嬷嬷低声叹息:“殿下,还有谁能赐死美人?”
十四公主眨了眨眼,泪水簌簌而落:“不可能,父皇那般仁慈宽厚,为何会赐死我母妃?”
“在皇上看来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罚。”
“我母妃做了什么错事?”十四公主追问。
朵嬷嬷沉默着。
“嬷嬷,求你告诉我吧,我不相信母妃会做了什么错事能让父皇赐死的地步。”
“唉,其实美人也没犯多大的错。福清公主的眼睛好了,恰恰殿下病了,有谣传说美人认为福清公主与殿下相冲,所以福清公主眼睛一好殿下才病了……”
“然后呢?”十四公主抿唇问。
“皇后说美人藏了写有福清公主生辰和姓名的小人儿用针扎,皇上为此大为震怒,于是下令赐死美人……”
十四公主呆呆听着,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我那些日子一直病着,母妃照顾我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弄那些乱七八糟的。这都是捕风捉影,皇后娘娘有证据么?”
从“母后”到“皇后娘娘”的称谓转变令朵嬷嬷眼底划过笑意,她轻轻拍了拍十四公主,叹道:“殿下,福清公主是皇后的命根子,捕风捉影已经足够了,哪里还需要证据?”
十四公主眸子睁大三分,脸色苍白无比:“没有证据就能赐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朵嬷嬷弯了弯唇角:“殿下真是孩子话,对于身处高位的人来说,想要一个人死,甚至连捕风捉影都用不着……”
十四公主伏在朵嬷嬷身上痛哭起来。
朵嬷嬷任由十四公主哭够了,温声劝道:“殿下还是擦干眼泪吧,不然等到明日眼睛会肿的。”
十四公主惨笑:“肿不肿有什么打紧的,反正我是没了娘的人,在这里自生自灭罢了。”
“殿下错了,今日太后派奴婢来探望您,消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明日皇后娘娘说不定就亲自过来了。”
十四公主忽然擦了擦眼泪,眼中闪烁着某种光亮:“明日皇后会来?”
由母后到皇后娘娘再到皇后,再一次的称呼变化促使朵嬷嬷下了某种决定。
她开了口:“皇上最孝顺太后,皇后对太后自然也是孝顺的,见太后派奴婢来看望殿下,岂有毫无表示的道理?”
“或许只是派宫婢来……”
朵嬷嬷笑笑:“殿下应该听说了,皇后娘娘今日与皇上有些不愉快。明日皇后要是亲自过来,既表示了对太后的尊重,又向皇上示了好,一举两得,换做是殿下是不是也会这样做?”
十四公主默默听着,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微微晃动,令这张柔美恬静的面庞莫名有些森然。
“这么说,皇后一定会来了?”空寂的屋内,随着灯光的摇曳,她轻声问。
朵嬷嬷适时露出担忧之色:“殿下,等明日皇后来了您可不要露出不满来,不然对您不好——”
十四公主用帕子掩口咳嗽起来,好一会儿后垂眸盯着帕子上的一抹鲜红。
“嬷嬷你看——”
朵嬷嬷目光触及帕子上的血迹,眼神一缩。
“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皇后对我满意还是不满又有什么关系呢?”十四公主喃喃说着,用力抓住朵嬷嬷的手,“嬷嬷,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可见在心里是可怜我的。求你帮帮我吧,我想替母妃讨一个公道——”
朵嬷嬷面露迟疑。
先前的迟疑是伪装,而这一次却是真的。
她想在十四公主心中种下仇恨的引子,继而再接触几次,等时机成熟了再行事。没想到十四公主因自知时日无多,根本不愿意等。
她若是现在出手,会不会太急了?
可若是不出手,任由十四公主乱来赔了性命,岂不是浪费了一枚好棋?
十四公主突然挣扎着起身,给朵嬷嬷行了一个礼:“刚刚的话嬷嬷就当没听过吧,是我让嬷嬷为难了,只求嬷嬷不要对别人提起就好。”
十四公主的举动让朵嬷嬷那一丝犹豫烟消云散。
“殿下打算如何替母妃讨回公道?”充斥着药香味的屋中,朵嬷嬷问。
十四公主抿唇:“嬷嬷不必问太多,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第510章 幸不辱命
“殿下莫要冲动……”
十四公主眼睛晶亮望着朵嬷嬷,弯了弯唇:“嬷嬷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殿下,您这样实在令奴婢不安,明日您莫非要对皇后娘娘不利?”
十四公主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语气冷然:“她害死我母妃,难道我不该报复么?”
“殿下,皇后娘娘出行必然前呼后拥,即便是来探望您,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会少。您正病着,难不成要靠蛮力不成?若是那样,恐怕什么还没来得及做就失败了。到那时,您又如何对得起美人一片慈母之心?”
十四公主掩面哭泣起来:“除了这副病歪歪的身子,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少女的抽泣声在屋中回荡,随着幔帐轻晃,越送越远。
“殿下想没想过用毒?”
十四公主哭声一停,看向朵嬷嬷。
朵嬷嬷已到中年,看起来慈眉善目,可轻飘飘说出的话却透着莫名寒意。
“用毒?”十四公主一脸茫然,“我平日所用一分一厘都有定例,又能从哪里弄到毒呢?”
朵嬷嬷从袖中摸出一物递过去。
那是一个十分小巧的玉盒,外观普普通通。
十四公主不解看着她。
“这里面是一种毒虫,只要找机会让它进入人的体内,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慢慢表现出心衰的症状,最终心衰而亡,就连御医都瞧不出端倪来。这样一来,殿下既能替母妃讨回公道,又能全身而退,岂不两全其美?”
十四公主盯着小小的玉盒,喃喃问:“嬷嬷为何如此帮我?”
朵嬷嬷眼神闪烁:“奴婢有个义女,原在坤宁宫做事,只因私下抱怨了几句传到皇后耳中,就被皇后悄悄处置了。奴婢与殿下一样,何尝不想替可怜的义女讨一个公道呢。”
十四公主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玉盒上,眼中难掩惊奇与恐惧:“这毒虫要如何用呢?”
“很简单,只需寻到目标手上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够了……”朵嬷嬷的声音带着蛊惑。
十四公主终于握住了那只小小玉盒,轻声道:“这样就行么?”
脚步声响起,重重幔帐被挑开,景明帝与皇后携手出现在朵嬷嬷面前。
朵嬷嬷愣住了,下意识去看十四公主。
十四公主握紧玉盒,走向皇后。
“母后——”
皇后轻轻拍了拍十四公主的手臂,把她拉到身后:“十四做得很好。”
十四公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虚脱般靠着宫婢微微喘息,一字字道:“儿臣幸不辱命。”
她说完,看了看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朵嬷嬷,泪如雨下。
她知道,她的母妃有罪。
那日父皇与母后来了她这里一趟,母妃就没了,她无数次想问母妃真正的死因,收到的只有躲闪嫌恶的眼神。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母后以训斥她的名义派人过来,把母妃去世的真相和盘托出,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母妃竟然是害十三姐眼盲的人,更是害死十五妹的凶手。
如此不堪的真相,尽管不愿相信,她却明白是真的。
许久以前她曾无意中听母妃抱怨过。
那时候她病了,躺在母妃怀中昏睡,母妃紧紧抱着她,小声道:“都是因为福清公主夺了我儿的福运,要是福清公主死了就好了……”
母妃苦涩的泪水滴落到她脸上,已经醒来的她却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这样的话太可怕,她想象不出母妃知道她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就当没听到吧,母妃也只是心疼她说气话而已。
可这样一番话到底在十四公主心中扎了根,当真相摊开在她面前,她没有理由去质疑。
十四公主有怨也有恨,怨母妃糊涂,竟相信那种无稽之谈去害人最终丢了性命,更恨那个挑拨母妃的人。
这个人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找出这个人才是真正为母妃报了仇。
十四公主握着玉盒,手一直颤抖。
她完全不知道刚刚这场戏是怎么演下来的,只觉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十四公主阵阵眩晕袭来,手中玉盒脱落。
一名宫婢手疾眼快接住玉盒:“殿下——”
皇后立刻道:“扶公主去隔间歇着。”
十四公主眼中满是祈求:“母后,儿臣想听一听。”
皇后犹豫着看向景明帝。
景明帝微微颔首:“那就听吧。”
正如老七所说,十四不小了,不能所有事情一味瞒着她,最终被有心人利用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来。
想到朵嬷嬷一点点挑起十四对皇后的恨意,景明帝就是一阵后怕。
假如没有提前一步对十四和盘托出陈美人去世的真相,这个女儿说不定就要步陈美人与杨妃的后尘,被人当了刀使。
而现在他却觉得欣慰。
他甚至没想到十四会表现得这样好,不动声色引对方露出了狐狸尾巴。
思及此处,景明帝对郁谨的评价又高了不少。
母后——皇后娘娘——皇后,这三个称呼的转变是郁谨提点过的。
这小子还真是聪明。
“朵嬷嬷,你一个乌苗人,十五年前混入宫廷兴风作浪,所图为何?”景明帝收回思绪,紧紧盯着朵嬷嬷。
朵嬷嬷沉默着。
“你唆使人害嫡公主、害太子,甚至要害皇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景明帝大怒:“刚刚你教唆十四公主用毒虫害皇后,朕听得明明白白,莫非还想抵赖?”
“皇后处置了奴婢的义女,奴婢想替义女讨个公道而已,至于皇上说害嫡公主与太子,奴婢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看着冷静从容的朵嬷嬷,景明帝怒不可遏,冷笑道:“如果知道你在京城的同伴已经伏法,你还要装糊涂么?”
朵嬷嬷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皇上这是何意?”
景明帝冷笑:“那一对祖孙已经被千刀万剐。朵嬷嬷,你若老实交代如此做的目的,朕可以赏你一个全尸,如若不然,她们就是你的榜样!”
这一次换朵嬷嬷笑起来:“皇上要把奴婢千刀万剐?呵呵,不知皇上问没问过太后?”
第511章 争取时间
景明帝眼中骤然闪过冷光:“你这是何意?”
朵嬷嬷不急不缓道:“有一种虫叫母子连心蛊,一大一小伴生,大的是母虫,小的是子虫。母虫在一人体内,子虫在另一人体内,当体内养着母虫的人受到刑罚,皇上您猜另一人会怎么样呢?”
景明帝不愿顺着朵嬷嬷的话说下去,可事关太后令他不得不妥协:“会如何?”
朵嬷嬷笑起来:“体内有子虫的人会尝到数倍滋味的痛苦。奴婢命贱,死不足惜,只是好心提醒皇上,倘若把我千刀万剐,那太后她老人家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
“混账,你给太后下了蛊?”景明帝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亲手把朵嬷嬷扒下一层皮来。
朵嬷嬷深知景明帝投鼠忌器,神态越发从容:“不错,此时母子连心蛊的母虫就在我体内,而子虫在太后体内。”
“你——”景明帝伸手指着朵嬷嬷,许久没有这般愤怒且无奈。
这滋味可真难受!
皇后开口道:“朵嬷嬷,你一进宫就在慈宁宫当差,多年来太后对你不薄。你为何如此歹毒,竟对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出手?”
朵嬷嬷淡淡道:“没办法,我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为此只能辜负太后了。”
景明帝直直盯着朵嬷嬷,突然脸一沉:“你以为朕会被唬住么?潘海,把这恶妇拿下!”
朵嬷嬷笑起来:“皇上若不信,何不试试看。”
她说着拔下发间金簪,对准手背用力一划。
“拦住她!”景明帝急声道。
金簪被潘海劈手夺过,而朵嬷嬷手背上已经鲜血横流。
十四公主白着脸移开眼睛。
景明帝盯着朵嬷嬷流血的手,沉声吩咐内侍:“去慈宁宫打探一下太后的情况。”
内侍领命而去,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一种剑拔弩张的沉默。
就在景明帝的忍耐快要到极限时,内侍匆匆返回。
“如何?”景明帝迫不及待问。
内侍是潘海的小徒弟,很机灵的年轻人,此时眼中带着惶恐:“回禀皇上,太后本来已经歇下,突然因为手疼起来了,此时已经传了太医过去……”
“太后觉得疼痛的是哪只手?”景明帝看了朵嬷嬷流血的左手一眼,问道。
内侍道:“左手。”
景明帝眸光明明灭灭,波澜起伏。
朵嬷嬷开口道:“皇上若是觉得巧合,那就再试试。”
她说着,眼睛寻找尖锐之物。
景明帝哪敢拿太后的身体开玩笑,厉声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藏在宫中搅风搅雨的人浮出水面后不但没问出动机,反而被对方拿捏住了。
这种感觉,憋屈至极。
朵嬷嬷拉了拉皱起的衣摆,淡淡道:“送我出宫。”
“休想!”景明帝脱口而出。
朵嬷嬷笑了笑:“忘了告诉皇上,我体内的虫可不只母子连心蛊,还有许多用途各异的玩意儿。您以为让人绑了我,我就任人宰割了?那您就错了,我若是想,瞬间就能发作某种蛊虫啃噬我的五脏六腑……”
“够了!”景明帝不想再听下去。
眼前的人哪怕千刀万剐他都不会动一下眼皮,可若是伤及到太后,那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我现在就要出宫。”朵嬷嬷态度坚决,“如果皇上不答应,那我就让太后尝尝心如刀绞的滋味了。太后年纪大了,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现在出宫是不可能的。”一道温婉的声音赶在景明帝之前响起。
朵嬷嬷看向突然出声的皇后。
皇后面色平静,语气和缓:“朵嬷嬷在宫中呆了十几年应该十分清楚,宫锁一旦落下,即便是皇上都不能无故命人开启宫门。你现在要挟皇上开宫门把你送出去,有没有为乌苗考虑过?”
提到乌苗,朵嬷嬷神色严肃起来。
皇后接着道:“我们现在不知你混入宫中兴风作浪的目的,无论你是为了乌苗也好,为了私欲也罢,这终究是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事。倘若现在不顾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送你出宫,你是要全天下都知道一个乌苗人在大周宫廷作恶么?到那时,无论大周与乌苗愿不愿意,双方交恶都在所难免。朵嬷嬷,你想想,这样的后果你能承受?”
乌苗介于大周与南兰国之间,素来保持中立,明面上没与哪方交恶过,也因此这些年来得到了足够的休养生息。
“朵嬷嬷立功心切,本宫能够理解。不如这样,等明日一早开了宫门就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朵嬷嬷看向景明帝。
景明帝从朵嬷嬷的神色中看出几分松动,忙道:“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能拖一时是一时,皇后这一次的表现可比福清眼睛被治好时强多了。
朵嬷嬷沉默了片刻,道:“那好,等天亮宫门一开,我就要出宫!”
景明帝微微松口气,交代人把朵嬷嬷看好,又催十四公主去歇着,与皇后去了旁处。
看了一眼窗外,景明帝面色凝重:“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想出法子来。”
一旦放朵嬷嬷离开皇宫,哪怕一直派人暗暗跟着,因为太后被对方捏在手心都奈何不得。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太憋屈,尤其是只要太后在一日就要受制一日,景明帝完全无法接受。
皇后沉吟片刻,望着景明帝的眼睛:“皇上,您还记得燕王妃治好福清眼睛的事么?”
“这怎么能忘了。”景明帝心中一动。
“当时燕王妃说福清眼中有虫,把虫取出来眼睛自然不药而愈。不知道太后体内的虫燕王妃能不能取出呢?”
景明帝眼睛一亮,与皇后对视。
“不如……让老七媳妇试试?”犹豫了一瞬,景明帝下定了决心。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老七媳妇能有法子最好,没有法子就只能憋屈着了。
比起太后的安康,再憋屈都得认。
皇后所说不假,宫门一旦落锁轻易不得打开,但事急从权,有景明帝的吩咐,潘海悄悄出了皇宫,直奔燕王府。
第512章 办法
燕王府的毓合苑中,依旧灯火通明。
二牛得到了加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洋洋趴在墙根处的窝里,时不时挺直脖子看看窗纱上晃动的人影,无聊甩着尾巴。
屋内,姜似穿着一身雪白中衣,正与郁谨对弈。
郁谨随意放下一枚棋子,道:“那对乌苗祖孙被锦鳞卫带走了。”
姜似捏着棋子道:“那名老妪是乌苗一代长老,以她的手段,锦鳞卫的大牢恐怕关不住她。”
乌苗人口不多,为何能在一众族群中称霸,又能在大周与南兰两个大国之间岿然不动?靠得就是极少数乌苗女那手异术。
在乌苗,可以说是能者为王。
某家出了一位候选圣女,立刻就成了人人尊敬的人家,倘若候选圣女最终成为长老,那这一家无论原先如何,就会成为新贵。
比起个人能力,阶层本身反而不太重要,哪怕长老的子孙,若是平庸无能照样不被人放在眼里。
作为寥寥数位一代长老之一,花长老的能力无需赘言。
郁谨垂眸盯着棋盘,轻声叹息:“是啊,关不住的。”
姜似看着他:“阿谨,你对乌苗族似乎很了解。”
“机缘巧合罢了。”郁谨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转深。
姜似还待再问,阿巧就禀报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
二人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来人?
那就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了。
郁谨起身:“阿似,你歇着吧,我去前边看看什么情况。”
阿巧忙道:“王爷,宫里来的公公说要见王妃。”
郁谨愣了愣,很快吩咐道:“那就把人请到毓合苑的花厅来。”
天寒夜暗,他自然不乐意姜似往前边跑一趟。
二人没等多久就在花厅里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内侍——潘海。
郁谨心中微微一沉。
竟然是潘海亲自过来,看来事情比他想得还严重。
知道时间紧急,潘海开门见山道:“王爷,王妃,宫里出事了,需要王妃进宫一趟。”
郁谨皱眉,道:“潘公公还是先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吧。”
潘海忙把来龙去脉说起:“没想到朵嬷嬷竟会以太后要挟皇上。皇上没办法,只能请王妃进宫一试了。”
“天黑路滑,王妃还怀着身孕。我知道父皇着急,可让王妃一个人进宫我亦十分担心……潘公公,我可否与王妃一同进宫?”
潘海哭笑不得道:“王爷,这可不行,这个时辰您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宫的,即便皇上点头,门将亦不会放行。”
成年皇子半夜进宫,这种要求也就燕王敢提出来。
“王爷,我跟着潘公公进宫就是,你不必替我担心。”姜似对郁谨微微一笑,递了个眼色过去。
郁谨心中百般不情愿,面上却只好点头:“劳烦潘公公替我照顾好王妃。”
“王爷放心,奴婢定会把王妃好生生给您送回来。”
姜似悄无声息上了停在二门口的小轿,抬轿的人飞奔在夜色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放缓了速度。
姜似掀起轿帘一角往外望去。
夜晚的皇城如沉睡的巨兽,厚重的城墙上是点点星火。
那是给巡视的侍卫照明所用。
轿子到了宫门没有停,潘海上前与门将低声说了些什么,便直接抬了进去。
姜似放下轿帘一角,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庞朦朦胧胧,想着将要面对的一切。
“王妃,到了。”
姜似由内侍扶着下了轿,环顾四处,却一时没认出是哪个宫殿。
潘海走在侧前方,步子不急不缓,把姜似引到一处厅里。
姜似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而坐的帝后。
二人之间隔着小小的茶几,茶几上两盏茶袅袅冒着热气。
“儿媳见过父皇、母后。”
皇后竟然起身直接把姜似扶起:“王妃不必多礼,这个时候把你叫来,是本宫的不是。”
姜似向来秉着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则,见皇后客气,柔声道:“母后快别这么说,能为父皇、母后分忧,是儿媳之幸。”
景明帝听了姜似的话颇舒服,顾不得说客套话,开门见山问道:“老七媳妇,你知不知道如何解除母子连心蛊?”
姜似抿了抿唇。
不得不说帝后接受能力很强,只因为她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太后中了母子连心蛊就想到了她。
“想要解除母子连心蛊是不可能的。”姜似一句话令帝后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景明帝不甘心,追问:“不能解除?”
姜似解释道:“母子连心,倘若有外力意图杀死子虫,母虫很快就会感应到,下蛊毒的主人自然就会知道了。在那个瞬间足够朵嬷嬷做太多事令太后痛不欲生,甚至伤及性命。”
景明帝越听脸色越难看:“就拿她毫无办法么?”
难怪先皇密旨中有告诫,让他尽量不要与乌苗族起冲突,会异术的乌苗人委实太棘手。
姜似沉默良久,开口道:“办法有一个。”
“快说!”
“用特殊办法在母虫尚未察觉之前把子虫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姜似缓缓道。
景明帝与皇后心头一震,神色十分复杂。
良久后,景明帝艰难开口:“对那个人……可有要求?”
作为一个帝王,无论如何宽厚,太后的命与寻常人的命在他心中也是不同的。
姜似咬着唇,迟疑片刻似是下了决心,道:“儿媳可以当这个人。”
“不可!”景明帝反对的话脱口而出。
皇后跟着道:“王妃,你是燕王之妻,更怀着龙孙,如何能冒这种风险?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你说出要求,我与皇上自会把人找来,即便承担罪孽,那就由本宫承担吧。”
姜似无奈笑笑:“儿媳也不愿冒险,只是旁人不懂转移之法,若不能在第一时间完成转移就瞒不过母虫……”
这种凶险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不表现得困难些,又如何加重帝王的感激呢。
这可是个实现小目标的好机会。
景明帝听明白了,连连摇头:“这样不成,救了太后,却害了你与孩子,太后知道也会不安的……”
第513章 破局
姜似看着景明帝。
厅内光线明亮,可以把景明帝紧皱的眉、眼角的皱纹以及鬓边的白发瞧得清清楚楚。
母亲与怀着身孕的儿媳,孰生孰死,按着大周的伦理纲常不算太艰难的选择。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譬如民间有老母亲状告不孝子,官府会帮着老母亲斩杀其子,甚至不给悔改的机会,此乃十恶不赦。
对于景明帝来说,在太后与儿媳之间能犹豫已经算是宽厚了。
姜似当然不能等景明帝做出决定,道:“父皇,皇祖母被朵嬷嬷的母子连心蛊控制,倘若朵嬷嬷鱼死网破,就会危及皇祖母的性命。儿媳把皇祖母体内的子虫转移到我体内,却有七成把握压制住子虫。您心疼儿媳,儿媳十分感激,但皇祖母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
“你真的有七成把握?”景明帝眼睛一亮。
姜似轻轻点头:“七成应当是有的。”
皇后唇角翕动,十分想问一问这也是生而知之带来的么,最终识趣没有提。
这件事皇上定然早就派锦鳞卫调查过了,燕王妃若是有异常,皇上不会等到现在还风平浪静。
景明帝沉默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皇后终于忍不住催促:“皇上?”
再不下决定,恐怕就来不及了。
景明帝看着姜似,眼神十分复杂:“老七媳妇,太后就交给你了。”
他十分想许诺什么,又说不出口。
人倘若出了事,许诺又有何用?人若是没事,他自然好好补偿。
皇后见景明帝做了决定,微微松口气,问姜似:“不知要准备些什么?太后此刻应该睡下了……”
“无须准备什么,命人把我领到太后面前就够了。太后睡着刚刚好,只是转移子虫时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姜似说着要求。
“皇后,你命人把老七媳妇带下去换上宫婢的衣裳,随我们一同去探望太后。”
皇后点头,吩咐人带姜似下去。
只剩帝后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朕是不是太自私了?”景明帝开口打破了沉默。
皇后斟酌道:“人有亲疏,何况太后养育了皇上,皇上不必自责。”
“朕怕老七媳妇出了事,没办法对老七开口……”
皇后没了话说,好一会儿干巴巴道:“世上的事总难两全其美的。”
景明帝苦笑:“朕知道。在老七媳妇与太后之间,朕选了太后。而实际上,老七媳妇若不多说,她本来不必与太后放到一起被选择。这孩子是个孝顺心善的,是朕亏欠了她……”
“皇上放心吧,燕王妃会吉人天相的。”
景明帝点点头。
这样的安慰很无力,可他还是需要。
如果……如果老七媳妇出了事,他定会厚赏她的父兄家族,保她父兄一世荣光。
姜似很快被宫婢领了出来,青衣素裙,一副寻常宫女打扮。
景明帝忍不住问:“老七媳妇,你还有什么交代的?”
姜似对着景明帝福了福:“父皇,儿媳此去无论成功与否,请不要对阿谨道明真相。”
景明帝缓缓点头:“好,朕答应你。”
帝后二人携手往慈宁宫而去,姜似便混在跟在皇后身后的宫婢里。
慈宁宫还亮着灯。
太后突然手疼难忍,才传过太医歇息下来,慈宁宫上下可不敢合眼,就连老太医都暂时被留下了。
见帝后走来,门口的内侍刚要传报,被景明帝拦下。
“不要惊扰了太后休息。”
慈宁宫的掌事嬷嬷迎上来给帝后请安。
“朕听说太后身体有恙,与皇后一同来看看。太后现在如何了?”
掌事嬷嬷随着景明帝往内走,回道:“太后已经歇下了。”
“朕去看一眼太后。”
很快走进内殿,见到了熟睡的太后。
太后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眉头紧锁,不得舒展。
“去外边厅里,给朕仔细说说太后的情况。”景明帝支开管事嬷嬷,交代皇后,“朕不放心太后,皇后先在这里侍疾。”
“皇上放心吧。”皇后欠欠身子,待景明帝与掌事嬷嬷等人出去,立刻对姜似道,“燕王妃,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皇后十分识趣走到门口处守着,背转过身。
姜似打量着太后,而后伸手落在太后手腕上。
仔细感受着太后体内的气息,她不由露出讶然之色。
太后似乎才中了母子连心蛊不久。
朵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十几年,为何选择近日才下手?
姜似一时不得其解,而时间有限不容细想,立刻着手转移子虫。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姜似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母后,已经好了。”
皇后紧绷的心弦登时一松,示意心腹宫婢去给景明帝报信。
景明帝返回,问皇后:“母后怎么样?”
“母后一直在睡,瞧着还算安稳。”
景明帝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对掌事嬷嬷道:“今夜你们好好守着太后,有任何不妥立刻派人去禀报给朕与皇后。”
掌事嬷嬷虽觉帝后夜间前来探望太后有些小题大做,却为帝后的孝心所感动,忙应了。
“也不必告诉太后朕与皇后来过,免得太后挂心。”
“奴婢知道了。”
景明帝强忍着心急回到原先的宫殿,迫不及待问姜似:“如何?”
姜似笑笑:“子虫已经成功转移到儿媳体内,太后现在无恙了。”
“那你——”景明帝欲言又止,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没来由有些心虚。
这还是第一次面对小辈有这种感觉,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说来万幸,子虫在太后体内时日还短,没有形成大气候,儿媳压制子虫没有问题。”
“朵嬷嬷若是自伤,或者对她用刑,对你可有影响?”
“父皇放心,子虫被压制住,就不会因母虫而掀起风浪来。”
景明帝终于露出真切笑意,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皇后提醒道:“皇上,朵嬷嬷不是说她体内还有其他毒虫,倘若对她用刑,她一念间就能发作毒虫而亡。这样的话,咱们依然难以撬开她的口……”
“儿媳可以试试。”
第514章 压制
景明帝看向姜似的眼神完全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这个儿媳妇上辈子难道在乌苗偷师过吗?
景明帝曾派锦鳞卫调查过姜似,怎么查都只是一位寻常贵女,没有任何与乌苗人接触的可能。
要说令景明帝生气的只有一点:老七那混账小子竟然早就认识姜似!难怪赏梅宴上把所有绿梅全给了姜似,这是早就看上了,居然还糊弄他。
气过后也就算了。
作为过来人,景明帝很能理解年少慕艾的感觉。
“老七媳妇,你怎么试?”
姜似平静道:“儿媳可以试试压制朵嬷嬷体内的蛊虫。”
“别人体内的蛊虫你也能压制?”景明帝奇道。
姜似颔首,解释道:“儿媳能压制体内母子连心蛊的子虫,就可以试试压制朵嬷嬷体内的蛊虫,道理是相通的。”
要成为乌苗圣女,天赋可以说是压倒一切的前提。没有天赋,无论如何勤奋都难以更进一步,只不过沦为养蛊用蛊的庸人而已。
乌苗族的异术御蛊术唯有圣女能够掌握,这似乎是历任圣女与生俱来的天赋,其中玄妙不可言传。
据说上一任乌苗圣女之所以空缺,就是因为数位候选圣女中迟迟没有出现掌握御蛊术的人。
姜似到现在还记得她学会御蛊术后大长老震惊的神色。
那一刻,大长老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奇怪,甚至脱口而出三个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大长老没有说下去,早已有着千疮百孔经历的她识趣没有多问。
只是自那时起,大长老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同了,传授异术愈发耐心。
对姜似来说,只要不是乌苗大长老亲临,对上花长老那样的一代长老或许要费些力气,对上二代长老朵嬷嬷,用御蛊术压制对方体内蛊虫问题不大。
“道理是相通的啊——”景明帝摸着胡子,十分想问问究竟是什么道理,似乎显得太无知,只得硬生生忍回去,给皇后递了个眼色。
皇后知情识趣,问道:“燕王妃所言太玄妙,本宫有些难以理解,不知能压制对方体内蛊虫是何道理?”
景明帝暗暗点头。
皇后确实比贤妃她们强多了。
姜似笑笑:“正如母后所言,此事太过玄妙,要儿媳讲出是何道理却难以言说,仿佛是一种本能……”
皇后扯了扯帕子。
人家天生就会,这就没法问了。
她不由看向景明帝。
景明帝自然也不好追问,只是再次确认道:“真的能压制朵嬷嬷体内蛊虫,不让朵嬷嬷以死逃避问询?”
姜似一时没有回答景明帝的话。
对姜似,景明帝似乎多出无数耐心来,默默等着她的回答。
片刻后姜似才笑道:“父皇,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儿媳尽力一试,能压制朵嬷嬷体内蛊虫最好,如果不能,最差也不过是老样子。您说呢?”
她不想给景明帝留下予取予求的印象。
人都会被惯坏的,帝王也不例外。
一旦让人觉得她可以无限满足对方的要求,一次两次对方或许心存感激,次数多了就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哪一次不能满足反而会责怪。
这不是某个人的问题,人性如此罢了。
景明帝被姜似问得有些尴尬,讪笑道:“老七媳妇,你说得对,是朕糊涂了。”
皇后在一旁暗暗心惊。
燕王妃胆子着实不小,竟敢反将皇上一军。
对帝后的不同反应,姜似只是轻轻抿了抿唇。
正如她先前对荣阳长公主的鄙视,无能的人才满心想着讨好上位者,由上位者的喜怒哀乐掌控他的喜怒哀乐。
与其做那样的人,她情愿靠自己赢得尊重。
面对景明帝的退让,姜似突然觉得在嫁入皇室的那一刻决定不再藏拙是正确的选择。
就算结局都一样,她也赚了,至少活得够痛快。
如果没有怀孕,此刻有酒,她所爱的人就在面前,她当与他浮一大白。
“既然如此,那就去问朵嬷嬷!”景明帝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见老七媳妇如此顺利救下太后,他一时有些膨胀了,还好老七媳妇及时点醒了他。
重重守卫的房间内,朵嬷嬷并没有睡。
在她身边就有数人虎视眈眈盯着,仿佛一眨眼她就能变成蚊子飞了,她自然也睡不下。
门开了,潘海先一步走进来。
朵嬷嬷懒懒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潘海侧身让到一旁,把帝后请了进来。
朵嬷嬷这才动了动眼皮,问道:“现在还没有天亮,皇上莫非改了主意,打算提前放我出宫?”
景明帝冷笑:“改了主意是真的,放你出宫是休想!”
这种不被人拿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他不由扫了一眼侧后方。
姜似就在门外,没有跟进来。
景明帝心中依然有些忐忑,毕竟姜似说除去了太后体内子虫没有亲见,只是理智告诉他老七媳妇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无论怎样,他现在只有选择相信一条路可走。
朵嬷嬷不知景明帝的底气从哪里来,嗤笑道:“莫非皇上不在意太后的安危了?看来皇上对太后的孝顺都是假的!”
“住口,朕对太后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议!”景明帝冷喝一声,对潘海道,“朕就在这里看着,给朕撬开她的嘴,看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在宫中搅风搅雨!”
潘海应了一声,立刻给两名内侍使了眼色。
两名内侍上前把朵嬷嬷一左一右按住,固定她的手,取出早准备好的铁针一点点钉入一个指甲内。
朵嬷嬷惨叫出声,钻心刺骨的疼痛过后,扭曲的面庞上满是震惊:“怎么会没反应?不可能,不可能!”
景明帝一听,不由松了口气,与皇后对视一眼。
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燕王妃居然真的压制住了母子连心蛊的子虫!
朵嬷嬷震惊之后猛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催动体内噬心蛊。
噬心蛊会在瞬间咬断心脏血脉,方便快捷,是自尽的好选择。
随着催动,蛰伏在心脏处的噬心蛊醒来,可是朵嬷嬷却突然脸色大变。
第515章 朝着目标前进
朵嬷嬷捂着心口踉跄爬起来,震惊到连疼痛都不觉得。
“噬心蛊为何失去了控制?”
她不甘心,再次催动噬心蛊,可脸色渐渐涨成了紫红色,突然张口吐出一物。
那物落在地上,竟是一只黑色的虫。
黑色的虫见了天日,挣扎几下不动了,很快化成了一摊血水。
皇后脸色发白,拿帕子死死捂着嘴才忍住没吐出来。
景明帝看着地上那摊血水亦是头皮发麻。
这世上竟真有千奇百怪又恶心的玩意儿!
“不可能,绝不可能……”朵嬷嬷已经有些癫狂,挣扎着四处张望,“难道是大长老来了?”
景明帝看着再无半点从容的朵嬷嬷,享受着占据上风的感觉:“朵嬷嬷,如今你已经失去了所有依仗,还不如实招来!”
朵嬷嬷看景明帝一眼,突然向他冲来。
一旁两名内侍忙死死按住她。
“放开我,我要看看谁在外面!”朵嬷嬷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处。
景明帝与皇后不由顺着朵嬷嬷的视线看过去。
他们当然知道门外是何人,也因此,心头格外震撼。
燕王妃竟有如此神通……
皇后想:燕王妃能常人所不能,以后不能得罪了。
她忽然觉得贤妃有些傻。
也不知道总算端婆婆架子的贤妃知不知道她儿媳妇这么凶悍?
皇后难得对皇上的嫔妃产生了那么一丝同情。
景明帝则在想:还好老七媳妇是皇家的,将来一旦与乌苗对上,不至于束手无策……
帝后的这些念头都不及朵嬷嬷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外面到底是谁?我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大长老还有谁能压制我体内蛊虫!”
可大长老不可能来到大周京城,更不可能进宫来。
难道是圣女?
朵嬷嬷猛然想到了此处,用乌苗语喊道:“圣女,是不是你?”
如果说之前她对燕王妃的身份尚有疑虑,认为花长老一定是被蒙骗了,那么现在她就不得不信了。
除了大长老,懂得御蛊术的唯有乌苗圣女阿桑!
她离开乌苗时阿桑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幼童,还没有进入她们的视线里,可是乌苗族历来能掌握御蛊术的除了大长老就只有圣女。
这一刻,朵嬷嬷竟是有些欣喜的。
她曾是候选圣女之一,而她们这一代没有圣女出现。
这是乌苗的灾难,更是她们这一代候选圣女的耻辱。
此后她背负着任务远赴大周京城,再没有机会回到乌苗,却也知道族人们的煎熬。
族人们的恐惧与不安在阿桑脱颖而出成为圣女后才平复,她亦是。
而今,亲自感受到圣女的能力,她的心更加踏实。
“圣女,你为何相助大周皇帝?你莫非不清楚关乎我族存亡的秘密任务么?”朵嬷嬷飞快用乌苗语喊着。
景明帝与皇后听得一头雾水,而门后的姜似却听懂了。
因为听懂了,她诧异万分。
关乎乌苗生死存亡的秘密任务?
她不是真正的圣女阿桑,自然是不知道的。
面对朵嬷嬷的质问,姜似只能沉默。
从感情上来说,乌苗对她其实有恩,如果不是因为朵嬷嬷交给荣阳长公主的印心蛊害了母亲,她根本没打算参与到这些事中来。
当然,乌苗若是危及大周江山社稷,她也不会袖手旁观。她从骨子里是大周人,即便身为女子,亦知道国破家必亡的道理。
朵嬷嬷情绪激动,用乌苗语反复质问,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姜似打定了主意不露面。
朵嬷嬷渐渐认了命,安静下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景明帝问。
朵嬷嬷冷笑不语。
“继续!”景明帝含怒对潘海道。
朵嬷嬷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天将要亮。
皇后苍白着脸劝景明帝:“皇上,您先去歇歇吧,用不了多久就要上朝了,到时候您会撑不住的。”
景明帝对潘海点点头,由皇后陪着走出房门。
门外,姜似躺在临时搬来的矮榻上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了眼。
“老七媳妇,你随朕来。”景明帝低声道。
姜似随着帝后进了相邻的房中。
“辛苦你了。”
“儿媳目前还好,只是不知事情有进展么?”
景明帝叹口气:“朵嬷嬷是块硬骨头,暂时还没有啃动。”
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子,竟能忍受那样的酷刑,乌苗人这样可怕吗?
“儿媳惭愧,对此就无能为力了。”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景明帝由衷赞了一句,深深看了姜似一眼,“老七媳妇,你不惜己身救下太后,又争取到询问朵嬷嬷的机会,连立两件大功。说说你有什么心愿,只要不出格,朕定会满足你。”
“能为父皇、母后分忧,是儿媳的荣幸。”姜似欠身道。
景明帝见姜似不说,以为她脸皮薄,略一沉吟道:“朵嬷嬷的事不能外传,若是突然赏你父兄爵位容易引人非议,这样吧,朕先记着,待你兄长在南疆立下军功再好好奖赏。除此之外,朕赐你一面免死金牌,今后有免死金牌在手,无论何人犯了何罪,只要你想,就能保住那人性命……”
姜似跪了下来:“父皇厚赏,儿媳感激不尽。儿媳兄长怀有报国之心,有父皇封赏的宣武将军已是他的造化,实不敢再讨要赏赐。至于免死金牌,如此珍贵之物儿媳更愧不敢受。父皇若是想奖赏儿媳,儿媳可否求父皇一件事——”
“地上凉,你起来说话。”
姜似乖顺起身。
景明帝淡淡道:“金口玉言,朕既然说赏你这些,你就拿着。至于其他……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不要给兄长的封赏,甚至不要免死金牌,他倒是很好奇老七媳妇究竟要求他何事。
姜似抿了抿唇角,肃容道:“儿媳先母多年前死于心衰之症,而这次进宫见到朵嬷嬷交给十四公主的毒虫,儿媳疑惑不安,想请父皇命人查一查朵嬷嬷,看先母究竟是死于心衰之症,还是死于这种蛊虫!”
她从不会胡乱定目标,干掉荣阳长公主替母亲报仇这个小目标看来很快可以实现了。
第516章 震怒
老七媳妇的先母?
景明帝连自己那么多女儿还对不上号,一时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姜似的母亲是何人。
他不由看向皇后。
皇后对此却记得清清楚楚,提醒道:“皇上,燕王妃的母亲出身宜宁侯府。”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苏氏与荣阳长公主那段过往。
这一刻,皇后心中激烈斗争着。
对皇上提起苏氏与荣阳长公主的恩怨,无疑会得罪荣阳长公主乃至太后,可是这样却会换来燕王妃的好感。
她是皇后,一国之母,本来无需考虑燕王妃对她是否有好感,可是在见识到姜似的诸多手段后却不能再以常理看。
姜似能治好福清的眼睛,现在又救了太后,焉知以后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敷衍而为与真心实意到底是不同的。
再者说,单从燕王妃治好福清的眼睛,她就领情。
皇后瞬间犹豫后有了决定,轻声对景明帝道:“皇上,您应该有印象,当年苏氏与荣阳长公主的驸马崔绪曾有婚约……”
景明帝面色微变,眸光一下子转深。
苏氏与荣阳长公主有恩怨,而朵嬷嬷是因着荣阳长公主的关系进宫的……
看一眼皇后,再看一眼面色平静的姜似,景明帝一颗心沉了下去。
现在老七媳妇怀疑苏氏的死因,莫非苏氏的死与荣阳有关?
景明帝略一细想,便觉不寒而栗。
他望向姜似。
姜似平静看着他,目光清澈,神色笃定。
“皇后,你与老七媳妇在这休息一下,朕这就去让潘海问一问。”景明帝说罢,再次看姜似一眼,沉着脸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了姜似与皇后。
姜似微微屈膝:“多谢母后。”
谢什么,她没有说。
皇后亦没有提,叹道:“燕王妃,你可真是胆大,皇上现在正烦心朵嬷嬷作乱的事,这个时候提起别的就不怕皇上恼了?”
姜似笑道:“父皇曾说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在我心里父皇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对我提出的小小请求定然不会恼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倘若机会来了因为胆怯抓不住,那她还谈何为母报仇?
皇后笑了。
她白操心了,燕王妃实在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聪明人自然值得她示好。
姜似此刻心中亦感慨着。
前世她一味低调,别说得到皇后的相助,皇后都不曾多瞧她一眼,对她与其他王妃无异。
因皇后对几位王妃皆是一样态度,姜似倒不觉皇后势力。
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感情,能令人亲近便主要靠利益或品行。她表现出值得皇后看重的价值,于是有了皇后的另眼相待,这无可厚非。
另一边,景明帝再次走进审问朵嬷嬷的房间,令潘海吃了一惊。
“皇上,您还没有歇歇么?”
按了按狂跳的眼皮,景明帝没好气道:“不歇了。”
潘海老老实实不吭声了。
撬不开朵嬷嬷的嘴,他十分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
景明帝白了潘海一眼,心道你明白个屁,朕现在心情更糟糕了,因为不但撬不开朵嬷嬷的嘴,荣阳长公主还越牵扯越深!
景明帝揉着太阳穴,疲惫道:“去问问朵嬷嬷,她给十四公主的毒虫,是不是还曾给过别人……”
潘海听得心惊肉跳,忙应一声是,往内走去。
此刻朵嬷嬷已经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完好。
见潘海走进来,她吃力睁了睁眼,语气依然冷硬:“我劝你死了心,无论什么刑罚我都不会开口的。”
前往大周之前,为了磨炼耐力她连万蛇缠身的苦头都吃过,就是为了一旦暴露行迹能守住秘密。
她只是可惜噬心蛊被压制住,让她不能免于痛苦死去。
“这一次换一个问题问。”
朵嬷嬷冷笑着没有理会潘海。
潘海无奈动了动嘴角,不抱多少希望问道:“你交给十四公主的那种毒虫,这些年来可还曾交给过别人?”
朵嬷嬷愣了愣,片刻后竟出乎潘海意料笑起来。
来到大周这么多年,她每一次动用蛊虫都不会无的放矢,第一次送出印心蛊就是为了借荣阳长公主的关系顺利入宫。
现在潘海这么问,说明皇上怀疑荣阳长公主用印心蛊害人了……
朵嬷嬷对秘密任务宁死不说一个字,却没有替荣阳长公主保守秘密的打算。
荣阳长公主与太后母女情深,与皇上兄妹情深,她倒是很期待皇上知道荣阳长公主用蛊虫害人后会如何做。
倘若因为荣阳长公主而令皇上与太后生出嫌隙,那她在死前也算发挥了最后一点作用。
“你笑什么?”潘海莫名有些心惊。
“那种毒虫,除了十四公主,我确实还送给过一个人,而且送了两只。”
“是谁?”景明帝与潘海异口同声问道。
见景明帝再次出现,朵嬷嬷越发觉得得意,一字一顿道:“荣阳长公主。”
她说完,呵呵笑起来:“不给荣阳长公主一些好处,荣阳长公主又怎么会帮我入宫呢?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景明帝只觉轰地一声,怒气在心中炸开,炸得他咬牙切齿。
对此他早有预感,可心底何尝不盼着是他想多了。
偏偏荣阳从没令他“失望”过!
“荣阳长公主要那毒虫干什么?”景明帝含怒问。
看着景明帝铁青的脸色,朵嬷嬷只觉痛快:“用印心蛊当然是来害人了。皇上不是知道了,中了印心蛊的人会表现出心衰之症,最终因心衰而亡。至于荣阳长公主用蛊虫害了何人,我后来已经入宫,就没去打听了。”
景明帝再也听不下去,拂袖而去。
朵嬷嬷不知道,他却知道了,荣阳早在十五年前就用那毒虫害了老七媳妇的母亲!
也就是说,荣阳早在十五年前就知道朵嬷嬷的能耐了。可她为了一己之私却把朵嬷嬷送进宫来,甚至送到太后身边去。
好一个荣阳,在她心里除了与崔绪那点情情爱爱,可还有母女亲情?
“潘海——”
因不放心追出来的潘海忙道:“奴婢在。”
“即刻宣荣阳长公主进宫!”
第517章 降罪
天将破晓,宫门已经悄悄开了。
内侍出了皇宫门,直奔荣阳长公主府。
公主府坐落在皇亲贵胄云集之处,于朦朦胧胧的天色中沉睡着。
荣阳长公主常年与崔绪分居,性子越发惫懒,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梳洗,是以公主府的习惯就是越靠近荣阳长公主的住处越安静。
下人们放轻手脚,以免搅了长公主的清梦遭到训斥。
这一夜荣阳长公主却没睡好。
她实在是气闷坏了。
用燕王妃一个远方亲戚来败坏燕王妃的名声,原指望出一口恶气,没想到被燕王轻易化解。
一个自幼养在宫外的野孩子竟然剑走偏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荣阳长公主气闷难消,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却听婢女喊道:“殿下,宫里来人了——”
荣阳长公主猛然坐了起来,拥着锦被一时有些茫然:“宫里来人?”
婢女低声道:“是,皇上传您进宫一趟。”
荣阳长公主不由看了一眼外头。
窗纱朦胧,门帘厚重,哪怕婢女刚刚点起一盏灯,依然驱不散室内的昏暗。
“什么时候了?”
听宫婢报了时辰,荣阳长公主面露诧异:“宫门才开就进宫?”
皇兄发什么疯?
这句话荣阳长公主没有说出来,只在心中腹诽。
无论如何皇上的传召不能耽误,荣阳长公主沉着脸道:“伺候我梳洗。”
一番收拾过后,荣阳长公主在花厅见到了传口谕的内侍。
内侍忙向荣阳长公主见礼。
荣阳长公主劈头问:“皇上因何传本宫进宫?”
内侍讪笑:“奴婢不知,只是皇上命您尽快进宫……”
荣阳长公主皱皱眉:“知道了,这就走吧。”
一顶小轿停在公主府二门外。
荣阳长公主上了轿子,四个轿夫便抬着轿子飞奔起来。
能抬宫轿的轿夫都是千挑万选过的,轿子抬得稳当不说,速度还飞快。
荣阳长公主掀起轿帘往外探了探,凛冽的寒风如刀,割着脸生疼。
她的困意被彻底驱散,脑子转起来。
她是长公主中最有脸面的一个,多年来进宫乃家常便饭,可这么早进宫却是头一次。
皇兄急传她究竟为了什么?
抬头望了一眼泛青的天空,荣阳长公主心头莫名笼罩上一层阴霾。
这么急,恐怕不是好事……
轿子在荣阳长公主的猜测中停下来。
她下了轿,一眼就瞧见不远处长身而立的青年。
天就要亮了,他立在暗与明的交界处,有种不真实感。
荣阳长公主晃了一下神,而后面色一沉。
竟然是燕王!
郁谨听到动静转过身,淡淡打着招呼:“姑姑这么早?”
“你怎么来了?”荣阳长公主语气更冷。
郁谨没有吭声,眼中却藏着焦虑。
阿似竟然一夜未归!
天知道他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估摸着宫门快开了就立刻赶来求见。
看着森然的宫门,郁谨第一次生出无力感,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爽。
“殿下,皇上还等着呢。”前去公主府传口谕的内侍提醒道。
荣阳长公主睨了一眼郁谨,从他身侧走过。
郁谨盯着荣阳长公主的背影扬了扬唇,掠过一抹冷笑。
也不知道这蠢女人嘚瑟什么,朵嬷嬷昨夜落了网,阿似又被叫进宫里,以阿似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收拾她的机会。
另有一名内侍快步走来:“王爷,皇上传您进去。”
郁谨点点头,很快就赶上了荣阳长公主。
“皇兄,您这个时候叫我过来,不知有何事?”一见到景明帝,荣阳长公主便问道。
景明帝面无表情看了荣阳长公主一眼,又看了看郁谨。
郁谨见过礼后飞快扫量着四周。
不见姜似的身影,他登时大失所望。
景明帝懒得搭理媳妇迷,开口问荣阳长公主:“你可认识朵嬷嬷?”
荣阳长公主微怔,笑道:“皇兄说母后宫里的朵嬷嬷么?自然认识的。”
“不只认识,朵嬷嬷还是因你的关系入宫的吧?”
“皇兄,怎么了?”荣阳长公主收了笑,觉出不对劲来,“莫非朵嬷嬷犯了什么错?”
“荣阳,朕问你一句,朵嬷嬷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违例送她入宫?”
荣阳长公主心头的不安得到了证实,强作镇定道:“哪有什么好处,我觉得朵嬷嬷是个不错的,恰好慈宁宫当时缺人,就对母后提了提,母后也没反对……”
“难道不是因为朵嬷嬷给了你一种毒虫?”
荣阳长公主神色一震,醒过神后忙道:“皇兄,没有这回事!”
听着荣阳长公主的否认,景明帝颇失望。
到这个时候了荣阳竟然还狡辩。
“没有这回事?荣阳,难道你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荣阳长公主一脸受辱的愤然:“皇兄,您究竟听了谁的挑唆,居然会信这种事?我身为长公主什么都不缺,要劳什子毒虫有何用?”
景明帝闭闭眼,叹道:“荣阳,朕希望你能说实话,不要再对朕满口谎言了。”
“臣妹说的就是实话!”荣阳长公主愤然道。
这个时候如果她慌了,那就完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一名内侍走进来:“皇上,这是在长公主府找到的。”
潘海接过内侍手中的玉盒,呈给景明帝。
“打开。”
潘海把玉盒打开,险些没拿稳。
玉盒中一大一小两只淡红色的虫奋力扬着身子,令人瞧了头皮发麻。
荣阳长公主面色大变。
她让心腹养着的蛊虫怎么可能被内侍找到?内侍又是什么时候搜查的公主府?
景明帝铁青着脸指着玉盒:“朵嬷嬷亲口承认当年给了你两只毒虫。你用其中一只害死了宜宁侯之女苏氏,还把另一条毒虫繁育到如今,是不是一旦朕或太后引起你不满,你也要用这毒虫害朕和太后了?”
景明帝越想越怒,厉声道:“你把朵嬷嬷那样的人送到太后身边,是不是打着控制太后的主意?”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害母后与皇兄——”
景明帝却不想再听荣阳长公主说下去,心灰意冷道:“荣阳长公主与异族人勾结,其心可诛,即日起削去封号,贬为庶人,永不得入宫!”
第518章 收获
景明帝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把荣阳长公主砸懵了。
“皇兄,我没有与异族人勾结,更没有害您与母后的心啊——”
景明帝无视荣阳长公主的反抗,闭眼摆摆手:“把人带下去。”
数名内侍上前来拖荣阳长公主。
荣阳长公主挣扎着:“皇兄,我要见母后……让我见母后一面,您不能这样做——”
景明帝干脆转过身去。
片刻后,荣阳长公主的喊声消失在门口,景明帝看了郁谨一眼。
郁谨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景明帝叹口气:“带你媳妇回府吧,她也辛苦了一晚上……”
郁谨登时来了精神:“多谢父皇!”
姜似从侧门走了出来。
郁谨快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怎么样,累了么?”
“还好。”
景明帝咳嗽两声。
二人走过来,齐齐向景明帝见礼:“父皇,我们告退了。”
“嗯。”心情沮丧的景明帝懒懒应了一声。
郁谨可不管皇帝老子心情如何,带着媳妇就走了。
晨风是冷的,如刮骨刀,好在姜似穿得厚实,又戴着帽兜,倒不觉十分难受。
郁谨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低声道:“我担心了一夜,没人为难你吧?”
姜似扬唇,笑意真切:“没有,父皇不会莫名其妙为难人。”
此刻那枚免死金牌就在她怀中,沉甸甸的。
这一趟进宫可谓收获满满,得到珍贵的免死金牌算是意外之喜,更重要的是荣阳长公主终于得到惩罚,她算是为母亲报了仇。
对有些人来说,从云端跌落远比死了还要难受,荣阳长公主便是这种人。
“朵嬷嬷都交代了?”
“没有交代搅乱后宫的原因,却交代了荣阳长公主的事。”
郁谨看了一眼前方。
荣阳长公主挣扎不断,正被内侍拖着往外走。
他眼中掠过冰冷的笑意,轻声道:“能当上乌苗长老的人,骨头都很硬,涉及到族中秘密很难撬开她的口……”
姜似想到朵嬷嬷隔着房门用乌苗语喊出的质问,轻声道:“回去再说吧。”
二人走出宫门,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荣阳长公主。
荣阳长公主一眼瞧见姜似,猛然推开旁边的内侍冲过来。
“姑姑好似疯婆娘般横冲直撞,可不体面。”郁谨担心荣阳长公主伤到姜似,把姜似拦在身后淡淡道。
荣阳长公主无视郁谨的讽刺,眼睛直直盯着姜似,咬牙切齿道:“贱人,是不是你搞的鬼,害我被皇上责罚失去了长公主之位?”
姜似与荣阳长公主对视,轻轻吐出两个字:“是呀。”
荣阳长公主眸子猛然睁大,一时竟忘了说什么。
她想象中的否认、辩解统统没有,对方竟直接承认了,那般轻描淡写承认了!
“贱人,你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就不怕有报应吗?”
姜似觉得好笑。
没有任何底线害人的人,果然有着令常人叹服的歪理。
“我又没做过亏心事,为何怕有报应?”姜似冷冷笑着,“倒是姑姑,视人命如草芥,就喜欢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于有报应了。”
说到这,她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低:“就如你的女儿一样。”
荣阳长公主猛然打了个哆嗦,神情狰狞:“贱人,我就知道是你害的明月!”
姜似声音扬起:“姑姑说话最好注意点。你以为父皇是不明是非的人,单凭旁人几句挑拨就能治你的罪?是你出身高贵却不惜福,锦衣玉食却不知足,贪婪狠毒,这才得到应有的惩罚。父皇是天子,惩罚你是替天行道!至于姑姑,到现在倘若还不知反省悔改,以后定会有更大的报应等着你。”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荣阳长公主张牙舞爪想要给姜似一点教训。
郁谨捏住荣阳长公主手腕,冷冷道:“你以为你还是长公主?蠢货!”
几名内侍呆了呆。
燕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荣阳长公主风光了几十年,又是太后疼爱的养女,就不怕太后得知后找皇上求上几句,然后皇后收回处罚?
郁谨懒懒看了几名内侍一眼:“几位公公不赶紧把人送走,由着她在这里吵闹么?”
几名内侍立刻拉住荣阳长公主,劝道:“您还是莫要闹了,回公主府收拾一下东西吧。”
荣阳长公主已经被夺去长公主封号,公主府自然没资格住了。
内侍的话令荣阳长公主几乎发狂:“收拾什么?我的府邸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姜似笑笑:“姑姑,给自己留一点尊严体面不好么?在这一点上,您可不及崔大姑娘。”
哪怕被赐婚,崔明月也不认命,干脆利落弄死新郎官收拾包袱走人。
从这一点来看,崔明月的表现确实比这当娘的强多了。
荣阳长公主一下子没了声音。
内侍趁她安静下来,忙把人拖走了。
“走吧,咱们也回家。我离开王府前,吩咐厨房做了蒸肉……”
殿中,景明帝垮着脸,一口接一口灌茶水。
潘海凑过来,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该早朝了。”
景明帝动了动眼皮,淡淡道:“就说朕不舒服,让他们散了吧。”
潘海犹豫了一下,躬身退出去前往乾清门传旨。
听完潘海的传旨,大臣们都愣了,不由面面相觑。
今日不早朝?
皇上登基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可鲜少有不上朝的时候。
几名大臣围到潘海身边打听:“潘公公,皇上龙体不打紧吧?”
潘海扫众臣一眼,淡淡道:“各位大人散了吧,明日再来。”
众臣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让打听,看来不是龙体欠安这么简单。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皇上免了早朝?
离开乾清门,众臣立刻派人打探起来。
不久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众臣耳中:荣阳长公主被削去封号,贬为庶人了!
原因?
原因就是燕王妃察觉先母死因有异,结果查出是荣阳长公主勾结异族人毒害了燕王妃的先母苏氏,而皇上不徇私情秉公处理,降罪荣阳长公主把她贬为了庶人。
众臣摸着下巴不约而同想到一个问题:皇上这么向着儿媳妇,太后知道吗?
第519章 黄昏(心韵浅吟的盟主)
景明帝也在头疼这个问题。
他虽然是皇上,却要照顾一下老母亲的心情。
慈宁宫里,太后已经醒来了。
人上了年纪到底不比年轻人,太后昨夜因为手疼传了太医,之后虽然吃了安神的汤药睡过去,看起来依然有些没精神。
景明帝的到来令太后觉出几分不寻常:“哀家记得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上朝吧,怎么过来了?”
景明帝在太后身边坐下,看一眼太后脸色,问道:“母后昨晚睡得如何?”
“睡得还行。”太后眉心不得舒展,加快了转动手中佛珠的速度。
景明帝沉默了一下,道:“儿子今日惩治了荣阳。”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一停,语气平静问道:“荣阳怎么了?”
皇上用了“惩治”两个字,可见荣阳犯的错不小。
太后明白得很,皇上是个难得宽厚的帝王,会惩治荣阳定然是因为荣阳有过分之处。
“母后身边的朵嬷嬷是乌苗人——”
太后眼神一缩,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她自醒来到现在,似乎没有见过朵嬷嬷。
朵嬷嬷是可以进太后屋里的奴婢,但不是半步不离太后左右的,一时不见并不会引人注意。昨晚朵嬷嬷奉命前去探望十四公主,一夜未归,太后身边的人是知道的,但还没向太后禀报。
谁也不愿主子刚刚醒来就去给主子添堵。
景明帝思量着有些事不能瞒着太后,坦言道:“其实儿子从陈美人毒杀十五开始就秘密派人调查了,因为一个小小美人不可能弄来断肠草,她背后一定还有人……一来二去就查到了朵嬷嬷头上。就在昨晚,朵嬷嬷前去探望十四,果然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太后静静听着,问:“这又与荣阳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她唯一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哀家想起来了,当年是荣阳把朵嬷嬷引荐进宫的。皇上是因此怪罪荣阳吗?”
景明帝苦笑:“倘若只是引荐朵嬷嬷进宫,儿子最多责骂荣阳几句,又怎么会惩治她。荣阳当年从朵嬷嬷那里得到毒虫,用来害死了燕王妃的母亲,更悄悄养着毒虫至今。朕不是没给她机会,可她却抵死不认……”
“皇上如何惩治荣阳?”
景明帝停顿了一下。
他说了这么多,就是让太后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因为荣阳生分了母子之情。
“儿子把荣阳贬为了庶民。”
太后微微色变。
景明帝一颗心提了起来。
太后一生无子,收养了他与荣阳,待荣阳如亲女,他就是担心太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太后叹道:“荣阳犯了这等大错,确实该罚,皇上做得没错。”
景明帝微微松了口气:“母后不怪我就好。”
太后睨了景明帝一眼:“哀家还没老糊涂,怎么会怪你呢?只是皇上能查出荣阳害了燕王妃的母亲,不知这其中燕王妃又起了什么作用?”
景明帝道:“这次确实多亏了燕王妃才能把作乱的朵嬷嬷揪出来并查明了苏氏去世的真相。”
太后握紧佛珠手串,淡淡道:“燕王妃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当初治好福清也是她的功劳。皇上,你可别忘了。”
景明帝笑着点头:“儿子都记着呢。”
“皇上因为荣阳的事耽误了上朝,这也不好,以后不能如此。”
“儿子知道。”
太后动了动眼皮:“哀家乏了,皇上去忙吧。”
景明帝站起来:“母后,那您好好歇着。”
待景明帝离去,太后把佛珠手串掷到了地上。
圆润的檀木佛珠与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珠子散落了一地。
慈宁宫内,人人噤若寒蝉。
好一会儿后,太后命伺候的人退下,问心腹嬷嬷:“朵嬷嬷去探望十四公主,没再回来?”
“没有。”
太后抿了抿嘴角,又问:“昨夜里有没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心腹嬷嬷犹豫了一下。
“难道你还要瞒着哀家么?”
心腹嬷嬷忙道:“回禀太后,是皇上嘱咐过不许对您提……”
太后冷笑:“你们都当哀家是死的么?莫非又要等皇上突然过来告诉哀家?”
心腹嬷嬷低头道:“昨晚您手疼传了太医,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与皇后在您歇下后一道过来了……”
太后扬眉:“皇上与皇后一起来的?”
“是……”
太后拧着眉,面色数变,最后叹道:“哀家老了。”
原来所谓的帝后争执,是演了一场戏给她瞧。
“扶哀家出去走走吧,哀家想透口气。”
荣阳长公主门前,几名内侍停下来,提醒道:“您尽快把东西收拾好搬出去吧,皇上只给了一日时间,等到明日这时候就该查封公主府了……”
荣阳长公主瞪了说话的内侍一眼,怒道:“滚!”
眼见荣阳长公主失魂落魄走进公主府的大门,内侍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啊,什么玩意儿!”
燕王干得漂亮,他决定以后多多支持燕王。
荣阳长公主一路向前,走在熟悉的路上。
长公主府的人此时已经接到了消息,个个面如土色,想要围上来又没勇气。
“慧珍!”荣阳长公主喊了一声。
一名中年妇人匆匆跑出来。
荣阳长公主一个耳朵打过去,厉声问:“你是死的吗?那蛊虫是如何被内侍找到的?”
中年妇人跪下来,伏在荣阳长公主脚边抽泣:“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您前脚离开,立刻来了一队内侍说奉命搜查公主府,其中一名内侍好似开了天眼直奔奴婢的屋子,直接把蛊虫翻了出来……”
“不可能,哪来什么开天眼的人!”荣阳长公主白着脸道。
回到熟悉的家中,她渐渐冷静下来,却越发觉得绝望。
圣旨已下,她又无法找太后求情,想要翻身恐怕无望了……
“殿下,咱们还是早些收拾东西吧,不然府中一应物件都会被查封的。”
景明帝还是给荣阳长公主留了活路,至少把府中物件带走,足够她一生不为银钱发愁。
长公主府的人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等到日头偏西,下人匆匆来报:“将军来了。”
第520章 落幕(嗳爱圜子的盟主)
见到崔绪,荣阳长公主没有起身,颤了颤眼皮道:“怎么,来看我笑话么?”
“不,来问你一件事。”
荣阳长公主望着崔绪。
崔绪面容平静,眼底却酝酿着惊涛骇浪,一字字问道:“阿珂是你害死的?”
荣阳长公主神色扭曲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过来是为了那个贱人!”
“阿珂是你害死的?”崔绪对荣阳长公主的歇斯底里无动于衷,再问一遍。
面对崔绪,荣阳长公主爱恨交织,多年来在心理上却从不落下风。可是如今她成了庶民,那种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她变得有些疯狂,说出的话越发肆无忌惮:“是又怎么样?”
“你真的害了阿珂?”崔绪声音颤抖,眼中所有亮光彻底熄灭了,仿佛成了一潭死水,永远不会再荡起涟漪。
荣阳长公主腾地站了起来,逼近崔绪。
她个子高挑,又多年养尊处优,在崔绪面前气势惊人:“对,就是我弄死了她,谁让她都嫁人生了三个孩子,还不要脸勾引你呢!崔绪,我嫁给了你,你让我长期独守空房,却与一个有夫之妇藕断丝连,跑去白云寺私通,难道我不该弄死那个贱人吗?”
崔绪望着荣阳长公主的眼神变得无比深沉:“她没有,我也没有,一切都是你胡思乱想而已!”
荣阳长公主大笑起来:“崔绪,你骗鬼呢!你敢说当年你与苏氏没有一同出现在白云寺?那个贱人敢染指我的男人,就要有被我弄死的觉悟。”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蛇蝎心肠?这也是你逼的!当年我嫁给你,你但凡对我用点心,我会变成这样?”
崔绪摇摇头:“这是你强求来的。圣旨管得住人,管不住心,我当初就对你讲明了……”
荣阳长公主被问得瞬间无言。
大婚前,崔绪是这般对她说过,可是她不信。
她是尊贵的长公主,有身份有美貌,只要嫁给了崔绪,时日久了难道就不能令他动心?
可偏偏她碰到的这个男人心是石头做的,就连有夫妻之实都是她用药物才办到的……
回想着这些,屈辱与愤恨排山倒海般袭来,令荣阳长公主吐出的话越发刻薄:“你来干什么呢?问清了我弄死那个贱人的事,难不成准备替她报仇?”
“不行么?”崔绪平静问。
荣阳长公主大笑出声:“崔绪,你别忘了皇兄只是夺去了我长公主的称号,可没赐死我。我哪怕成了庶民也还是太后的女儿,你动我一下试试,看皇兄能不能饶过你!想替那个贱人报仇,你等下辈子吧——”
随着一柄利剑穿透胸膛,荣阳长公主后边的话戛然而止。
她低了低头,不敢置信看向崔绪。
崔绪依然面色平静,轻声道:“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下辈子了。”
他用力拔出剑,往脖颈处重重一抹。
热血喷出来,迷住了荣阳长公主的眼。
她努力睁大眼睛,眼前除了一片血红却什么都看不清。
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是她喜欢了一辈子又恨了一辈子的男人。
再接着,又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这一次是她。
冰冷的地面使她恢复了几分清醒,眼中的迷雾褪去,清清楚楚看到了倒在身边的人。
他闭着眼,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好像在梦里赏到了良辰美景。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荣阳长公主眼角滚落,心中的疼痛漫过了身体的痛。
“崔绪,崔绪——”她吃力喊了一声又一声,可近在咫尺的男人却毫无动静,只有对方从身体里疯狂涌出的热血淹没了她,与她的血混到一处。
那一声声低喊渐渐停了,无数惊惶的喊声又响起,长公主府的下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父亲,母亲——”崔逸推开挡路的下人,踉踉跄跄跑到二人身边。
眼前是他从没见过的可怕情景:记忆里严肃深沉的父亲倒在地上,脖颈处是狰狞的伤口。高贵张扬的母亲同样倒在地上,胸口处大大的血窟窿往外疯狂冒着鲜血。
他们紧挨在一起,一个面上是释然的平静,一个脸上却定格了千言万语。
那样近,又那样格格不入……
崔逸跪在二人身边,嘶声哭喊起来。
他真的不懂。
就在一年前,他还有妹妹、有母亲、有父亲,无论一家人有什么矛盾,至少都好生生的,怎么转眼间妹妹失踪了,父亲杀了母亲又自刎……
长公主府的下人跪了一地,哭道:“公子,怎么办啊?”
长公主都死了,那些物件自然不能收拾了,何去何从他们只能茫然等待。
崔逸爬了起来,咬牙道:“我要进宫去!”
“公子,公子——”
御书房中,景明帝把奏折甩到一边,眼皮狂跳起来。
景明帝一阵心慌。
不可能的,这两日的事已经够令他烦心了,难不成还要出幺蛾子?
“潘海——”
“奴婢在。”
“去问问朵嬷嬷那边的进展,莫非朵嬷嬷捱不住受刑死了?”
潘海领命而去,还没等景明帝喝口茶就返了回来。
景明帝不由坐直了身子:“怎么?”
这也太快了,一定没好事!
潘海简直不知道如何对景明帝开口了。
皇上这两日受的打击有点多啊……
“有事就说!”
“崔公子求见——”
景明帝琢磨了一下:“崔逸?他是来替他母亲求情的吧。你出去告诉崔逸,他母亲犯了错,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任何人来求情都不成……”
潘海硬着头皮道:“崔公子哭着说崔将军与荣阳长公主死了……”
景明帝手中把玩的玉貔貅直接跌落到地上,摔得惨不忍睹。
“传崔逸进来!这混账东西,为了见朕也不能胡说八道。”
崔逸红着眼进来,扑通就跪下了,放声哭道:“舅舅,我爹与我娘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崔逸,你要是胡言乱语朕定不轻饶!”
“舅舅,我怎么会拿父母胡言乱语,我爹娘真的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
崔逸痛哭道:“我爹杀了我娘,然后自尽了……”
第521章 请求(和氏璧打赏)
景明帝一时都懵了,好一会儿茫然看向潘海:“他说什么?”
潘海苦着脸重复:“崔将军杀了长公主,然后自尽了……”
景明帝抬手扶额,眼前阵阵发黑。
耳边响彻着崔逸的哭声,令他越发头疼欲裂。
乱了,乱了,这世道真的乱了。
他就是秉公惩治了荣阳,怎么又给他闹出人命来?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
景明帝对荣阳长公主尚有兄妹情分,虽然因为荣阳长公主屡次三番的任性胡闹磨得快没了,可还是感觉到了难过。
崔逸的哭声搅得他心烦意乱。
“舅舅,怎么办啊?”
看着傻哭的外甥,景明帝突然想到了自告奋勇请求戍卫边疆的姜湛。
两个差不多的孩子,表现截然不同……
不过这个时候他对这个外甥无法苛责,叹道:“莫哭了,朕会命人好好安葬你父母,并妥善安排你……”
崔逸哭声更大了,边哭边擦鼻子:“舅舅,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景明帝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现在最怕听到“请求”这两个字了,老七媳妇提了个请求,结果立刻死了两个人,还是他的妹妹与妹夫……
“请您不要把我父母葬在一起。”
“嗯?”景明帝微微一怔,没想到崔逸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夫妻同穴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世上的怨偶多了,人一死黄土一埋就遮掩过去了,从此享受子孙的拜祭。这主动提出不要父母合葬,还真是少见。
崔逸眼睛通红,鼻尖也是红的,神色却很坚决:“不要合葬,我不想父母到了地下还这样下去。”
景明帝沉默了许久,微微点头:“好,那便不合葬。”
潘海暗暗叹口气。
由天上到地上,有时候真是眨眼间的事。
荣阳长公主成了庶民,皇家陵园是无法进的,又不进崔家祖坟,下场委实令人唏嘘。
“潘海,荣阳与崔绪的身后事,你派人去帮着操办一下。”景明帝吩咐完,看向崔逸。
崔逸又道:“舅舅,外甥还有一个请求。”
景明帝眼皮颤了颤。
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求舅舅帮我找到妹妹,我现在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景明帝只得点头:“这件事朕会记在心里的,你放心。”
“多谢舅舅。”
“你赶紧回去吧,你父母的事少不得你出力。”
等崔逸抹着泪走了,景明帝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太后那边——”
景明帝脸色一正:“暂时给朕死死瞒着。倘若被太后听到只言片语,定不轻饶!”
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勇气再找太后聊天了,能拖就拖吧。
崔绪与荣阳长公主的死讯很快就传开了,震惊了无数人。
宜宁侯府里,老夫人老泪横流,神色却是欢喜的:“老头子,害死阿珂的荣阳长公主得到报应了,真的得到报应了。”
老宜宁侯拍了拍老夫人手臂:“怎么又哭了,先前才刚刚哭过的,仔细伤了眼睛。”
老夫人笑着擦眼泪:“这叫喜极而泣。本来听说荣阳长公主被贬为庶民我已经够高兴,没想到还有更好的消息传来。老头子,你说老天是不是开眼了?”
老宜宁侯视线落在绣有喜鹊登梅图案的棉门帘上,笑道:“不是老天开眼,而是咱们有个好外孙女……”
“你说似儿?”老夫人抹干了泪,笑得越发畅快,“是啊,咱们似儿是个好样的,替她娘报仇了。”
老宜宁侯微微皱眉:“我只担心荣阳长公主一死,会影响似儿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老夫人神色一正,淡淡道:“那也值得了。担心影响自身就不敢为母报仇,岂不枉为人子女?”
老宜宁侯白眉舒展:“你说得对,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似儿做得很好。”
自从知道害死女儿的真凶是荣阳长公主,偏偏为了家族子孙考虑不好妄动,老两口就有了一块心病。
憋屈,愤怒,不知多少个日夜睡不安稳,如今外孙女终于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苏大舅的心情与双亲略有不同。
妻子毒害母亲与妹妹,妻子死了。荣阳长公主是幕后凶手,荣阳长公主也死了。而这些都是因为外甥女……
苏大舅心情复杂极了:他这个外甥女,很彪悍啊。
东平伯府这边,姜依死死拦住姜湛:“二弟,不能放鞭炮啊!”
姜湛笑起来:“我就是说说,大姐还当真了。”
他又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哪怕在心里已经放了万支烟火也不会真的去外边放鞭炮啊,大姐竟然吓成这个样子。
“只是说说?”姜依哭笑不得,拧了姜湛一下,“那你吓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去街上放鞭炮庆祝。”
荣阳长公主再失圣宠也是太后的养女,人已经死了,要是喜形于色定然会招皇上厌弃。
门帘一挑,姜安诚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姐弟二人同时喊了一声。
姜安诚一双泛红的眼睛牢牢锁着一双子女:“荣阳长公主害死了你们母亲!”
姜依与姜湛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姜安诚扶着墙问。
姜湛抢先开口:“那次去探望外祖母知道的。儿子怕父亲知道了受不住,就说服大姐与四妹不要对您说。”
见姜湛把责任揽过去,姜依轻声道:“父亲,不是二弟一个人决定的,是我做主要他们瞒着您。”
姜安诚用力捶了一下墙,问道:“似儿没去你们大舅母的丧礼,与此有没有关?”
尤氏与荣阳长公主已死,告诉姜安诚真相再无负担,姜依略一迟疑道:“荣阳长公主就是借着尤氏的手害了母亲……”
“你们真能瞒我!”姜安诚哆嗦着唇叹了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他难道能怪罪儿女们?自然是不能的。
他一颗心油煎般起伏,想到妻子的死难受到极处,恨不得冲到公主府手刃荣阳长公主那个毒妇,可偏偏崔绪代劳了。
而这些都是似儿的功劳。
姜安诚抹了一把脸,突然十分想念小女儿。
第522章 回伯府(和氏璧打赏)
姜似有午睡的习惯,许是熬了一夜,这一睡就是小半日,待睁开眼已快到傍晚。
郁谨就倚在不远处的矮榻上看书,看到姜似睁开眼,把书往旁边一放凑过来:“醒了。”
姜似撑起身子:“我睡了很久么?”
“是睡了不短的工夫,可见昨夜累坏了。”郁谨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姜似接过来喝了几口,久睡后的那种无力感才消退。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姜似把水杯放下,笑问:“什么好消息?”
“荣阳长公主死了。”
姜似不由收了笑。
荣阳长公主死了,这有些意外。
“怎么死的?”
莫非受不住打击自杀了?这不太像荣阳长公主会做出来的事。
郁谨云淡风轻道:“被崔绪杀了。”
姜似更是吃了一惊:“崔绪莫不是疯了?他杀了荣阳长公主,父皇定然饶不了他和崔家。”
郁谨笑笑:“他不用怕了,他杀了荣阳长公主后就自刎了。”
姜似沉默下来。
崔绪与荣阳长公主如此收场,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我本来瞧不上崔绪那种人,今天他办的事倒是让我觉得还算个男人。”郁谨淡淡道。
在他看来,既然有了心上人,哪怕天王老子压着娶别人都不行。而既然认命娶了别人,就别再摆念念不忘的姿态。
所以对于崔绪,他一直嗤之以鼻。
而今日,崔绪得知心上人是被荣阳长公主害死的,杀了荣阳长公主后又自刎,让郁谨觉得还有几分血性。
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干。
面对别人对心上人的伤害,每一次都能理智忍下去,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的爱惺惺作态。
“我想回一趟伯府,父亲应该知道了。”
“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翌日二人直奔东平伯府。
伯府这边提前接到了信,大门早已打开。管事领着不少人等在门口,一见燕王府的马车来了立刻让人进去报信。
姜二老爷等人匆匆赶来,亲自把姜似二人迎进去。
“老夫人一直等着王爷、王妃呢。”姜二老爷陪笑道。
郁谨侧头问姜似:“先去哪里?”
姜二老爷笑意一收。
燕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姜似不想去给老夫人请安也由着她?
见过宠媳妇的,却没见过这么妄为的。
当然,让他发脾气是不敢的,甚至姜似真提出先去别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连荣阳长公主对上这个侄女都丢了性命,他敢怎么样?
这一刻,姜二老爷感受到了深深的憋屈:他怎么就养不出像姜似这么有出息的女儿呢?
“二叔,我父亲在么?”
“没接到王府的信儿之前你父亲就出门了,我已经派人去寻他,想必快回了。”
姜似这才对郁谨道:“去慈心堂吧。”
她十分不愿应付祖母,但既然来了,该请安还是要请安的。
冯老夫人在慈心堂等得心焦,听丫鬟禀报人到了才松了口气,摆出慈祥端庄的姿态来。
姜似二人进来,给冯老夫人见了礼。
冯老夫人视线落在姜似腹部,开口就问:“身子如何?”
“挺好的。”姜似言简意赅。
“已经四个月出头了吧,瞧不大出来。”
“良医正说每个人情况不同,多谢祖母关心。”
冯老夫人摇摇头:“王妃怀着身子不比平时,以后尽量少出门。”
姜似淡淡道:“我来看看父亲。”
冯老夫人心头涌出几分恼火。
这么多孙女怎么就让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死丫头得了势,真是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在她面前直接说来看望老大,不就是当她这个祖母不存在么。
偏偏这些恼火无法发作,冯老夫人还要端出笑脸来:“你父亲一大早出门去了。”
“那我等父亲回。”
“眼看快过年了,你表姑还留在王府不合适,祖母派人接她回来吧。”
姜似笑笑:“伯府与王府都不是表姑的家,表姑留在哪里都一样,就不再折腾了,正好还能与我做个伴。”
冯老夫人皱眉:“可她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早知道她那个哥哥如此混账,就不该让他上京来——”
“不打紧,那样的人终究是跳梁小丑,蹦跶不起什么风浪来。”姜似面色淡淡,语气更淡,“即便是什么自以为是的大人物,想要给我添麻烦也没那么容易,祖母放心就是。”
冯老夫人嘴角微抽,想到荣阳长公主的下场登时无话可说。
半个时辰后,姜安诚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
“你去哪了?”冯老夫人一见到长子就习惯性拧眉。
姜似已经快步走过去,温声道:“父亲喝杯热茶吧,驱驱寒气。”
郁谨及时把热茶递过去。
姜安诚不觉如何,接过热茶灌了几口。
冯老夫人心中泛起了酸:燕王向她问过好后就再没多说一句,给老大端茶倒水倒是殷勤。
姜二老爷更是看红了眼。
大哥如此没出息还能令燕王如此敬重,倘若燕王是他女婿,不知在官场上给他添多少助力。
这样的好运被大哥得了,真是浪费。
姜安诚喝完了热茶,对冯老夫人道:“母亲,让王爷和似儿去我那坐坐,就不打扰您歇着了。”
眨眼间慈心堂就空旷下来,冯老夫人险些骂出声。
她歇个屁,想与四丫头缓和一下关系还要被老大这个不懂事的耽误了,真真是气死她。
青石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积雪堆至两侧,显得脏兮兮的。
姜安诚走在前头,姜似与姜依陪在左右,郁谨颇识趣落在后面。
“我去给你们母亲上坟了。”寒风里,姜安诚轻声道。
姜似与姜依对视一眼。
姜依开口:“父亲——”
姜安诚一抬手:“不用劝,我很好。”
他的声音越发轻,好似被吹散到风里:“昨夜梦到你们母亲了,她说害她的人得到了惩罚,她没有什么遗憾了,以后就一心一意等我与她相聚。”
姜似与姜依变了脸色。
姜安诚转过身,如二人幼时那般抬手揉了揉她们的发:“放心,我还要看着嫣嫣出嫁,看着似儿的孩子长大成人,再把这些好消息带给你们的母亲。”
姜似与姜依这才放了心,陪着姜安诚往明华堂而去。
第523章 怀疑人生的鲁王
快到年底了,衙门已经封了印,景明帝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从现在开始能得些清净,有什么烦心事留到年后再说吧。
没想到才闪过这个念头,幺蛾子又来了:鲁王把静王打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鲁王,再看看鼻青脸肿的静王,景明帝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老五,你是吃多了么,跑到静园去打你二哥?”
鲁王梗着脖子辩解道:“儿子本来是去探望二哥,二哥留我吃酒,谁知道他嘴里就不干不净的,儿子喝多了,一时酒意上涌就忍不住与他打起来了——”
“闭嘴!”景明帝怒喝一声,把鲁王吓了一跳。
鲁王在心中嘀咕:父皇看起来有点可怕啊,怎么火气只对着他一个人发?当初老七打了老二可不是这样的。
要说起来,他确实是故意去静园找废太子喝酒的,就是为了找个由头把废太子揍一顿,实现多年夙愿。
瞄一眼猪头一样的废太子,鲁王只觉神清气爽。
打都打了,最多像老七那样挨一顿训斥去宗人府蹲两天,还是很划算的。
不对,说不定不会这么严重,老七打老二时老二还是太子呢,那叫以下犯上,他现在打的是废太子,说不准父皇会罚老二与他一起蹲宗人府。
嘿嘿嘿,要是那样他就赚了。
“打起来了?”景明帝声音扬起,一指废太子,“这叫两个人打起来?这明明是单方面的殴打!”
小王八羔子真当他老糊涂了,把老二打得娘都快认不出来了,居然还在他面前辩解。
他最讨厌辩解了!
那时荣阳要是没有辩解,而是老老实实认错,他就不会惩治那么重,荣阳或许就不会死在崔绪手里了……
对于荣阳长公主的死,景明帝难免有些内疚。而鲁王恰在这个时候惹事,可谓大大触了霉头。
鲁王依然没感到危险的临近,解释道:“儿子力气大,没想到二哥这么弱不禁风,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
“畜生,你给朕闭嘴!”景明帝吼了一声,看向废太子,“老二,你有什么话对朕说?”
形容凄惨的废太子垂着眼,小声道:“儿子错了,请父皇原谅。”
他的心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愤恨。
他还是太子时,除了老七那个刺头,其他兄弟对他至少面上恭恭敬敬。而今成了静王,连老五这个白痴都敢打他了。
岳父大人说得对,他现在要做的只有忍。
只要储君一日没有立,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忍耐一时,争取让父皇回心转意,他就可以继续当太子了。
让他当一辈子静王呆在那个冷清清的静园,实在太可怕了。
废太子老老实实一认错,景明帝确实心疼了一下。
他是生气老二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可不代表谁都能踩被废的太子一脚。
老二毕竟是他与元后唯一的孩子。
景明帝看向鲁王,目光微凉:“多事之秋,你非但不思为父分忧,还殴打兄长,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
景明帝一抬手:“朕不想听你的解释。潘海,传朕旨意,鲁王不敬兄长,恐有兄弟阋墙之祸,现由亲王降为郡王,望其他皇子能引以为戒……”
可怜兮兮跪着的废太子不由愣了。
老五打了他,父皇居然降了老五的爵位?
愣过之后就是狂喜。
父皇如此心疼他,他一定还有机会!岳父大人果然没有哄他……
废太子牢牢记着杨父的话,强忍着不敢露出半点喜色,觉得简直把长这么大以来的忍功都用上了。
比废太子更震惊的是鲁王。
降爵?等等,这结果不对啊。
老七打了太子只是蹲了几天宗人府,丝毫没有伤筋动骨,而他打了静王居然要降爵?
“父,父皇,您是不是弄错了——”
景明帝抬腿踹了鲁王一脚:“弄错个屁,给朕滚出去!”
鲁王被赶了出去,就只剩下了废太子老老实实跪着。
“你起来吧。”景明帝扫了废太子一眼,又生气又心疼。
对这个儿子他确实寄予了厚望,有着其他皇子不能取代的感情。
他曾看着他蹒跚学步,见他跌倒了把他抱起,还曾亲自教他写字,纠正他的用笔姿势……所有这些都是其他皇子没有过的。
景明帝的怒火在见到废太子如今的惨样时悄悄散了不少,问道:“你媳妇与淳哥儿在静园还适应么?”
直接问废太子过得好不好,他还抹不开这个面子。
“静园大,淳哥儿带着两个妹妹时常堆雪人,挺快活的……”废太子记着杨父的叮嘱,一旦有机会见到父皇,绝不能诉苦埋怨。
眼前仿佛出现几个孙辈堆雪人的场景,景明帝嘴角多了一抹笑意:“适应就好。”
他定定看了废太子一眼,道:“你身份不比从前,与兄弟们要和睦相处。”
“儿子谨遵父皇教诲。”
“家宴时记得把淳哥儿带来。”
废太子猛然抬头,巴巴望着景明帝。
父皇允许他参加正旦家宴?
“嗯?”
废太子泪流满面磕头:“谢父皇,我还以为父皇再不想见到我了……”
景明帝抖了抖嘴角。
当时恨不得掐死这混账是真的,现在看着这混账任人踩踏的可怜模样觉得有些可怜也是真的。
说他没出息也好,偏心也罢,对老二他确实无法做到铁石心肠。
恢复老二储君之位是不可能了,但他不能让人觉得老二失了势就可以任人践踏。对老五的惩罚与正旦家宴就是对那些人释放他的态度。
“莫要说这些废话,回去吧。”景明帝板着脸打发走废太子。
鲁王几乎是哭着回去的,到了王府门前,一个转身敲开了燕王府大门。
“五哥这是怎么了?”
鲁王抹了一把脸,咬牙道:“老七,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
“老二还是太子的时候,你真动手打他了?”
莫不是做饵引诱他吧?
郁谨笑了:“这还能有假?我就在宫门口揍的他,当时很多侍卫都瞧见了。五哥问这个做什么?”
鲁王一听,登时失魂落魄,喃喃道:“我明白了,我可能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