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得罪谁都别得罪女人
在凤蝶和凰月过后，未央宫众人又经过了数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一路上损失惨重，幸好总部及时派出大批高手来接应。不愧是可以在玄宗和墨家联手打压下依然可以传承千年的强悍组织，高手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是一茬。
龙珊与未央宫的那一场战斗，因为是在东海上，又是三更半夜的，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发觉，直到未央宫主持的那个年轻男子亮出新得的法宝，弄得好像有颗太阳出现的时候，才惊动了不少人。
然后就是凤蝶凰月跟未央宫打的这场。这场就不一样了，声光效果十足，战场又是在中原腹地，持续时间又久，几乎惊动了大半个修真界。最后未央宫把同样的招术再来一次，联想到之前在东海方向出现的异状……
脑筋灵活的人还是很多的。
只不过这个时候，没人敢往“由天遗世家世代守护的先天至宝木灵珠被盗”这方面去联想。
直到第二天，才有小道消息传出，墨家丢了木灵珠。
咝——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倒抽一口冷气。
木灵珠是什么？开天辟地之初生成的先天至宝，天女娘娘用来镇压神州地气的五枚灵珠之一。传说只要集齐五枚灵珠，便能改换天下气运，使之为自己所用。
只是五枚灵珠分别由不同的势力所守护，饶是两千三百年前，叛军攻破帝都，几乎将皇室血脉屠戮一空，也没能集齐全部五枚灵珠改换天下气运，最后还是让顾兰陵给领军歼灭了，这天下，依然姓姬。
五枚灵珠中，有三枚灵珠的下落是世人皆知的——东海天遗世家世代守护着一枚，落栖山玄宗供奉着一枚，皇宫中镇压着一枚。除此之外，另外两枚下落不明。
现在，天遗世家世代守护着的那枚灵珠被盗了……
天下，要乱了吗？
“会乱才怪！”寿宁宫中，太后异常肯定地对姬重华说，“墨家会丢了木灵珠？开什么玩笑！”
姬重华苦笑道：“只是，墨家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辟谣，这未免……”如果是真的，墨家为何会让消息泄漏出去丢人现眼？如果是假的，墨家又为何要任由谣言流传？
太后正色道：“就算真的丢了木灵珠，也只是一枚灵珠而已。别忘了，要集齐五枚灵珠才能改换气运。”
“我倒不是因为丢了枚灵珠而不安。”姬重华摇了摇头：“除了墨家、玄宗和皇宫中的这三枚灵珠外，另外两枚灵珠一直都是下落不明，现在不过是再多了枚木灵珠也丢了而已。正如母后您所说的，集齐五枚灵珠才能改换气运。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四枚灵珠都被人得到手而已，只要宫中的灵珠不失，这气运，也无从改动。”
“那你在担忧什么？”
姬重华一脸不解地问了一句：“墨家为什么对‘木灵珠丢失’这件事采取默认的态度。以墨家的实力，都能丢了灵珠，未免让一些人觉得，这灵珠……也不是不能打主意的……”
太后的表情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担心有人看到连墨家都守不住灵珠，于是开始打灵珠的主意？”
姬重华忧心忡忡道：“就算能保得另外两枚灵珠无失，也难免人心动摇。”
“人心动摇？”太后居然笑了起来：“吾儿，你——怕了吗？”
纵然知道这只是自己母亲的激将海，姬重华还是心甘情愿地中计了：“朕，才是天子！”
太后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儿子还有一事想请教母后。”
“说吧。”
“集齐五枚灵珠可以改换气运，那不足五枚的话，灵珠可以做什么？”姬重华的表情很严肃：“比方说……如果有人集齐四枚，会不会对气运什么的，造成影响？”
回答姬重华的，是过来串门的容太妃：“据我所知，五枚灵珠除了上古时期，天女娘娘以之镇压地气立白帝血脉为帝时聚集过一次外，再也没有超过三枚的灵珠同时聚集在一起过。”
姬重华不相信：“怎么可能？”
太后愣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我都差点忘了，你父皇走得太突然，这些事情都没跟你交待过。我也忘了跟你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既然今天提起了，就顺便跟你讲下好了。”
“呃？”姬重华呆住，表情只有一个“囧”字可以形容。
摒退所有的宫人，放出数个结界后，太后才对姬重华说：“你知道为什么明知五枚灵珠可以改换天下气运，却没有任何一位帝君试图将五枚灵珠都掌握在手中？”
“愿闻其详。”
太后微微笑了起来：“很简单，如果没有强悍的实力作为后盾的话，强行将灵珠聚集在一起，只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姬重华的眼睛亮了起来：“母后你的意思是……”
“哪怕有人当真聚集齐了五枚灵珠，除非他有上古时期天女娘娘那般的实力，否则的话……”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所以啊，陛下你就不用担心了。”容太妃笑咪咪地拍了拍姬重华的肩膀，“墨家丢了灵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关于灵珠，还有一件事。”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感叹了一句：“唉，真是岁月不饶人，最近的记性都变差了，差点忘了这件事。”
姬重华看着眼角连一丝皱纹都无的太后，真心地说道：“母后依旧年轻貌美，哪里老了？”
太后摇头叹道：“人没老，心老了。”随后把话题扯回来：“世人皆知，五枚灵珠，一枚在墨家，一枚在玄宗，一枚在宫中，还有两枚不知所踪。其实……”太后微微笑了起来：“另外两枚灵珠的下落，知道的人其实不少，只是收藏灵珠的那两家没有如墨家或玄宗那般强悍的实力，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往外说。”
姬重华问道：“另外两家是谁？”
“你猜猜看？”太后并没有直说答案，反而玩起了猜谜游戏：“其实还挺好猜的。”
姬重华想到一件事，试探地问道：“是冷家与顾家吧？”
容太妃拍掌道：“陛下果然聪慧，一猜就猜着了。”
姬重华呼了口气：“难怪历朝皇后，都跟冷家、顾家或是墨家有关……等等，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同样有灵珠，玄宗却被排斥在外？连累母后你当年差点无法嫁给父皇。”
太后说：“因为玄宗属于修真界。修真界不得干涉世俗之事，这是当年月华公子定下的铁则。而月华公子可是玄宗的祖师爷，玄宗自然将月华公子之言奉为金科玉律严格遵守。”
“墨家不也是修真世家吗？”姬重华反问道。
容太妃笑了起来：“墨家可是特殊的存在。毕竟，血缘的牵绊是无法斩断的。”
皇帝对“灵珠丢失事件”放下心来，不知灵珠之秘的其他人可没这么轻易放下这件事。
传说中妙用无穷的先天至宝啊！哪怕不曾想过要聚集灵珠改换天下气运，单单“先天至宝”这四个字就足够引起无数人的注意和贪婪了。
灵珠在墨家手上的时候，没人敢打灵珠的主意。现在灵珠到了别人的手上……
未央宫的名头，可没天遗世家这么有震慑力。
于是，墨嫣然很满意地看着无数正道的、邪道的、魔道的修真高手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号去找未央宫抢东西去了。
墨凤流则是在一旁擦着冷汗，对自家娘亲的剽悍程度表示震惊：“娘亲，你比我还狠，居然连世代守护的先天至宝的主意都敢打。”
墨嫣然笑得很温柔地放着狠话：“敢动老娘的人，老娘跟他没完！”
墨雪晴很赞同的点头：“先天至宝算什么？嫣然说得对，不给点颜色看看，还真把我墨家当软柿子捏了。”
“那可是先天至宝啊！你们……”墨凤流叹气无语。
一旁的玉清商和佾昀对看一眼，突然生起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出来。
女人发起飙来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尤其是当这个女人要实力有实力要权势有权势的时候。比如这边这两个姓墨的女人。
墨凤流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
佾昀不放心地说：“可是，灵珠落到未央宫手上，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墨嫣然不以为然道：“反正灭了未央宫就又可以拿回来了。”
“可是娘亲，墨家的名声……”墨凤流在自家娘亲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名声？墨家还缺这么一点名声吗？”墨雪晴对此嗤之以鼻，“就算丢了灵珠，这世上照样没人敢给墨家脸色看！”
墨嫣然轻笑一声：“再说了，灭掉未央宫拿回灵珠，墨家的名声反而还能再上一层楼。”
墨凤流叹气，接下墨嫣然的话头继续说：“而且这样一来，至少在这件事被人忘却之前，没有人敢再打灵珠的主意了。”
旁听的冷艳到现在终于理出点头绪来，震惊地问道：“这么说来，木灵珠失窃，是你们故意的？”
第十四章 不能说的上古秘闻
“要不是我们放水，就凭未央宫？想拿到灵珠？”墨嫣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冷艳担忧地问：“灵珠落到未央宫手上，不要紧吧？再怎么说也是先天至宝。”
墨雪晴嗤笑出声：“未央宫能拿灵珠做什么？”
冷艳正要回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想了半天，除了“灵珠会不停地向外散发最精纯的单属性灵气”和“五枚灵珠聚在一起可以改换天下气运”之外，关于灵珠，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料。说是先天至宝，却无人知晓灵珠到底有什么神妙的用途。
“所以嘛，不用担心未央宫拿到灵珠有什么不良后果。”墨雪晴拍拍冷艳的肩，“最多的最多，就是让未央宫用灵珠散发的灵气，填出几个木属性的所谓‘高手’出来而已。”
冷艳很囧：“也就是说，木灵珠虽然号称‘先天至宝’，其实啥用都没有，跟废物似的？”
墨嫣然点头：“正解。灵珠不就是几颗丢又不能丢，用又没用处，最后只能供起来当摆设的废物珠子嘛。”
佾昀嘴角一抽。供起来……这不就是在说他们玄宗嘛。不过，他还真没办法反驳墨嫣然的话，谁让墨嫣然说得都是事实呢？
“等等，不是说灵珠可以不停地散发灵气吗？这个算不算灵珠的用处？”冷艳还是无法接受“先天至宝”=“废物”这个等式，开始努力给灵珠找存在价值了。
“单属性的灵气而已，拿来做阵眼什么的，还凑合着吧。”墨嫣然如是说。
“这灵珠是有别的妙用没错，可是未央宫也没办法用得上。”作为天遗世家的嫡长女，墨凤流是见过木灵珠的，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木灵珠上面的玄机：“被施加了无数禁制的先天至宝，除非修为能够高过施加禁制的人，否则拿在手上跟普通珠子没啥两样——除了可以不断转化天地灵气之外。”
墨嫣然颔首：“正是。当年天女娘娘唯恐有人仿照她的做法，强行改换天下气运，特意在灵珠上施加了禁制。于是灵珠的无数妙用，就只剩下最基本的散发灵气了。”
冷艳更囧了：“也就是说，就算有人能集齐五颗灵珠，也无法仿照当年天女娘娘那般，改换天下气运，除非他的修为可以高过天女娘娘并破除天女娘娘下在灵珠上的禁制？”
“正解。”
“那，灵珠至少可以提供修炼用的灵力啊。”冷艳还是不死心，继续挖掘灵珠可能起到的作用。
“虽然可以借助灵珠在短时间内‘制造’一批高手出来，不过都是单一属性的。”墨雪晴撇了撇嘴：“而且揠苗助长，这些人以后再难有寸进，而且修为不是自身苦修来的，运转间肯定无比艰涩，十成的修为能发挥出三成来就不错了。”
墨凤流点头：“确实，通过外力获得的修为，看似捷径，实则入了歧途。所以灵珠在墨家和玄宗手上这么久，都没人用灵珠来增加自己的修为过。”她自己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她一身的修为，都是君殿下用无数天材地宝硬灌出来的。转世重修前，论修为，她在天外天那个最低也是准天位的地方都能排得上号的，但真打起来的话……怕是天外天修为最低的人都能轻松地将她玩弄于指掌之中。所以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主动挑起战斗，实在是要亲身上场又跑不掉的话就交给朱厌来解决——幸好这种情况没出现过几次。
所以转世之后，她乖乖地从最基本的功课开始，锻炼肉体磨练心性，十数年下来终于小有所成。
“话说回来，未央宫的高手怎么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墨凤流掰着指头算道：“父亲折腾了一回，外围组织打掉一堆高手；我闹了一回，高手宰了几个；设局围杀那次，娘亲一剑灭了一堆；再加上之前龙珊和凤蝶凰月灭掉的那堆……未央宫居然还能拉出这么一大串人，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墨雪晴一脸的鄙夷不屑：“揠苗助长而已，虽然短时间能造就出一堆所谓的‘高手’出来，不过劣质品就是劣质品，除了当炮灰没别的用途！”
“用丹药或是其他手段灌出来的高手吗？”墨凤流终于解开心头的一个谜团：“我就说，好歹是大成高手，怎么这么不堪一击，连我都可以仗着朱厌之力来个秒杀。”
未央宫的作法，虽然可以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大量制造高手出来，但这些所谓的“高手”，日后却是再难有半分进步。换言之，未央宫的作法，虽然可以大幅度提升实力，但却断了未来无限发展的可能。
所以，未央宫一般高手很多，顶尖高手没几个。
对些，墨雪晴表示极度地鄙视：“未央宫的那帮家伙，连修真的初衷都忘了，哪里培养得出顶尖高手出来呢？”
“所以，虽然未央宫的‘高手’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是一茬，还是一直处在下风中，只有被我们压着打的份。”说到这，墨嫣然就一脸头痛的表情：“只是未央宫宫主……修为实在是高，我们是可以轻轻松松就把未央宫上上下下杀个干净没错，但奈何不了未央宫宫主，也就没办法把未央宫连根拔起。”
冷艳好奇地问道：“有多高？”
墨嫣然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未央宫主……是月华公子那个时代的修士了。”
资格有够老的。
佾昀叹气：“而且当年白莲先生抓了他之后，也没说为什么，只是废了他的修为没有杀他，没想到……”
墨凤流半是推测半是猜想地说道：“没想到他居然有了奇遇得了造化，修为蹭蹭蹭地往上涨，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白莲先生为什么不杀未央宫主？”冷艳问道：“要是那时候就来个斩草除根，你们现在就不用这么头痛啦。”
墨凤流望天：“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小艳你还记得月华公子的那本手札上，用隐秘手法留下的信息吗？”
冷艳一呆：“呃？你是说未央宫主是天女血脉一事吗？”
听闻此言，另外几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难怪白莲先生不杀未央宫主了。”佾昀喃喃自语道：“天女血脉……天女血脉怎么会沦落至此？！”
墨雪晴和墨嫣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墨家先祖墨敛痕，也是天女血脉，这也是墨家为何又被世人称为“天遗世家”的原因。这么算起来……
“感情我们家跟未央宫主还是亲戚来着的？”墨嫣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怪不得白莲先生死活非要拦着不让月华公子宰了未央宫主。”
“天女血脉……”连素来沉默寡言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哑巴的玉清商都震惊地开了口：“弑杀天女血脉，那可是会被全天下围而攻之的。”
墨凤流嗤笑一声：“放心，只要我们不往外说，没人会知道未央宫主其实是天女血脉这件事的。没人知道他是天女血脉，杀了他，也不会被天下围而攻之的。”
“是了，为何未央宫主从来不曾对外宣称自己是天女血脉？需知以天女娘娘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天女血脉可是会被人供起来当神仙一样膜拜的。”佾昀看了眼墨嫣然，“比如墨家。”
正是因为天女血脉的特殊地位，才造就了世称“天遗世家”的墨家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冷艳：“如果月华公子手札上的记载没错的话……未央宫主的先祖，是被天女娘娘逐出家门，虽然身负天女血脉，却不被承认，也不得对外宣称自己是‘天女血脉’。至于为什么……”
墨凤流截住话头：“这个就牵涉到一件上古秘闻了。爆出来的话……怕是天下震动吧。”
“所以阿娇你才毁了那本手札？”冷艳无比惋惜道：“那可是月华公子的亲笔啊，国宝级的古董啊！”
“上面写的东西如果披露出来的话，只种可能。”墨凤流竖起食指：“一，我们被当成疯子被打死。二，所有人失去信仰天下大乱。”
冷艳默然。
“不然月华公子干嘛用那么多种手法将信息藏了起来呢？”要不是墨凤流身为妖族总管懂得一些不是此世的人应该知道的东西，她们未必能把手札地内容翻译出来，墨凤流也是这个时候开始怀疑月华公子的身份的，不过当时墨凤流只猜测月华公子是个博学睿智的妖族，没往白泽上面猜。
话说回来，白泽的天性果然很八卦啊，而且八卦的功力如此强悍，连这种除了当事人没几个人知道的上古秘闻都能挖得出来，难怪可以作为妖族的记录者，完整地记录着妖族的文明和历史。
另外四个人互相看来看去，以眼神默不作声地交流了一段时间后，最后由墨嫣然拍板决定：“阿娇，不能说的话你就干脆烂在肚子里算了，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未央宫主是天女血脉一事，所有人更是都要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立场来剿灭未央宫。”
第十五章 废物利用
听到墨嫣然的决定，冷艳小小声的说：“未央宫主，他不是跟你们是亲戚吗？”
墨嫣然反问了一句：“你说，他有当我们是亲戚吗？”
想了想，冷艳摇了摇头。
“他不仁，我不义。”墨嫣然很自然地说道：“他敢对我墨家下手，就别怪我墨家不客气了。”说着，墨嫣然眼中闪过一缕杀气。
冷艳弱弱地问：“可好像是宗主先去找未央宫的麻烦的？”
听闻此言，墨凤流气得伸手就给冷艳的脑门上来了一记暴栗，咬牙切齿道：“是他先对我娘亲和妹妹下手的！”
摸着有点痛的脑门，冷艳这才想起之前墨嫣然怀孕的时候，未央宫就对她出过手了，要不是墨凤流手底下确实有两把刷子，愣是把人给救回来了，指不定就一尸两命了。后来墨凤流自己也受到未央宫的暗算，差点被咒杀。也是因为这两件事，佾昀才抓狂暴走彻底跟未央宫杠上了。
“不过……”冷艳不明所以地问道：“干嘛要故意让未央宫得到灵珠呢？”她实在是想不通墨嫣然这步棋的目的。难道说那颗灵珠是假的，到了未央宫会直接自爆什么的？或者说灵珠上被下了毒，碰到的人都会中毒？……冷艳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同问。”墨凤流接口。她也好奇啊，一颗在墨家手上基本上等于废物、但在外人眼中却是让人无比眼馋的先天至宝的珠子，平白无故地送给未央宫，到底为啥呢？
墨凤流无所谓地说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想用木灵珠，引修真界的其他人出手对付未央宫给未央宫造成一点麻烦呢？”
“……”
而对着墨凤流和冷艳同时投过来的“你不会这么无聊吧”的眼神，墨嫣然笑了起来：“笨丫头，木灵珠在墨家手上数千年，历代先祖不乏智谋通天之辈，对着这颗珠子研究了上千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得吧。”
冷艳愕然：“可是，你方才不是才说过，灵珠上面有天女娘娘的禁制，除非修为远超天女娘娘，否则无法运用灵珠的妙用吗？”
反倒是墨凤流，若有所思道：“天女娘娘的禁制，可以看着是一个包裹了灵珠的薄膜，隔绝了其他人操控灵珠的可能性，只留了个口气让灵珠可以向外散发灵气。要想透过薄膜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是在薄膜之外做点手脚，比如说拿个袋子把包了薄膜的灵珠装起来……”
墨嫣然眼角都弯了起来：“正解，就是阿娇说得这样。动不了天女娘娘的禁制，那干脆在天女娘娘的禁制外面再多加几层好了，反正灵珠本身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灵气，这些禁制倒也不用担心年久失效。”
“难怪我总觉得灵珠上的禁制怪怪的，几乎呈两极分化。”墨凤流回想了下当初在灵珠上见到的禁制，冷汗冒了出来，随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愿天女娘娘保佑未央宫，不会被折腾得太惨。”
佾昀看了眼墨凤流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们都往木灵珠上加了些什么禁制？”
墨嫣然回想了半天，干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啥？”
冷艳和墨凤流都呆了一下。
“你也知道，木灵珠自从上古时代就在墨家手里了，历代墨家之人——而不仅仅是家主——闲极无聊就开始琢磨这颗珠子，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人往上面加过东西了。”墨嫣然一摊手：“所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墨家先祖都往上面加过什么禁制了。”
佾昀冷汗都出来了，喃喃自语了一句：“太夸张了吧？玄宗供奉着的那颗灵珠，也不过就是当年月华公子在上面加了个诛仙阵而已。”
而已？
“毁天灭地诛仙阵，方圆千里无人烟，还叫而已？”冷艳忍不住惊叫道：“你……你好意思说墨家太夸张吗？”
墨凤流幽幽地回了一句：“要是墨家那颗灵珠上的禁制全部被触发的话，造成的后果，最保守的估计都比诛仙阵猛烈三倍以上。”
“没这么夸张吧？”墨嫣然和墨雪晴也都同时傻眼了。
“就我看出来的，里面属性完全相反的禁制就至少十几个，万一同时爆发了的话……”想到那场景，墨凤流就觉得背后一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墨家先祖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让这些属性彻底相反的禁制安然无恙地共存在灵珠外围——就是因此，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些禁制全都是天女娘娘的手笔。”
众人同时默然。
良久，墨嫣然才说了一句：“幸好，幸好未央宫地处西北荒漠之中，就算被触动禁制，也不会牵连到普通人。”
墨雪晴也是一脸的侥幸：“幸好如此，不然万一灵珠在中原腹地就被触动禁制的话……那滔天的杀孽，可都是要算在我墨家头上的。”
想到这个后果，饶是素来一剑在手无所畏惧的墨嫣然都头皮发麻。
佾昀也擦着冷汗：“幸好没人打过玄宗那颗灵珠的主意。”不然诛仙阵发动一下……玄宗所在的凤栖山可是在中原腹地！
“当然没人敢打玄宗那颗灵珠的主意！”心情不好的墨嫣然丢了个白眼过去：“只要稍微用功些的，都知道当年月华公子为了防止有人意图借助灵珠干涉世俗之事，以玄宗供奉的那颗灵珠为阵眼，引凤栖山的灵脉布置了个大阵，非玄宗宗主接近灵珠三尺之内就会被天雷击杀，化为齑粉。”
墨凤流突然一拍手掌：“这么一来，单凭灵珠就可以灭了未央宫了？”那我不是白召集人手了？
“也不至于，不过时机凑巧的话，削弱未央宫大部分的实力是不成问题。”墨嫣然叹气：“不过，灵珠上的禁制爆发的话，就算未央宫宫主修为通天，不死也得扒成皮下来，到时候要再对付他就容易了。”
佾昀也叹气：“其实，只要把未央宫宫主给解决了，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想起一件事，墨凤流给他们波冷水：“未必如此。”
对墨凤流最为了解的墨嫣然开口问道：“阿娇，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未央宫的靠山，扔了不少东西给未央宫。”墨凤流慢吞吞地说道：“据我所知，未央宫现在手上至少有七件强力法宝……嗯，跟那天设局围杀父亲的人手上拿的空间法宝一个级别的。”
“未央宫的靠山？”冷艳嘴角一抽：“不会吧？做掉未央宫宫主，后头还有个BOSS？我还以为未央宫宫主就是关底BOSS了，没想到还有隐藏BOSS？”
“隐藏BOSS我们不用考虑了，有人会负责解决掉。”墨凤流托着下巴，无奈道：“只是，除了未央宫主之外，拿着那几件法宝的人也不好搞定啊。”
“超级法宝？”墨嫣然笑了起来：“阿娇，你觉得，像墨家这种自上古时代传承到现在的世家，又是天女娘娘的血脉，会没有几样压箱底的宝贝吗？”
佾昀也笑了：“玄宗不管怎么说，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名头，好歹也要有几件镇山的宝贝吧。”
墨凤流的眼睛亮了起来。
千里之外，荒漠狂沙之下，未央宫宫主拿着木灵珠，好像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
“该死，墨家居然不怕丢人现眼，把灵珠失窃的事情到处宣扬！”未央宫主恨得只咬牙：“还把未央宫所在地给宣扬了出去……墨家什么时候也玩起了这种借刀杀人的把戏了？”
无人回话，没人敢出声打扰因为最近连绵不绝的骚扰而心情不好的未央宫主。
“哼，不要以为就凭外面那些小虫子，就可以对付得了本座。”未央宫主咬完牙后，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墨家，哼，好一个天遗世家啊……本座——非要毁了墨家不可。”他心里那股子毒火已经烧了许久，对墨家的怨恨已经深入骨髓，纵死不休。
一甩手，未央宫主居高临下地问：“对主上赐下的几件异宝，你们掌握得如何了？”
之前主持盗走木灵珠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回话：“回宫主，这几样异宝精妙绝伦，属下等人数日苦功，也仅仅只能勉强驱动，运用最基本的能力。至于其种种妙用，却是无能为力。”
说白了，东西太好，他们修为太低，只能发挥最基本的功能。就好比原始人拿了根火枪，却只能当结实的棍子用。
未央宫主气恼，但也知道这不能怪罪到自己属下身上，只能一股脑地把火气全往墨家身上撒：“从今日起，你们都闭关祭炼这几件异宝，待到大成之日，便是我未央宫横扫天下、剿灭那个所谓的天遗世家的时日。”
“属下尊令。”
“修为不足是吗？”未央宫主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那只要把修为提上来就好了。”
嗜血邪录……未央宫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下了决定：“就用这个好了。”
第十六章 嗜血邪录
漠北草原上，北夷最大的部落聚集地中，一个脸上的皱纹可以夹死苍蝇，苍老地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老头子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往王帐的方向走去。
路上所有看到这个老人的人，不管是精壮的青年，稚嫩的孩童，抑或是被风沙吹得皮肤粗糙无比的妇人，不管他们正在做什么事，都恭恭敬敬地让开道路，躬身行礼，静待老人走过后才恢复原状，继续做刚才未做完的事。
老人一边走一边喃喃低语着什么，可惜声音太低了，加上部落中的人都对老人无比地恭敬，不敢有半分冒犯，也不敢靠近，结果就是没有任何人听到老人在说什么。
“唉，老头子我在这里呆了快一辈子了，看着这个部落慢慢发展到现在这样，现在要送他们去死，实在是于心不忍啊……可再不忍心也得做，不然尊主发起怒来我老头子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唉，为什么老头子我会碰到这种事情……”一路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自言自语地抱怨着，老人走进了王帐。
原本在王帐内议事的人看到老人走了进来，就跟屁股上着了火似的跳了起来，对老人行大礼。
坐在主位上的部落首领更是连忙上前，将老人请到左首上座，无比恭敬无比欣喜地说：“巫医大人，您回来了。这次怎么回来得比往年早？”每年巫医老人都会离开部落一趟，半个月后才回来，但今年巫医老人才离开了三天，于是部落首领才如此问道。
被称为巫医的老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回来了啊……我宁愿不回来了。”
王帐内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地跪了下来，部落首领更是跪行上前，哀声道：“巫医大人，哈勃儿和族人做错了什么，让您要离开？”
巫医老人看着部落首领，许久，才说了一句：“哈勃儿，从你曾祖父起，我就是这个部落里的巫医了。”巫医似乎沉入了回忆中，慢吞吞地说道：“这部落里的每一个娃娃，可都是老头子我接生的，”
部落首领和其他原本在王帐内议事的人都静静地跪着，聆听老人的话。
“我都记不清了，我在这个部落里生活了多少了。”巫医老人咳了几声，继续说：“我被上任巫医大人选中作为弟子时，才是个八岁的娃娃，那时候，部落也只有几百人而已。跟着巫医大人学了二十几年，直到巫医大人去世后，我成了部落的新巫医。到了现在……”
巫医老人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这些年轻人，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长叹一声：“人心，还是肉长的啊。”
“你们……快逃吧！”巫医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老头子，老骨头一把，死了不可惜。你们……还年轻着。逃吧，逃得远远的，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部落首领惊恐地看着巫医老人：“巫医大人，您在说什么？”
巫医老人抡起拐杖打了部落首领几下：“没听到老头子我说的话吗？还不快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现在逃也来不及了。”一个阴柔的声音传了进来。
与此同时，王帐内所有人，除了那个巫医老人之外，双眼全部失去光彩，呆在那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帐篷被一阵强风掀开摧毁，巫医老人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美貌的红衣少女。
“哎呀呀，居然还有一个保持着清醒的，不愧是这漠北草原上最强大的巫医啊。”红衣少女轻掩檀口，眼泪流转：“主上早就知道你们这些巫医不可靠，所以才让媚娘我，跟过来看着。”
抽了部落首领几拐杖都没得到半点反应，巫医老人不由得怒急道：“你——你做了什么？！”
自称媚娘的红衣少女娇笑道：“既然巫医大人您不愿意凭借自己在这些夷人中的地位唆使他们去攻打兰陵王朝，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巫医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正要动作，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只能用惊恐愤怒的眼神看着红衣少女。
媚娘慢慢地走了过来：“早就知道巫医大人您有了异心，媚娘怎么可能没做半点防备呢？”
说话间，媚娘已经走到跪在地上的人群前，突然出手，右手没入最精壮的那个男子的后脑勺，只见那男子身体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地瘪了下去。三两个呼吸间，这名男子就只剩下一层包着骨头的皮，媚娘才把手抽了出来，那个男子悄无声息倒在了地上，连抽搐都没有一下，显然已经断了气。
“妖女！”巫医大人目眦欲裂，只恨自己连半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骂几句稍泄心头之恨：“你用这等邪术吸人精元，不怕日后遭天遣吗！”
“天遣？”媚娘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水出来，才止住笑，恶狠狠地说：“老天爷早就瞎了眼了，这世道，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言罢，媚娘就一缕指风弹到巫医老人的额上，将他的脑袋炸开，红红白白的事物喷溅了一地：“罢了，看在你为我们卖命这么多年的份上，就给你个痛快吧。”
看着巫医老人倒下的尸首，媚娘露出一抹狰狞嗜血的笑意，右手将挂在臂间的披帛往外一抽，淡紫色的披帛无风在空中飘扬，随着媚娘的动作，散发出一种极淡的香气。
媚娘一个旋声，满足地看着手中的披帛绕着她转了一圈：“如意如意，好一件如意羽衣。”她吃吃地笑了起来，随后一扬手中的如意羽衣，甜甜地说道：“大家，跟媚娘我走吧。”
随着媚娘的声音，整个部落的人都双眼无神地走出帐篷，拿起武器一声不吭地跟在媚娘身后，数万人行动间，却没有半点除了脚步声之外的声音传出。
看着这些自己一声令下就能赴汤蹈火的傀儡，媚娘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如意羽衣，呻吟道：“这……果然是件宝贝啊！”
领着这些傀儡，媚娘一路向南，路上所有的部落，不问大小，都被媚娘变成了自己的傀儡。待到了将北夷人拦在草原上的峪兴关前的时候，媚娘带领的傀儡大军，已经数十万了。
看着紧急关闭的关门和被点燃的狼烟，媚娘大笑着飞在傀儡大军的上空，挥舞着手中的如意羽衣：“大家，为了媚娘我——努力战斗吧！”
话音落下，原本双目无神的傀儡大军，眼睛开始变红，精重的喘息着，从木头人，变成了嗜血的猛兽。
随着媚娘向前挥手一指，潮水般的人群向峪兴关涌去。
“杀吧杀吧，死得越多越好。”媚娘踏立在半空中，看着无数人血肉横飞的战场，得意张狂地大笑起来。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书。
激战的双方没人注意到，在无数人流尽鲜血倒在地上后，本该浸泡在血水的泥土却依旧黢黑，不见半点血色。
而媚娘手上的那本书，从封面开始，渐渐染上浓重的血色，隐约可见有血气在上面飘荡，似乎可见有冤魂戾魄在其中不停地哀嚎惨叫。
北夷人毫无预兆突然攻打峪兴关的紧急军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帝君姬重华的面前。
最开始，刚接到军情时，姬重华震怒，直接召集群臣开始商讨该命谁带军扫荡漠北草原。至于防御？上次被北夷人攻入关内后，兵部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补充上去的士卒都是百战精锐，加上峪兴关地势险要，只要守关的将领不是太笨，除非再出一次内奸，否则峪兴关稳如泰山，缺乏战争器械的北夷人是无法攻破的。
待到后续的军情接二连三地送上朝堂之后，姬重华震怒后是心惊，最后嘴角抽搐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北夷人突然集体发疯了吗？”
这也是现在朝中文武百官共同的心声。
但据探子回报，攻打峪兴关的北夷人中，不仅有正当壮年的年轻男子，甚至连老弱妇孺都有，几乎是整个草原上所有的北夷人都发了疯似的一波接一波地往峪兴关涌去，然后将生命葬送在兰陵王朝精锐士卒的手中。
作为领军大将，容若初在朝堂上是有一席之地的，他看完军情后，不由自主地说道：“简直……简直就像是故意来送死的！”
“你说对了，他们就是来送死的。”一道剑光落在殿门口，墨嫣然冷着脸走了进来。
姬重华心头一跳：“老师何出此言。”
墨嫣然只是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未央宫。”
文武百官突然一阵骚动。他们还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前，未央宫发动了一次政变，结果失败，不知道牵连了多少人丢了脑袋。
“又是未央宫！”姬重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未央宫想做什么，我大约可以猜到一二。”墨嫣然的眼中冷动着怒火：“嗜血邪录……他们还真敢做！”
第十七章 散仙之威
（已补完……）
“嗜血邪录，那是什么东西？”姬重华问出殿上文武百官心中共同的疑问。
“那不是东西！”墨嫣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开口就很暴躁：“嗜血邪录这种有伤天和的法宝，是修真界的禁术，没想到未央宫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它！”
姬重华问道：“老师能说得清楚点吗？”
“以嗜血邪录，吸取在战争中死亡的士兵的精血魂魄，祭炼成的血晶，服下后可以大幅度地提高修为。”墨嫣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开口解释道：“我没猜错的话，未央宫，可是把峪兴关的这场战争，当成了补品了。”
包括姬重华在内，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敢情未央宫把他们兰陵王朝的士兵都当成补药了？！
姬重华怒急，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此等邪术，老师为何不将其毁去？”
“已有人赶往峪兴关去了。因而我才能放心前来帝都坐镇，以防未央宫狗急跳墙。”
峪兴关外，身形藏在云层中的媚娘看着手上大半本书页都被染成黯淡的血色，不由地吃吃笑了起来：“嗜血邪录，果然是好东西啊，一页就抵得上我百年苦修之功了。”
低头看了看地上密密麻麻犹如蚂蚁般的北夷人，媚娘担着如意羽衣一角的手晃了晃，围着媚娘飘在半空中的如意羽衣散发出更多的香气，香气按照媚娘的心意，违反常理地向下飘到与人齐高后才向外扩散，瞬间覆盖了所有的北夷人。
“杀吧杀吧，死得越多越好。”媚娘得意张狂地笑了起来，再次催动如意羽衣。
淡淡的血气弥漫在战场上，经过一日一夜的鏖战，峪兴关守关将士已经轮换数次，但而对着仿佛不知疼痛不计后果疯狂攻击的北夷，饶是这些将士都是百战精锐，都不由得从心底冒出一股冷气。
为了防止之前旧事重演，由军事奇才容若初提出，经兵部参谋讨论完善，最后帝君姬重华最后拍板决定的防御方案，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
守关的士兵依仗地势之便兵械之利，再加上由墨家设计的几项大型守城器械，以少敌多依然稳稳地守住了关卡，没放半个北夷人进入关内。而关后的援军也在最恰当的时机赶到，及时参加战斗，将激战多时的士卒替换了下来。
整个峪兴关，仿佛变成了一个杀戮机器，有条不紊极有效率地收割着生命。
媚娘很得意，太得意了。不过再得意，她也很小心地用如意羽衣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蓦然，一道清风平地生成，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玉击声，这一股柔和至极的微风，却不容抗拒地吹散了漫天云彩，更吹散了笼罩了所有北夷人的香气。
北夷人顿时集体清醒过来。恢复了知觉的北夷人顿时失去了那悍不畏死的勇气，哭喊着溃逃了。
“邪魔外道，焉敢如此张狂！”柔和平淡的女声响起，明明不过是正常人说话时的音量大小，却传遍了整个天地。
媚娘顿时脸色大变，想都不想地祭出数件法宝护住自己，但这一句话下，数件流动着异彩的法宝同时一窒，材质最差的那件上面甚至出现了裂缝。
身着蓝白相间的道袍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峪兴关上空，手持一枚玉如意，与媚娘遥遥相对。与此同时，两道身影出现在峪兴关内。
连连催动如意羽衣护住自己，媚娘方才在刚才突然出现的这名女子身上释放出来的庞大威压面前稳住阵脚。地面上的凡人更是不堪，若不是刚才突然现身在峪兴关内的人中有一人扔出一枚珠子，瞬间展开光幕笼罩了整个峪兴关，怕是有人会在这威压下吐血受伤吧。
另一人看到他的法宝只护住了峪兴关内的将士，不由得苦笑道：“弄玉，外头这些人，也是无辜的，你不如顺手救了吧。”
扔出法宝救人的，正是前任玄宗器阁首座，现在的玄宗叛徒萧弄玉。而在他旁边的人，则是医阁首座风远秋。
听到风远秋的话，萧弄玉这才皱着眉，扩大了自己法宝的保护范围。纵使被萧弄玉的法宝护住不至于在这庞大的威压下失去行动力，已经丧失了胆气的北夷人也失去了跟兰陵王朝交战的勇气。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媚娘眼中有几分惊恐，面上却强撑着露出娇俏的笑颜：“哎呀呀，这位漂亮的姐姐是谁呀？为什么要跟媚娘过不去呢？”说着，媚娘就捂住了胸口，一幅被伤足了心的样子，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让却顽铁化为绕指柔。
突然出现的美丽女子不为所动，冷冷地报上了字号：“凤栖山练云君。”
媚娘这回真正变了脸色。
凤栖山练云君！七劫散仙！当世绝无仅有的强者！怎么会是她！
“你……你不是退隐了吗？怎么跑出来的！”顾不得装可怜扮柔弱，媚娘指着练云君震惊道：“为什么会是你！”
练云君一挑眉，冷哼一声：“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仙！何为魔！”媚娘愤恨不已地怒吼道：“凭什么占了一个好出生就是名门正道，鼻孔朝天地看人，一言不合就把人打成邪魔外道然后以多欺少！如此正道，可笑，可笑！”
在下方观点的风远秋嘀咕了一句：“难不成她以前自己就碰到过这种事，所以一怒之下干脆入了邪道？”
萧弄玉轻叹一声：“正是如此。”
风远秋愕然：“你认识她？”
“媚娘是我父亲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在未央宫的地位极高。”萧弄玉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箫：“她也是世家名门出身，奈何红颜祸水，却是招惹到了一个娇纵成性的名门子弟。她家族的长辈半是惧事半是想攀高枝，连忙把她随便送了出去。只是……”萧弄玉叹气：“只是对方的师门长辈却因为她的容貌过美忧心她引起门下弟子纷争，便寻了个借口毁去她的容貌将她赶了出去。”
“自古红颜多薄命。”风远秋也叹了一声，“于是她就入了未央宫？把她带走的那人呢？”
萧弄玉苦笑一声：“对方也只是迷恋她的容貌而已，见她容貌被毁就对她弃若敝屣，甚至对她冷言相向。”
风远秋摇着头：“哪家教出来的弟子，怎么不成器。这位媚娘姑娘也是可怜……”
萧弄玉却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今日这事姑且不论，当初她被我父亲捡了回去，修炼有成后不仅将那个负心人抓来凌辱至死，更是灭了他的门派。不仅如此，她甚至迁怒上了自己家族的长辈，将自己家族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生身父母，全部诛杀殆尺，当初做主将她送出的那位长辈，更是被她活活折磨死。”
练云君也听到了风远秋和萧弄玉的话，心情也是十分复杂：“莲出淤泥而不染，若是有心向善，纵使出身无间亦是正道。若是有心为恶，纵然是名门弟子亦会坠入无间。姑娘何必以偏盖全？”
媚娘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嘴皮子功夫果然厉害，我说不过你们！”媚娘恶狠狠地瞪着练云君，刚才那幅柔弱的模样连一丝都找不到了：“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轻轻一指化去媚娘在说话时悄无声息偷袭过来的剑气，练云君指诀一掐，瞬间禁制信了方圆千里的空间，刚刚放下狠话却试图逃走的媚娘顿时撞了个眼冒金星。
“纵然你有千般可怜万般无奈，敢做出此等有伤天和之事，亦是天理难容。”练云君面容冷肃地说：“若是你束手就擒，贫道可以网开一面留你一命，日后你积德行善以赎今日之罪过。”
媚娘眼见逃脱无望，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悍然对练云君发动攻击：“大话说得真好听，可惜姑奶奶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嘴里，能有一句真话吗？”
练云君轻叹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言罢，轻轻一挥将手中的玉如意砸出，玉如意顿时化为一道金光落到媚娘身上，身上护着她的如意羽衣一震，向内一缩的同时，媚娘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媚娘纵然吐血也吐得十分有美感，可惜练云君丝毫不为所动，轻轻一点，金光再现，威力比之前更大。
不过三五个呼吸间，如意羽衣已经紧贴着媚娘的身体，一层肉眼不或见的薄薄的防护罩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突然化作碎片，如意羽衣也轻轻地垂了下来挂在媚娘身上，不见方才的灵动。趁这个机会，玉如意所化的金光顿时炸开，化作无数丝线，将媚娘牢牢地绑了起来。仔细看起来，这些捆缚在媚娘身上的丝线，却是由无数更为细微的符咒所组成的，牢牢地将媚娘所有的灵力全部死死地封住了，半丝都用不出来。
若不是被玉如意所化的丝线束缚住，媚娘甚至连停留在空中的能力都没有。
第十八章 故人重逢
眼见得媚娘毫无反手之力，练云君依旧不放心，在她身上连施了数个禁制，将她从头到脚都禁制住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未央宫下属的得力干将，绝对不容小觑。
“这法宝威力虽强，奈何你的修为不足，却是不能发挥出来。”练云君也觉得有几分侥幸：“若是你能将这件法宝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怕就是我，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媚娘死死地咬着牙关，愤恨的眼神如刀般直盯着练云君，全然不顾自己身上沉重的伤势。
“我还是那句话，若你愿改过自新，贫道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行善积德以赎前罪。否则……”练云君的神色一凛，“贫道也只能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想杀就杀，废话什么！”媚娘梗着脖子呛声回去：“技不如人，我认栽了！想让姑奶奶我低头认罪？做梦！”
练云君再度问道：“你当真不愿改过？”
媚娘这回连答话都懒得答，直接“呸”地一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过去。
轻叹一声，萧弄玉一个踏步也上到半空，踩在云层中，看着媚娘的眼神几许无奈几许惋惜：“媚娘，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倔啊。”
媚娘睁大眼睛看着萧弄玉，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嘴唇张开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毫无预兆地开始往下掉。
萧弄玉温柔地说道：“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要你管！”媚娘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几分哭腔，却又有着几分莫名的欣喜。看萧弄玉神完气足的样子，半点也看不出他之前才被人震断经脉丹田毁去根基的样子。甚至修为比之前更精进了数分。媚娘有些迟疑不定：“你的伤……”
“雪晴公主亲自出手，回天九针，逆天回命。”萧弄玉温柔耐心地回答媚娘的问题，那态度好得连风远秋都开始吃味起来了。
媚娘痴痴地望着萧弄玉，眼中含泪地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随后想起一事，脸上一白，不安道：“弄玉，你的伤……我……”
萧弄玉轻轻一笑：“我知道。若不是你为了拦了一下并开口求情，只怕父亲震怒之下，早已将我当场斩杀。后来也是你暗中用灵药为了续命，才让我撑到远秋他们来救我。这桩桩件件，我都记得。”
听到萧弄玉的话，媚娘的神色亮了起来，衬得她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更艳上三分。
这下，连最素来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有些迟钝的练云君都看出有些不对了，她悄无声息地退开数步，将地方让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小儿女，却不经意间发现风远秋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由地在心里长叹一声，随后又想起那个默默地守候在自己身边数千年的人影，顿时有些百感交集，无端想起冷艳曾经念过的一首诗中的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风远秋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后一派光风霁月地说道：“弄玉，媚娘姑娘身上作势严重，不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萧弄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然后问媚娘：“你呢？”
媚娘自然是萧弄玉说什么就是什么。
练云君轻轻弹了下，媚娘身上玉如意所化的丝线上光芒一闪随后消失不见，媚娘的手脚可以活动开来，只是仍然无法动用灵力，显然这玉如意所化的丝线并非解开，而是没入了她的体内，将她的精、气、神全部牢牢禁制住了，使得媚娘现在如同一个从未修行过的凡人一般。
随后练云君指尖光芒一闪，有气无力地挂在媚娘身上的如意羽衣和她开战之初便及时放进胸口保护起来的嗜血邪录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牵引一般，飞到了练云君的手上：“此二样事物，就由贫道代姑娘保存吧。”
媚娘看了练云君一眼，虽然脸色不善，但看看萧弄玉，竟然生生咽下这口气，没有如她往常的性子一般再开口讽刺两句。
北夷人早已溃散，峪兴关上的将士鏖战许久，也无力追击，只是将逃脱不及的数万北夷人俘虏，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战后清理。因为大部分精血都被媚娘所持的嗜血邪录所吸走，战场上血气倒也不浓郁。关内的士兵就算之前没想到，收拾战场的时候看到尸体和泥土的异状时大概也能猜到这场战斗别有内幕。
不过之前练云君发威然后和媚娘对打的时候，因为云层一开始就被吹走，倒是全暴露在众人的眼中，加上萧弄玉扔出的那件法宝时的动静也不小，长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件事情有那些传说中的仙人插手了，战场上的异状也都有了解释。
关内的将领倒是顾不得追究责任后果什么的，反正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上，这场都是己方大胜。现在值得考虑的是，如果朝廷震怒派兵扫荡草原的话，自己有没有机会参加其中。这可比找人麻烦追究责任重要多了，故而也没有人出来阻拦练云君一行人——就算他们想拦，也得有办法飞到天上才能拦人啊。
随意在旷野中找了个清静的所在，萧弄玉往地上扔了一枚小小的玉饰，玉饰上光芒闪了闪，突然急速扩大，变成一个亭子，上面有桌子有椅子，甚至桌子上还摆着整套的茶具。
四人各自落座后，一直痴痴地看着萧弄玉的媚娘急不可待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主上？主上可是你的生身父亲啊！”
“父亲……”萧弄玉苦笑，“有恨不得打死儿子的父亲吗？”
媚娘想都不想地反驳道：“谁让你把那只凤凰给放跑了！”
萧弄玉摇头：“我自认无愧于心！”
纵然一颗芳心都系在了萧弄玉身上，但媚娘对未央宫主的忠诚仍然凌驾在这份感情上：“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知你这一放，主上数千年的苦心都毁于一旦了！”
“渊虹是无辜的。”萧弄玉看着媚娘，认真地说：“我无法接受父亲的做法，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生命为了他一己之私而丧命，甚至连轮回转世都不可能！”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绪后，萧弄玉坚定地说：“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我能救的，我一定要救！”
媚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说：“无关的人死再多又如何！”
“苍生何辜！”萧弄玉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后一叹，“媚娘，我与你，我与父亲，道不同，不相为谋！”
媚娘被他的话气得混身发抖：“好，好你个萧弄玉！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来就是如此。”风远秋把玩着一个云瓷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再怎么说，弄玉也是名门正派教出来的弟子，行事自然与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不同。”
“他是主上的儿子！”媚娘声音提了八度：“他本来就是我们未央宫的人！”
“我不是。”
媚娘一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萧弄玉很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未央宫的人，我只是父亲的儿子。”
“有什么不同吗？”媚娘被萧弄玉的话弄得有点糊涂了。
萧弄玉微微颔首：“当然不同。”
“弄玉是因为放不下血缘亲情，才会帮未央宫办事，甚至不惜为了这一份亲情，而叛出玄宗。”风远秋笑吟吟地为萧弄玉的话做注解，“只可惜，未央宫主行事，与弄玉心中的道德准则相冲突，于是弄玉遵从自己的道德准则，放了渊虹姑娘，然后束手就擒，想以一死以全了这一世的父子亲情。”
媚娘呆了。萧弄玉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风远秋的话。
风远秋继续说道：“听你们刚才的话，好像是因为你插了一杠子，弄玉才捡回一条命。然后呢，我们知道了弄玉重伤濒死的事，于是跑去劫牢把人救了回来。弄玉既然对这一份亲情彻底失望，我们又不计前嫌主动和他重修旧好，弄玉自然要站在我们这边了。”
“不过，我不会出手对付未央宫的人就是了。”萧弄玉补充说明了一句。
风远秋温柔地对萧弄玉笑了一笑：“我们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媚娘胸口起伏不定，心绪不稳，秋水般的双眸看看萧弄玉再看看风远秋，最后又看回萧弄玉，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这么说来，弄玉你是绝计不会回来的。”
萧弄玉重复了他之前说过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媚娘继续说道：“主上不会放过你的。”
萧弄玉眼神一黯，沉默不语。风远秋在桌下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萧弄玉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
似乎没有看见眼前两人的小动作似的，媚娘看着萧弄玉的眼神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尤其是你放走渊虹，坏了主上的大事，又跟玄宗的人混在一起——主上最恨的，首先是天女血脉的墨家，其次是传承了月华公子道统的玄宗。”
媚娘突然展开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练云君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正要出手，却还是慢了半拍。
第十九章 情为何物
“弄玉，既然你不可能和我回未央宫，不如……”媚娘看着萧弄玉的眼眸深情无比，口中吐出的话却如此让人心惊：“你死了吧。”
光华自媚娘身上闪现，无数符咒缠绕在媚娘身上，将她死死地缚住，这是练云君方才用来制住媚娘的玉如意所化的束缚。也正是因为有这层束缚挡了一下，让媚娘的攻击慢了那么一刹那，风远秋才来得及把萧弄玉一掌打飞。
风远秋一直看媚娘不顺眼，始终提防着她，没有放松半分，于是他反而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人。看到媚娘那个明艳至极的笑容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萧弄玉推开。
练云君的束缚虽然让媚娘的攻击缓了刹那，却将那极致的破坏力束缚在有限的空间内，反而造成更大的破坏。
只来得及将萧弄玉送离的风远秋首当其冲，被媚娘突如其来的攻击重伤。
“竖子尔敢！”练云君及时出手拦住了媚娘自爆元灵做出的最后一击，救下了风远秋一命。
媚娘身上无数符咒闪着金色的光芒，深深地勒入她的体内，将她牢牢地束缚住，符咒的空隙中却有着一丝丝带着血色的银丝向外散去，消散在虚空中。她冷冷地看着重伤倒地的风远秋，眼中闪过的是无限疯狂的嫉妒和怨恨，但看向萧弄玉的眼眸却柔情似水缱绻万千，千言万语都凝成一句深情的呼唤：“弄玉……”
萧弄玉却是看都不看媚娘一眼，只顾着查看风远秋的伤势，为他把脉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其中丹药喂给风远秋，动作小心翼翼温柔至极，看在媚娘眼里却是无比刺眼。
“弄玉，我快死了，你都不看我一眼吗？”媚娘无限哀戚地说道，泪珠滚落下来，梨花带雨，煞是可怜可爱，纵然是铁石心肠亦会心软。
萧弄玉半分都不为她的容貌神色所动，冷冷地瞥了媚娘一眼：“你自己找死的，怨不得别人。”
就这一眼，让媚娘心如死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边掉眼泪边唤他的名字：“弄玉……”
“你不说你快死了吗？怎么还不死。”萧弄玉一改之前对她的温柔，无情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
风远秋急喘了几口气，气息渐渐稳定了下来，萧弄玉一直放在风远秋胸口为他输气续命的手，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媚娘，眼中再无半丝温情：“我念你昔日对我的恩情，故而一再相让。”
“只有……恩情吗？”媚娘心碎欲死，纵然早有所感，却一直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直到今日对方亲口说出，方才无法再欺骗自己。
萧弄玉嘴角浮现出如此明显的嘲讽，看着媚娘的眼中闪动着无限地杀机：“你说呢？”
练云君看着两人间的波涛诡谲，想了想却没有出言插手，只是暗中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将媚娘毙于掌下。
不过练云君也是小心过头了。媚娘方才自爆元灵才能能重伤风远秋，论理她现在应该魂飞魄散了，只是因为练云君的玉如意所化的束缚还在她的肉身之上，也束缚住了她的魂魄不至于飞散，媚娘这才能在自爆元灵后活着跟萧弄玉说话。只是，玉如意纵然再厉害，终究不是专门拘束魂魄的法宝，媚娘身上一丝丝散开的带着几分血色的银丝，正是她身上缓缓外外散逸的魂魄碎片。
对此，在场的数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练云君刚才一时大意让媚娘得了手，这回更是提起万分警惕，生怕再次栽倒在同一条阴沟里。
媚娘却丝毫不顾自己即将魂飞魄散，只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地喃喃自语道：“你要杀我……你想让我死……”说着说着，媚娘突然大笑起来：“弄玉，你要杀我！”
“是！”
萧弄玉肯定地回答，让媚娘的笑声顿时一滞，媚娘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弄玉：“你当真要我死！”
“人欺我一尺，我还敬人一丈！”
沉默许久后，媚娘轻轻点了点头，用一种虚无飘渺地语气说：“是嘛？你真的要我死？那就动手吧。”
“我不动手。”萧弄玉冷冷地说道：“你想死在我手上，我偏不如你的意。”
媚娘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只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萧弄玉只是低头仔细地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风远秋，头也不抬地说：“你现在，最多只能再撑半刻，就会彻底魂飞魄散了。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如了你意？”
说着，萧弄玉抬头看了媚娘一眼，冰冷无情地说道：“你伤了远秋，我为什么要如了你的意？”
媚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吐血，只是一股气强撑着她，死活不肯倒下去，仍旧站得笔直。
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风远秋睁开了眼，第一句话就是：“弄玉，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虽然没半点好气，但萧弄玉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几分温度，听在媚娘耳中，却只有绝望。
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媚娘不停地摇着头，向后退却：“弄玉，你好，你很好！”
风远秋有些疑惑地看了媚娘一眼，正要站起来，却被萧弄玉按了下去，只能依旧倚在萧弄玉的怀中。
萧弄玉有几分咬牙切齿地对风远秋低吼道：“你自己还是医阁首座，搞不清楚你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吗？在药效没彻底发挥之前，不准动！”
一旁看着的练云君露出几分笑意，但看到惨白了一张脸的媚娘，这分笑意就化作了一声长叹：“媚娘姑娘，你，何苦呢？”
萧弄玉轻哼一声，他现在恨其媚娘，若不是开口的人是练云君，怕是讽刺的话早就脱口而出了。
风远秋被萧弄玉握着的手反握回去，对低头看他的萧弄玉微微摇了摇头。
她已经够可怜了，何必落井下石呢？风远秋低低地叹了一声。
谁让他伤了你！萧弄玉愤恨不平。
得饶人处且饶人。风远秋淡淡地笑了起来，似乎被媚娘重伤的人不是自己。
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萧弄玉抿了抿唇，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风远秋握着萧弄玉的手紧了紧，然后对媚娘说道：“媚娘姑娘，你现在魂魄已散，但有练师姑的法宝所束缚，倒也可以暂且拖得一时。若是请练师姑出手，或许还能保全魂魄投胎转世，你看……”
萧弄玉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个药疯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动了医者父母心。
虽然不停有鲜血自口中呕出，虽然身形摇摇欲坠，媚娘依然将腰挺得笔直，傲然道：“我自知造下无数杀孽，也无意再入轮回，就让我消散在这天地间吧。”
“你也知道自己造下无数杀孽？”萧弄玉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
媚娘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说着，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过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已。”
这一抹笑容极淡极浅，若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
练云君有些惋惜地说道：“既然媚娘姑娘已然决定，贫道……”摇头叹息一声，练云君屈指一弹，媚娘身上正在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的符咒顿时飞离她的身体，重新凝聚成一枚玉如意，落回练云君手中。
失去法宝的束缚，无数带着血色的银丝瞬间从媚娘身上散开，消散在虚空中。媚娘就这么，带着那一抹极淡极浅的笑意，闭着眼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萧弄玉有些怔然地看了一眼媚娘的尸身，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风远秋轻轻地握紧了和萧弄玉相握的手，柔声道：“终究是救过你的人，总不能看着她曝尸荒野吧？”
练云君也轻轻一叹：“如斯佳人，可惜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萧弄玉不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在媚娘身亡的那一瞬间，未央宫静室内的一盏长明灯同时也熄灭了。
所有在这间静室内盘膝打坐的人同时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盏熄灭了的长明灯。甚至有人喊出声来：“媚娘死了？怎么可能！”
未央宫主也睁开眼睛：“你们是在怀疑本座为你们设下的本命灯吗？”
“属下不敢！”刚才喊出声的那人连忙认罪：“只是媚娘的修为虽然不是我们当中最高的，但她有主上所赐的如意羽衣护身，等闲人无法伤到她，属下却是不知这天下间还有何人可以打破如意羽衣的防御。”
如意羽衣，那可是主上这次赐下的法宝中防御最强的啊！
未央宫主冷笑一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几个不世出的高手。如意羽衣虽强，但当真遇上绝顶高手，也是力有不殆。”
“不要以为你们手上有几件法宝就沾沾自喜。这个世界的水，远比你们所能想象到得，还要深。真正的绝顶高手……”未央宫主冷哼了一声：“你们怕是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真正的绝顶高手吧。”
第二十章 上门踢馆
真正的绝顶高手？
“敢问主上，玄宗宗主、墨家家主，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吗？”有人对未央宫主那句“你们怕是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真正的绝顶高手吧”感到疑惑，忍不住问了一句。
未央宫主冷笑：“不过是两个黄口小儿罢了。若说是玄宗瑶姬、墨家墨荷，倒还有可能。只是这两个丫头从来没有出过手，本座也不能确定罢了。”
玄宗瑶姬？墨家墨荷？那两个女孩子？
有人自以为了解了：“主上说得也是，那两个丫头好歹是当年月华公子时代就已经存在的，数千年下来，就算是头猪，也该修炼成精了。数千年的修为，放到当今修真界，倒也称得上是绝顶高手了。”
“几千年的修为算什么绝顶高手。”未央宫主盯着媚娘那盏已经熄灭了的本命灯，头也不回地说道：“怕是杀了媚娘的这个人，都只是勉强摸到绝顶高手的边而已。”
众人愕然。
一室沉寂，只有数盏本命灯的灯火在微微跳动着。
许久，静室的门被敲响：“启禀主上，峪兴关一事的回报已经到了。”
未央宫主一挥衣袖，负手出了静室。静室中的其他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不约而同地跟在未央宫主身后也出了静室。
大殿上，未央宫主伸手直接拿过恭敬地侍立在旁的侍从手上接过回报，边看边坐上自己的宝座。一目十行地看完后，未央宫主露出一抹冷笑，随手把回报往下一扔：“你们自己看吧。”
跟出来的几个人早已在宝座玉阶前分列站定，闻言依次传看着刚刚送抵的回报。
“练云君？”第一个看完回报的人随手把回报往下一个人手上一传，愕然道：“她不是几千年都没出过凤栖山了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另一个人道：“估计是媚娘的动静弄太大，结果招惹到了这尊大神。”
又一人反驳道：“但是峪兴关和凤栖山何止千里之遥，我们又预先封锁了消息，将所有传送情报的人马全部伏杀，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峪兴关？”
第一个说话的人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一个不为我们所知的情报传递渠道？”
殿上顿时一片寂静。
未央宫能在玄宗和墨家的联手打压下依旧传承了这么久，除了未央宫主本人变态级别的实力外，另一个就是他们的消息足够灵通，掌握的情报渠道足够多，足以在对方发动大规模打击前预告获知及时躲闭。
现在却有个明晃晃的事实摆在那告诉他们，还有一个不为他们所知的情报传递渠道……这无疑是在未央宫众人的心里头砸了块巨石下去。
未央宫主捏着宝座扶手的手上静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琅！琊！阁！”
众人瞬间恍然大司，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琅琊阁的话，那就很正常了，这世上可没有琅琊阁拿不到的消息也没有琅琊阁送不出去的情报。
听到琅琊阁之名，所有人都放下心来，当下就有一人笑吟吟地开口道：“琅琊阁虽然神秘莫测，但自古以来均保持绝对中立，无论阵营无论正邪，只要付得出代价，就能从琅琊阁中得到情报，从未听闻琅琊阁会投靠一方势力，主上不必忧心。”
“我能不忧心吗？”未央宫主似乎想通了什么，脸色异常地难看：“如果我所料不差，琅琊阁怕是现在早已被墨凤流掌握在手中了。”
啊？
“主上您不是在说笑吧？墨凤流何德何能，可以入主琅琊阁？”有人失声道：“我未央宫数千年来，都未有半人能成功渗入琅琊阁，甚至除了琅琊阁放在明面上的人之外，半个琅琊阁的人都没找到过。那个丫头有什么本事可以让琅琊阁投靠她！”
“不是琅琊阁投靠她，而是琅琊阁原本就是她的下属。”未央宫主的脸色阴沉地可以下雨了：“我居然险些忘了，这琅琊阁，本就是她们妖族中人收集情报的组织。”
怎么又跟消失数千年的妖族扯上关系了？
对着众下属疑惑的眼神，未央宫主突然笑了起来：“也罢，我就不瞒你们了。那个墨凤流，十有八九就是妖族丞相。”
这个重磅炸弹扔了下去，炸得所有人都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人第一句话就是：“主，主上您在说笑吧？就算那墨凤流身负天女血脉，也不能说她是妖族吧？”
“她手上持有凶兵朱厌……据我所知，这是妖族至尊赐给妖族丞相之物，墨凤流能拿着朱厌，就算不是妖族丞相，也跟她脱不了关系。所以……”未央宫主巡视着众人：“墨凤流，必须死！”
有人对未央宫主的话不以为然：“就算她是妖族丞相，那又如何？妖族没落已久，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妖怪，又能对我们未央宫造成什么威胁？主上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一点也不！”开口的是当初那个在强夺墨家灵珠一事中主持的年轻男子，他的脸色很难看：“你们难道忘了，我之前去墨家抢灵珠的时候，路上遇到过两波拦截的人马。玄宗的那几个不足为惧，但其中有三人，实力之强，乃是我平生仅见。”
这件事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有人印象还是比较深的：“你是说龙珊和凤蝶凰月？”
年轻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若非有主上赐下的法宝，当时我们怕是一个都回不来了。”
因为灵珠被轻松地夺回，虽然损失了不少人手，但都在预料之中，于是未央宫上下也没有几个特别关注这件事，只是粗粗了解了就作罢。而那年轻男子也因为两次几乎都可以说是惨败而逃，也没脸到处宣扬，于是这件事在未央宫中，倒是极少有人提起。
年轻男子提高声音，郑重其事道：“别忘了，龙珊和凤蝶凰月，长得再像人，他们骨子里还是妖族！”
一言既出，众人顿时想通其中关节，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未央宫主则是冷笑地再往上再砸了一颗重磅炸弹：“沧海之主龙珊，凤凰神鸟凤蝶凰月，上古神木鸣歧，北溟之主虞先生，这五人，正是我方才所说的，当世绝无仅有的绝顶高手。”
“主上，他们五个好像，好像，好像……”年轻男子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未央宫主替他把话给补完了：“没错，他们五个全是妖族。”
顿时一片死寂。
未央宫主轻轻勾起一个嘴角：“你们怕了？”
年轻男子猛得一抬头：“怎么可能。纵然是绝顶高手，为了主上，属下也有信心一战！”
随着年轻男子的话，殿上众人纷纷表忠心，慷慨激昂的话语充斥着整个大殿，未央宫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是吗？既然诸位这么有信心，不妨出来与我等一战！”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女声远远地传来，却清晰可闻。
未央宫主的眼睛眯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墨凤流！”
“正是小女子。”墨凤流的声音悠悠地从外面传了进来：“怎么了？有胆子说大话没胆子出来跟我等一战吗？”
伸手向下一按，压下骚动的一众下属，未央宫冷笑道：“我脑子进水了，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到你的地盘上去打！”
墨凤流笑了一下：“山不来就我，我只好来就山了。您说是吧？”
随着这一句话，一道弥漫了整个天地的剑气当头压了下来，“轰”地一声将整个大殿砸开。剑气上缠绕着的杀意凛冽如刀，纵然剑气很巧妙地只破开了大殿的防御将大殿砸开而没有伤到半个人，但剑气上缠绕着的杀气，却让殿上众人觉得恍如刀割。
未央宫主看着被剑气破成两半的大殿，怒急反笑：“好一柄绝世凶刃，好一个妖族丞相！”
墨凤流提着朱厌长剑站在倒塌的殿门口，闻言用金色的眼眸向殿内望去，视线正好和未央宫主那怨毒的眼神对上，笑吟吟道：“好叫宫主得知，小女子只是暂代丞相一职而已，这‘妖族丞相’四个字，我可不敢担。”
烟尘渐渐散尽，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墨凤流身后转出，站在她面前。未央宫主顿时瞳孔一缩。
墨凤流伸出没有握剑的左手摸了摸站在自己向前的小女孩的头，脸上笑容加深了数分：“鄙族渊虹前段时间承蒙宫主照料了，小女子此来，特意带了渊虹来向宫主道谢呢！”说着，墨凤流把渊虹往前推了一下。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幽冥狱火吗？”渊虹顺势向前一步，很可爱地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伸出右手：“我这就给你们。”
话音落下，一团黑色的火焰自渊虹掌上燃起。在殿内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中，渊虹抬手轻轻一扔，这些黑色的火焰向殿内飞来。
未央宫主眼疾手快地扔出一件法宝，瞬间生成一片光幕试图将这黑色的火焰拦截在外。
第二十一章 未央宫终结？
无声无息地，仿佛未央宫主扔出的法宝形成的光幕不存在似的，渊虹随手凝出的黑色火焰轻轻松松地就穿过了光幕，落到地上，瞬间如黑莲般绽开，铺了一地，安静无声地燃烧着。
“你——”未央宫主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突然就顿在那儿了，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数道遥空而来的神念笼罩了整个大殿，恍如实质，殿内所有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琥珀里的虫子，动弹不得。
难道这才是主上所说的“绝顶高手”所拥有的实力？
墨凤流优雅地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道：“宫主可满意我家渊虹送出的礼物。”
动弹不得的未央宫主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墨凤流，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将墨凤流碎尸万段了。
黑色的火焰在殿内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悄然铺满了整个大殿，所有的人都恍若踩在这吸收了所有光线的火焰中。
没事？
殿内众人愕然之外有些惊喜，只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庞大神念压制得动都动不也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情绪。
只有未央宫主清楚，这看似无害的火焰中，隐藏着如何恐怖的能力。被幽冥狱火沾上了……想到后果，纵然未央宫主素来心高气傲，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墨凤流右手提着剑身透明的长剑，踏着黑色的火焰前行，恍若从地狱中走出来收割生命的魔女般，金色的瞳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轻启朱唇：“季未央，能死在本宫手里，倒是你的荣幸。”
未央宫主——也就是墨凤流方才说的季未央，顿时觉得身上稍稍一松，虽然依旧动弹不得，但至少可以开口说话了：“本座有一事不明，还请翁主殿下为本座解惑。”
“可以啊。”墨凤流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右手提着的长剑，无形无色的剑气悄无声息地穿透火焰下的砖块，“死刑犯被处决前还可以吃顿好的呢。”
看着墨凤流状似无意的一剑就毁掉了藏在这座大殿中最为凶险的杀阵的阵眼，未央宫主季未央不由得眼皮一跳，随后咬牙切齿道：“本座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居然要劳动身为妖族代理丞相的您亲自出手？”
墨凤流无辜地说：“我若说是为了渊虹，你信吗？”
“鬼才信！”季未央宫冷笑：“虽然幽冥夜凰极其罕见，但还没稀罕到为了她可以劳动日理万机的妖族代理丞相放下手中事物，在下界一待就是十数年。”
“这倒也是。”墨凤流摸了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渊虹，笑了起来：“虽然这么说很不厚道，但区区幽冥夜凰，确实没有让本宫亲自出马的价值。”
渊虹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女孩，但妖族的年龄计算方式跟人类不一样，再加上凤凰一族的血脉传承，现在的渊虹，绝对不是像她看上去那么幼稚无害。
“渊虹，明白的。”渊虹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墨凤流的抚摸。
季未央愤恨不已：“那到底是为何？”
“你倒霉啊。”墨凤流笑了起来：“不妨告诉你，本宫只是在度假而已，只是你自己往本宫的枪口上撞。”
季未央呆滞住：“这么说……居然是本座主动招惹了翁主殿下您？”
墨凤流抿着唇，点了点头。
“不对！”季未央突然想起某件事，冷笑了起来：“据我所知，若是为了私事，就算翁主殿下您身为妖族代理丞相，也无法命令那几位出手。能让那几位同时出手，怕是只有贵族的公事吧？”
墨凤流歪了歪头，不解道：“为什么不可能是本宫和她们关系好，说动了她们以私人身份相助本宫呢？”
“当年，连素来与妖族交好，和那几位是过命的交情的月华公子，都未能说动那几位来帮他追杀本座。翁主殿下你来此世不过十数年，跟那几位的交情，怕是不能跟月华公子相提并论吧。”
“是不能比没错。”墨凤流点了点头：“只是以我的身份地位，再加以利诱，也不是不可能让那边的几位动手的啊。”
季未央咬了咬牙，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翁主殿下不愿意告知本座个中缘由就罢了，何必故意装傻呢？真当本座是傻子吗？”
“那又如何？”墨凤流很无所谓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为了垂铃。敢打垂铃的主意的，”顿了顿，墨凤流吐出三个杀气腾腾的字来：“杀！无！赦！”
“垂铃？又是这个！”季未央宫恼怒不解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秘密，所有人都围着它转！”
墨凤流的表情古怪了起来：“你不知道垂铃的作用？骗鬼啊！”
季未央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本座何必撒谎！”
“你们……不知道垂铃的作用，还敢打渊虹的主意？”墨凤流嘴角抽了抽：“实在是……真的勇士啊！”
渊虹的嘴角也抽了：“早知道你们不知道垂铃的作用，我就不那么早跑掉了，没来由连累了弄玉哥哥。”说着，渊虹就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害怕垂铃，我哪用得着装傻装可怜哄弄玉哥哥把我偷出去，害得弄玉哥哥那么惨。”
这回换季未央的嘴角抽搐了：“你——你一直都在装？”
“是啊。不装成傻瓜，怎么能让你们放心。”渊虹鄙视地看了季未央一眼，不过又很苦恼地说：“话说回来，弄玉哥哥好像看出我是装的，干嘛还要帮我呢？真是想不明白。”
墨凤流给渊虹来了一记暴栗：“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以后真心对萧弄玉好，别再骗他就成了。”
季未央很疑惑：“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自行从未央宫中逃脱出去？”
抱着头的渊虹再度鄙视起季未央来了：“我说，你们连我有什么能力都不知道，就想控制我替你们征战？”顿了顿，渊虹又说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将会有什么能力啊，切！”
遥空压制着未央宫众人的几个神念纠缠在一起，飞快地交流着：
“诶，说起来渊虹那丫头会有什么啊？你们谁知道？”
“问那边那个，她们是一族的，应该会知道。”
“天知道。幽冥夜凰在我们族中也是极其稀罕的，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的幽冥夜凰就是渊虹了，又哪里知道她会有什么能力。”
“唉，要是小月在，肯定知道。”
“连我家阿月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诶诶诶？翁主没告诉你们吗？小月可是白泽血脉，而且还是嫡系纯血！”
静默数息后，四重奏响起：“什么！”
全程都在旁听的墨凤流也凑热闹插了句：“我以为龙珊会告诉你们的。”
“我以为翁主你说了啊！”
虚空中神念的交流极其迅速，墨凤流分心二用，一边用神念和那边的几个人闲聊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季未央。
“既然你不知道垂铃的作用，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垂铃有什么用。”墨凤流提起长剑，剑尖碰触到季未央的胸口，笑意盈盈地说道：“如果宫主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本宫这就送宫主上路了。”
季未央眼里闪过一丝极为晦涩地得意，快得让人抓不住：“既然尔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渊虹鼓起掌来：“宫主果然是个爽快人。”
墨凤流的嘴角始终保持着笑容：“那我这就送宫主上路吧。”与此同时，墨凤流以神念和另外几个人交流：“喂，我说，你们确实你们都准备好了？我要捅了，你们要是敢出什么岔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翁主殿下您放心吧。保证您这一剑捅下去，效果绝对精彩。”
正因为是以神念交流，墨凤流可以感应到那边的几个人兴奋兼得意的情绪，不由得在心里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
“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
墨凤流几不可查的呆了呆，有那么一刹那以为是自己把心里吐槽的话说了出去，然后才发现这句话是渊虹加入神念交流后以神念传递出去的信息。
“你们可以远远地看戏，就我倒霉，抽到下下签。”
“人品问题嘛。”
“见鬼的人品问题，分明是你们出老千作弊。”
“小渊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说我们作弊出千吗？没证据我告你诬蔑哦！”
……
不理会神念中正在纠缠是不是作弊有没有出千的交流，墨凤流神色一凛，在殿内未央宫下属杀人般的目光中，手上一用力，剑尖瞬间没入季未央的体内。
瞬间，万籁俱静，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未央宫下属恍若看到世界未央般，看着墨凤流刺入未央宫主体内的剑，脸色集体惨白一片，然后杀气瞬间爆棚，目标直指手持长剑的墨凤流，恨不能立刻将她斩杀。
而未央宫主季未央在剑刺入的那一刹那，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第二十二章 单挑还是群殴
一剑刺入，却没有穿胸而过，而是被一个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似的，只刺进了一半。
“嗯？”墨凤流觉得手感不对，挑了挑眉，剑气顺着剑尖而出，狠狠地砸在挡住朱厌长剑的那个硬物上了。
剑气在季未央的体内炸开的同时，渊虹一手抱着墨凤流的腰，另一手向上一挥，铺在地上的黑色火焰猛然高涨，将两人包裹起来。与此同时，无数道青色的光线自季未央体内射出，季未央的身体瞬间分崩离析，化为飞灰，只留下一颗青色的珠子悬浮在他原本胸口的位置。
“轰——”
一声巨响，无边荒漠上突然出现一片火海。但这火海只在方圆十数丈的空间内燃烧，无数的乱流在碰撞的那一刹那湮灭，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每一股都足以毁天灭地般。而这些能量，如那片火海一般，没有影响到这小小的一片空间之外的任何地方，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在里面般。可想而知，在这片空间内有多危险。
只不过一刹那，原本明亮到近乎透明的火柱便转变为最幽深的黑色，然后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安静地燃烧着。
外层有渊虹所控制的幽冥狱火，内层有天罗羽衣自动蹦出来护主，墨凤流毫发无伤，看着眼前那枚青色的珠子，叹了口气：“替身傀儡。想不到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有这玩意。”
轻轻松松就将刚才那温度高到恐怖的火焰控制起来的渊虹撇撇嘴：“好歹活了那么久，手上总有那么一两件救命的宝贝吧？”
墨凤流表情古怪地说：“我没记错的话……这玩意好像是巫教的东西？”
“翁主殿下答对了，正是巫教之物。”四面响起未央宫主季未央的声音，飘忽不定，却是让人找不到发声者所在。
被那道火柱烧成一片废墟的殿内，墨凤流抬头看了看明亮的蓝天，叹了口气：“季未央，你的后手只有这个替身傀儡吗？”
依旧是飘忽不定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翁主殿下以为，本座特意将殿下引到这来，会没准备几个杀招吗？”
“你是说，被我和渊虹毁掉的机关，和灵珠上面的禁制吗？”墨凤流提着长剑，漫不经心道：“灵珠上的禁制同时爆发，又被你用阵法困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威力确实恐怖。只可惜……”墨凤流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没办法攻破本宫的天罗羽衣。”
要不是仗着几乎可以号称“绝对防御”的天罗羽衣，墨凤流才没傻到这么冒冒然就跑到敌人的大本营里往陷阱上跳。
墨凤流想杀未央宫主，季未央为了完成任务要杀墨凤流。于是墨凤流设计用木灵珠将未央宫主困在未央宫内无法离开，而季未央则是将计就计地示弱诱使墨凤流前来。墨凤流也知道季未央看出自己的目的故意设局引自己前来，不过还是主动地往下跳了……
这样一来，就看谁安排的后手实力更硬了。
很显然，这一局，未央宫主输了。
季未央沉默不语，良久才说：“是本座的失误，低估你的防身法宝的威力。”
墨凤流很是惋惜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几件法宝：“只可惜了，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下属，怕是到死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将他们作为弃子，变成了发动那个绝阵的祭品。”
无比让人心寒的语句响起：“只要能杀掉你，死几个人算什么！”
渊虹忍不住冷笑一声：“我现在突然开始庆幸我当初设计让弄玉哥哥叛变了，不然今天站在这里被当成祭品的，还得再加上他一个。”
“虽说虎毒不食子，不过……”墨凤流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看上次弄玉不过是放跑了渊虹，就被你折腾到只剩下一口气的地步，我不认为你知道‘父亲’这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是放跑渊虹……”季未央的声音里带着几个咬牙切齿的痛恨：“你可知他这一下，坏了本座多少事！本座留他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墨凤流和渊虹同时冷笑。
眼珠子转了转，渊虹说道：“好了，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来拖时间，还有什么后手赶快发动吧。”
“就是就是，赶紧把事情解决了我好回家吃饭。”墨凤流点头附和渊虹的意见。
“……”季未央无语了。
半晌没听到回音，墨凤流不耐烦地说：“喂，你不会是跑了吧？”
还是没半点回应。
墨凤流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喃喃自语道：“不会真的跑了吧？”
渊虹望天：“跑了？真可惜，请容许我对季大宫主抱以一百二十万分的同情。”
一道神念遥空而来，带着笑意的声音直接在墨凤流和渊虹的脑海中响起：“快来快来，鸣歧在你们东北方五百三十里的地方堵到人了？”
墨凤流和渊虹同时一愣：“不会吧？”
其他人也纷纷通过神念的交流表示震惊：
“这么衰？居然在沙漠里被鸣歧逮到？”
“要是在别的地方被鸣歧逮到那是很正常啦。不过沙漠这种地方……我还以为是凰月会第一个逮到人的。”
“啧，鸣歧在沙漠中实力可是要打个折扣的，结果居然是第一个逮到人的。”
“就是就是，我还以为鸣歧是最不可能逮到人的那个呢！”
“……”
一个恼羞成怒的声音插了进来怒吼道：“不要瞧不起人好不好！快点来人！沙漠什么的太讨厌了！”
收好木灵珠的墨凤流一边往刚才所说的地点赶去一边凉凉地说了一句：“鸣歧你傲娇了。”
等到墨凤流赶到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到了，稀稀拉拉地围着季未央或站或坐或蹲，摆明了没把人放在眼里。
看到墨凤流来了，凰月一收折扇，打了个呵欠：“好了，正主到了，可以动手了。”
季未央暗自咬牙，愤恨不已。
墨凤流施施然走了过来：“季大宫主，你别挣扎了。我们几个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完成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在内的‘天罗地网’的大阵，不管你逃到哪里，都躲不了的。”
听到这话，季未央有点傻眼：“包裹了……整个世界？你们，你们，你们太夸张了吧！”
“是很夸张。”龙珊叹气：“季未央，知足吧。为了对付你一个，居然动用了‘天罗地网’的大阵，你该觉得荣幸了。”
虞先生也叹气：“我只觉得，其他死在‘天罗地网’下的人会哭的……”
鸣歧蹲在地上，一脸的不爽：“废话少说，赶紧把人解决掉好回家吃饭。喂，那边那个，你是选单挑还是群殴？”鸣歧的本体是苍梧，本能地讨厌沙漠这种绿色稀缺不适合植物生长的环境。
季未央翻了个白眼。单挑？群殴？他有得挑吗？
凤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单挑，你一个单挑我们全部。”
凰月笑吟吟地接了下句：“群殴，我们群殴你一个！”
果然。季未央再度翻了个白眼。随后打起十分的精神，准备开打。就算逃不了，拼一个算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原本就离得相对比较远一点的墨凤流急速后退，带着渊虹一起，天罗羽衣挂在臂上犹如普通的披帛般。
刚退出没多远，墨凤流就被一阵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差点摔倒，幸好天罗羽衣极有灵性地及时护主。
直到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墨凤流和渊虹这才停了下来，有功夫关心起那边的战局了。
“啧啧啧，不愧是能在多方势力的追杀下活到现在的人啊，这乌龟壳就是硬啊。”渊虹以手搭了个凉棚，津津有味地看着：“哇，这一招不错，攻敌必救，连消带打，厉害。”
墨凤流也睁大眼睛看着那边的战局，抓紧时间多学点战斗经验。这种级别的生死之战，等闲是看不到的。
躲在一旁的两人看得眉飞色舞，就差没拿出瓜子来嗑了。
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墨凤流一按手上的计时器，看了眼：“十七分钟。”
渊虹评价：“这个未央宫主，别的本事没有，那挨打和逃命的功夫果然是一流的。要不是凤蝶凰月联手禁制了方圆千里的空间，怕是这场架还有得打。”
“挨打的功夫是不错，比他打人的功夫厉害多了。”龙珊神清气爽地走了过来，手中提着被一根奇异的青藤绑着的季未央。
季未央现在的样子那叫一个凄惨，鼻青脸肿血迹班班，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龙珊随手就把被绑着的季未央扔到地上，解释了一句：“鸣歧拍胸口保证他没法挣脱这根青藤的。”
无力挣扎的季未央干脆闭上了眼，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渊虹蹲下身跟他说话：“季大宫主，你很得意，是不？”
季未央没有反应。
渊虹笑咪咪地继续说道：“季大宫主果然好算计，就算我们现在在这里杀了你，但只要你分裂出去的那一丝元灵不灭，你就还有复活的机会，是吧？”
第二十三章 杀鸡用牛刀
季未央猛得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渊虹，一缕杀机从他眼中闪过。
“看我干嘛。”渊虹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无辜地说：“你再瞪我也没用，我早就告诉翁主殿下说你分裂出一丝元灵了，不然我们干嘛这么小题大做地布下‘天罗地网’大阵呢？”说着，渊虹很得意：“你连我们幽冥夜凰有什么能力都不知道，就敢打我的主意，实在是令人佩服啊！我可是第一眼就看出你的元灵上有残缺，显然是自己将元灵分割出去了。”
季未央冷笑一声：“就算是你们知道了，那又如何？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我的那丝元灵在哪！”他对自己倒是极有自信。
“就算你分割再多的元灵出去也没用，‘天罗地网’大阵之下，根本无所遁形。”墨凤流叹气：“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出动‘天罗地网’大阵的非圣阶……唉，回头肯定让她们笑死了。”
天罗地网？又听到这个名词，季未央有些不解：“难不成这个所谓的‘天罗地网’，还能把我的分灵全找出来杀掉？”
“就是圣阶都逃不过‘天罗地网’的追杀，更不用说你连圣阶的边都没能摸到。”看着季未央有些茫然地眼神，墨凤流扶额叹气：“唉，看你的表情，连‘圣阶’都不知道……用‘天罗地网’来对付你，实在是掉价啊掉价。虽然说我们这次布下的只是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简易版。”
渊虹笑嘻嘻地说：“反正提议用‘天罗地网’大阵的是翁主殿下您，我们只是听从您的命令而已，丢人的也只有翁主您啊。”
“是啊，对付一个连天位圣阶的边都没摸到的小卒子，居然出动了‘天罗地网’大阵，我真成了笑话了。”墨凤流的表情更哀怨了：“其实星见可以直接通过因果律找到你所有的分灵的，只是我现在还没突破当初下来时的封印用不了星见的能力，妹妹又还太小控制不了，我没那个时间慢慢来，只能动用‘天罗地网’大阵了——感到荣幸吧，这个大阵以往对付的人可都是圣阶的。”
龙珊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杀鸡用牛刀。”
听到墨凤流的话，季未央显然呆了呆，一脸的不可思议：“星见？这……这不是上古的时候就死绝了吗？！！”
“有君殿下在，星见哪里可能死绝啊。”墨凤流嘀咕了一句。
鸣歧一脸不耐烦“少废话了，赶紧把他解决了然后去找他的分灵。”
“用不着找他的分灵。”墨凤流抿嘴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根……外观很对不起观众的骨刺。这骨刺，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小孩随手拿了根骨头，在上面敲得坑坑洼洼地，然后信手往上面涂了不少墨水……总之非常难看，属于丢在地上也没人要的东西。
但季未央看到这根骨刺的瞬间就变了脸色，这次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呻吟：“幽灵刺！”
“你倒识货。”墨凤流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反应过来：“是了，你既然有替身傀儡，想必对巫教的东西不太陌生，认出这东西也不奇怪。”
说着，墨凤流把骨刺递到渊虹面前：“幽冥狱火，最大威力，来一下。”
渊虹乖巧听话地凝出一团幽森的火焰，将墨凤流手中的骨刺包裹起来。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冤魂厉鬼在尖叫般，无论实力高低，所有人都那一瞬间晕眩了一下，随后立刻清醒过来。
龙珊拍拍胸口，庆幸不已：“不愧是巫教秘传的巫器，威力果然不凡。”
其他人都心有戚戚地点头表示同意。
季未央的脸色越发惨白，眼里是一片绝望：“你们居然，居然有这种东西！这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
墨凤流鄙夷道：“比这更伤天害理的东西，你们未央宫炼制得多了。幽灵刺虽然禁忌，但还没血鬼降禁忌吧。再说了，这又不是我炼制的，我怕什么！”
说话间，包裹了那根骨刺的幽森火焰向内收去，最后全部消失，仿佛被骨刺吸收了一般。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骨刺，完全变了个样子，跟刚才那根破破烂烂的骨头不一样。
一头尖锐如针，仅有小指一半粗细，通体墨色，仿佛有黑色光华流转其中，又觉得好像是无数墨色的字符盘旋其上流转不休，细细瞧来又没有半分异样。似乎有黑雾蒸腾于其上，无数怨魂在哀嚎尖叫，但擦擦眼睛再仔细瞧去，却什么都没有。然而盯久了，又觉得似乎心神都被吸引进去般，整个人都恍惚了。
所以包括拿着这根骨刺的墨凤流在内，没人敢多看这根骨刺两眼。
渊虹飞快地移开视线，拍了拍胸口庆幸道：“幸好我是幽冥夜凰，换个普通修士来，怕是此刻早就成祭品了吧。”
“普通修士有办法用得出幽冥狱火？”墨凤流反问了一句。
渊虹摇头。
凰月也摇头：“普通修士还真用不了这玩意，哪怕是上古炼气士也一样。巫教的东西向来邪门。”
鸣歧非常不耐烦道：“赶紧解决了这家伙我好回去。我可不喜欢这种地方。”身为树妖的鸣歧，对沙漠这种生机断绝的地方有着本能的厌恶。随后，鸣歧又有些惋惜道：“可惜刚才木灵珠爆发出来的灵气都被拿来当柴火烧掉了，不然以木灵珠积蓄万年的灵气浓度，足以将这一整片沙漠变成森林了。”
墨凤流从善如流，将这枚被称为“幽灵刺”的骨刺刺入无法动弹的季未央的额头。
季未央彻底绝望，在瞬间就化为飞灰。原本绑着他的青藤掉落到了地上。与此同时，被关押在墨岛地牢的香茹突然双眼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神智。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凤仪宫内皇后的一个贴身宫女身上，引起一片惊惶。也许，在世界上的其他角落里，还有同样的事情在发生着。
黄沙漫天的荒漠中，一阵大风刮过，除了随风飞散的灰烬，天地间再无季未央这个人。
“就这么解决了？”水镜对面，月华公子有些感慨：“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墨凤流一脸郁卒，形象全无地趴在桌子上哀嚎：“我的面子啊！为了对付这么一个小人物出动了‘天罗地网’大阵，我回去非被她们给笑死不可。”
月华公子轻轻一叹：“我当初倒是想动用‘天罗地网’的大阵来着的，只是我没办法说动足够多的人来帮我，又不能把‘垂铃’的事到处嚷嚷。”
听到月华公子也起过动用“天罗地网”大阵的主意，墨凤流的心情终于好多了：“我怎么记得，记载上说，当初要不是你师兄白莲先生拦阻，你早就将季未央给宰了？”
看了眼旁边一脸尴尬的白莲先生，月华公子轻轻扬起嘴角：“我正要杀了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元灵不全，似乎分割过的样子，就猜到他可能分裂了自己的元灵，所以师兄说要放过他的时候我才轻易就罢了手——没有‘天罗地网’大阵这等事物，我可没把握把季未央的分身一个个都找出来杀掉。”
月华公子复又叹道：“不过翁主殿下既然手持‘幽灵刺’这等巫教至宝，为何还需动用‘天罗地网’大阵呢？”
墨凤流无比郁闷：“不用‘天罗地网’的大阵，我根本就逮不到人啊——这家伙压根就把‘替身’、‘狡兔三窟’这类型的把戏玩到炉火纯青了，我懒得跟他耗着，干脆直接启动‘天罗地网’大阵追踪他的位置。”
龙珊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开口道：“那现在这个‘天罗地网’大阵要怎么处理？虽然是简易版，不过好歹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上面，就这么解除掉实在是可惜。”
“直接丢给琅琊阁算了，反正他们就是负责搜集情报的。”墨凤流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想来是早就想好要怎么处理了。
“如此甚好。”月华公子也赞同墨凤流的意见，随后又对墨凤流道：“许是我多嘴了，不过‘幽灵刺’这等凶险之物，若非得以，翁主殿下还是不要动用为妙。虽说并非翁主殿下炼制的，终归是有伤天和，用多了也不好。”
墨凤流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我知道。当初如意把这些东西给我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除非生死关头或是非用不可，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巫器——话说回来，巫教不灭真没天理啊，厉害点的巫器那可都是要成千上万条人命来血祭的。”
龙珊和月华公子同时提高了声音：“殿下慎言！”
墨凤流吐了吐舌头，不再对巫教和巫器发表任何感想。
顺便提一句，后来墨凤流把这件事讲给冷艳听的时候，冷艳听完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个未央宫主，没有一个名字叫‘伏地魔’？”
第一章 余波
凤仪宫中，此刻一片混乱。
“吵什么吵！”卫子夫快步从屋内出来，“当心吵到皇后娘娘！”
一个宫女猛地扑过来，泪眼婆娑道：“卫尚宫，白槿姑姑她……”
“啪——”
卫子夫狠狠地甩了这个宫女一巴掌，怒斥道：“哭什么哭！”
这个宫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吓得连忙跪下来：“婢子，婢子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在卫子夫出来的时候已经集体噤声了，见到这个宫女被卫子夫甩了一巴掌也没有人出来替她出头。原因很简单——皇后娘娘正在里面待产，这个时候大哭不是给皇后娘娘触霉头吗？也难怪素来和气待人的卫尚宫都生气动手了。
再说了，这个宫女不过是个刚进宫的小宫女，不然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卫子夫是谁？她可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手下。为了一个不怎么熟识的宫人得罪皇后娘娘眼前的红人？能混到这种地步的宫人中可没有傻瓜。
挨了一巴掌的宫女脸颊一片红肿，可见卫子夫刚才那一巴掌是实打实没有半点水分，不过她可没敢捂着，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只期望素来很和善的卫尚宫能够放过她这一次。
卫子夫看都不看刚刚被她甩了一巴掌的宫女，只是拿眼睛去瞧眼前这挤成一堆的人群：“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了，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诸位宫女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愣是没有半个人开口说话的。
联想到刚才那个小宫女哭喊着的人，卫子夫顿时心里有了几分了然，淡淡道：“是不是白槿姑姑出什么事了？”
白槿姑姑，皇后从顾家带过来的陪侍姑姑，如无意外的话，她将会终身不嫁侍奉皇后和皇后的子女，所以她在凤仪宫中有着极特殊的地位，是凤仪宫的宫人中唯一可以跟卫子夫分庭抗礼的。
虽然白槿姑姑和卫子夫面上是一团和气，但私底下……这后宫，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上头的娘娘们要争要斗，下头的宫人们也要争。不争那点权势银子也要争一口气。白槿姑姑和卫子夫私底下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连带得凤仪宫的宫人们也是夹在两大之间很难做。
刚刚挨了一巴掌的宫女咬咬牙，抬头道：“不知道为什么，白槿姑姑突然没有半点反应了，似是失去全部神智。”
卫子夫重重地吃了一惊：“什么！快带我去白槿姑姑。”
刚要抬脚，卫子夫却又停了下来，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惊动皇后娘娘！”
“是！”
见到所有的宫人都露出明了的神色恭声应答，卫子夫这才匆匆跟在带路的宫女身后，往偏殿走去。
绕过地上的玉碗碎片，带路的宫女低声说：“白槿姑姑刚从小厨房端了碗参汤过来，走到这里突然失手，碗筷跌落在地，而白槿姑姑自己好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无论婢子怎么叫都没有半点反应，无奈何之下只得先将白槿姑姑硬拽到偏殿里，然后去找卫尚宫您。”悄悄地看了眼卫子夫的神色，那宫女又道：“只是当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大家都慌了手脚，这才吵嚷起来。”
“那这些碎片……”卫子夫用眼神示意了下地上的碎片。
宫女说：“兹事体大，婢子等不敢擅专，故而除了将白槿姑姑带到偏殿之外，一应事物都不曾动过分毫。”
卫子夫又道：“那参汤……”
“小厨房今日多备了数份，婢子已命人去取了。”
点点头，也不对此事的处理表示任何看法，卫子夫径真踏进偏殿内，对着呆呆傻傻的白槿姑姑试探地唤了一声：“白槿姑姑？”
没有半点反应。
卫子夫又唤了几声，甚至试探性地掐了白槿姑姑一把，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反应。卫子夫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请太医。”
旁边侍立的宫女领命，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卫子夫又叫住她：“等等，先不急着请太医。去春秋两不沾，请嫣然公主！就说皇后娘娘临盆在即，请嫣然公主前来凤仪宫坐镇。白槿姑姑的事，一个字都不准透露。”
众人一惊，连刚才领命去请太医的宫女都呆在那里没反应。
卫子夫却似乎没有看到众人惊讶的神色似的，只是提高了声音：“没听到吗！”
得了命令的宫女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往春秋两不沾去了。
卫子夫复又道：“把外面地上收拾干净。打碎东西也不收拾，扎到人怎么办？”旁边有个宫女连忙出去负责收拾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卫子夫面无表情地站在白槿姑姑面前，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站着。凤仪宫内其他人开始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听说，卫尚宫当初是墨家送进来的？难怪一出事就急急忙忙地嫣然公主……
不多时，墨嫣然就到了。一进偏殿，墨嫣然就看到呆呆傻傻地立在那的白槿，顿时皱起了眉头：“皇后生产在即，怎么还在宫里放了个活死人，不怕冲撞了吗？”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卫子夫定定神，开口道：“嫣然公主的意思是……”
“这个人，”墨嫣然一指白槿姑姑，“分明是魂魄被人用极其阴毒的法子毁去了。只是这人手段极高明，只伤魂魄不伤肉身。所以她现在就是个活死人。”
卫子夫的脸都白了：“嫣然公主可有法预防此等阴毒法术？”
墨嫣然打量了下白槿姑姑身上的服色，道：“她可是凤仪宫中的宫女？”
卫子夫解释道：“她是皇后娘娘从顾家带来的白槿姑姑。”
这回连墨嫣然的脸色都有点发白：“幸好被害的不是皇后。”
定了定神，墨嫣然道：“这几日，我就留在皇后宫中吧。”
卫子夫松了一口气。白槿姑姑变成什么样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怕万一皇后也步了白槿姑姑的后尘，被人暗算了。
想起皇后现在临盆在即，卫子夫连忙道：“公主殿下，以皇后现在的情况，是否要告知白槿姑姑的事？不管怎么说，皇后娘娘毕竟是六宫之主……”
墨嫣然果断地一挥手：“不必！虽说皇后是六宫之主，但她现在临盆在即，不可惊动。等到皇后坐完月子后再告诉她吧。”顿了顿，墨嫣然复又问道：“你可有把握瞒过这段时间不让皇后起疑心？”
卫子夫镇定地说：“白槿姑姑不是为了替皇后娘娘和未出世的帝子殿下祈福，自愿斋戒一个月吗？”
墨嫣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皇后成功地诞下一名公主后，筋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墨凤流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小公主被抱出产房。
消息传出，一波又一波的人过来凤仪宫贺喜，太后和容太妃抱着小宫主乐得跟什么似的，也懒得见外面那些人，帝君陛下还在上朝，墨嫣然和墨凤流母女俩更是懒得管事，于是身为目前凤仪宫中地位最高的女官的卫子夫被踢出去接客。
墨嫣然不急着跟太后和容太妃抢小公主——反正既然是公主，就注定了是墨家的人，以后多的是机会。她拉着墨凤流到偏殿旁的一个小屋子内去见白槿姑姑，想说自己这个万年老妖的女儿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绕着白槿姑姑转了两圈之后，墨凤流啧啧地赞了句：“真让人想不到啊。”
“你看出什么来了？什么想不到。”看自家宝贝女儿的表情，估计事情没那么严重，墨嫣然松了口气。她专修剑道，对于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实在是有心无力，提心吊胆一整天了。
墨凤流感叹地说了一句：“看那未央宫主也是昂堂七尺男儿，高大帅气不凡。没想到他的一丝分灵居然是个妩媚多姿的女子。”
墨嫣然一愣：“你是说，她是未央宫主的分灵？”
“她的魂魄是被‘幽灵刺’给吞掉的。”墨凤流很肯定，“除非这世上还有另一人有‘幽灵刺’然后用这玩意来对付她，不然她的的确确是未央宫主的分灵。”
“幽灵刺？”墨嫣然脸色大变，低声吼道：“你——你居然有这玩意！”
墨凤流飞快地解释道：“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也不成，这等凶险至极的巫器怎么能随意动用！”
墨凤流很无奈：“我老板的命令……反正只用过这一次而已嘛。”
许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墨嫣然怒气稍霁，只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下不为例！”
“知道了啦。”
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墨嫣然这才将消息告诉太后、容太妃以及下朝后立刻跑来看刚出生的小女儿的姬重华。众人一致决定此事先瞒着皇后，等皇后坐完月子再说。
于是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的贴身侍女变成了个活死人的消息的。
“白槿姑姑……”皇后嘴唇颤抖着，眼泪掉了下来。毕竟是打小就陪侍在身边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知道了白槿姑姑是未央宫主的一缕分灵，但多年的情分在那，皇后也是心痛难过极了。
第二章 初现端倪
用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珠，皇后淡淡地吩咐道：“白槿姑姑侍奉本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她……便让白槿姑姑到庄子上颐养天年吧。吩咐了下面的人，不许怠慢了白槿姑姑，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不过是一个活死人罢了，谁会故意跟她过不去？墨凤流可没无聊到这种程度。于是白槿姑姑的事情到此就落下帷幕。
皇后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嫣然公主，小女……”咬了咬唇，皇后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刚出生一个月的女儿，眼眶中又有泪珠在滚动。
墨嫣然心中一叹：“小公主自当是由皇后抚养。”
闻言，皇后惊喜地抬起头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嫣然公主此话当真？”
墨凤流笑吟吟地插了进来，很不给墨嫣然面子：“那当然，娘亲抚养妹妹一个人就手忙脚乱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小公主呢？”
瞪了揭自己老底的宝贝女儿一眼，墨嫣然气恼道：“小紫华向来是个很省心的孩子。”只是她的声音要是没那么心虚没那么没底气就更有说服力了。
墨凤流没有反驳，只是抿着唇笑。
墨嫣然干脆都不看她，省得上火：“母子天性，小公主还是由皇后亲自抚养为好。日后待小公主稍大一点后，我会定时来给小公主授课的。”
皇后几乎是喜极而泣，就挣扎着要下地给墨嫣然行礼：“多谢嫣然公主。”
墨嫣然一只手就按住了皇后让她乖乖躺回床上，只是眼神微微黯了下：“皇后不必多礼，嫣然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墨凤流则是开了个玩笑：“别哭啊，当心小公主是以为你这个当娘亲的没能把她送出去而难过呢！”
皇后一愣，随即破涕为笑。
“什么事让皇后这么高兴啊，说出来让朕也乐一乐。”姬重华踏入凤仪宫皇后寝殿内，快步上前抚住正要下床行礼的皇后：“皇后你身子有些虚，还是躺着吧，不必起来行礼了。”
皇后闻言，方才作罢又躺回床上，只是眉眼中荡漾着笑意。
姬重华这才向墨嫣然行礼：“学生见过老师。”略一低头的时候，姬重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只是掩饰得极好，没人发觉罢了。
待到姬重华刚刚坐定，皇后就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跟他分享：“嫣然公主方才说，要将小公主留在宫内由本宫抚养，待到日后年纪稍大，嫣然公主再来给小公主授课。”
姬重华也露出个惊喜的表情：“此言当真。”
墨嫣然轻轻点了点头：“当真。”
姬重华不由得站了起来，伸手作揖一个大礼参拜了下去：“学生，多谢老师厚爱。”
墨嫣然及时地拦住了姬重华的动作：“帝君陛下不用如此客气。”
一室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连在生产时大伤元气而脸色有些苍白的皇后脸上都多了几丝红晕。
喝过小公主的满月酒后，姬重华满脸笑意地送走了墨家的两位活祖宗，回头独自一人的时候脸就沉了下来。
明明是朕的孩子，凭什么你们墨家就可以一言不发地就夺过去！把朕的孩子留在朕的身边由朕的皇后抚养，居然还是天大的恩赐？
天大的笑话！
朕，才是中土之主！
回到墨岛，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墨凤流。
“你是说，你曾经的贴身侍女，后来叛变投靠未央宫的香茹，突然被人以巫术毁掉魂魄变成了行尸走肉？”墨嫣然嘴角有种抽搐的冲动。
墨凤流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你怎么这么肯定她是被巫术毁掉魂魄的？巫术可是素来以隐晦难辩而著称的。”
眨眨眼，墨荷飞快地说：“当年公子曾经和一个游玩至此世的巫教长老有过不少交往……”
得，是巫教那帮到处乱逛的长老级怪物。墨凤流瞬间了然。如果是这个级别的人调教过墨荷的话，墨荷能一眼认出巫术的痕迹那不足为奇。
墨嫣然一挥手：“那个叫什么香茹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说完，就施施然回屋休息了。
墨荷又拿眼去看墨凤流。
“看我干嘛，我可没鞭尸的嗜好。”说完，墨凤流也转身去找妹妹玩了。
墨荷望天，最后琢磨了半天，还是命人灌了药送香茹上路了。反正香茹现在也就只有肉体活着，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性了。再说了，就算有救，墨荷也不会去救她——她脑子进水了才会救一个背叛过她的人。
这之后的日子就平淡了起来。未央宫主身死后，他留下来的未央宫的庞大势力要何去何从可跟墨凤流没半点关系——连未央宫主都不清楚垂铃的事，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既然跟垂铃无关，那未央宫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墨凤流当然一点也不关心。
墨凤流不关心，多的是关心的人。群龙无首的未央宫，所有高层全被墨凤流一战宰杀的未央宫，犹如一块毫不设防的肥肉，引来诸多恶狼窥探。
在争夺未央宫的残余势力的同时，各大势力也对剿灭了未央宫的首脑人物的这场战感到心惊。光明正大的诘问？谁都没那个胆子同时挑上玄宗和墨家。于是只能暗中打探了。
于是墨荷对着东海之滨尤其是靠近墨岛的地区，房价和客栈入住率节节攀升的报告翻白眼，顺便下令启动墨岛内的部分阵法机关，给某些艺高人胆大的某些人一个教训，免得他们小瞧了天遗世家。
而佾昀则是很淡定地跟修真界的各位道友打着太极，话说得天花乱坠似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回头仔细一琢磨根本就是一堆废话什么重点也没讲。
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去墨岛看小女儿的佾昀半真半假的跟墨凤流抱怨了几句后，回想起当初听到墨凤流轻轻巧巧地说未央宫主已被她率人诛杀后的错愕万分，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妖族虽然看似势微，但却有如此高手，难怪当初月华公子在飞升前对祖师爷千叮万嘱说万万不可与妖族交恶。”
墨凤流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
冷艳有问题：“既然妖族有这么厉害的高手，为什么反而要藏起来呢？”
墨凤流耸耸肩：“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不适合妖族生存了。”
“为什么说不适合了？”
墨凤流很耐心地回答冷艳的：“天地万物皆可为妖，然而成妖却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上古之时，天地间灵气极其浓郁，极易产生妖族。但如今……”墨凤流摇了摇头。
“可是，我修炼的时候也没觉得灵气不够用啊？”冷艳有些疑惑。
“够用和浓郁是两个概念。如今的灵气浓度和上古之时的灵气浓度的差别，就跟有有酒味的水和纯酒精之间的差别。”
冷艳睁大了眼睛：“差这么大啊。”
墨凤流点头：“所以大部分妖族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到更适合妖族的世界去了，这个世界，就留给人类了——反正人类就算灵气极其稀薄也能生存并繁衍下去。”
“传说中的妖界？”冷艳眼睛闪闪发亮：“好想去。”
墨凤流含笑点点头：“你会有机会的。”
说话间，墨荷进来递上一个卷轴，说是梅姑娘命人送过来的。
展开一看，是朝廷官员一览表。其他人还没看出啥来的时候，墨凤流就已经嘿嘿冷笑起来了。
跟墨家扯得上关系的官员，全部都明升暗降，调到清贵尊荣但没有半点实权的职位上。只是姬重华手段巧妙得很，看起来就像是正常调动一般，加上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慢慢完成这些调动的，倒是没有半个人起过疑心。
不过……
“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反正朝廷是他的，只要不弄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都不关我们的事。”墨嫣然如是说，“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帝君新上任的三把火烧到墨家头上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问题，都不用管他。”
墨家需要靠朝廷上的官员替她们说话吗？
答案是很肯定的三个字——不需要！
天遗世家有着如此特殊而崇高的地位，不是因为她们和皇室有着极密切的血缘关系，也不是因为她们在朝廷中安插了多少人手，而是来源于四个字——天女血脉！
自古以来，天女血脉就是这片大地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无数次末日般的浩劫中，身负天女血脉的女子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挽救了天下苍生。几乎是诅咒一般，在墨家之前，天女血脉素来一脉单传且代代均为女子，虽然有着近乎于神一般的力量、生命与美貌，但却境遇坎坷，更是每一代都为了天下苍生而亡。直到墨家先祖墨敛痕的母亲，不愿再重演先祖旧事，逆天改命，诞下男婴，这才终结了天女血脉犹如诅咒一般的宿命。代价是墨敛痕的母亲万劫不复，以及此后的天女血脉的拥有者失去了如她们的先祖一般强大的力量。
墨家的特殊地位和声望，那是此前无数代天女血脉的拥有者祭献出她们的生命与魂魄后换来的。
只不过，尽最大可能消除墨家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只是姬重华的第一步动作而已。
第三章 疯狂
“贝冶丹门的那个被废了修为逐出师门的弟子，被秘密收罗入宫了？”墨凤流拎起眼前一摞资料上的一张纸，念出上面的内容。随后放回原位，笑了起来：“可惜再秘密，也躲不过琅琊阁。”更不用说现在琅琊阁手上还多了“天罗地网”大阵这个大杀器。
墨嫣然也在看这一堆资料，皱着眉说：“重华这孩子最近都在做什么？搜罗了这么多人，也不顾他们的心性……”
“他哪里关心这些人的心性。”墨凤流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冷笑道：“只要这些人能为他所用，他才不管自己的手下是善心泛滥的滥好人还是无恶不作的恶棍。”
“虽然说不拘一格用人才，不过……”墨凤流放下手中的资料，苦笑道：“他这么做也太夸张点了吧？”
墨凤流一挑眉：“不，我倒觉得以他的性格，这么做一点都不夸张。”
摇摇头，墨嫣然叹气：“阿娇，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娘亲为什么这么问？”
墨嫣然抖了抖手中拿着的这一份资料：“如果不是你发现了什么，你不会叫琅琊阁给你送这些情报过来。”
“果然还是娘亲了解我。是的，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才找人要了这些资料。”墨凤流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虽然我很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只可惜，从这些资料上来看，我的预感成真。”
手指在厚厚的资料堆上滑过，墨嫣然也苦笑：“虽然我对姬重华不熟，但这么多隐秘的情报放在一起，我再猜不出他想做什么我就是脑子进水了。”
“用各种手段收罗修真者，不看心性；暗中与一些门派接触，无论正邪；倾国之力收集天材地宝，尤其是灵石和药草……”墨嫣然闭上了眼睛：“他是把本朝祖训当耳边风吗？”
“他不过是自以为手段隐秘罢了。”顿了顿，墨凤流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他的手段确实很隐秘，若非琅琊阁打探情报的能力实在是……怕是到现在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墨嫣然讶然道：“你不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吗？”
“有所怀疑没错，但我能随随便便把我的怀疑往外说吗？”墨凤流压了压太阳穴：“兹事体大，一不小心就是天下动荡的局面，我能随便说吗？”轻叹一口气，墨凤流复又道：“再说了，只是我的怀疑而已，根本就没有证据。”
墨嫣然的笑容很苦涩：“除了你，怕是根本没人会往这上面联想，毕竟那条祖训不是在那里摆好看的，墨家的紫华剑也不是装饰品。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大错怕是已经铸成了……”想到那个后果，饶是墨嫣然素来心智坚定，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对她来说，更准确的说，是对所有身负天女血脉的人来说，那是永远也无法抹消的噩梦。
“不，应该还有两个人也可能发现端倪。”墨凤流轻笑起来：“卫子夫对他的了解，可不比我少多少。而小艳……”墨凤流的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怕是早就猜出姬重华的身份了吧。毕竟，她也是带着前世记忆投胎的，前世也正好是婆娑世界之人，还恰好对汉武朝有那么一点了解。”
墨嫣然把手上的东西一扔，按着紫华剑的剑柄站了起来：“我去帝都一趟，看能不能打消他的念头。”
“娘亲可以不用去的。”墨凤流苦笑：“你劝不回他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墨嫣然依然坚持。
“既然娘亲你这么说……”墨凤流起身送她：“一路小心。”
“嗯。”
目前着墨嫣然远去的身影，墨凤流长叹一声：“放弃？他可能放弃吗？这可是他上辈子带过来的执念……尤其是在这个神话还没有彻底隐去的时代。”
帝都，宫城，御书房。
姬重华见到墨嫣然的时候有些惊讶：“弟子见过老师。”
墨嫣然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都退下，我和陛下有要事相商。”
在御书房内服侍的宫女和议事的大臣闻言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都退出御书房。姬重华只是安静地站着，不对墨嫣然的举动作出任何表示。
“重华，放手吧。”
姬重华有些疑惑：“老师在说什么？”
“啪——”厚厚一摞资料甩到书桌上，墨嫣然一指散落了整个书桌都是的资料，气怒道：“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姬重华心头重重一跳，等到他捡起那些资料一目十行地看完的时候，他的心沉了下去。
墨嫣然怒斥道“姬重华！不要忘了本朝祖训！”
兰陵王朝祖训，登基为帝则自动放弃任何修炼的机会，如有违反妄求长生者，死后不入皇陵不入宗庙，并由天遗世家家主视情况处理，甚至可以直接诛杀。
“不入皇陵不入宗庙……”姬重华低声的念道，随后冷笑扬声道：“那又如何？”
墨嫣然怒急反笑：“是了，你不怕这个，只要你成功了，你本来就可以不入皇陵不入宗庙——活人怎么进皇陵和宗庙！”
姬重华含笑道：“老师说得及是。这两条，只对死人有用。只要活着，就不用怕这两条。”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下面还有一句？”墨嫣然一字一顿，森森杀气透体而出，御书房内似乎刮起了一阵寒风，冻得刺骨。
姬重华微笑了起来：“老师若是早来一日，弟子是怕的。”
墨嫣然有些奇怪。
姬重华微笑着解开了她的疑问：“就是今日清晨，弟子多年谋划已然成功。只要弟子身死，埋在这帝都之下的阵法就会发动，将方圆千里化为齑粉。”
墨嫣然僵住了。
姬重华的笑意更浓了：“若是老师可以不在意这方圆千里的生灵的死活的话，请尽管出剑吧。”
墨嫣然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姬重华！你果然好手段。”
“老师过奖了。”姬重华含笑收纳了夸奖。
“历朝历代，你是头一个，拿天下万民的生死来威胁人的帝君！”墨嫣然眼中浮现几分杀意，然后又被自己强行按下。
姬重华只是很无辜地说道：“耶？弟子居然是第一个这么做的？”
“姬重华，你好，很很好。”墨嫣然冷笑着，一甩袖，转身就走，只扔下一句话“希望你好自为之！”
墨嫣然气愤地直接离开了，一阵风吹过，整间御书房，连带里面所有的装饰家具，全部化为粉尘，唯一一个仍然停留在御书房内的姬重华被粉尘落了满身，差点被淹没。
“墨家家主，果然修为通天神鬼莫测。”姬重华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骇和更多的狂热，“朕居然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
御书房突然被毁这件事让整个宫城都轰动起来，不过在姬重华淡淡地吩咐了几句下去之后，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居然愣是没有流传开来。
对此，墨凤流表示很正常：“他都在这宫城里经营多少年了，要是连这么点消息都压不下来，他也就别混了。”
墨嫣然依旧恼怒异常：“他，他，他怎么敢这么做！”
墨凤流反而笑了起来：“他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太妙了。”转过身来，身子半倚在栏杆上，墨凤流无奈道：“这么一来，不要说拿着祖训去杀他了，怕是从此之后，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人，都不希望他死吧？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不要说把他囚禁起来或是直接废除他之类的话。”墨凤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痛非常：“以他的能力手段，既然都敢出这种招了，对这种情况肯定也预计到了，安排了后手在里面。”
墨嫣然怔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除非我们可以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解掉那个阵法。”墨凤流一摊手：“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疯到不顾天下苍生直接发动那个阵法。”
墨嫣然有些迟疑：“既然他的目标是长生不死，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你能保证？你敢保证？”墨凤流反问了回去。
墨嫣然摇头。她不敢，她不敢拿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冒险。所以哪怕她再愤怒再想杀了姬重华，她都只能把气撒在死物上，不敢动姬重华半根寒毛。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天女血脉豁出命去给他们收拾善后，然而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记得曾经的教训！”墨嫣然的笑容很苦涩：“难道如今，天女血脉依旧摆脱不了那个诅咒般的宿命吗？”
墨凤流轻声道：“会有办法的。”
墨嫣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真的……如果真的到那个地步的话……”墨嫣然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缓缓道：“我知道这个世界留不住你，你的根也不在这……但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万一……”咬了咬下唇，墨嫣然的声音很轻：“照顾好紫华，直到她可以接掌墨家为止。”
“如君所愿。”
第四章 万仙来朝
“咚——”
悠长的钟声响起，瞬间扩散到整个天地间，凡是踏进修道的门槛的人，无论在何处，哪怕是在被重重禁制包围的秘境中，都清晰无比地听到这一声钟响。
凤栖山玉波池边，听到这一声钟响，瑶姬一不小心没拿稳手中的东西，“哗啦”一声掉进了池里。也顾不得捡回掉了的东西，瑶姬只是望了望天：“清元钟？这玩意都多久没敲响过了？”
“清元钟？”佾昀也呆了一下，然后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现在的修真界，还有几个人记得这玩意？”
千里之外，墨岛上，墨嫣然敲响挂在大殿内的小钟后，百无聊赖地把手上的小锤子扔着玩，墨凤流则是有点呆滞地看着刚刚被敲响的小钟，喃喃自语了一句：“神物自晦……我居然没认出来。”
清元钟啊，那可是开天辟地之初形成的先天至宝之一，聚则成形散则化气，跟那五颗只能供着看没法用的灵珠一个级别的好东西。
重点是——清元钟，绰号聚仙钟，昔年天女娘娘执掌三界之时，钟声一响，三界之内，万仙来朝。后来天女娘娘陨落，三界分崩离析，这清元钟也不知所终。
以墨嫣然的实力，也只能勉强敲响而已，而且也做不到当年天女娘娘一般，轻轻一击，三界皆闻，最多只能在人界传播钟声。不过，这已经够用了。
不过……
“娘亲，这清元钟不是说失踪很久了吗？”墨凤流有些奇怪：“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墨家手上的样子？”
墨嫣然淡定地说：“堂堂天女血脉后裔，手底上总要有几件压箱底的宝贝吧。”
墨凤流默然，然后想起一件事：“不过娘亲啊，话说回来，当今修真界，还有几人记得这清元钟？”回想了下，墨凤流肯定地说：“自打天女娘娘陨落后，这清元钟，可就再也没被人敲响过。我还是在《品莲观真器卷之先天至宝》里面看到过关于清元钟的记载，我可不觉得现在还有谁像我这么无聊，把整部《品莲观真》都看完了。”毕竟那可是堆了足足一屋子的超长百科全书，小一点的门派里面的藏书估计都没一部《品莲观真》多。
“一般的门人弟子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不过长老掌门级别的应该是都知道的。”墨嫣然老神在在地说：“就算不知道的，听到这钟声也会去查资料然后知道的。”
“要是有连查资料都懒得查的呢？”墨凤流反问了一句回去。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这等动静都不知道查问下究竟，哪天被人灭门了都不知道。”说着，佾昀踏进门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嫣然，出了什么大事，居然到了要动用清元钟的地步？”
身为玄宗宗主，佾昀还是知道不少秘闻的，比如这清元钟在天女血脉手上可以发挥出什么作用来。天女召唤万仙来朝……这都多少年没有过的场面了？虽然墨嫣然不是天女本人只是身负天女血脉而已，但也足够了。
至于敢不来的后果……佾昀可不太敢想那后果。天女娘娘虽然温柔和善，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异常坚持，敢不遵守她定下的规矩的……呵呵……
至于为什么佾昀会知道这么多堪称秘闻的事……要知道，玄宗开派祖师爷的师尊可是月华公子，而月华公子乃是白泽血脉，知天下万事——用墨凤流的话来说，想知道什么八卦，无论是上古秘闻还是奇珍异宝，问白泽，肯定能得到答案——前提是人家想回答你。
顺说，白泽是如何“知天下事”的……这是妖族十大不解之谜之一。
佾昀修为最高脚程最快，其他人也不慢，刚说了两句，就三三两两的有人前来了。墨荷早就命童子侍女在外迎接，将来人迎入早早就备好的位子上，而墨嫣然只是高坐在云座之上，冷眼旁观。
来的不仅仅是正道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还有邪道魔道的人。两边的人在门口遇上了，互相怒视，对骂几句，不过碍于此地主人，却是不敢大打出手的，连行事向来肆无忌惮的魔道巨头在这里都收敛了几分脾气，一些荤素不忌的话也不敢随便往外扔。两边倒是相安无事。
除此之外，也有无门无派的散修，当然，是修为到了某一个层次的，否则是没有资格进这个大殿的。
三柱香后，墨嫣然看着下面座无虚席的场景，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下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虽然清元钟多年未响，不过诸位仍能按时到来，实在是让嫣然高兴。”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墨嫣然神色一肃，声如冷玉相击：“璇玑阁阁主何在？”
座上一个外貌不过是三十几许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正是，不知道嫣然公主有何事？”
这里，璇玑阁阁主称呼嫣然为公主，不是称呼她在世俗界的封号，而是对墨嫣然身上的天女血脉的敬称。
墨嫣然冷笑一声：“阁主这声‘公主’，嫣然还真不敢当。”
璇玑阁主有些愕然：“公主此言何解？”
坐在墨嫣然下首的墨凤流突然开口出声：“一声‘公主’换来一个拿命和魂魄去给你们收拾善后的人，还可真划算啊。”说着，墨凤流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藏在体内的朱厌剑气遥指璇玑阁阁主周身要害，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架势。
这话一出，场上顿时一片哗然，有人老脸一红很是羞愧，有人一脸不屑理所当然，更多的是震惊的神色。墨嫣然高居云座之上，将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同样将下面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的还有墨凤流，将那些表情“与众不同”的人挨个记住后，悠悠然开口道：“其实话说回来，不过就是方圆千里化为齑粉而已嘛，这点业力我墨家倒是不怕的，不过其他人嘛……”墨凤流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回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了。
墨嫣然皱了皱眉，低声斥道：“阿娇！”
“娘亲，我墨家先祖，为这天下苍生流得血还不够多吗？”墨凤流似乎没有听到墨嫣然的呵斥声，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天下苍生的死活，与我何干！”
墨嫣然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凤流说得没错，天下苍生的死活，与我等何干？我墨家先祖，为了天下苍生而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娘亲！”墨嫣然见到来人，连忙站了起来。来的正是墨嫣然的亲生母亲，天遗世家上代家主，目前隐居在万花谷的墨雪晴。
“雪晴公主此言差矣。”一个白胡子老道捊着长须，站了起来：“我辈修道之人，虽说不涉世俗之事，却也是天下苍生之一。天下苍生有难，与我辈有难，又有何差别？因而也不过是自救罢了。”
墨凤流则是冷笑着呛了一句回去：“天下苍生有难，你们要自救就自己去，凭什么只有我们墨家的人去送死？”
一个看起来年轻气盛的人闻言，不顾眼前之人乃是天女血脉，站起来骂道：“除魔卫道，护佑天下苍生，乃是我辈本份，若是如你这般，如此冷血冷情，与禽兽何异？”
“除什么魔卫什么道啊。”对面一个妖媚入骨的女子嗤笑一声：“我们本来就是邪魔外道，这‘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什么的，跟我们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说着，这名女子笑吟吟地对自己周的人说道：“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顿时响起一片低笑声，中间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说：“浩气宗的小牛鼻子，读书读傻了吧？居然在我们面前说什么‘除魔卫道’……谁除谁还不一定呢？”
气得那年轻人不顾场合拔出剑来：“汝等安敢与吾一战！”
顿时满室寂然，所有人都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在看着他，无论正道魔道。
好半天，魔道那边才有个人对着他竖起了个大拇指：“好小子，有种，居然敢在天女召唤万仙来朝的时候敢喊打喊杀的。”
旁边看服色跟这年轻人同出一门的另外数人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可惜对面几个魔道巨头的气机已经将他们锁定了，却是半分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闯出如此大祸。
墨凤流抬了抬眼皮看了下场上的情况，然后继续研究自己的掌纹。墨雪晴轻轻抿了口茶，却是看都不看那边一眼。
而高居云座之上的墨嫣然则是冷笑一声，屈指一弹，就将那个敢在殿内拔剑的年轻人击出殿外：“天女召唤万仙来朝之时，无论有何恩怨，均不可擅动刀兵。诸位，连这都忘了吗？”
一言即落，方才暗中出手的几个魔道巨头如遭重锤击心，护体真气瞬间溃散，一口淤血喷出，却是在这一言之下小小地吃了个闷亏，顿时敛起傲气，一个比一个恭敬起来。
魔道这边人的吃了亏于是乖巧起来，正道那边的眼力也不差，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震惊之余也收起小视之心，不再像方才那般只是面上摆出敬重之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