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
路扬一阵凌乱，他看向手机界面，的确是自己老妈没错。
“阿姨？”他顺着路妈的话。
他的面前，大理石的橱台上，摆放着顾清寒的晚餐，最下面是樱桃肉，但路扬已经抽了出来，总觉得要对它做些什么。
他明明已经开始文抄，做好了走上人生巅峰的准备，给两老一个完美的晚年，但老妈在电话里的第一句就是，“别叫我妈”。
“也别叫我阿姨。”路妈又说。
好的，现在阿姨也不能叫了。
路扬有些头疼，女人的情绪永远那么奇怪，就像一本全是转折的精彩小说，每一章都出乎意料，每一次都是他受到伤害。
“奶奶？”路扬再次试探。
“滚！”
路扬对老妈的愤怒表示很疑惑，决定不再触碰她的霉头，“妈，你倒是说原因啊。”
“小顾在哪？”路妈问。
顾清寒？
又是她弄的幺蛾子？
路扬脑筋急转——在群聊的信息里，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和顾清寒已经同居，现在老妈找上自己问顾清寒，明显是想找她沟通。
“她在外面练了一天的歌，现在还没回来。”路扬做出了应对。
“你没陪在她身边？”
“没。”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此时此刻，路妈心中有了故事的大致轮廓——路扬既没有做家务，更没有洗脚按摩，什么性情转变都是假的，都是小顾的善意谎言。
多好的儿媳。
路妈再次感叹，她已经开始了脑补，准儿媳为了不让他们担心，编织出善意的谎言，而这个傻儿子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绝不会是放过路扬的理由，儿媳那么善解人意，若是路扬还懵懵懂懂的话，简直是家族耻辱！
路妈又说：“人家小顾为了录歌一天没回家，你在做什么？扫过地了吗？擦好窗了吗？把晚饭做好了吗？热水准备好了吗，这些都没做好也好意思叫我妈？”
“您说得对！”
哪怕老妈没看见，路扬还是点头如捣蒜，面对怒气上头的女人，不要尝试辩解，更不要扯道理，只能顺从，别无他法。
只不过他还真有其他的法子。
橱台上，樱桃肉已经被拿开了。
“知道我说的没错，那你还不赶紧去做？”路妈的声音带着莫大的不可思议，“今晚小顾要是不开心，你也别想睡觉了！”
“好！”
路扬直接答应，这时的他不能关心三七到底能不能得到二十一，哪怕老妈让他给顾清寒摘星星，他也只能照做。
不，仅限口头承诺。
电话挂断，樱桃肉也成功地套上了保鲜袋，被送进冰箱。
好像还不够。
路扬摇了摇头，他在捋思路。
老妈打电话过来的原因，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因为顾清寒，如此暴躁也绝对是顾清寒说了坏话。
他又联想到了今天录音室外的那一番话，路扬心中坚定，顾清寒或许已经知道了，但那是实话，她没办法反驳，为了报复，只能驱狼打狗。
“最毒不过妇人心！”想明白了一切，路扬怒拍大腿，“这一定是互相伤害！”
他把今天的减脂餐全部拿掉，跟着樱桃肉一起放到了冰箱。
今晚的菜谱无疑是顾清寒最喜欢的，但真正要吃进嘴里的，还是要看厨师的心情。
很抱歉，现在的路大厨心情不好。
引擎声戛然而止，那是叶芷停好了车，后半段路程的时候顾清寒已经睡着，她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思，甚至把广播给关掉了，想给这忙碌的女人一个好梦。
“到家了么？”顾清寒问，似乎很多人都有到达终点站就醒的特异功能，她也不例外。
“是啊，不知道路哥今天煮了什么。”叶芷满怀期待地说，回来时因为晚高峰的缘故，他们遭遇了堵车，到家的时候肚子也饿了。
在最后一截的回家路途中，顾清寒一直没说话，她揉着脑袋，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顾姐，你说今晚有没有樱桃肉？”叶芷又问。
樱桃肉？
顾清寒终于记了起来。
睡前她在跟路妈聊天，目的是为了表达感谢和抱歉，同时还存着想吃一盘樱桃肉的心思，但最后还是困倦战胜了清醒。
世界忽然寂静，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已走到家门，路扬站在门前，最后一抹的晚霞如颜料，泼洒在他的身上，脚边是今晚的晚餐。
顾清寒没有打上招呼，站在原地环手于胸，毫无疑问她已经看清了饭盒里的东西，蔬菜沙拉和粗粮手握，五颜六色的一大片，唯独没有樱桃肉。
而且这些东西还有个共同点——她最讨厌的菜。
“啊啊啊！”叶芷都快觉得崩溃了，“我们饿了一天，再说了最近不是能卖出两首歌吗，路哥你可是最近要发大财的人啊，怎么让吃这些鬼东西！”
路扬目光炯炯，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出早已备好的台词，“她这个月需要身材管理啊，怎么能说是鬼东西呢，这些东西绝对......营养又健康。”
顾清寒只是微笑，重新又变回了那个不好相处的美人，然后拿起手机，摇摇晃晃的解锁，像是孩子在炫耀新买的玩具。
微信界面有未读消息，是路妈发来的一段简短文字。
——“没事，我已经帮你收拾他了。”
于是路扬亲眼见证了一场变脸，顾清寒的脸上，表情由微笑变成疑惑，最后又变成畅快淋漓的大笑。
很遗憾，早在昨天她便收到了这个月的锻炼计划和饮食安排，那东西需要她的过目，而她并不会容许蔬菜沙拉的存在。
那么如今能够解释的原因只有一个，被收拾的路扬进行了临时更改，目的是报复。
可顾清寒绝不吃亏。
虽然不知道路妈收拾他的理由，但她已经有了行动，没有当即回复，只是走到饭菜的面前拍下照片。
“错了。”路扬目光炯炯，瞪大瞳孔看着这一切，像是展示自己的强大，可出口的话却是认错。
叶芷也瞪大了瞳孔，她看看路扬，又看看顾清寒，以往两人很少交谈，但现在却四目相对，嘴上的话也奇奇怪怪。
她觉得这两人有鬼，但饭盒又否认了自己的推测。
毕竟没人会给心爱的女孩送上她最讨厌的饭菜。
除非那男的一心找打。
第十六章 我堂堂大男人绝不服输
“饭菜煮得不赖。”顾清寒说。
晚餐过后，她和路扬在户外夜跑，这个提议是由两人共同提出，为了躲避一脸八卦的叶芷，小姑娘跟顾清寒一块住。
“你的告状技术也不赖。”路扬顶了回去。
“我说我是在夸你，你信不信？”顾清寒耸耸肩，“是阿姨想歪了。”
“你上次说不退群理由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路扬侧过头，打量着顾清寒，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白色运动裤的长腿，然后到上面的起伏，最后才是被遮挡了大半的脸。
“真的。”顾清寒停下，掏出手机。
“洗脚捏脚，还有按摩？”看到聊天记录，路扬惊了，哪怕没有这层虚假关系，他都要捍卫自己的尊严好吧。
“我堂堂大男子汉，还会为了女人做出这种事情？”
“你全家都是妻管严。”
“你说得对。”路扬点点头，“我妈当时打电话问你在哪，我说你一天都在录歌，所以......没有做到这些事情，就是我妈教训我的理由？”
“应该是。”顾清寒也点头。
这样荒诞的缘由让他们沉默，话题结束只能再次夜跑，路扬梦游神外，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路家的老少爷们都是耙耳朵。
而且按路妈的意思，像他这种大男人就应该挨训？
自家儿子家庭地位极高，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观察起过往的路人，但凡是一家三口，都是男人抬头挺胸地走在前面，右手提着大包小包，左手牵着孩子的手，就像战场上冲得最快的士兵。
随后路扬发现了盲点——越是奢侈品店门口，他们就冲得越快。
好家伙，都是妻管严是吧。
这一瞬间，他觉得路家人不算奇葩了，因为整个世界都有点错乱。
“我绝不可能！”他在心里呐喊。
路扬突然把腰杆挺得笔直，浑身上下用尽力气，纵使别人看不到他身上的肌肉，同时目光炯炯地四下扫视，就像巡视领地的雄狮。
他的旁边，正在压腿的顾清寒被吓了一跳，然后转过头盯着他，那眼神看得路扬心里发毛。
“你的歌很好，早上的我有些自大。”顾清寒说，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抱歉。”
一瞬间，路扬软了下去，威武的雄狮变成了受宠若惊的小白兔，没办法，国色天香的美人在面前道歉，每个人都会心软，甚至想要呵护。
“没事。”他想重拾身为男人的尊严，“大丈夫不记小人过。”
“是大人。”顾清寒提醒，“所以你的道歉呢？”
“什么道歉？”
“今晚的正确菜谱是蒸红豆和凉拌海蜇，而不是难以下咽的蔬菜沙拉。”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
“对不起。”
“没用。”顾清寒微笑。
路扬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家伙蛮不讲理的道行明显要比老妈要深，自己刚才的原谅就算给到狗身上，狗都会摇两下尾巴。
“看那里。”顾清寒侧过头，目视前方，“像不像你欠我的道歉？”
路扬顺着指示望去，穿过高马尾，能看到一辆贴满卡通图纸的小车，穿着熊猫服饰的大妈在车上烤起热狗，面前的小学生把队伍排成长龙。
他们歇脚的地方是一处公园，这时候人多，而香飘百米的小摊，最能吸引没吃饱饭的孩童。
“不可能。”路扬说，“你还要保持身材。”
“人总有饿肚子的时候啊，为了吃到想吃到的东西总会不择手段。”顾清寒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什么蔬菜沙拉啊，什么聊天群啊......”
“哪有人追着别人索要道歉的？”路扬问。
“这是威胁。”
路扬哑口无言，他终于明白顾清寒话少的缘由，每次回答总是简短几字就能终结话题，明明声音清冽动听如山泉，可说出的话分明是割喉的烈酒。
她在星途上的努力每个人都能看见，无人反对，但她在吃这一方面同样用心，两件事儿明明冲突。
最终路扬还是屈服，他涌入了长队，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鹤立鸡群。
顾清寒压腿，只是手机横拿，给路扬拍摄照片，她把照片发到路家群里，并注以文字：“路扬在帮我排队。”
“好！”
“这才是我路家男儿的风貌！”
以路妈为首，一堆亲戚跟在后面夸赞，甚至有人发起了红包，要让这位路家准媳妇多吃上一些，但顾清寒没有领，反倒是发了一个两百的满额红包。
——要强。
紧接着又是一片夸赞，家人们无一不赞赏她的大气，说路扬能找到这样的对象都亏了平日烧的几炷香，顾清寒的到来让整个顾家蓬荜生辉。
听起来就像是一盏金色吊灯。
【路扬拍了拍“我”。】
系统消息出现，顾清寒朝路扬那边望去，只见他示意手机。
心领神会下，她打开私聊。
路扬：“有狗仔，还买不买？”
顾清寒：“买！”
食欲大振的顾清寒哪能让烤肠功亏一篑？
隐隐约约间她倒乐意有绯闻的出现，一来可以暂时搪塞父母的相亲，二来能够更好地在路家人面前证明关系，三则是为了热狗可以不顾一切。
又或者......因为那么一点好感。
她心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到了路扬的身边。
路扬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熊猫大妈正在烤热狗，抬头间看到顾清寒的时候还是惊讶一句，“小伙子好福气，那么标致的女娃，不好找吧？”
“阿姨你说得对，为了一根热狗绞尽脑汁的女人的确少见。”路扬扶着窗口哼哼。
“还有多久烤好？”顾清寒也扶着窗，她没搭理，只是小声问。
这个角度让他们看起来很像情侣，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都是情侣，就连大妈给热狗的时候都不忘说，“能吃是福，能吃是福，以后生出几个大胖小子，要记得带他们过来买热狗。”
“阿姨，到时候你都把我们一家热狗都给垄断了，这不给打个折？”路扬尝试砍价，这地方的热狗最贵，两块面包一夹，直接卖个二十一根的高价，简直是要命。
没人注意到的是，顾清寒脸红，比热狗更红。
第十七章 她骗了所有却不是赢家
热狗已经送到了顾清寒手上，她面对小车上的卡通偷吃，为了避免大众的目光。
路扬和大妈还在砍价还价，熊猫装大妈叉着腰，一边盘算这点时间少卖了几根热狗，一边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那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却偏偏找了个抠门佬？
后面的小娃娃不耐烦地叫起哥哥，如果换个称呼，更像是动画片里的葫芦娃在叫爷爷。
这样的场景很有普通人的生活气息，但顾清寒不是，身为明星的她最怕暴露在公众目光前，只能轻轻点触路扬的肩膀。
“分成，百分之二。”她说。
“什么？”路扬转过头。
他砍价还价只是练习，方便日后与蓝芩谈判，但顾清寒发话已经决定了一切。
这时他才发现顾清寒手上的热狗已经吃完，只剩两片面包，因为那是碳水。
一根热狗就能换百分之二的么？
路扬心想，他转过头，大妈似乎是要松口，但还是被路扬的话堵了回去。
“再来十根热狗，不要面包。”
“不要面包十五块。”
“买！”没有砍价，路扬说得财大气粗。
他回头，发现顾清寒睁大了眼睛，眼神渐渐变得幽怨，最后只觉肩膀剧痛。
被掐了。
“灵微姐姐，能帮我签名吗？”身后传来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声音。
灵微是顾清寒在某系列电视剧中，所饰演角色的名字。
那电视剧她拍了三部，从出道到现在，就连几天前都还在拍摄，只是现在已经杀青。
“好。”顾清寒答应。
她找大妈借来纸笔，开始给孩子签名，路扬和大妈孤零零地站在身后，排队的长龙变了，变成围绕花朵的蝴蝶，没人再买热狗。
“阿姨，买了十根，一个袋子都不给？”路扬抱怨，他的手上，十根热狗被黄色的竹笋纸包裹，编成了一束热狗花。
“你快点走，我有点烦。”大妈赶人。
热狗车上没有塑料袋，即便有她也不会给，她数着那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孩子，哪怕一人一根，也能进账一两千块，这让她的心有点痛。
那头，狗仔藏在树丛，摄像机将一切拍下，甚至不忘给热狗花来个特写。
“以前公园刚建成的时候，我爸妈也带我过来玩耍，那会还没有热狗车，只有一个卖淀粉肠的大叔。”
或许是能吃到东西的缘故，顾清寒的话变得很多，“现在的热狗更贵，还没有以前的好吃。”
夜深了，孩子回家了，还是公园的长椅，路扬和顾清寒并坐，只是这会的距离不再疏远。
“淀粉肠是碳水。”路教练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这家热狗还有点肉，不然无论如何你都吃不到的。”
顾清寒没说话，回了个白眼。
“这是你的第八根热狗，明天最少要多练两圈。”路扬在地上数签签，“分成百分之二，还有呢？”
“每张七万，加百分之二的分成。”
“蓝芩姐昨天中彩票啦？”路扬有些吃惊。
表面上看这是他和顾清寒的交易，但实际还是要经过经纪人这一道关卡，他们从明星的手上拿提成，自然会在各个环节争取收益。
只是蓝芩突然的转变让他疑惑，同样是七万块，但买断和提成完全是两回事，这其中天差地别。
“谁又知道蓝芩姐在想什么？”顾清寒轻声说。
“走吧。”她站起身，耀武扬威式的对那边的狗仔挥挥手，意思是再见。
“狗仔怎么办？”路扬没跟上，他才想起这回事。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顾清寒走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像女王。
“你疯了，那些老公粉不会把我杀了？”路扬口无遮拦，“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我身上没钱，我家也没钱，我爸妈每天下地耕田送我来大城市打拼，不是过来谈恋爱的！”
“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顾清寒转过头，独自往前走，“他们不是怀疑我的性取向？况且有没有把你拍进去还是两说，就算拍了，不是能够在你家里人证明我们的关系？”
“我有点想不懂。”路扬挠挠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回音，顾清寒冲他手上的热狗签挑眉。
顾清寒推开家门，叶芷殷勤地上前帮忙换鞋，贴心至极。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举动，她想不明白理由，直到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炸鸡袋......
“路哥今天拿的东西太难吃了。”叶芷支支吾吾地说。
“没事，你不需要减肥。”
“清寒姐，我给你留了一根热狗。”叶芷轻车熟路地从背后拿出热狗。
可出乎意料的，没接。
“你吃吧，我最近要控制体重啊。”顾清寒推回去，在吃完十一根热狗之后，她见到这东西就没有食欲。
“让蓝姐把跟路扬的购买合同拿过来，还是那个价格，七万一张买断。”顾清寒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放心，我不饿，真的。”
叶芷有些诧异，一般情况下歌曲交易合同都是由经纪人出面，不会经过顾姐的手，奇怪的当然不仅于此，那个喊了一下午“我要分成”的路哥，居然松口了？
这世界有点奇怪。
“你等下把合同发我邮箱，我洗完澡就睡了。”顾清寒说。
深夜三点，顾清寒在电脑面前下载文档。
歌曲分成的文档。
在得知有狗仔的时候，她就定下了这个决定。
——隔天的绯闻会打乱蓝芩和叶芷的所有计划，而她不需要出面，只要把路扬拉到音乐制作室录歌就好。
等绯闻慢慢散去，三人就会将交易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
今天她的骗了所有人，路扬、叶芷和蓝芩，统统被她蒙在鼓里。
但她不在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都会骗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恰好，她就在其中。
可就算她骗了所有人，始终不是赢家。
路扬分成的钱明显要来自她的口袋，但顾清寒不在意，一点小钱对她来说绰绰有余，对于路扬那个家庭却意义非凡，她知道那八十万的事。
说服自己的理由她早已想好，就当是道歉。
第十八章 当红小花竟如此放纵
清晨，出租屋。
路扬起得很早，睁开双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娱乐新闻。
没出意外，顾清寒的名字出现在首页，只不过位置处于犄角旮旯。
封面是狗仔的偷拍，入镜的有那一束热狗花，和吃热狗都花颜月貌的顾清寒，而蔫不拉几的路扬只占了小小的一角，甚至被马赛克替换掉脸蛋。
手机搁置，路扬冲进厕所，用镜子把自己的脸看了很多遍，没发现太大的问题，还是一样的帅气，放在前世足以比肩阿祖和冠希。
他不断地挠头，半天想不出答案。
顾清寒说对了，不应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因为那个不良娱乐报道上的标题，赫然是：“震惊！当红小花杀青之后，竟如此放纵自己！”
很吸睛的标题，也很容易让人往那方面遐想，可实际内容却截然相反。
[近日娱乐大爆料，当红小花顾清寒杀青之后，在夜跑锻炼时居然狂吃十根热狗，咱就是说，现在的剧组拍摄生活，已经变得那么艰苦了么？]
这是那篇通稿的内容，它的主角只有顾清寒和那一捧热狗，路扬变成了只字不提的路人甲。
搞鬼的是，那条通稿的下面，网友们都在询问：
“热狗摊的地址在哪？”
“到底是哪家的热狗能让女神如此青睐，一吃就能吃十根？”
“我们不仅能够在电视机上看到女神，热狗摊也能。”
“......”
诸如此类的评论，一度让路扬产生疑惑，到底是不是热狗大妈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买通狗仔和营销号，顺带为自己做个广告。
直到他看到这么一条回复：“旁边那个捧热狗的马赛克男人是谁，其实他们发展恋情了吧？”
脑回路清奇的营销号回复得很武断：“放轻松，他们明显不是。”
很奇怪，明明不希望看到绯闻，事实也如路扬所愿，但他还是有点失落。
好像全世界都认为他们不搭。
“老大，后台很多私信，目前有十八家餐饮店想邀请狗仔在他们店内进行拍摄，出价五千到三万不等。”
魔都，欢娱传媒，男人向上级汇报。
他是昨晚的狗仔，在发现顾清寒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要挖到了头条般的大新闻，可照片传到上级，最后发布的时候，却沦落到首页角落。
“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写么？”上级问。
“不知道。”
上级推了推眼镜，天花板上的灯光折射，发出睿智的光，“还记得吗，顾清寒发现你的时候，太过明目张胆，甚至离开时还不忘朝你挥手，这说明什么？”
“她不怕。”
“对！”上级手指前方，眼神锐利，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
——他们两人，并没有任何亲密关系！”
上级的背后，巨大的荧屏上，是商家们要求狗仔入驻的私信，他手指扫过所有，“一条毫无价值的新闻，只有这样，才能给我们创造巨大的价值！”
最后，上级拍了拍狗仔的头，略带遗憾地：“你还是需要多多学习啊。”
依旧是清晨，魔音音乐制作室。
路扬和顾清寒面对面，手上是《说了再见》的词曲，他们在一间小房间里练歌，顾清寒在昨晚就发出了邀请，原因是他创作者的身份。
“昨晚你买通了狗仔？”路扬问，“什么时候？”
他想了很久，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毕竟不会有智障营销号能写出这种充满奇思妙想的通稿，哪怕脑袋里装满水泥。
也因此，早上晨练被取消了，戴了一头塑料卷发筒的蓝芩把他们一顿训，毕竟没人会想到，会有明星能以这种姿势进入新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甚至将其顶至热搜，用极高的热度换来两条由蓝芩发布，仅针对他俩的禁令：
不许再吃热狗。
不许出门夜跑。
“后来联系到了他们公司，给了点钱。”顾清寒撒起谎来不费力气，可还是岔开话题，“练歌。”
“好。”路扬点头。
没有犹豫，本质上他们都是工作狂魔，不需要任何的准备就能直接状态，顾清寒平稳呼吸后直接开唱：“天凉了，雨下了，你走了......”
“停！”
突然的叫停让顾清寒皱起眉头。
这些年来她在唱歌方面下过不少功夫，技巧受到了很多业内老师的认可，但在路扬面前，一开口就面临暂停。
“情绪不对。”
“天凉......”
“停。”路扬再次叫停，眉头稍皱，“情绪还是不对。”
“你说说。”顾清寒盯着他的眼睛，有点不服。
“你还记得前两张专辑的评论吗？”路扬把词曲放下，其实他不需要这些东西，前世周董的原曲就是最好模板，他听过一遍又一遍。
“没有一个人抨击你的唱歌技巧，甚至大部分夸赞都是因为技巧。”
路扬打开手机，将专辑评论界面呈现在顾清寒面前，“但你还是收获了好歌摧毁机的雅称，为什么？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你之前说过，歌曲风格选择问题。”
“那是原因之一。”
“所以能怎么改变？”顾清寒问，她不是那种知错不改的人。
“谈过恋爱么？”
“没。”
“家中长辈都健在？是否有至亲离世？”
“都在，没死。”顾清寒眯着眼，“下一步是不是要问我的生辰八字？”
在她眼中，路扬已经成为了算命先生，手持八卦，稳坐街边，左边写上“君若想知后来事”，右面还有“不妨进门问卦先”。
当然，更像是一个作案前进行彻查户口的小偷。
“你是演戏的。”路扬没搭理，继续说着正事，“一般你演哭戏的时候，脑海里都在想着什么，用当时的情绪把歌唱出来。”
“我想哭就哭，不需要酝酿。”顾清寒终于在这方面找到了点优越，她乘胜追击，“要不你唱一遍试试？”
“好。”路扬点头，前世就是麦霸的他，在这一方面并不胆怯。
他在等待，只是为了能更好的让顾清寒感受到其中的情绪，就算她找不到情感流露的替代，也要有个标准的模板。
但这歌的主题是失恋，顾清寒没有过爱恋，更没有过失恋。
路扬也是。
可他最后还是唱了。
第十九章 别叫我老师
路扬闭上眼睛，胸前是纹理漂亮的木吉他，他手指抚动轻刷和弦，吉他声渐起似流水，柔美且细腻。
“天凉了，雨下了，你走了。”
“清楚了，我爱的，遗失了。”
“落叶飘在湖面上睡着了......”
歌词在这一刻终于出来，与旋律相依，清澈的嗓音游荡房间，其中情感如雾气弥漫，在顾清寒耳边攀附，悄无声息地潜入心头。
顾清寒张开了嘴巴，她本意是捣乱，想在路扬开口的一刹那叫停，可事实将那点心思拦截。
因为唱得太好，之前路扬一直在强调的感情，就连她都有受感染。
她难以理解这样的悲伤，总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在怀念，怀念某个早已离去的姑娘，又或是不堪回首的过往。
“唱得真好。”她在心里感叹。
路扬还在唱，就连他本人都忘记了这只是一次示范。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过爱恋，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假装失恋的想法。
不过他却能找到替代，摒弃《说了再见》里的爱情，本质上是个失去以后才知道怀念的故事。
他在想象，若是让现在的他重新回到地球，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变成过去。
而他，也再次变成那个再无港湾的孤儿，不能用任何手段找回，只能在落叶满天的深秋遥望枝头当作怀念。
失去之后再难重拾，说了再见之后再也不见。
他明白其中感受。
“我假装过去不重要，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
他站起身，手指轻弹和弦，声音似乎穿透房间和走廊，飘到另一个自己的耳边。
走廊外。
顾添衡跟随女人的身后，她身穿裁剪合身的西服，深棕色的头发高高盘起，面带淡妆，如果不是瞳孔里的沧桑，难以看出她的年纪。
“清寒又要发歌，还是悲伤情歌？”女人有些疑惑，“她跟我学了两年，唱歌技巧在短时间里已再难精进，真正缺少的只是感情。”
“情感这种东西我教不了，你把我请来真没什么用，一帆风顺的小公主，永远唱不出让人共情的悲伤。”她说。
“周老师说得对。”难以想象，平日里一身匪气的顾添衡居然在点头哈腰，“只是她这次拿到的歌太好。”
“有多好？”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谁不知道她好歌糟蹋机的名号，现在谁又敢给她写歌？”
“送上门的好歌。”
“好歌？”女人觉得很不靠谱，“还是送上门的？”
顷刻间，她的语气变得极其笃定，“任何歌手和创作人，都无法预料市场的最终选择到底会是什么，我们眼中的好歌，经常会被他们认为是糟粕。”
顾添衡沉默，这是事实，他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从那天所有人的反应看，不管是专业还是业余，都觉得路扬写的歌好，无论你懂不懂音乐，听到的时候都会竖起大拇指。
可尽管如此，这位的身份还是让他开不了口，连尝试都不敢。
这些年来，对方的名字慢慢出现在各种专辑的封面，很多人已经将她遗忘，可时间回溯二十年，大街小巷都会飘荡她的歌声。
一代歌后，周秋月。
提到周秋月，恐怕也只有老一代才会陷入怀念，那时的她无疑是乐坛上最璀璨的一颗星，只是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容易消散。
声带损坏，对于任何一个歌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坠下神坛。
但是没有，她还在乐坛发光发亮，以创作人的身份捍卫自己的王座，只是名字不再家喻户晓。
周秋月停下脚步，这时她听到了凄入肝脾的歌声，是一个男孩在弹唱，用的吉他。
“我假装过去不重要，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
流行、国语、声音陌生，是一首新歌，还是她在乐坛里从未听到的声音，明明清澈，却又透着沧桑。
她开始看向顾添衡，他说过找到了一首好歌，刚才她不信，但现在也同意了对方的看法。
“周老师，这旋律和歌词可以吧？”顾添衡蹬鼻子上脸。
周秋月没说话，她回了个白眼，意思是闭嘴。
她还在往前走，这个陌生的声音，让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为此她不顾面子的摘下高跟鞋，目的是不打扰对方的表演。
顾添衡也有些惊喜，没想到今天的路扬能有这样的表现，在之前的demo里，路扬的歌声已经算得上很好，放到乐坛也是中流砥柱那一级别的。
但今天的表现更好，就像开了外挂。
房间门被周秋月开了一条缝，《说了再见》也到达尾声。
这时她才看到演唱者的面容，同样陌生，一旁的顾清寒眼巴巴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是崇拜还是喜欢。
周秋月忽然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好歌能跑到顾清寒的手上，这小妮子很少在男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说好陪我到老，永恒往哪里找。”
“再次拥抱，一分一秒都好。”
路扬唱出最后的两句歌词，吉他声慢慢变小，一曲终了。
“那男的是谁？歌是他写的吗？有没有签约公司？”周秋月转头，把一连串的问题砸给顾添衡。
歌曲结束的时候，男女都会需要释放感情，她当然知道这一回事，之所以选择在外面询问，只是想给两人一个足够的空间。
可顾添衡这家伙直接踹门！
嘭！
木门撞击墙壁发出巨大的响声，顾添衡快步走出，一边鼓掌，一边高呼：“路兄弟，牛了皮了！”
“你也挺牛的。”周秋月扶额心想，把高跟鞋穿好，缓缓走了进去。
原本应当是男女增进感情的最好时机，却被这样故意打乱，周秋月看着张开双臂想给那男人一个大大熊抱的顾添衡，只觉得脑瓜子疼。
“老师？”顾清寒望向敞开的大门。
“别叫我老师。”周秋月说。
看到顾清寒，她的脑瓜子更疼了，同时心中疑惑不断。
是自己太久没有注意乐坛新人了吗？
还是自己老了，开始跟不上时代了？
为什么？
为什么随便一个写歌的，都能比自己学生唱得好？
第二十章 拒绝的原因
“每一年的乐坛都会涌进无数的新人，其中不乏老天爷赏饭吃的声音选手，练习已久的家伙也大有人在，更不乏像清寒这种自带流量和粉丝群体的当红明星。”
他们四人用椅子围成个圈，为首处，周秋月手捧一杯热茶侃侃而谈。
“但他们都有缺点，年轻人唱不出歌曲里的喜怒哀乐，因为阅历；而有阅历的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练习，因为岁数。”
说到这里，周秋月看向一旁发呆的路扬，“可你是例外。”
这话让姓顾的两人抬不起头。
顾添衡自小学习音乐，如今更是创办了自己的乐队和音乐制作室，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周秋月的摇头。
而顾清寒跟着她学习两年，尽管暂时认同其技巧，也依旧被抓着没有情感不放。
不过想来以路扬刚才的表现，也的确配得上这般评价，所以他们看向路扬的眼神没有敌意，更多的是羡慕。
“所以，路扬。”周秋月盯着路扬的眼睛，“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在我身边学习几年，几年后的乐坛，都会歌颂你的名字。”
“这些年来，我创作了不少的歌曲，它们在市场上的反应很好，哪怕人们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但我的歌没有，它们依旧传遍整个华夏。”
周秋月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容置疑，短短几句就将所有讲述完毕。
她给路扬发送了邀请，似乎他只要点头，就能够一飞冲天，无论歌曲还是资源。
没人怀疑她的话语，她的经历，她的身份，过往的种种都能证明。
可路扬摇头，他没有犹豫。
“为什么？”周秋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她刚才甚至做好了握手的准备，但路扬的拒绝太快，快到她连手都没有伸出。
她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原因，这些年来无数的巨星子女想要成为她的学生，门槛被踏烂了都没得到同意，哪怕是顾清寒，也不过是因为无法拒绝的私交。
这是她第一次发出邀请，得到的却是拒绝。
而且为了加重筹码，她甚至表明会帮对方写歌，就连顾清寒都没有得到这种待遇！
“太久了。”路扬轻声说，“我很尊敬周老师，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您的创作总会被老师评为模板，我知道您的邀请，会在外面溅起很大的水花。”
路扬再次重复，只是声音变得很轻，“可这个时间太久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路扬拒绝的原因会是这个。
太久了？
简直荒谬且离谱。
而事实上，这是路扬内心的想法。
真的太久了，先不说他愿不愿意走上这条路，人的一生总会画上句号，家中两老身体健康，但他始终想让他们能快点过上更好的生活。
得到八十万到账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躺平了太久，往后的人生需要奋斗，而不是继续隐藏。
“老师，路扬不喜欢抛头露面。”顾清寒实话实说。
作为路扬的老板，这些年来也看见他拒绝了不少导演的邀请，其中不乏某些剧组里的重要角色，路扬都是使用这个借口来回绝。
周秋月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真正的答案，真正的原因根本不会是时间的长久，而是顾清寒。
她当然能够看出两人之间的丁点好感，并没有真正的确定关系，可这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只想让她怒拍大腿。
顾清寒不是自己的学生吗？现在多帮她收一个师弟不好吗？为什么连自己的老师都不帮，要帮一个外姓人？就因为那点懵懂的好感？
周秋月很想质问，但她没有。
她不想破坏两人的感情，如今还是太脆弱，经不起任何的玩笑和风雨。
再者，万一两人真的告吹，顾清寒在这，路扬就更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学生。
想到这里，周秋月说起其他的话来，“所以你决定做一个创作者？”
“嗯。”路扬点点头。
“可惜了你唱歌的天赋。”周秋月站起身，朝路扬伸出手，“期待你以后的创作，同时，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抱歉。”路扬握住。
寒暄结束，周秋月转身就走。
“周老师，您还要教顾清寒把握情绪啊！”顾添衡在后面喊，见到大佬离开，他比谁都着急。
“不用了。”周秋月头也不回，“路扬是词曲创作者，他教得会比我更好。”
“请问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拒绝周秋月老师的。”
顾添衡倒拿椅子，用一个木头脚当做话筒，递到路扬的耳边假装采访，只是这画面看起来更像是想要打架。
“太久了。”路扬依旧还是那个回答。
“这个鬼扯的理由谁会信啊，刚才周老师的眼神都快把顾清寒给吃掉了。”顾添衡笑了起来，但他看到路扬脸上表情的时候，却愣住了。
“认真的？”他问。
“嗯。”路扬还是点头。
场面一度死寂，一时间顾添衡又把‘话筒’递给顾清寒面前，“请问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帮自己老师说话的。”
“滚。”顾清寒冷冷地说。
她也有些后悔，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抽抽了。
或许是因为路扬唱那首歌的余波，又或许是真的不想放他离开。
“唱歌吧。”她说。
她觉得大概自己大概能明白那个感受了，拿起一旁的吉他，也不看词曲，那些东西都被记在了心里。
“说了......”
“我超！快来看微博！”顾添衡又喊。
吉他声停了，唱歌声也停了。
顾清寒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很想打人，她今天唱了三遍歌，毫无疑问都被暂停。
前两次都是第一句被叫停，因为没感情，但路扬后来的演示让她心服口服。
如今明明酝酿好了情绪，却被顾添衡一声惊呼打断。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眼中也没有了怒意，顾添衡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周秋月所发送的微博。
“今天见到了一个很优秀的创作者，他写的词曲我很喜欢，只是不太凑巧，那张专辑要跟我同期的制作撞上了。”
第二十一章 你看这樱桃肉像不像爱情？
那条微博的评论区下，连个陌生名字都没看到，周秋月开启了评论门槛，只有相互关注的人才能发出声音，一眼扫去全是重量歌星，要不然就是业内声名赫赫的人物。
他们一边恭维，一边还不忘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周秋月口中的优秀创作人是谁。
从她的发言来看，能确定那是个新人，可当今乐坛糟粕横行，曲靠裁剪词靠拼凑，这种风气在新人里更为严重，又何来优秀可谈？
顾添衡来回踱步，隔着屏幕，大佬的威压还是让他这个小虾米不敢说话，过了很久才来一句：“一定是报复！”
“是考验。”顾清寒说。
她有点羡慕，名义上她是周秋月的学生，可这种关系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从未放到明面提及。
除了歌唱技巧之外，对方也从未给她提供过任何帮助，哪怕是丁点词曲和宣传。
顾清寒清楚，自己依旧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同时也期望得到认可。
刚才的交谈来看，周秋月没有给到路扬极高的评价，可想到她极少夸赞的性格，那样的评价真的太高。
微博上“优秀、喜欢”等字眼，显然已经是认可了路扬的词曲创作水平，而放出自己为人制作专辑的消息，也很好理解。
——你的借口我不介意；你想成为创作者，我也不会阻拦；只是年轻人要知道天高地厚，我会用事实击败你，期待你的回心转意，这里的大门一直敞开。
不是打压，也不是报复，而是考验。
一场对路扬的考验，同时也是顾清寒的考验。
房间里的气氛一度低沉得可怕，顾添衡蹿到外面抽烟，路扬始终在一旁捣鼓手机，这家伙好像就没有把那条微博放在心上。
“练歌。”顾清寒说。
纵使是同期发售专辑，对方的制作人还是自己老师，可顾清寒并未紧张，甚至没有生出逃避的心思。
就如她扑了两张专辑之后，还要选择发歌一样，她从未想过退缩，只想证明自己。
路扬抱着吉他，坐在她的对面，“情绪找到了吗？”
顾清寒摇头。
她原本觉得能试试，可老师带来的压力告诉她，还不行。
“就当你是在演戏。”
“嗯？”
“歌词就是你的剧本，尝试揣摩其中的人物性格，联想他的遭遇，总会有情感流出。”路扬说，“演戏你是一把好手。”
“我没演过这种剧情。”顾清寒说，“这是挑战，而且时间太短，进入不了角色。”
发售一张专辑，始终绕不过选歌、编曲、练习、录制和设定主打曲目等流程，甚至要拍摄MV，一个月的时间太紧凑。
简而言之，留给她练歌的时间不多，她做不到。
而且在演戏生涯中，顾清寒出演的都是古装剧里不近人间烟火的仙女角色，没有编剧会安排这样的人失恋。
他们也怕刀片。
“没事。”路扬说，对于这样的回答他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我们还有其他方法？”
“嗯。”路扬看着顾清寒却不敢直视，那眼神饱含歉意，就像有节操的杀手在刺杀之前向上帝忏悔。
“对不起了。”他说。
顾清寒：“？？？”
这时敲门声响起，顾添衡推开大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黄色T恤制服的男人。
“谁的外卖！”男人大声喊。
“这里。”路扬一阵小跑，语气激动，似乎是期待已久。
顾姓两人呆呆地看着，人傻掉了，很难把周秋月口中的优秀创作人跟这时的路扬联想到一起，活脱脱一个饿昏头的宅男。
怪不得这家伙刚才一直在摆弄手机，原来只是在点外卖！
他把外卖袋子放到中间打开，拿出菜肴，几份普通的减脂餐，唯一令人瞩目的是中间那份樱桃肉。
到底是职业为健身教练的男人，大家正在为练歌愁眉苦脸的时候，他还在担心吃。
“所以你的办法是......吃饱了把烦心事放到一边？”顾添衡问。
“可能是。”
路扬把樱桃肉打开，用勺子挖出很小很小的一团，只有拇指大小，送到顾清寒面前。
“谢谢。”她轻声说。
顾清寒只能揣测路扬的行为，大概是想用美食来让自己镇定，但东西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吃的很慢，虽然菜的味道远不如路扬亲手做的，而她依旧觉得很甜。
吃完后，抬头时却迎上了路扬的目光，直瞪瞪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害怕，只觉得小白兔遇到了饥肠辘辘的大灰狼。
“好吃吗？”路扬问。
“嗯。”顾清寒点头，在那样的眼神下你无法拒绝，只能回答。
“吃了就去录歌吧。”路扬收走了饭菜，像个穿裤无情的渣男。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转身就走，顾清寒茫然地进到录歌间，与外面隔着玻璃。
“有没有比较高的桌椅。”路扬说，“能让里面看见的那种。”
“必须有。”顾添衡点头的同时，不忘叫人把桌椅搬来，在炫耀音乐室这一块他从未胆怯，心心念念想让这位大腿加入。
“唱歌。”路扬又对麦克风指挥，声音传进录音棚。
棚里音乐响起，顾清寒依旧不知所措，明明上一秒还在吃，可下一秒却在唱，而且这分明是抛弃掉练歌环节，直接开录。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心想着，但棚子里的音乐不会停止，该唱的时候她没开口，音乐停了。
“樱桃肉真好吃。”
耳机里传来路扬的声音，没有批评，也无关歌曲，只是在讨论吃。
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桌上摆放着樱桃肉，那些色泽樱红的菜肴被送进嘴里，吃的时候还不忘朝顾清寒挤眉弄眼。
“这家樱桃肉牛了皮了，绝对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顾添衡也懂了路扬的意思，冲麦克风说话，声音清晰地传到顾清寒耳边。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反锁录音棚的大门。
他们在冲着麦克风讨论樱桃肉的口感，味道以及品相，而顾清寒只能听，任谁都不想遇到这种能看能听不能吃的场景。
这时音乐声再起，是《说了再见》的伴奏，同时传进耳机的，是路扬的声音。
“你看这樱桃肉像不像歌里的爱情？”他问。
刹那间，顾清寒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的感情。
但她不想和樱桃肉说再见。
只觉得路扬有点欠揍。
第二十二章 这是一场感情戏
歌声贴合伴奏飘荡在录音棚里，而路扬和顾添衡戴上耳机静静聆听，他们没有再吃。
当然，不是由于顾清寒闭上双眼的缘故。
耳机中顾清寒的歌声不再只有技巧，跟随伴奏，感情浓郁似烈酒。
路扬曾想让她用入戏的形式演唱，但最后由于时间紧凑的缘故，迫不得已换了个法子。
如今依旧是一场戏，只是演员本身都没有看到剧本，路扬是导演，是编剧，也是配角，顾添衡也是配角，而所有剧本的配角都是为主角服务。
顾清寒是唯一主角。
这是一场情感大戏，饰演主角的演员可以没有感情经历，但可以替代。
樱桃肉就是顾清寒的前任，她曾拥有，但最后还是失去，曾经的恋人变得可望不可即，这个意思本就贴合歌曲主题。
路扬点醒了她。
她唱了出来。
皆大欢喜。
“再次拥抱，一分一秒都好。”
耳机里传来最后一句歌词，如果不是知晓前因后果，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因为失恋而伤心欲绝的姑娘，在用歌声怀念自己曾经的爱情。
一曲终了，鼓掌声响起。
这是《说了再见》的第一次录制，但顺利非凡，就连路扬本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经过后期处理完全能够放进专辑。
“录好了，开门。”顾清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咳咳。”顾添衡站了起来，往大门走去，“路兄弟，我有点事，先离开了。”
路扬看着他逃窜的背影。
他好像也发现有点地方不太对劲。
歌曲的录制没有问题。
顾清寒的演唱情绪，也没有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只有自己。
哪怕是再迟钝，此时此刻的路扬也认识到了问题，他站起身，但顾清寒的声音让他双腿犹如灌上重铅。
“你走，我会跟阿姨说。”
顾清寒的声音极其温柔，但话语太过绝杀，听起来就像是“你妈在我手里”。
路扬缓缓地打开了门，顾清寒走了出来，她看向桌上的那盘樱桃肉，被两个男人吃了那么多口，现在只剩残渣。
“好吃吗？”顾清寒问。
“还可以。”路扬小心翼翼地说，“糖放得多了点。”
顾清寒看着他，这个回答让她有点出乎意料，眉梢都跳了一下。
这男人还真是离谱，明显做错了事情，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饭菜做得怎样，难怪这些年都没谈过恋爱。
“签了它。”顾清寒说。
她从身边的小包里取出合同，纸张被保存得很好，路扬粗略地扫了一眼，长达几页的文字里多次出现分成二字。
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那么帅的吗？”停车场里，路扬发出质问。
签完合同之后就是离开，顾清寒给他安排了司机，但他没想到会是顾添衡这家伙。
而且......
座驾是一辆破破烂烂的五菱。
明明都是姓顾的，为什么两个人的差别有如云泥，今天的种种让路扬一度怀疑他们的关系，但这辆五菱拽着轰鸣声过来的时候，怀疑取消。
“成熟的男人不需要豪车来装饰自己的身份。”顾添衡大言不惭地说，“怎么，你看不上？”
“那倒没有。”路扬坐上副驾，熟练地转动车窗手摇，魔都的七月最是酷热，五菱的空调比不过窗外的风。
“够熟练的。”顾添衡点火启动，五菱驶出车库，涌入不息的车流。
播放器里发出男人沙哑的咆哮声，是歇斯底里地宣泄，伴奏的电吉他声音失真，贝司低沉有力搭配上密集快速的鼓点。
路扬这才发现五菱的音响已经被改造，替换成了哈曼卡顿，估计也只有顾添衡这种疯子能弄出来。
还是个搞重金属摇滚的疯子。
路扬听了这个世界的很多歌曲，种类数量极多，摇滚也曾涉猎，但从未听过这首曲子。
“你唱的？”路扬问，这个话痨突然不说话他还有点不大习惯。
“嗯，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节奏？”顾添衡呲着个牙，回答时还伴随着节奏摇头晃脑，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窗外传来其他车子的喇叭声，毫无疑问是那些暴躁车主在向他们发送信号，要不是车主的车窗紧闭，估计还能听到国骂。
“你摇的时候能不能别抖脚！”路扬大喊。
他一度认为这才是顾清寒报复自己的方法，一边乘坐着在魔都极为拉风的五菱，一边听着顾添衡的魔音，更恐怖的是他的油门还伴随着音乐的节奏！
你能想象到五菱在主干道上蹦迪吗，不好意思，路扬已经彻底体验到了。
“不由自主，不由自主。”顾添衡说。
他刚才在想事情，在筹划着如何将路扬拉进自己的音乐工作室，总认为这家伙会是一个宝藏，一旦到手就能迎接光明未来。
“顾清寒是你妹妹？”路扬忽然问。
“不是。”顾添衡摇头。
昨天那个一副嫌弃的嘴脸还在他面前晃荡，像极了嫌贫爱富的势利大妈，他当然不会承认关系，那女人甚至不愿意叫他一声哥。
只是路扬的疑问突然打乱了他的所有思绪，但话头一开就不能停下来。
“你的歌太棒了，你的曲子也太棒了，唱得简直是牛了皮了。”顾添衡说。
“你夸人的技术有点烂。”
“好吧，那我直说了。”顾添衡深吸一口气，“加入我们魔音工作室吧。”
“不去。”路扬的回答掷地有声。
“我们的工作室有整个魔都最牛的音乐设备，各个乐器手都已经配齐，最关键的是......”顾添衡还在不断吹嘘。
从听到《说了再见》开始，他就决定一定要将路扬拿下，不仅是说了再见，还有后来的十来首词曲，毫无疑问都是精品。
而今天路扬的表现更让他服气，就连周秋月都想要把他收为徒弟，再不争取，以后只会面临更强大的对手。
昨天顾清寒说的是实话，他没钱了，如果魔音再不盈利就要面临倒闭，他不想灰溜溜地回家继承家业。
“如果路兄弟你不想抛头露面的话，我们可以演唱。”
“好歌坏歌我们不挑，什么摇滚，滚特凉的一边去，不唱了，摇滚没出路，现在的我们只想出名，只想赚钱！”
“价钱真的好商量，不要说什么百分之二的分成，百分之二十都可以！”
不搞摇滚、百分之二十分成，再加上顶尖的设备和齐全的人员配置......
过了很久，路扬终于开口：“想要歌？”
“嗯。”
“要歌可以，但我一定要高分成。”路扬笑了起来，看着顾添衡的样子，就像是看到工具人。
第二十三章 脸红是今晚的路家
“路扬给了我们太多惊喜。”
蓝芩摘掉耳机，顾清寒的歌声依旧在她耳边萦绕，如泣如诉，感情充沛，很难想象，那位被戏称为好歌糟蹋机的女人，能唱出这样的效果。
原先蓝芩还以为路扬只是一个纯粹的词曲创作者，让他过来指导练歌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但录制速度之快，歌曲质量之高，已经不能说是指导。
说是调教也不为过。
给出来的词曲那么好，唱歌和指导都那么熟练，咬着分成不松口的态度是那么倔强，却又被顾清寒说服签了买断......
蓝芩也发现了那一点苗头，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有人没由来地送上那么一份大礼，很显然路扬有所图。
他图顾清寒。
蓝芩张张嘴，看了旁边的顾清寒一眼，原本是想劝两人远离，一时间又联想到路扬手上那十几首词曲，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有才华，好像真的能够为所欲为。
这让蓝芩有点难办，一边是星途正好的女星，一边是未来难以预估的创作者，现在要做出选择，但她想两手抓。
“叶芷。”蓝芩招呼助理，“去找一个保姆，负责清寒这一个月的饮食。”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名正言顺，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清寒果真秀眉稍皱。
“这两周暂时停止体型训练。”蓝芩看向顾清寒，又说，“时间紧迫，我们要抓紧录制，能接受吗？”
“没问题。”
顾清寒此刻终于开口，总觉得好几盘樱桃肉插上了翅膀，飞到广阔蓝天。
月亮爬上枝头，因为路扬找到女友而逐渐消停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再度热闹非凡。
他们讨论的话题，自然是今天的娱乐新闻。
甜甜要好好学习：【我看到堂哥和嫂子在新闻上同框了！！！/链接】
一连串的感叹号，激动程度足以堪比零三那年的申奥成功，路家老少发送各种古早表情，同时心中确定了两人的关系。
之前听到两人恋爱的消息，他们心存怀疑，谁能想到天上的凤凰，有朝一日会飞到路家的枝头。
直到这条新闻的出现。
照片上的顾清寒柳腰花态，一旁的路扬身段笔直，如果去掉那坨马赛克，顺带把纸中的热狗替换成玫瑰，还真是热恋中的情侣。
【为什么新闻的标题只写小顾吃热狗啊？】
【总觉得路扬是路人似的。】
【小顾真漂亮，路扬？真不熟。】
路家老少开始点评，看到消息的路扬只觉得头疼。
大概从被催婚开始，他的家庭地位就一路向下，本以为有了女友之后能够改善，可女友是假的也就算了，怎的就连家庭地位也变成家庭弟位了？
他枕着双手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点点，回家路上，同意给顾添衡写歌之后，这家伙放开了话闸子滔滔不绝。
从乐队的创立讲到魔音音乐工作室的组建，从摇滚的发展讲到乐队梦想，路扬一度怀疑如果给他二两酒，这家伙会不会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听着，不得不同意这样的感觉很爽，答应写歌的理由也很简单。
——不唱摇滚，高分成。
当然，对于顾添衡想减少他收益的请求，路扬拒绝得很果断。
工具人就是工具人，不能得寸进尺。
与此同时，他的冒牌女友工具人，终于在聊天群里露头了。
顾清寒：【谢谢大家的夸奖，我和路扬的恋情暂时还不能曝光，只能让他们更改标题。】
路妈：【小顾说得有道理，现在是事业上升期，隐藏是应该的。】
她的发言后，是路家老少的一片附和，在普通老百姓心中，明星隐藏恋情理所应当，他们不会强求，更不会有风言风语。
见到群聊那么火热，就连路扬也开始编辑文字：【今天很热闹啊。】
消息发送，群聊鸦雀无声。
——冷场发动机。
此时此刻，顾清寒握着手机，路扬发言后的群聊变得沉默，但她还在编辑信息，只是双眼微眯。
她可没忘记今天的事儿，还有那道只吃了一口的樱桃肉，这里不是现实，不需要戴上面具，底线之上，这些人都是她的护拥军。
路扬给了她好歌，她回了堪比金牌制作人的分成合同，一码归一码，看似互不相欠，但樱桃肉的事还没完。
顾清寒：【阿姨，今天路扬在我面前把樱桃肉全吃完了，只给我留了一口。】
与之前平静水面不同，她的消息在群聊里溅起水花，路家老少再次露脸，开始批斗共同的敌人——路扬。
【看照片，小顾都瘦成这样子了，你还不给人家吃点肉？】
【人家女娃多吃两口咋了，你还要在人家面前吃？】
【堂哥，你可以不当人，但不能当狗。】
最后路妈的发言一锤定音：【@路扬，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去给小顾做一份樱桃肉。】
“谁才是亲生啊？”
路扬自语一句，忽然认清了这个事实，在顾清寒进入群聊的那一刻，好像她才是亲生，而自己只是他们从某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但他没有放弃，只是回复：【妈，现在是晚上十点，醒醒！】
【醒什么？以前怀你的时候，半夜三点想闻汽油味，你爸二话不说直接骑着二八大杠带我去加油站！】
路妈的回复当然不止于此，信息的最后，她发了一条语音，从中不难听出里面的认真。
“再说了，小顾是该多吃点，可不能那么瘦，以后还要生七八个孩子。”
【路扬妈说得对啊。】
【我们连名字都帮想好了，路顾与、路采猗、路怀信......】
【实在用不了那么多的话，还能给亲家取几个，姓顾都行。】
亲戚们一连排的附和，路扬和顾清寒沉默，他们都知道那天的消息是假的，但这些人当真了。
不知道为何，之前说出口和看见的时候，他们还没什么反应。
现在两脸一红。
顾清寒：【睡了。】
路扬：【睡觉了。】
没有进行沟通，消息同时发送，而整个路家群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沉默了。
十五张脸。
都红了。
第二十四章 你根本不懂顾清寒
群聊寂静，天上的星辰也逐渐暗淡，路扬躺在床上，不断翻阅聊天记录，他心里有事，想不通的事。
这几天来，他做了很多种揣摩，却依旧无法确定顾清寒留在群聊的真正原因。
他在她身边工作一年，但了解程度仅限于表面，如果只是为了那几顿吃的，甚至是丁点恶趣味，他相信很多人会愿意为她做牛做马。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路扬不理解，他只能通过顾清寒最近的行为进行猜测——在群聊里频频冒头，显然是里面有吸引到她的东西，但绝不会是想嫁入路家。
自己现在几斤几两，路扬心里很清楚。
而且顾清寒的反应不像。
那到底会是什么？
还有那篇报道，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不对，给钱之后难道不应该是撤销吗？为什么只是更改标题题目，还给自己打上一个恶臭的马赛克。
说实话，那个马赛克太嘲讽。
路扬打开手机翻查早上看到的新闻，然后打开评论，没花上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条对于两人关系的质问。
【放轻松，他们明显不是。】媒体号的回复还摆在那里，宣示双方的天渊之别。
路扬很不爽，他有自知之明不假，但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就好比很多肥宅都知道自己胖，但被人直接点破就很不舒服。
只会想打人。
【你们这些娱乐媒体不是更喜欢炒作绯闻吗，为什么这次抓着顾清寒吃热狗不放？】
路扬吃了一惊，那条评论的主人终于回复，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夜间，正是这类娱乐媒体加班加点的通常时间，也不知道小编到底抽了什么样的风，竟然秒回。
【你觉得顾清寒会爱上一穷二白的形体管理师吗？】
媒体号的评论一字千钧，很有分量。
路扬傻眼了，这是反派么？
他刚刚冒出打人的心思，这媒体就开始嘲讽。
按故事发展，若干年后他站在世界娱乐圈之巅，迎娶顾清寒，被问及走入婚姻殿堂的原因，是不是需要把这个媒体拉出来鞭尸一遍？
听起来很爽，但他好像做不到。
他很清楚自己和顾清寒之间的距离，差距大到提不起心思，不过传媒号的话的确让他不爽，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有那么一点好感。
【为什么不能，她是顾清寒！】
那人再次评论，只是这一次，媒体号没有秒回。
路扬关掉手机，很明显评论者是顾清寒的粉丝，但他只觉得可笑，他一个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不了解顾清寒，粉丝又怎会了解？
那是一座冰山，至今没人踏足山巅。
金色蜡烛灯饰搭配巴洛克风格家具，光线柔和，映衬下就像夕阳中的皇宫。
顾清寒躺在床上看手机，屏幕上是她的回复，三分钟前发送，之前秒回的媒体号突然没了声音，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
【你根本不懂顾清寒。】
真是气人的回答，她对着手机编辑文字，速度之快，如果不看手机就像是在结印。
一瞬间她打了很多的字，最后还是慢慢删除，评论区只留下一句【你说的对】。
回复完这句话，顾清寒向窗边走去，透过窗，能看到魔都的灯火通明，隔着千百大厦楼宇，好像路扬就在对面。
媒体号说得对，就连她都搞不懂自己。
起初她在那条新闻下评论，只是为了知道这些传媒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能把绯闻弄成贪吃。
这不仅让她与樱桃肉断绝，甚至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可那该死的媒体号岔开话题，不受控制地上升到讨论起她和路扬在一起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质问了。
或许是为路扬的才华没被世人发现而斗争，为他打抱不平，但为什么她要质问，质问对方为什么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路扬。
她不知道。
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就不要再想，既然媒体有问题那就当面对质，她已经记住了那个媒体号的名字。
她不是路扬，她有仇会报。
路扬打开手机，把银行卡到账八十万的截图屏保换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就在刚刚，第一笔版权费到账，他在银行就地把八十万退了回去，账户余额只剩二十万出头，在魔都只能买得上一间厕所。
还是郊区，甚至没有学区。
顾清寒在忙碌专辑录制，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在唱歌这方面她是个天才，之前没有感情的那道难关不复存在，一点就通，就像经历了菩提树下的顿悟。
叶芷的速度很快，已经找到了保姆，也不再需要他下厨，之前把他奉为救世主的顾添衡，同在音乐工作室为制作忙碌。
只有路扬闲了下来。
这时电话声响起，是老妈的来电，想来已经看到转账。
“你们吵架了？”路妈问。
这个询问让路扬总觉得脑回路比不上老年人，每一次接通电话，老妈的台词总出人意料。
“没有啊。”
“那你把钱转回来干嘛？”路妈的语气咄咄逼人，“我们给钱你，是只能帮到你那么多，魔都是大城市，小顾是好女孩，以后总会需要钱。”
“我赚钱了。”路扬撒了个谎，“二十万。”
“小顾给你的？”
“嗯，算是。”路扬想了想，从顾清寒身上赚的，也的确是她工作室账户打过来的。
“路扬你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吗？”
路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别人总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用再操心，但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有权利去管。”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吃嗟来之食，有手有脚就应该拼搏，而不是啃老，甚至是被包养。”
“不管小顾是出于什么原因给你的钱，想让你孝顺我们两个老家伙，又或者只是给你一些余钱来用，但我希望你还回去。”
路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里话外始终透露着一个意思，这钱我不要，顾清寒给你的钱，你退回去。
因为她不想因为自己跟路爸的缘故，而影响到年轻人的感情。
“妈。”路扬打断，“有没有可能......这是我凭自己本事赚的钱？”
第二十五章 你怎么不认她当妈？
湖州。
银行家属院。
路妈怔了好久，握着手机没说出什么话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路扬在撒谎，为了把钱退给他们。
她了解路扬，自家儿子从小到大在同龄人里都是中上游，每一方面都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
可就是这个平时不咋起眼的儿子，突然跟她说赚钱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二十万。
她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路妈抬头，看向刚才暂停的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恰好停留在顾清寒饰演角色的出场，素白衣袍于身，裙幅挽迤三尺有余，颜如琬琰，眉似远山，漂亮得不像话。
“你什么本事能赚钱了？”路妈说，只是眼睛还看着电视机上的顾清寒。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可路妈觉得婆婆看儿媳妇也同理。
但必须承认的是，在她的眼中，顾清寒要比路扬优秀太多，对于两人的恋爱她也很意外，只能归结于真爱。
“帮顾清寒写了两首歌。”电话那头传来路扬懒洋洋的声音。
“写歌，给小顾？”路妈冷冷地说，“退回去。”
路扬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老妈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顾清寒在照顾他的面子，借着买歌的名义给他送钱。
“这真是我赚来的，两首歌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的。”他说得大言不惭。
“我去问下小顾。”
“你们俩背着我做了什么，为什么电话都安排上了？”路扬说着，但通话结束。
他只能在风中凌乱。
魔都。
魔音音乐工作室。
顾清寒在棚子里录歌，左手边是一张张写满词曲的纸张，每一张都代表着录制完成，能够放进专辑。
现在是最后两首歌的录制，只剩下《说了再见》和《枫》，尽管那天的录制效果很好，但她觉得还能更好。
可练啊练啊，练到最后她也唱不出那种感觉，尽管顾添衡等人竖了无数次大拇指，换来的只是她的摇头。
那样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总觉得歌曲化作宝石飘在自己面前，伸出手的时候始终差了一步，哪怕碰到了，却发现只是虚幻。
她又在练了，这是第十九次，前奏旋律刚刚响起，那头的顾添衡把她的手机举了起来，是来电提醒。
“谁？”顾清寒问，录制中断，她有点不爽。
“你妈。”
“那是你妈。”顾清寒比出继续录制的手势，“不接。”
耳机里再次响起悲怆的钢琴声，顾清寒把呼吸平稳，再次准备开唱的时候，顾添衡又把手举了起来，依旧是来电提醒。
“谁？”顾清寒控制着怒火，“等下把我手机关掉。”
“不认识......上面的备注是于姨。”顾添衡说，“我挂了。”
“别挂。”顾清寒赶忙拉住，“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我接个电话。”
顾清寒打开门，接过手机跑到一旁的房间，留下满头问号的顾添衡。
作为亲哥，顾添衡可以对天发誓，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有哪个阿姨姓于，而且看顾清寒的样子，那地位比自己亲妈还高。
你怎么不认她当妈？
“喂，阿姨，怎么了？”顾清寒轻声问，她的声音很温柔。
这些天来，路妈总会对她嘘寒问暖，如果抛弃身份，更像是母亲的关怀。
名义上路妈是自己的未来婆婆，可事实上，这一段关系是假的，但她始终拒绝不了这样的关心，像是飞蛾扑火。
她是个女孩，为了热爱进入娱乐圈，可父母只会阻拦，后来路妈给了她温暖，她不能不尊重她。
“小顾你是在录歌吧？”路妈在电话那头拍大腿，“诶呦，刚刚脑子一热就给你打电话了，忙不忙，不忙的话，阿姨等下再打。”
“没事的。”
“那阿姨说快点了，不能打扰你；路扬跟我说，他写了两首歌给你，卖了二十万，有没有这一回事？”
嘴上说着长话短说，但路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小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啊，我们两个老的真的用不了多少钱，有钱你们慢慢攒就好了。”
“还有路扬那个家伙啊，他能写出什么歌来？你不要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啊，我们路家的男人听老婆话不假，但没有哪个是靠老婆吃饭的。”
“他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特别关照的，你要保证自己的事业不受影响啊。”
路妈的声音也很轻，就像是雪鬓霜毛的老人家在教小孩子怎么做事，宠溺至极。
可顾清寒只觉得像是雷鸣，她怔怔地握着手机，亲妈的电话再一次打进来，明明都是妈妈，为什么差距那么大？
她再次挂断亲妈的来电，“阿姨，您别多想了，路扬给我写的那两首歌真的很好，我最近打算发行专辑，现在还不懂要从里面选哪首当主打歌呢。”
“真的？”路妈明显还没接受这一事实。
“真的啊阿姨，我马上要录歌了，他们都在等我呢，到时候专辑出来了我把第一张发给你，路扬写的歌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了。”
“好，好，好，那我先挂断电话了，路扬这臭小子，也不知道多解释一下。”路妈说，“你们两个要好好过啊。”
电话挂断，顾清寒靠着墙壁慢慢蹲下，她清楚地知道路妈的意思，但始终是基于虚假的关系，泡沫再美丽，总有会被戳破的一天。
可不知怎的，她却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没人愿意伤害到这样的一位母亲。
她再次拿出手机，望着路妈的通话记录发呆，上方，亲妈的信息不断弹出。
【年纪大了就应该结婚，一天泡在那大染缸里有什么好处？】
【这周你徐叔叔的儿子回国，你们要不要见一面啊。】
【你可别学你哥，别一天带一个回家。】
“差距真大。”
顾清寒嘴里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我恋爱了。】她编辑出文字，这样的谎言明显能堵住亲妈的嘴，但最后还是删掉了，她说不出口。
刚才或许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冲动，可她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录歌。”
她走出房间，拉开录音棚的大门。
第二十六章 再等等
“我能把钱退回去了吗？”路爸问。
他刚刚一直在路妈身边，等待着老婆大人的发号施令，双方在拨打路扬电话的前一刻就统一了思想——无论如何，这个钱一定要退回去。
但他抬头一看，只觉得疑惑，为什么路妈的脸上全是笑容，难不成小顾的一番花言巧语把她给哄开心了？
这个钱还退不退了？
不退我就买排骨去。
“你儿子赚钱了。”路妈比出手指，“二十万，不用退了，以后他们需要再给回去。”
“我不聋，刚才听到了。”路爸有些无语。
和路扬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开的外放，可跟顾清寒通话的时候就关掉了，他还没能听到准儿媳的声音。
“路扬写歌赚的，小顾没给他通后门。”路妈起身，“不行，我去菜市场买根排骨。”
“这事不能往外说。”路爸拉住了她。
他了解路妈，知道她想干些什么，无非就是跟着一群老娘们炫耀，毕竟子女发财之类事情，已经成为了老年人谈话间攀比的工具。
路爸甚至想好了场景：
“于姐，今天买排骨吗？”
“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写歌赚了二十万？”
他承认，听到别人的恭维声的确很爽，但路扬和顾清寒的关系要保密。
路妈苦着脸再次坐下，对她来说，保密是一件很让人犯愁的事儿。
儿子找了对象，要保密，儿子赚了钱，也还要保密，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能够让她炫耀的地方了？
“算了，骂两句路扬吧。”路妈想了想，掏出手机。
这不用保密。
第二天。
被骂了一通后的路扬，终于再次来到魔音音乐工作室，这边的速度很快，歌曲已经全部录制，并进行了修音、母带等后期。
“情感比之前的更足，而且之前的那一点小瑕疵也不见了，你这几天经历了一场失恋？”
路扬摘下耳机，刚才他将《说了再见》和《枫》都听了一遍，不得不承认，顾清寒唱出来的效果很好。
不能说可以与周董相比，毕竟两者性别不同，对比不了，但至少唱出了自己的味道。
“曾经我以为，路扬在指导这方面已经天下无敌了。”顾添衡开口，“没想到于姨一个电话就搞定，她是哪的歌将？”
这两首歌是于姨来电之后录制成功的，在场的顾添衡很清楚，接过电话后的顾清寒如有神助，两首歌一遍就过，干净利落。
他后来想询问，可顾清寒冷着脸不回答。
现在他终于问了出来，但在场的两人沉默。
路扬沉默地看着顾清寒，过了很久才说，“于姨跟你说了什么？”
他当然知道顾添衡口中的于姨就是自己的老妈，但这种关系说出来只会让人怀疑。
反正自家老妈...也不让自己叫妈。
“她给我上了一节主题是母爱的课。”顾清寒明显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偷偷找了个妈？”顾添衡又问。
路扬不说话，在旁边抓头，偷摸瞥了顾清寒两眼。
你清高，她了不起，你们讨论母爱，过后还不忘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这首歌写的时候，不一定是爱情吧？”顾清寒看着他。
路扬点点头。
刨根究底，周董写这首歌的最初原因，只是为了朋友的一个电影，而歌曲里的委婉舒缓，也不过是呼应电影中令人动容的父子情深。
当然，更多人觉得歌曲内容倾向于爱情，因为发歌的同年，周董曾经的情侣，时隔多年终于出现在了他的演唱会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时有人把门拉开，是蓝芩。
“我建议推迟发行时间。”蓝芩说，“原定的月底太危险，是神仙打架，不仅有周秋月的制作，就连叶宁都跑了出来。”
“哦豁。”顾添衡一脸幸灾乐祸，“新老歌后同台竞技，好歌糟蹋机沦为战场炮灰。”
蓝芩白了他一眼，“叶宁也是制作人，歌手是陈舒雯，《华夏新歌声》的冠军，节目刚刚播出完毕，热度正高。”
“还是确定月底发行吗？”蓝芩看向顾清寒。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眼光都放到了顾清寒身上，但她始终沉默。
三十年来的华夏歌坛，也就出了周秋月和叶宁那么两位歌后，只不过一个是过去，一个是当下。
只不过多数人诟病叶宁是资本下的产物，毕竟周秋月珠玉在前，但随着人言啧啧，使得两大天后并不能如想象中和谐共处，而是慢慢成为了对头。
七天前，周秋月公布了所制作专辑发行时间的消息，现如今叶宁也确定了同一的时间，还都是制作人的身份，其中意思路人皆知。
“叶宁的制作月底发行，是刚刚传出来的消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有八个歌手推迟了发行，其中不乏实力唱将，而且据我所知，还有几位也在推迟发行的路上。”
蓝芩开口，她看着顾清寒再次询问，“你推迟吗？”
毫无疑问，如今的叶宁要比周秋月的影响力更大，其他歌手推迟发行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
叶宁的作品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人们讨厌她，更多只是因为她为了流量而不择手段的行为，她的成名，很大程度上依靠于炒作营销和花钱打榜。
也正因如此，无数音乐人抨击她更像个商人，而不是歌手。
就算她这次的专辑质量稍低，可只要其中差距不大，水军们依旧会把她推上神坛。
“就月底。”顾清寒说。
“那我去送审了。”蓝芩说，“路扬，歌曲版权都注册了吧？”
“注册了。”路扬点头，这种事情他不会出问题。
“我抽根烟。”顾添衡蹿出门。
蓝芩跟着他离开，没人会因为顾清寒的决定而感到疑惑，她本就是那么执着的人，准确说是固执，不然也不会背负“好歌糟蹋机”的名号继续发歌。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女人。
其实决定的原因当然不止于此，更多的还是想得到老师的认可，甚至是在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取得胜利，又或者......
是对路扬的信任。
手机震动，顾清寒低头看去，母亲的信息密密麻麻。
【顾清寒！】
【徐叔叔儿子在餐厅等了两个小时，你还躲在你哥那个垃圾堆？】
【一天天地只知道在娱乐圈鬼混，混了几年也没混个男的回来！】
信息像枷锁，一层层地套在她身上，顾清寒抬头，迎上了路扬窥视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那木头侧了头。
“路扬。”顾清寒轻声说。
“嗯？”
“谢谢。”
她转身离开，原本是想当场让路扬冒充自己的男友，可她内心还是抗拒。
“等老师认可？”
“算了。”
“等专辑发售。”
她在心里说。
第二十七章 故意避开的人，往往是在意的人
【叶宁周秋月同台竞技，时隔半年，两大歌后再以制作人身份踏上擂台。】
【陈舒雯李语语专辑发行相撞，她们背后，是两大歌后的全力制作。】
【旧时代的残党，是否能登上新时代的船，周秋月再战叶宁。】
【第八次相遇，老歌后周秋月是否能扳回一城，一洗前辱？】
各大平台上，各式各样的报道铺天盖地，如若不细看，只会觉得那是两人的战斗，而之前几次，周秋月一直处在劣势。
事实上，大多数网友认为周秋月所制作的专辑更好，但最后每次都被叶宁那头用销量压人，他们也曾说过刷榜，可人言微轻，最终还是被舆论的洪流卷走。
随着人云亦云，不明真相的普罗大众，也渐渐接受了“叶宁连胜尽显风采，周秋月尽力难言颓势”的说法。
这是假的，但大多数不良媒体，只报道他们想让你看见的。
在利益面前，真假并不重要。
只是这场由媒体营销起来的战斗，驱走了无数想要发行专辑的歌手，除了愣头青一般傻乎乎冲上去的顾清寒。
路扬默默地看着她，跟在她的身后奔跑，不作声。
这是两人几天以来的第一次晨练，开跑前再也没有了顾清寒那句口号式的“跑步”，见面之后她都在沉默。
最后跑完第一截路的时候，她也只是停下，孤零零地冲路灯杆发呆，就像学校门口等待父母来接的小学生。
路扬在她身边，他也不开口，路妈用行动告诉他，沉默的女人是最恐怖的，一旦招惹，就会成为受气包。
“喂，你说我该不该更改发行时间？”顾清寒开口，只是视线还停留在路灯杆上。
“不该。”路扬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理解顾清寒纠结这个问题的原因，明明昨天还态度坚决，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就退缩了？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顾清寒。
“为什么？”顾清寒回过头。
她没有回答路扬的问题，只是询问。
就在昨晚，老师给她打来了电话，目的是让她推迟。
顾清寒能理解老师的意思，虽然周秋月从未在外面谈及两人的关系，但这一通电话还是带着师生情谊。
但却是为了劝降。
就跟战争一样，手握冷兵器的一方永远打不过肩抗高科技武器的家伙，而叶宁就是后者。
这是一场能够预见结局的战争。
论实力，在制作水平上双方势均力敌，更多情况下是周秋月更胜一筹，但她始终落败，因为那可笑的流量。
有了钱，有了流量，能把黑的颠倒成白，那些黑历史都能够慢慢被世人遗忘，最终人们所看见的，只有明星包装出来的光鲜亮丽。
顾清寒不喜欢这样的圈子，所以她抵触人设，不跟他人接近也是为了杜绝可笑的CP，但流量始终是她绕不过的一座大山。
现如今她终于面对了，但老师劝她放弃。
顾清寒不想放弃，她想在老师面前证明自己，路扬的歌很好，她唱得也很好，她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至于问路扬的原因，大致能理解为想获得支持。
“为什么要推迟？”路扬问，“因为害怕？”
遇到正经事的时候他都能扯上一大堆道理：
“为什么害怕？人们还常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输掉的话最多也输个发行的钱，输给老一辈不丢人。”
“而且歌没出来，谁都看不到市场的反应，周老师也好，叶宁也好，哪怕再厉害的创作者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歌曲每一首都能爆火。”
“你不应该犹豫，你是顾清寒，是那个跑到路家群聊里说上‘生七八个’......”
“咳。”顾清寒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路扬说得对，她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在路家群聊上说“生七八个大胖小子”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可那是网上，和现实不一样！
她又想起在群聊里说过的其他事情，而当事人站在自己面前，还是不由得想逃避。
“你觉得你的歌市场反应很好？”顾清寒抓到重点，“这是你咬着分成不放的理由，对么？”
“对。”路扬点头。
既然选择抄了，那肯定会选择能卖钱的，路扬不是文青，在这一点他并不矫情，以前看网文发现绿帽情节的时候，他一样会跳起来骂娘。
这些都是能爆火的歌，他能不知道吗？
“阿姨说你从小到大的眼光都很好，每次的预测都中了，答应的事情也都能办到。”顾清寒说，“希望现在也是一样。”
路扬挠了挠头，明明已经隐藏那么深了，但老妈还是让他生出一种逃不出五指山的感觉。
“其实也没有。”他还是挠头，“他们催婚的时候我也总是答应，但没有做到......”
“跑步。”顾清寒拔腿就跑。
她有点语塞，你妈妈跟我说你说到的事情都能做到，你来一句催婚没做到，那我这个冒牌女友又是什么？
是不是你也要做到？
“对了，蓝姐让我问你歌曲的创作历程，毕竟你是创作人，有可能需要将其作为宣传词。”快到家的时候，顾清寒问。
专辑发行上架之前的宣传工很重要。
稍微有名气的歌手可能会安排歌迷见面会、大型节目和商业义演等活动。
但这些她都不能，好歌糟蹋机的雅称真不是白来的，顾清寒自我认知非常到位，事实上她也能号召自己的粉丝，但那都是影迷，不是歌迷。
她不喜欢。
于是现在的她只能走正常宣传的路子，和很多的乐坛新人一样，在电台、电视、报刊和网络上宣传主打歌曲，还有MV专辑封面和海报等。
当然，还有新闻的撰写和媒体专访。
她还记得那个写自己狂吃十根热狗的媒体名字。
“创作历程......”路扬的脑筋急转，他在想解释，一个完美的解释。
“好。”顾清寒不等他的下文，“既然你想不到的话那就不用了，宣传语我自己定就好了。”
其实她也只是走个过场，在返程途中她就已经想好了宣传语。
——故意避开的人，往往是在意的人。
第二十八章 能赢的
“蓝姐你找我什么事？”路扬有些摸不清头脑。
咖啡厅的钢琴师在中央处弹奏华丽乐章，听旋律是个关于爱情的曲子，大概也因为这个缘故，里面情侣依偎，气氛暧昧。
然而坐在路扬面前的，是个面挂寒霜的大妈。
在顾清寒身边一年，路扬很少见到蓝芩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仅有的几次，是她发现手下的明星在谈恋爱。
“你不知道什么事？”蓝芩反问，她的声音很轻但咄咄逼人。
专辑送审的时候，会对作品发行的版权和利益进行再次审查，她还记得审查人员盯着自己的神情，像是见到外星人。
这天底下还有搞不清楚分成和买断的经纪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无法理解，之前还以为是顾清寒的魅力征服了路扬，可现在看起来截然相反，是路扬这个陈咬金劫走了她的小公主。
真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之前发行专辑一直都是她在跑，而顾清寒不清楚流程，她还真给这两个家伙瞒天过海了。
看着一脸茫然路扬，蓝芩又问：“歌曲交易协议上，你签的是什么合同？”
“分成，七万加百分之二。”路扬的回答不假思索。
蓝芩低着头，在一旁沉默。
她所设想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反转，不再是陈咬金拦路，而是自家的小公主插上翅膀飞向广阔蓝天。
曾经的她认为顾清寒很好，好在不搭理男人，好在业务能力优秀，好在勤奋刻苦。
但这一次，她错了，顾清寒也变了。
纵容？
放任不管？
不好意思，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被摒弃，先不谈娱乐圈因为公布恋情而影响事业的明星有多少，两人能不能顺利走下去还是一回事。
蓝芩有些头疼，只能伸出手指按揉太阳穴，一边是刚刚挖掘到的宝藏，一边是能够盈利的金山，她总要做出选择。
“路扬，你辞职吧。”她抬起头，直视路扬的眼睛，“我个人给你两年的薪资补偿。”
“为什么？”路扬没听懂。
“我不知道顾清寒对你的说辞是什么，但她跟你签订分成合同，没经过我的同意。”蓝芩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是和助理的聊天记录。
路扬没说话，呆呆地看着手机，上面的消息的的确确是来自叶芷。
【蓝姐，你把歌曲合同发过来吧，清寒姐说服路哥签买断了。】
“她还是太嫩了，估计没想到这回事儿，我原以为她不搭理外面的男人，就不会有恋情，谁知道家贼难防。”蓝芩又说，“我不可能允许手下明显进入恋情，至少事业上升期的时候不行，一点苗头都不行。”
“对不起了，蓝姐。”路扬摇摇头。
“为什么？”
路扬没说话，还是摇头。
他也找不到答案。
在爸妈的面前，顾清寒是自己的女友，可这段关系是虚假的，她应该对自己没有意思，路扬很清楚。
但她对自己太好。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自己也被蒙蔽，她是想自己掏钱当作分成收益，但这事有害无益。
顾清寒以为他是什么？见钱眼开的吝啬佬？因为父辈关爱而哭得稀里糊涂的感动小孩？还是把金钱作为她的抱歉？
可她没必要。
“失陪了，蓝姐。”
路扬站起身，留下张开嘴巴想继续质问的蓝芩，他大步流星离开人群，拉开咖啡厅的大门。
夜晚时分的魔都下起了雨，纵使城市再繁华，雨中还是会泛起尘土的气息。
路扬没带伞，也没有躲雨，他沿着道路行走，每一脚下去都踩起水花，然后再慢慢下坠。
“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在雨里显得很沉闷，银色五菱的车窗慢慢下降，顾添衡左手扶着车窗，挑了个眉，“上车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添衡问。
路扬上了他的车，除了告知地点外一句话都没说，听着摇滚都能忍住不抖脚，只能他来暖场。
没有回音，路扬依旧沉默，顾添衡破天荒地把摇滚停掉，换成收音机。
“歌后叶宁为《华夏新歌声》冠军陈舒雯量身定做专辑《分手之后》，将在七月三十一号开始发行，现在是试听环节。”收音机里传来温柔的女声。
顾添衡切掉频道。
“现在请欣赏歌后叶宁全新制作的歌曲《不见》，演唱者叶宁。”收音机里传来可爱的女声。
顾添衡又切。
“歌后叶......”
“妈的，发布个专辑弄得跟新闻联播一样，你怎么不把所有电台一起包了啊。”顾添衡一把锤停收音机。
他好不容易有心情打开一次收音机，无论切换了多少个电台都是叶宁那边的专辑信息，好像这是个盛大的庆祝，势必要让全世界参加。
“周老师和顾清寒她们是别想赢了，光是一天的时间，宣传铺天盖地，销量又怎么比得过？”顾添衡继续开口。
他是玩摇滚的，反叛本就应该是他的性格，虽然现在想要放弃，但初心不会忘。
任何夸张的宣传对他来说都是异端，可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买单，也正因如此，现在的华语乐坛几年没出好苗子。
顾添衡抗议，他把思想写进歌曲，想要唤醒大家却做了无用功，因为根本就没人听他们的歌。
热爱终将会被金钱蚕食，他屈服，但没完全屈服。
“应该，还能赢吧。”路扬终于开口说话了。
车窗开着，外面有雨飘来，但他没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大楼，外墙的一张张广告牌上，全是陈舒雯新专辑的封面。
一般情况下，作词、作曲、制作人的名字只会缩在很小的角落，但叶宁不是，她的名字很大，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能赢个屁。”见路扬打开了话闸子，顾添衡顺着说，“周老师的宣传只有网上那一丁点，顾清寒就更惨了，一大堆宣传费打进去，没起半点水花。”
陈舒雯专辑的宣发消息做得好似蝗虫过境，同期者只会感到窒息。
有种打游戏挑战关卡boss的感觉，大大的血条布满整个世界，但路扬没有畏惧，她对他很好，那他也不能差。
“能赢的。”他说。
第二十九章 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湖州。
银行家属院。
屋外月皎风清静谧一片，屋内女人歌声婉转悠扬。
漆面斑驳的木质沙发上，路妈摩挲着专辑封面，画面里，顾清寒站在落叶凋零的红枫下仰望，身上白衬衫宽大，像是在怀念旧人的邻家女孩。
专辑是下午寄过来的，这年头的快递很快，不似当年的车马，书信再远也能越过山海送到手里，芸芸众生也不再一生爱一人。
路妈抚摸着专辑的右下角，顾清寒贴心地写上了[致阿姨]的文字，还有签名，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右上角[JAY]的字样刺眼。
怎么的？
想打牌打疯了？
就想要个尖和勾？
她当然知道那是路扬的代称，只是有些郁闷，这上面也要改头换面，那自己还怎么跑到老婶子们的身边炫耀？
路爸减小了CD机的音量，“小顾这一堆歌里面，你最不喜欢哪两首？”
他们放了那么久的歌，当然不是为了欣赏，只是想听出路扬写的到底是哪两首，在此之前他们特意叮嘱了顾清寒，不要说明。
寻找的原因也很简单，顾清寒的一面之词只能让他们信个半分，在他们的心底，并不想路扬影响到小顾的事业。
看着专辑上那密密麻麻一排的作词作曲人，除了JAY之后再也没有了新人，都是或多或少赢得了某些奖项的老手。
那么寻找的方向就很明显了——他们最不喜欢的。
路妈抬头望着天花板，想半天也找不出最不喜欢的歌曲，坦白说，如果不是顾清寒的歌，她都不会继续听下去，还听了那么多遍。
年龄段的不同，听歌的喜好也会不同，他们对年轻人的情爱歌曲无感，再正常不过。
“大部分歌都差不多。”路妈耸耸肩，“我选不出太差的。”
“喜欢的呢？”路爸多问了一嘴，“或者......不那么讨厌的。”
“《说了再见》和《枫》。”路妈淡淡地说，“也就这两首我稍微喜欢点，虽然谈不上很喜欢，但至少能听，不像其他的，只想关掉。”
“一样。”路爸点点头，关掉了CD机。
都说中年夫妻亲个嘴都要连做好几天的噩梦，他们两个中老年听了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一整晚，实属是折磨自己。
路爸缓了一口气，“那就，揭晓了吧。”
那张标注每首歌词曲创作人的白纸终于被打开，他们怔怔地望着最上面的两首歌曲——《说了再见》和《枫》，它们后缀跟着JAY。
主打，还是路扬的作品。
顾清寒没有偏袒的意思，路爸路妈也听出了那两首歌的更胜一筹，只是在一群老创作者的中间，路扬的东西居然最好？
这还真是之前那个，只在中上游，从未拿过头筹的儿子？
房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他们看着那三个英文字母，久久说不出话来。
“真是......路扬？”过了很久，路妈眨眨眼。
“嗯，是我儿子。”路爸故作镇定，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老子教得好。”
“滚，那是我儿子。”路妈轻踹了他一脚，“把CD机开了，循环。”
原本有些安静的小房子突然热闹起来，歌曲再次奏响，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喜悦，路妈跟着顾清寒同唱，路爸伴随节奏抖腿，似乎成为了顾清寒的歌迷。
“之前催婚催得没错。”路爸伸出手，“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莫搂我腰！”路妈欲拒还迎，“肉麻死了。”
路扬趴在电脑前，不管是浏览哪个平台或是媒体营销号，无一不在宣传陈舒雯的专辑消息，而身为制作人的叶宁，也跟她并列。
这是一条鲨鱼，她打不过自己的同类，那是同等重量的敌人，但她却可以用金钱收服所有的小鱼小虾，饱食的同时，也能饿死对手。
也难怪顾添衡会说赢不了。
偌大个互联网，纵使路扬翻了好几遍，也只能找出几条顾清寒月底发布新专辑的消息，还是营销号的微博，而且热度被人为降低。
点赞没有，不看好的差评倒不少。
[好歌糟蹋机又要发歌了？]
[上一张专辑，我记得唱的是重金属摇滚吧，而且销量很惨淡的样子。]
[清寒姐姐真别唱歌了，你演戏是一把好手，唱歌，真不行。]
这些用户的发言口径统一，随便找两个点开用户页，都是一连串的流量明星微博转载，再搭配上“姐姐好美”、“哥哥好帅”、“我真的，爱死”等文案。
水军号。
路扬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然为什么不夸顾清寒长得好看？
可那么多的水军，怎么赢？
路扬心想着，这事有些难办——叶宁那头边打压边造势，就连小虾米的顾清寒都没有放过，她编织出了一条大网，显然要一网打尽。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明早八点的时候，顾清寒就会发布微博，放出主打歌曲《说了再见》的试听版本。
时间紧任务重。
他没钱，也请不起水军，最多能拉上几个营销号，只能另辟蹊径。
路扬把微博的评论区望得出神，过了很久终于打开了文档，在空白页敲出三个大字。
——同领域。
都说不能跟弱智理论，因为他会把你拉到他熟悉的领域，然后用丰富的经验取得胜利。
可路扬不是弱智，叶宁的体量太大，也不会被他轻易拉下水来，只能在她熟悉的领域击败她。
她的领域是什么？
“营销”。
路扬再次敲打键盘。
虽然他对周董的歌曲很自信，对顾清寒的演唱也很信任，但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宣传，只有死路一条。
路扬闭上眼，他在回首地球的经历，除了能文抄的那些东西，地球上的很多都可以借鉴。
地球上的过往被切割成碎片，路扬在碎片中寻找，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个适合顾清寒的营销手段。
网抑云。
他再次敲击键盘、
路扬想起了网抑云推广成功的关键，是无数的倾听者在歌曲评论区里讲述自己与歌曲雷同的故事或感悟，不管是编造还是亲身经历，总会引得一部分人共情。
恰好，这个世界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