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择木而栖
只见那人笑得脖颈青筋都凸出来了，被沈献抓着的手拼命的挣扎着。
“要不是你，我彭飞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顾琛，你不会忘了吧？三年前是谁不讲情面不肯给一点机会的，你以为把我送进去你在这个位子就能坐稳了？老子现在连个体面的工作都找不到，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叫彭飞的人冲顾琛咆哮着，身体挣扎着向前，帽子在挣扎过程中掉落在地上，露出被剪成板寸的短发。
顾琛眯起眸子仔细打量着眼前失控的青年，似乎有了一些印象。
沈献几乎要按置不住这个人的时候，停车场的保安们闻声赶过来了，一看眼前情形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两名保安走过来接替沈献按住彭飞。
彭飞见自己这次寻仇大势已去，笑得有些凄凉，“你不会有好下场的，顾琛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德不配位，你凭什么……”
顾琛用手慵懒的扶一下金丝边眼镜，微微倾身一根手指伸在半空示意对方噤声。
“我顾琛做事从来不针对任何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良禽，择木而栖。而不是像你这样，拿着三年前的错误来建立新的仇恨。”
顾琛说着，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人，声音凌厉了许多。
“这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好自为之。”
说话间，他人已经转过身，侧过脸来，视线越过肩膀看着那愤怒又有些悲戚的青年。
沈献静静的看着抬步离开的顾琛，又低头看看被摁在地上的男人，正要抬步跟上顾琛时，旁边有人询问：“沈特助，这人……”
这时沈献已经绕到了彭飞的前方，听到询问她低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眶被按着的男人，“让他走吧。”
大家似乎都有些意外，彭飞也是。
他抬头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有些不太相信顾琛会这么轻易放过一个袭击他的人。
“我不知道三年前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法律未曾放过你，那你定是做了超出法律边界的事。顾总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不代表你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如果他把你交给警察，你觉得你会怎么样？案底上再多一个故意伤人？”
说到这里，彭飞脸上刚才愤怒怨恨的神情明显变了变，多了一些恐慌。
沈献是学过犯罪心理学的，像彭飞这样的，明显是属于很在意自己的前程的那种人，中途折损后觉得人生都毁了，势必不愿在不光彩的经历上再添一笔的。
“重新开始，好好做人吧。”
沈献看到彭飞有所动容，便知道他还不至于非要和顾琛拼个鱼死网破，也许是刚出来生活受挫，一时冲动罢。
劝诫至此，她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了。
几句话的功夫，顾琛人已经到了电梯口，电梯正在下行，沈献赶紧小跑两步追了上去。
顾琛听到跑步声看了过来，面色如常，镜片在电梯厅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光，沈献并看不清他的眼睛。身后，彭飞已经被保安带着离开了停车场。
沈献小跑到电梯厅的时候，电梯正好到达，顾琛迈着长腿先行进了电梯。
沈献乖乖的跟上，她现在出门随身带着卡，熟练的刷了卡，按了三十五楼。
“顾总，你，没事吧？”
沈献看着顾琛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隐约还是能感觉到他周身环绕的低气压。
“没事。”
顾琛单手撑着手臂，另一手摘了眼镜在揉眼角，听到沈献的话声音低沉的回了两个字。
过了一会儿，他带好眼镜转头打量了一下沈献道：“你？”
沈献在得到顾琛的回答后，没敢再继续盯着他看，听到莫名的一个“你”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她低声回问一个字，视线迎上顾琛打量的眼神后立刻反应过来，赶忙说：“我也没事。”
说完，嘴角未动分毫的“呵呵”笑一下，意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顾琛已经收回了视线，沈献心里却有别的盘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吗？
“顾总……”
“嗯。”
顾琛似乎并不期待沈献接下来的话，单手转着手机，眼睛盯着电梯上不断变换的数字，随意的“嗯”了一声。
沈献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问出了来，“三年前，发生了很多事吗？”
顾琛转手机的手停了下来，视线却并没有看向沈献，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又抬头盯向显示屏。
“嗯。”
他还是用最简单的词语回应了沈献的问题，没有要多说话的意思。
电梯里又安静了下来，沈献的手在身后握了握又松开，顾琛这短暂的回应，并没有给她任何信息。
可明显的，顾琛并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聊。而她作为一个助理，再追问下去，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没有让保安报警，让他们把人带出去了。”
沈献觉得自己刚才大概领会了顾琛的意思，他让那人好自为之，或者也是想给那个叫彭飞的人留点余地的吧？
毕竟没有人愿意刚刚出来又被送进去，虽然她和顾琛都没有受伤，但若顾琛真的想要追究，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最终处理结果，还是和顾琛确认一下的比较好，万一……
万一她领会错了呢？
“嗯，你做的很好。”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三十五楼。
顾琛没有回头，丢下这几个字就径自走出了电梯。
沈献看着他脚步沉稳，身姿挺拔，彷佛没有因为刚才地库里发生的小小插曲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刚才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和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想太多，沈献也提步回到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的沈献，开始再网上搜索几年前的新闻，果然看到有一条关于申飞集团某员工挪用公款的新闻。
当事人被打码了，不过依稀能分辨的出就是今天出现在地下停车场的人。
看来，三年前顾琛新官上任的那把火，当真是烧的很旺。
第十七章 鬼祟身影
虽说好的要每天接送，这天顾琛并未让沈献开车送他。
等沈献出来的时候，顾琛人已经走了，三十五楼只剩下她和其他三位忙碌的秘书。
马琪正在打电话沟通外部事务，陈诺在文件柜旁整理资料，唐逸正在电脑前十指飞快的操作着什么。
整个三十五楼除了马琪讲电话的声音，唐逸敲键盘的声音外，安静极了。
落日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斜斜的映射在顾琛那装着金色把手的办公室门上。
“沈献，你没和顾总一起出去么？”
陈诺看到沈献出来，有点意外。
这几天沈献和顾琛几乎同进同出，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以前张弛也差不多是这样子，至于出去做什么，那是老板的事，不该问的她们自然不会多问。
沈献摇摇头，只见陈诺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兴冲冲的走过来在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
“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来的胶原蛋白，温水冲一下就好了，你拿去试试。保养可是女人一辈子的事。”
陈诺说着话，盯着沈献的脸看了看又说：“你皮肤真好，就是太素了点。”
沈献哑然，皮肤还有荤素之说？
那边马琪正好打完一个电话，听到两人的交谈不屑的丢了一个眼神，就又忙自己的了。唐逸自始至终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电脑上一堆堆的代码中，并未做任何反应。
沈献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办公环境，甜妹的热情友好，高傲白天鹅的不屑，以及冷酷技术流的淡漠。
这样也很好，对于不怎么喜欢社交的她来说，没有更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已经是幸运。
也就是顾琛不在的时候，三十五楼的氛围好像能略微轻松一些。
谢过陈诺，沈献倒了杯水复又回到办公室，还有一些文件需要查看，她现在的状态是一边熟悉，一边学习，一边学以致用。
好在顾琛对她的要求没有严格到像一个专业的高级秘书。
伏案工作的她，脑子里却是一直盘桓着顾琛对彭飞说的那句“良禽择木而栖”，莫非当年彭飞除了挪用公款之外，还有站错队的嫌疑？
那他又是属于谁的阵营？
不过很快，沈献的这个困惑，就得到了解答。
下班后快到走到地铁站的沈献才想起，家里的钥匙忘在办公室了，折返回去大约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她庆幸没有等到上车后才发现。
边走边刷着手机的她，正好看见陈诺发的朋友圈“又到了月末加班的日子，此刻只有甜甜的慕斯能拯救可爱的我。”
配图是一个累瘫的可爱卡通女孩和一个蛋糕照片，想来她忙碌了一下午还没有整理好那些文件。
正好，回去的路上会路过一家咖啡店，沈献知道陈诺平日里喜欢定这家的咖啡，却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她说的那种蛋糕。
她不常吃蛋糕一类的甜品，所以对它们的分类、口味也不是特别清楚。在这一点上，沈献和大多数女孩子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
“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种叫慕斯的蛋糕？”
沈献问这话的时候，店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您说的哪种，女士？”
“就是蛋糕，慕斯蛋糕。”沈献觉得自己是不是没说清楚，声音清脆的又重复了一遍。
店员无奈的看了一眼沈献，眼神里甚至有些不解，她将沈献带到一旁的玻璃柜，“这里面是我们所有的蛋糕，慕斯，红布林，黑森林都有，您看您想要哪一种？慕斯也分好几种的。”
沈献倒是头一次知道蛋糕有这么多种类，里面品种齐全花样甚多，她一时间找不出哪一个才是陈诺发的照片里的那种。
眼花缭乱的蛋糕，看的她实在是头疼，沈献索性直接拿出手机，将图片给店员看。
“哦，哈哈，您是要草莓慕斯啊！”
店员笑了，熟练的打开柜门，从众多花样的蛋糕中拿了一块，等他包装的时候，沈献这才看清果然那蛋糕和陈诺发的图片一样。
接过蛋糕付了钱，沈献不由得感慨，陈诺可真是精致猪猪女孩子的典型代表，什么护肤品，化妆品，营养保健，咖啡甜点，一个不落的她都能分得清其功效、口味。
得费多少脑子才能记住这些啊！
沈献想到这里，不由得摇摇头，对她来说，还是研究错综复杂的炸弹线路更能信手拈来些。
沈献回到三十五楼的时候，就只剩下陈诺一个人在那分门别类的整理文件。看到沈献去而复返，陈诺倒是没多大反应，但当她看到沈献手里的草莓慕斯时，整个人飞扑过来几乎要挂到沈献身上了。
“哇，沈献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沈献被扑的后退两步，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而不是高跟鞋，否则就陈诺这一扑，她指定得倒在地上。
“你是专门来给我送蛋糕的吗？”陈诺放开沈献，激动的看着她，说话间手已经摸到了装蛋糕的袋子。
沈献稳住了身形，淡淡的回道：“不是，我来取家门钥匙。”
两人一个问的很不走心，一个回答的却很实在。
“还很多吗？需要帮忙吗？”
沈献来到申飞后，受陈诺帮助最多，她也希望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
陈诺已经不客气得打开蛋糕吃了起来，听了沈献的话，瞅一眼半开的柜子和旁边桌上的几摞文件轻松的说道：“没事，整理这些就是小事一桩，我主要是想吃蛋糕哈哈哈哈……”
陈诺脸上不见加班的疲惫烦闷，却是笑的如往常一样轻松欢快，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若不是沈献亲眼所见，光看她的朋友圈还以为她会以怎样的愁眉苦脸应对这个加班呢，没想到吃一块蛋糕就能开心成这样。
沈献微微提提嘴角，这里每个人各司其职，陈诺做事指定有自己的风格，尤其归档重要文件这种事，顺序类别都要有序，才方便以后找寻。
“不需要帮忙的话，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我也很快搞定。”
陈诺嘴巴里塞满了蛋糕，摆摆手让沈献快走。等人走远了才喊一声“谢谢你的蛋糕。”
沈献远远的应了一声，回办公室拿了家里的钥匙就下了楼。
秋韵渐浓，天黑的也越来越快了，等沈献下楼的时候，天色已暮。刚出了办公楼大门，她就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从大楼拐角处闪过。
沈献心里一惊，他怎么在这！
第十八章 沈献偷听
沈献略微迟疑一下，便调转方向匆匆跟了上去。
只见那人绕过大楼侧面，一路脚步急促的来到拐弯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前面没有路了，正是下班时间，也没人会在这里逗留。
沈献躲在一个立牌和树的中间，亮起的灯光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人影。
一辆黑色的卡宴稳稳的停在角落，刚才瞥见的那黑色人影匆匆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玻璃，还警惕性的四处张望一番。
接着楼上投射下来的灯光，沈献清楚的分辨出那人正是今天在停车场袭击他们的人——彭飞。
白天的时候已经网开一面让保安送他离开了，这彭飞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一直没走？这么紧张又神秘的，是来见什么人？
那高档的车子里的究竟是什么人？
沈献想着，趁那人转过头的间隙，借助身前的遮挡物又朝前一小段距离，靠的更近了些。
片刻后，车门开了。
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琛的三叔，顾衡。
只见顾衡略显肥胖的身躯不紧不慢的从车里挪出来，一下车也是警惕的环顾一下周围，随后才摘下墨镜看向立在身侧的彭飞。
“我不是说了，我会找时间见你的，你怎么跑到公司里来了！”
顾衡的声音带着一些不耐烦，身体本能的在和彭飞拉开一些距离。
“顾总，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这三年在里面呆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当初说过会给我安排好以后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你承诺过我的，我现在……”
彭飞说着，不断地向顾衡靠近，双手随着说话的音调胡乱的摆动，毫无来由的肢体语言能看的出他内心有多焦灼。
顾衡的身体被逼的贴紧了车身，他一手抚在车子上，一手按住彭飞乱舞的手，出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平了平自己的情绪，拍拍彭飞的肩膀，“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你着什么急，我也不是那不守承诺的人。等着！”
说完，他转身从车后座拎出一个黑色的箱子。
彭飞的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顾衡的一举一动，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沈献藏在阴影里，旁边灌木丛里偶有蚊子飞过来“嗡嗡”乱叫，她也不敢乱动，双目聚精会神的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你看，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拿着。”
顾衡将箱子递给彭飞，一副阔气大佬的模样。
彭飞接过箱子，颠着脚尖用膝盖撑着箱子，打开粗略的看了一眼，喜上眉梢。
沈献这个角度只能看得到一条缝隙，但也能清楚的分辨出那里面是一摞摞码放整齐的纸币。
“顾总……”
彭飞由刚才的焦躁不安转为欢喜，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既然人已经出来了，过去的事且不要再提了。拿着这些钱，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呢……”
顾衡说着，看上去很为难的低了低头，声音也沉了几分，“我在申飞现在也没什么实权，别的也帮不了你了。以后你就靠自己去外面闯荡吧。”
看顾衡这副样子，彭飞的似乎很是愤愤不平。
“顾总，当初要不是您一路提拔，我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穷学生，也不会有后来的前途。就算是在里面呆了三年，我彭飞也不觉得自己跟错了人。您放心，我今天已经替您教训过顾琛那混球了，要是让我逮着他一个人……”
彭飞话还没说完，顾衡的大惊，急急的打断他。
“你说什么，你见过顾琛了？”
“嗯！”
彭飞兴高采烈的将自己今天在地下停车场的“英勇事迹”说了一遍，不过略掉了自己如何被制服，被摁着跪在地上的那部分。
“你糊涂啊！”顾衡气不可耐，低吼一声。
“那你可伤到了顾琛？”
彭飞摇摇头，“要不是他身边那个女的，我今天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闭嘴！”顾衡厉喝一声叫停了彭飞的“意气奋发”。
彭飞似乎没想到自己找顾琛麻烦会惹怒顾三叔，有些气馁的低下了头，他在顾三叔面前似乎很听话。
“你以为就算没有旁人，你就能伤的了他？简直胡闹！”顾衡气的吹胡子瞪眼。
沈献这边看着，一时间分不清他是担心自己的侄子，还是因为别的而生气。
“好了！拿了钱就走吧。”
顾衡的耐心到这里明显已经用尽，他摆摆手催促着彭飞赶紧离开，多看他一眼都不想看的那种。
“顾总，您难道就真的认命了吗？就这样任他一个小辈骑在您头上，还削您的权，还有刘贺……”
刘贺！
听到这两个字，沈献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你够了！”
顾衡气的跺脚，他紧张的四处看了一眼，瞪着眼睛戳一戳彭飞的肩膀，“当初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榆木脑袋，我指定不会提拔你。还不快走，不要再去找顾琛的麻烦，不要再提刘贺，否则……”
否则会怎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彭飞明显的怂了，耷拉着脑袋任由顾衡戳的后退两步。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以顾衡的愤怒和彭飞的不甘心告终，彭飞丧眉耷脸的给顾衡举了个躬，这才拎着箱子转身离开。
沈献蹲下身体，将自己完全藏在树的阴影里。
彭飞脚步匆匆的走过，手里的箱子沉甸甸的，里面的钱数目应该不小。
沈献蹲在树下阴影中，双目在黑暗中有着闪亮的光，她此刻明白了顾琛口中说的那句“良禽择木而栖”的话。
现在看来这彭飞，是因为顾三叔才落到如此境地的。
那彭飞没说完的，关于刘贺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顾琛，刘贺一家才遭遇不幸的？
沈献转头看向车子的方向，顾衡还没走，只见他在车前猛地吸了两口烟，随后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喂！派人给我把彭飞盯好了，他要是敢乱来，就不要客气！”
许是听完了那边的保证后，顾衡挂了电话，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这才上车。
沈献确认车子发动离开后，这才从黑暗中起身，她眉头紧皱，彷佛有浓的化不开的愁。
蹲的太久，脚都有些麻了，她微微活动一下腿脚，才发现脚腕处被蚊子咬了两个对称的大包，她用指甲在包上画了两个十字，压制即将袭来的痛痒。
就在她要抬步离开的时候，手机显示屏亮了。
是顾琛发来的消息。
第十九章 司机小沈
信息很简短，一个地点，一个时间。
顾琛让沈献明天早上八点到抚云庭上去接他。
抚云庭上是北冀首屈一指的富豪集聚地，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地点也是在繁华街区。
按路程来算，抚云庭上到申飞的距离，要比沈献近的多。不仅如此，沈献从自己家到抚云庭上还要更远一些。
原本顾琛今天下午没有让沈献送他，沈献便当他说的让自己负责他出行是随口说说而已。现如今这条短信，便说明从明天开始，沈献便要开始她所谓全勤特助的工作生涯了。
真是天下老板一般黑，能多压榨就多压榨，有了沈献接送，顾琛便能省去专门雇佣一个司机的费用了。
当然沈献只是这样想想罢了，以顾琛的身价和身份，就算是雇百八十个司机都只能花去他资产九牛一毛的毛尖尖。
次日，沈献比往常早起了半个小时。
她早上习惯做一些运动，即使是离开这么多年了，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良好习惯，有时候是搏击操，有时候是一些力量训练或者出门跑个五公里。
练完出一身汗再冲个澡，能让她一整天都感觉神清气爽，宛如新生，前一天再多的疲惫也会一扫而光。
然而，今天当她听着重金属音乐打完搏击操的时候，发现时间还是有点紧张，再查一查自己家到抚云庭上的路况，似乎有些堵车。
她来不及吃早餐，冲个澡就匆匆的出门了。赶到抚云庭上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五分。
沈献向来做事喜欢将时间留的宽裕一点，这种跑着赶到目的地呼哧带喘的感觉，她可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沈献要进门的时候被保安拦了下来，像这样的高档住宅区，安保工作都做的很好，看到沈献这样的生面孔，自然是要被盘问一番的。
“您好，我是……”
沈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顾琛的司机？
“我来接8栋的顾琛顾先生。”沈献说完，还在犹豫要不要联系一下顾琛，要不然门都进不去。
只见穿着一身精致制服的保安听到顾琛后，立刻满脸带笑的问：“您是沈献女士？”
“对，是我。”沈献点点头。
“您这边请，八栋是进门后左拐，需要我带您进去吗？”保安和刚才完全是两副面孔，亲切的给沈献开了电子门，亲自带过去。
“不用了，谢谢。”沈献有点不适应这天差地别的热情，拒绝了保安的好意。
小区很大，绿化、环境设施都是一等一的讲究，稍往里走两步就像是进了古韵与现代风结合的观光园林。沈献跟着导航，穿过一段绿竹通天的宽敞道路，才找到顾琛所在的八号楼。
时间刚好来到八点整。
沈献拿出手机要联系顾琛的时候，只见一个挺拔清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楼门口。
来人一副金丝边眼睛，乌黑浓密的短发随意的抓了纹理，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和不远处的竹林相得益彰。
是顾琛。
“顾总。”沈献收起手机，快两步走过去和顾琛打招呼。
顾琛懒懒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转头看向沈献的时候，手里的车钥匙已经丢了过去，顺带着还有一声清晨梦醒时分特有的慵懒问安：“早。”
“早，早啊……顾总。”
沈献没料到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将车钥匙丢了过来，身体歪歪扭扭的总算是接住了。
车子就停在旁边，依旧是那辆黑色的路虎。
比起陈诺对化妆品甜品的研究，沈献对车子的研究倒是多一些。
顾琛的这路虎全球发行不足百辆，而顾琛的车子明显有部分还是改装过的，看得出顾琛对座驾的要求也是非常严苛。
车子缓缓使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已经站在门口候着了，看到沈献开着顾琛的车出来，一脸的早笑迎朝阳。
沈献猝不及防的和他来了个对视，一时间尴尬的不知如何做才能对得起他这张笑脸，双手握着方向盘的她，只得勾动唇角，点头以做回应。
车子驶出，沈献居然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保安以及他的伙伴站成一排冲他们鞠了个躬。
沈献舌尖滚动着优美的中国话，但碍于顾琛在后面，终究是没能发出声。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服务？当真是没必要！
今天的顾琛依旧是没什么话。
沈献从后视镜看到他摘了眼镜，靠着后座里闭目养神。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手慵懒的搭在扶手上，路过减速带的时候，金色的眼镜在他手里晃晃悠悠也不甚在意。
昨晚没休息好？
想到此处，沈献不由得脚下松了松油门，开的更稳更慢了一些。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昨天晚上的事告诉顾琛。
她不太拿得准顾三叔在顾琛心里的位置。
从第一次见到起，沈献最大的感觉就是他们叔侄感情还算深厚。顾三叔屡次表现出对顾琛的关心，也很真切。虽然，这只是在不涉及权位和利益之争的情况下。
但很快她就止住了这份纠结。
因为，上车后，顾琛就一路睡到了公司。
沈献停稳车，正要唤醒顾琛，转过身的时候却见顾琛已经戴好了眼镜，迈着长腿跨出了车子。
果然是假寐！
沈献匆匆拔了车钥匙，拎着包赶紧下了车。
正是上班高峰期，大楼的人流很有序的都朝一个方向走。
刚下车的两人，就巧遇了刚好走过来的顾三叔。
“小琛！”
顾衡笑得亲切和蔼的走过来，看到顾琛远远的就打了招呼。
“三叔。”
顾琛正单手整理着衣服纽扣，看到顾衡过来，微微勾动唇角打了声招呼，因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睡醒后的沙哑。
“小琛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啊？”
顾衡担心的将手搭在顾琛肩膀上，关切的询问。
“多谢三叔关心，我休息的还不错，就是起早了些。”
顾琛乖巧的站着，斯文中带着对长辈的敬意，任由顾三叔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回答的也很认真。
“那就好，三叔知道你工作辛苦，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三叔。”
沈献站在两人旁边，安静的看着。顾琛的眼神清澈，温和的看着眼前略矮自己一头的顾衡。
“良禽择木而栖。”
顾琛是知道彭飞栖于顾三叔这棵树的，可是昨天被袭击的他，今日居然没有任何异样。
顾衡满意的笑了笑，搭在顾琛肩膀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替他理了理衣服，是温馨和蔼的、长辈关爱晚辈的举动。
这一幕落在朝申飞大楼流动的人们眼里，是多么美好温暖的画面。
顾家人领头的申飞在整个北冀纵横多年，一定是离不开家族的和睦互助，那些所谓的豪门恩怨，在顾家似乎根本不存在。
家和万事兴嘛！眼前这一幕，就是最好的证明。
远远的，也能听见有人在感慨的议论，“顾总他们一家人感情真好。”
“是啊，你看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顾总，在他叔叔面前竟然也是个乖小孩呢。”
“顾副总居然也有这么温柔可亲的一面，我还以为他只会拍桌子呢。”
“你小点声，人家那是对你拍桌子，对自己家的孩子可不这样！”
沈献看的却是心里颇多疑惑，眉头在心思游转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你这新来的特助上手很快嘛，接送你出行这事也能放心交给她了？”
顾衡忽然将话题引到了沈献的身上，话是对顾琛说的，目光却是上下打量着沈献。
沈献猛然听到在说自己，立刻回神，视线对上顾衡的，礼貌的点头打招呼。
“比起张弛还是差了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顾琛的回答听上去对沈献颇多嫌弃。
顾衡听到这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我知道你和张弛感情好，但也不能这么当着新助手的面贬损人家。”
顾琛浅笑着附和一声，此间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不过啊，以后出行还是要注意安全，尤其公开的行程，该带的保镖还是要带的。”
顾衡说到此处有些语重心长，他对安全这件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这话听在沈献耳朵里，却觉得他是有别的用意。
“我知道了三叔。”顾琛听话的答应着。
顾三叔又浅说了两句，这才离开，临走前不着痕迹的看了沈献一眼。
第二十章 照顾好他
短暂的交流似乎并没有给顾琛带来任何影响。他只是在顾衡离开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沈献，两人就一前一后朝三十五楼的独立电梯走去。
沈献跟在顾琛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话在喉头滑动，却又实在觉得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到了三十五楼，沈献就接到了张弛的电话。
“恩人小姐姐，顾琛那家伙不提醒是不知道吃早餐的，你一定要记得早上接他的时候带一份早餐给他哦。”
张弛许是在吃早餐，嘴里含混不清的直点此次通话的主题。
“我今天去的有些晚，没来得及准备早餐，而且……”
而且她也不知道顾琛喜欢吃些什么。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不是。他这个人虽然挑剔，但对吃的没太大欲望，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他买什么好了，健康养胃就行。”
沈献无声一笑，这两人互通信息的速度和广度倒是可以。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顾琛要她负责出行，今天张弛就打来电话叮嘱细节了，可见二人关系极好。
“好，我知道了，现在就去买。”
沈献温柔答应，想了想又问“你身体恢复的怎样了？”
“我你就放心吧，顾琛给我请了两个护工一个营养师，简直不要太舒坦，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都快胖没了。”
电话那端，张弛的语气轻松，略带着调侃的撒娇，听得出来确实很舒坦。
“那就好。”沈献说着，人已经起身出门，准备下楼去买早餐。
之前说好的要找时间去探望张弛的，却因为一直被各种事务缠身，没去看他，心里有些愧疚。
“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顾琛他……”
那头，张弛的声音认真了不少，略微的停顿后，郑重其事的说道：“照顾好他。”
“嗯，会的。”
电梯就停在三十五楼，沈献按了下乘按钮直接走了进去。或者是被张弛后面的情绪感染，沈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出。
很早以前她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喜欢叹气，后来有一个人告诉她，叹气只会泄气，让她再想叹气的时候，要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呼出来，这样不仅不会泄气，还能提神醒脑，一解烦忧。
沈献当时见他说的玄乎，并不甚在意却也照做了，果然还是有效果的。
告诉她这个秘诀的人，是白绽。
楼下便利店里，买早餐的人不少。
沈献选了两个三明治，其中一个加双份蛋，一杯冰美式，一杯豆浆。
排队结账的时候，沈献看到了同样进来买早餐的秦莳。
她依旧波浪长发，红色的真丝衬衫配黑色长裤，身材玲珑，气场强大。标准的职场精英打扮，干练却不失妩媚，很抢眼，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献见她拿了东西要去排队结账，等她走过来的时候伸手拦住，“给我我一起结了吧。”
秦莳从进门就一直专注在自己目标里，进来直走柜台挑选食物，目无他人。此刻被人拦住要一起买单，只当是同楼的同事，美丽的红唇勾起一抹笑刚要说“好。”
此时排队的人已经很多了，对于他们来说，早上的一分一秒可都不能浪费，排在前面的人一起买单，回头再将钱转给她就好了。
只是那个“好”字尚未出口，她顺着眼前的手视线上移，等看清楚手的主人是一身月白色简洁套装，清新的如同清晨第一缕风的沈献时，嘴角的笑瞬间抹去，美丽的眸子浮上一层寒冰。
只见秦莳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拨，将挡在身前沈献的手拨开，冷冷的说了句“不用！”，就径自绕到了队尾，全程再未给沈献任何眼神。
沈献的手腕还留着秦莳手指的冰凉触感。她默默的收回手臂，落寞的低头看着另一只手抱着的早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还买不买啊！”
身后传来不满的抱怨，沈献惊然抬头，原来是排在自己前面的人都已经付完钱走空了。
“不好意思。”她微微侧首边说边快走两步，到柜台前拿出手机结了帐。
出门的时候，看到队伍里耀眼的秦莳，正低头拿着手机回复信息，彷佛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深深吸一口气，沈献拎着早餐，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三十五楼。
半小时后顾琛还有重要会议，就算是兑现答应张弛的承诺，她也不能让顾琛饿着肚子开会。
三十五楼的三位大美女都已经到位，陈诺远远的给她比个爱心问早安，唐逸端着水杯扬扬下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有马琪，冷漠的挑眉闻声丢了个眼神过来。
一切如常。
沈献站在顾琛门口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听到那声熟悉的、慵懒的“进”后，她才推门进去。
“顾总，我给你买了早餐，三明治是热的，还有冰咖啡。”
顾琛正坐在沙发椅里看资料，沈献进来时也只是抬了抬眼，听到她的话后，才将手里的文件放下。
沈献将三明治和冰咖啡一一拿出来放到顾琛手边。
头一次给顾琛买早餐，希望他不要挑剔，她可不想再跑腿买一趟。
顾琛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将视线移到沈献手边的袋子上，“那是什么？”
沈献无意识的捏了捏袋子口，“这是……我给自己买的早餐。”
因为着急赶时间，她没有先将自己的早餐放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一起拎着进来了。
她下意识捂口袋的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着实有点护食的嫌疑。
顾琛看看早餐，又抬头看了看沈献，再看回早餐袋子的时候说：“我要喝那个。”
那个？
哪个！
沈献低头看到露出半截的豆浆杯，心下顿时无语极了。
张弛不是说他对食物没什么欲望的嘛，为什么要和她抢她最爱的豆浆！
“呵呵，好，好啊。”
沈献声笑脸不笑的将袋子里的豆浆拿出来，想了想又将吸管插好递给顾琛。
顾琛接过豆浆，吸了一大口后，修长的手指打开三明治包装袋，开始吃了起来。
沈献看着被他一口就下去大半截的豆浆，心肝微微颤。
天知道她有多享受每天起个大早做运动后，喝一杯三分糖豆浆的快乐！
“那顾总你慢慢吃，二十分钟后开会。”
沈献悄无声息的吞了吞口水，拿着自己那仅剩的一个三明治准备退出顾琛的早餐局。
顾琛将面前那杯冰美式用修长的四指捏过来给沈献，自己则又是拿起豆浆喝了一口。
沈献抿了抿唇却是说不出半个“谢”字，默默的两根指头捏起咖啡杯，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顾琛慵懒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该跟我说，沈献。”
第二十一章 特别关注
沈献诧异，顾琛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了？她自认目前为止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其实要是沈献更了解一点顾琛的话，就该知道顾琛这么问，不是因为他了解她。而是顾琛太了解他的那位三叔。
顾三叔作为顾老爷子最小的儿子，从小被宠的自命不凡，也因此养成了一身骄纵跋扈的坏脾气，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北冀出了名的大魔王，只是年纪大了略微收敛些了而已。
最重要的，这位顾三叔向来眼高于顶，对于不涉及自己利益、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从不多给一个眼神。
就算如今在申飞只担了管理内务的虚职，那他也是人人追捧的顾三爷，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专门提到了沈献——
这个只天天跟在顾琛身后，除了碰巧解了仓库之危，没有任何其他特别之处的小助理。
沈献原本就打算要跟顾琛讲一讲昨晚的事情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见沈献停住脚步，顾琛扣了扣桌面道：“坐下，边吃边说。”
沈献绕过桌子坐到顾琛对面，顾琛的吃相很优雅，今天的早餐似乎很合他的胃口，看他用餐的人也会很有食欲。
沈献却是不太能对着顾琛自在的吃东西，所以只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我昨天晚上凑巧碰到彭飞，和顾副总。”
听到沈献的话，顾琛吃东西的动作微微停顿，没拿东西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搓了搓，却是没有说话。
“顾副总，给了那个叫彭飞的人一笔钱。”
“嗯！”
顾琛只是简单的应了声，继续吃剩下一口的三明治，等他吃完，又喝了剩下的豆浆，这才又看向沈献。
“然后？”
沈献摇摇头，“没有然后了，彭飞拿了钱就走了。”
“三叔知道了昨天车库的事？”虽然是问句，顾琛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嗯，他让彭飞以后不要再出现。”沈献如实回答。
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沈献分辨不出，好像没有什么喜怒和意外之色。
“三年前是彭飞顶了顾副总的事，对吗？”
沈献捏捏自己的手，虽然心里已有大概，但还是想要问一问顾琛。
一来是为确认自己的猜想；二来，是想试探一下顾琛，愿不愿意将更隐秘的事和自己讲。
她现在太需要一个助力来解开三年前的秘密了，即便此刻不能断定顾琛是否与当年的事无关。
顾琛静静的看着沈献，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许久，他才开口道：“去忙吧。”
这一问，沈献只得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确是彭飞顶了顾衡。
遗憾的是，顾琛没有给她开门，那扇进入人心机关要地的门。
要留人的是他，催人走的也是他！
沈献面色如常的拿起桌上的早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起身离座。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人问：
“昨天晚上，真的是凑巧么？”
沈献微微停顿，嘴角勾了勾，转身坦诚的对上顾琛探究的眼神，“是。”
顾琛没有再说话，懒懒的摆了摆手，随后便躺进了沙发椅里看起了文件。
沈献用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快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她不喜欢喝咖啡，所以从顾琛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直接将咖啡留给了好这口的陈诺。
她喜欢喝茶，手边总备着红茶，绿茶，普洱和各种花茶。这个习惯也是从小受小叔叔的熏陶，而小叔叔则是受了她那没见过面的爷爷的影响。
沈献心里大约知道顾衡今天专门问起她，大抵是因为昨天彭飞说的是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总能巧合或者不得已的工作要和顾三叔多一些接触。
每次除了工作方面的事，他都会怀着菩萨心肠叮嘱沈献：跟在顾琛身边要对他多用心，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尤其生活方面，顾琛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以前就因为饮食不当落下了胃疼的毛病，一定要看管好他的一日三餐，要什么事想到他的前面；安全方面也要多多注意，顾琛是申飞的掌舵人，他不能出任何事云云。
沈献学着顾琛的样子，乖巧而顺从的一一应下了。
顾三叔似乎对沈献的态度很满意，偶尔会多聊两句，问问她的情况。
几次下来，都只能得到沈献以前不过是个物流仓库的“搬运工”而已，便也不再深究。
沈献和顾衡交涉几次，对这个人也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并非外面只能看到的那般暴躁无为，与其说他肚大无脑，倒不如说他是大智若愚。
从他培养、提拔、利用并且能让彭飞心甘情愿的顶他的罪，就不难看出，这位顾三叔笼络人心的手段。
他手里的权力不大，但是搅动内部人员布控的能力，还是有的。
沈献没想到的是，作为财务总监的秦莳，和他居然走的很近。
虽然管理内部事务的顾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秦莳的上级，但倒也不至于亲近到那种程度。
因为注意到了顾衡，所以沈献对他的行踪便也多了些关注，她发现几乎每个周三的下午，秦莳都会被顾衡的司机接走。
虽然他们做的很隐秘，但是沈献当初在军校终究是有过专门训练的。跟在顾琛身边身不自由追踪人难，但想以点捕面追踪信息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去哪里，做什么，她便不得而知了。
沈献特意找了工作接洽的由头，亲自去找了秦莳。
秦莳对沈献的态度，依旧是冷冷的嘲讽和怨恨。
“这种小事，怎么沈特助还得亲自跑一趟，像往常一样交给其他人不就行了。”
秦莳看着沈献特地拿过来的单子，扫了一眼上面的数目，嘲弄的挑挑眉。
“秦莳，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仇人。”
沈献心里藏着别的事，并不想和秦莳起争执。
“把你当仇人？哼！”秦莳歪歪头，风情万种的眉眼上下打量着沈献，“你也配！”
沈献穿着一身干练的卡其色套装，头发随意的用发夹盘起，看上去简洁又不失帅气。
她双手撑在秦莳的办公桌上，明亮的眸子直直的看过去，表情严肃。
“短短三年的时间，秦莳，你是怎么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做到申飞财务总监的位置的？”
秦莳听了沈献的话，脸色大变，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沈献，你什么意思！”
沈献没有因为她的拍案而起后退一步，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问：“你每周都会和顾三叔私下见面，你们是为公？还是为私，”
“你调查我？”
秦莳的怒意，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溢出来。
“顾衡算起来也是你的上司，你处理问题是听他的话，还是跟着你该有的工作准则走？”
沈献一连三问，将秦莳从变脸问到暴怒再到气焰渐灭。
“沈献，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莳咬牙切齿的将手里的单据捏成一团，双目死死的盯着沈献。
第二十二章 近墨者黑
沈献一手按在秦莳的手背上，迎上她复杂的眼神声音平静的说：“我不知道你每次见他都是为了什么，但是秦莳，我希望在工作范围之外，你能和他保持距离！”
秦莳的手很凉，比常年手脚冰凉的沈献的还要凉。
握着她的手，沈献不由想起以往白绽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第一时间牵起她的手，冬天还会将秦莳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像是在呵护一只受了冻的小鸟，小心翼翼的。
如今这手依旧发凉，却无人再为她暖手。
许是感受到沈献掌心的温度，秦莳的眼神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她就甩开沈献的手。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沈献，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就算是顾总的特助也管不到我这个财务总监的头上吧！”
秦莳双手环臂，扬起下巴清傲的看着沈献。
“我不是以申飞总裁特助的身份跟你说这话，我是以沈献的身份，你曾经的……朋友。”
说到后面，沈献的语气略显沉重了些。
是啊，朋友，曾经的。
秦莳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扇动，敛去眼睛里还未蔓延开的哀伤。
她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悠悠然，“沈献，我今天这个位子，是我靠自己的努力拼来的，你今天的质疑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沈献看着她完美的侧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相信秦莳的才能，她可是国内首屈一指财经大学的高材生，品学兼优且本性要强，一直在很用力的活着，因为是孤儿，从小到大吃的苦比常人要多得多。
所以她不管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被这个世界忽略，遗忘。
沈献相信秦莳的能力，换做在任何一个地方，她都可以大放异彩。可是这里是申飞，她是申飞集团的财务总监。
这个跨度，不是一般人用三年时间就可以做到的。
“秦莳，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不相信别人的用心。”
沈献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顾衡和彭飞的事告知了秦莳，秦莳只是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被满目嘲讽代替。
“顾总现在连这么隐秘的事都跟你讲了嘛？这才多长时间，你可真是深得他心啊。”
秦莳摆弄着自己精致的指甲，对沈献道出的秘密似乎很不放在心上。
“这不是顾总跟我讲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沈献对秦莳的无礼，总是能做到极限的包容。
秦莳拧眉，看向沈献的眼神多了一些探究，“沈献，你来申飞到底什么目的？”
沈献温柔的看着此刻的秦莳，收起戾气的她，似乎多了一些从前的模样。
她不知道秦莳走到今天是不是如她所说仅靠自己的努力，但她知道，秦莳也一定是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辛苦。
她不希望在事情没有定夺之前，将秦莳卷进来。
“秦莳，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彭飞，白绽也一定不愿看到那样的你。”
沈献说完，没有等秦莳的回答，深深的看她一眼便离开了财务总监办公室。
她知道，以秦莳现在对自己的排斥程度，再说下去没多大的意义。
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身后的秦莳，在她走后满目凄楚的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如雪的皓腕上，戴着白绽送给她的红色手链。
沈献不知道自己的话能对秦莳起多大的作用，只不过，这次的报销单据，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而再的被打回，几天后沈献如数收到了报销。
日子照常，沈献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晚接送顾琛，并且花费心思每天给他变着花样的准备可口早餐，有时候是早餐店买的，有时候她自己会根据前一天顾琛是否应酬饮酒准备养胃的食物。
顾琛对自己三叔增加了和沈献工作接洽的事，丝毫不在意，即便是沈献特地汇报时，他也是淡淡的说声“知道了”，或者“按顾副总的要求做就好。”
沈献摸不透这对叔侄之间到底在搞什么。
顾琛有时会在车上和张弛打电话，他和张弛通话时，总是声线柔和，语调轻缓，很放松的样子。
沈献这才想起来，张弛住院已有月余。
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趁着周末的时间，沈献煮了玉米排骨汤，带去医院给张弛。
每天只坐公交地铁的她，今天罕见的打了车，就是为了趁着新鲜和温度，将汤送给张弛尝尝。
上回张弛说顾琛给他请了营养师，想来都是根据他的身体情况量身定制进食的，滋补应该不缺，但终归是她的一份心意。
北方的秋天来的又快又急，一路上树叶已经开始飘零，大风吹的路上行人东倒西歪的。
可真是个恶劣的天气呢！沈献裹紧身上的卡其色风衣，像个鸵鸟一样的把头缩起来。
等到了张弛所在的楼层，她才摘掉口罩，将风衣拉拉好，手拎着保温盒大跨步朝张弛的病房走。
“恩人小姐姐！”张弛的声音却是从她的身后传来了。
沈献转身回看时，正看见张弛拄着拐杖艰难的挪动。
“你怎么在外面，小心点。”
说着话，她快走两步过去扶住张弛，担心的看了眼他打着石膏的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次伤到了骨头，要好好修养才行。”
沈献扶着他，两人走的很慢，走廊里安静的出奇，只听得见沈献说话的声音和张弛的拐杖落地声。
“哈哈，没什么大事，我再不下床走走另一条腿都要废了，今天风太大，就没下楼，在楼道活动活动。”
张弛说的一脸轻松，一张俊脸确实比以前圆润了些，也更苍白了些。
沈献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很难受，偶尔会一阵一阵的绞痛。
这也是为什么她迟迟没有来看张弛的原因，无意中，她其实好像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
沈献不再说话，默默的搀扶着张弛往病房走。
张弛高出沈献一大截，即便是撑着拐杖，侧头看过去也只能看到沈献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睫毛很长，盖住了她眼里浓的化不开的阴郁。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看我。”
“啊？什么？”
沈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清张弛的话，诧异的抬头回问。
张弛大剌剌的笑一下，转移了话题，“你手里拿的什么？”
“汤，我煲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病房。
张弛行动迟缓的坐到床上，沈献接过他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用放在门口桌上的免洗酒精洗手液搓了搓手，才打开保温盒。
盖子刚一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就溢了出来，张弛像一个等吃的孩童一般睁了大眼睛。
“真香！”
第二十三章 敞开心扉
沈献拿小碗给张弛盛了汤，“还热的，你尝尝。”
张弛开心的接过碗勺，直接喝了一大口。
“啊！”
汤匙进嘴，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叫，紧接着就看到他张着嘴巴大口吸气。
“烫，烫死我了！啊啊啊……”
沈献忍俊不禁的看着他，递了纸巾过去。
“刚煮好我就带过来了，没想到这保温桶保温效果这么好。”
沈献也是头一次用这保温桶装东西，她低头看了看，那保温桶上，还有一个熟悉的标志。
这是原来在队里的时候发的物品，她一直细心收藏着。
当时发给她的是一个亮黄色，漂亮极了。
白绽平日里最喜欢彩色，闹着非要拿他灰蓝色的跟她换，拗不过他，沈献才跟他换了的。
张弛夸张的皱着眉，看来真的是烫得不轻。
“还好吗？”
沈献柔声询问，接过碗用汤匙搅动着帮他降温。
“还好，我真是好久没有吃过家常饭菜了，闻到这味道就没忍住……”
张弛大笑一声，掩盖自己的窘态。
算起来，这是他和沈献的第三次见面，到底不算是特别亲近的人，他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现在应该好点了。”
沈献将碗递回给张弛，看他坐的艰难，拿了枕头帮他垫着后背。
“嗯，好吃。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照我奶奶教的方法做的，我奶奶煲的汤那才叫好吃呢。我还认识一位阿姨，是南方人，煲汤做菜更是一绝。”
听到自己的厨艺被肯定，人总是开心的，沈献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
一不小心提到白伯母，心里却不由一沉。
脑子比嘴快的结果就是，一不小心暴露自己脑子里常常想着，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张弛大快朵颐的喝着汤，“那如果有机会能尝尝你奶奶和那位阿姨的手艺就好了，我跟着顾琛这小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吃一回家里的饭菜。”
张弛低头喝汤，没有注意到沈献的情绪变化。
“顾总家人不做饭的？”
沈献并没有想太多，随口接了一句。
张弛喝汤的动作停了停，脸上神色转换极快，敷衍的“嗯”了一句。
沈献见张弛快喝完了，接过碗又给他盛了一碗，“你要是喜欢吃，有时间我再做了给你带过来。”
“那多不好意思。”
张弛笑得灿烂，话虽这么说，嘴下却是丝毫不见减缓进食的速度。
两碗汤喝完，张弛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阳光俊朗的脸上，说不出的幸福感。
“能帮你做点事，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沈献收起碗，盖好保温桶的盖子，黑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但是这说话的语气，听着很让人难过。
“我这伤啊，是我自己遇事不够镇定，看到炸弹就吓得要死，碰倒了货架弄的。说到底，你还救了我呢，不然啊，我伤的可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对于沈献伤感的情绪，张弛未能理解，他赶紧开解。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定力，也不至于自己把自己弄伤了。哈哈哈，不过也好，能趁机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沈献盖保温盖的动作缓慢的很，以至于张弛认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顾左右而言他的开起了玩笑。
他伸手拍拍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嘻嘻哈哈笑着，“你猜猜，这里面装了几根钢钉？”
沈献回过头来，看着张弛的笑脸，终究是无法直面他的这个问题。
她自己都未注意到，此她刻已经眼圈发红，眼角盈盈闪着若有似无的泪光。
“抱歉，我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张弛敛去面上张狂的笑，坐正了身体歉疚的看着沈献。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献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因为紧张而生出的涩意。
她觉得自己浑身乏力，这种状况这些年经常出现。她软软的撑着椅子坐下，看着张弛的那一只伤腿，嘴角微微抽动着艰难开口。
“曾经，有一个我非常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做不了，是因为已经做错了……
张弛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献，前两次见面她总是淡然的，清冷的，寂静的，而此刻她就像裂开了的玻璃，正在一点点碎裂。
细碎的发丝挂在她的额角眉梢，嘴唇苍白，柔软无力，好像很快就要破碎掉……
“对不起。”
张弛紧张极了，忽然道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厚厚的白色石膏下，裹着一条打了钢钉钉起来的腿，年轻的骨骼正在缓慢的合拢，重聚，生长……
倘若那个逝去的生命也能被这样连接着，一点点汇拢重新生长，聚集属于他该有的朝气，那该多好！
病房里，秋日的阳光也不甚浓烈，冷冷清清的透过窗户铺进来，并没太多的温度。
窗户缝隙里挤进来的风声，搅动着室内安静的空气，白色的纱帘闻风而动，自上而下展开细小的波痕，很快又会恢复原状。
安静的氛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破，是护士过来给张弛打吊瓶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找时间再来看你。”
沈献收起情绪，看向张弛的眼神以恢复如常，淡漠的，冷冷清清的。
“好，谢谢的你排骨汤。”
张弛脸上是灿烂的笑，两人默契的将刚才的小插曲遮盖起来，不提，不问，不宽慰。
“嗯。”
沈献应着，转身拎起保温桶，和进来的护士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风好像更大了些，沈献将风衣的扣子全排扣上，带好了口罩在医院门口拦车。
她的身侧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滑了过去，心不在焉盯着来往车辆寻找空出租车的沈献，并未注意到。
沈献很怕冷，即便现在才是秋天，她都冷的浑身瑟瑟。
好不容易拦到了空车，一上车她就控制不住的打喷嚏，鼻尖通红，眼睛也酸酸涨涨的。
给司机报地点时，声音更是带着哭腔，她没发觉，此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姑娘，别太难过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健康的人能做的就是多照看，调整好心态。”
司机像是见惯了从医院里出来情绪崩溃的人，从前排丢了一包纸巾过来给坐在后面的沈献。
“啊？”
沈献有些疑惑，这司机在说什么？手上的纸巾更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沈献奇怪的看着自己，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
沈献这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触到润润的湿滑感，她不甚在意的笑笑道：“呵呵，风吹的。”
她没有抽出纸巾擦脸，向后坐了坐，把自己靠进座椅里，靠的很紧，像是在寻求更多的支撑，或者温暖。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飘零的落叶，眼神逐渐幽幽的飘向更远方，渐渐放空……
第二十四章 记得收花
沈献回到家，只觉得莫名的疲惫，她随手把保温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踢掉鞋子，赤着脚走到阳台边的矮沙发上，整个人跌了进去。
风很大，好在她出门的时候是关了窗户的，才得以在此刻能安静的躺着听窗外风声呼啸，不用再起身关窗。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是一位美国的心理医生写的《少有人走的路》，讲的是人们要如何在经历一系列艰难乃至痛苦的转变后，过上崭新、宁静而丰富的生活。
这是沈献在情况最严重的时候，爸妈强行拉着她去看的心理医生推荐她的，断断续续的看。
这些年已经看了好几遍，但是每次都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也许是太过舒服，也许是这一趟奔波让她太过疲惫，躺在阳光里的她，很快就意识不受控制的眯了过去，书被她盖在脸上，遮住了刺目的光。
沈献的家是一所老房子，是很多年前爷爷奶奶生活过的地方。
三年前从队里退下来后，她就一直都住在这里。
她是个喜欢简洁的人，房间的陈设稍稍做了些改动，加了些年轻人都会喜欢的家具和小设备。
沙发上摆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抱枕，可爱的、设计独特的、色彩浓烈的，此刻整齐的呆在自己该在的位置。
轻软的白纱窗帘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遮光窗帘，对于沈献这样入睡困难的人来说，舒适的睡眠环境太重要了。
房间整体看上去很温馨，整洁也干净。沈献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开始打扫房间，她喜欢房间里干净清新的样子。
阳台上摆放着一排她养的绿植，大都是多肉和不太需要精心照料的植物。
她常常会忘记给他们浇水，又不喜欢家里毫无生机的样子，索性在养死一批批花后，都换成了可以自求生存的植物。
此刻的沈献，像一只软软的兔子一样，窝在懒人沙发上，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随着时间的流失，光影从她的脚尖移到盖在脸庞的书本上。
她应该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抱在胸前的双臂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沈献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她浑身一个激灵，慌乱中打掉盖在脸上的书，捡起跌落在地上的手机，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待看清楚来电显示的备注后，她又懒懒的躺了回去，接通了视频电话。
“奶奶……”
刚睡醒的沈献，声音软糯糯的，乍一听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献献，在干嘛呢？”
电话那端是奶奶宠溺的问话，不等她回答，就听老人又说：“这是在睡懒觉呢？”
“嗯，奶奶，我躺在沙发上看书，不小心睡着了。”
沈献揉揉眼睛，说话的声音鼻音很重，双脚轻快的在地面上踢啊踢。
“怎么又在沙发上睡着了，现在天冷了，你小心感冒。”
老人皱起眉，看着屏幕里头发凌乱，懒洋洋的揉着自己脑袋的孙女，嗔怪着。
“嘿嘿，我知道啦。刚才坐这里阳光太好……”
沈献说着话，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阳光，除了照在墙面上那微弱的一束金色外，太阳公公已经遮起脸准备下班了。
“你呀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老人说着，镜头一转照在放在桌上的两个大罐子上，“献献，你看，奶奶腌了咸菜，过些天园子里的苹果摘了，我一并给你寄过去啊。”
沈献自幼跟着奶奶长大，奶奶做的东西很对她的胃口，此刻一听有新腌的咸菜，眼睛都亮了。
腌咸菜是他们那边每年过冬前必须要做的事，像是一种习俗，更像是传承。
每年沈献都能吃到奶奶腌的萝卜，还有一种用白菜做的麻麻的菜也特别好吃，奶奶说那是麻菜，她也不知道，反正好吃就是了。
“那你给自己留了吗？”
“这话说的，我还能饿着自己？当然是留了的呀，我还给邻居你李婶家送了一罐呢。”
“哦哟，原来我不是奶奶第一个想到的人啊，啧啧，邻居大婶都比我先吃到。”沈献看到老太太，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说笑起来。
“你个臭丫头啊！”奶奶笑得弯了眉眼，用手戳了戳屏幕上沈献的脸蛋。
“奶奶，明天月初，记得收花哦。”沈献眯眯眼，笑笑的看着老太太的举动，撒娇的皱皱鼻头。
老太太的神色微微暗了暗，“嗯，我记得的。”
每个月给奶奶订花这件事，已经持续了五年了。
两个人忽然间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今年七十多岁了，好在身体健朗，这和她豁达的心态有很大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一个人生活在老家，守着她守了一生的小园子。
“献献，有没有给你爸妈打电话啊？”
老太太先打破了沉默。
沈献没说话，摇了摇头。
“今天早上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要去什么岛，听着怪冷清的，也不知道跑那么冷的地方去干嘛。”
“冰岛？”沈献淡淡的接了一句。
“啊，对对，就是冰岛，听着就很冷。”奶奶说着，感觉自己的神经被冻到了，嫌弃的撇撇嘴。
沈献浅笑一下，“那是北欧的一个国家奶奶，只是名字叫冰岛，没你想的那么冷。”
“是吗？哦……不冷哦？”老太太将信将疑的随口敷衍一句。
“嗯。”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老太太给沈献讲她今天又去园子里看了苹果，熟的真快，很红；邻居家的狗又生了一窝小崽子，小小的一窝看着怪可怜的；门前的篱笆被对面的一只羊顶了个洞，她自己修好的，气的她现在见了那只羊就独不给它丢饲料，其他的羊路过她还是会给的……
沈献听着都觉得好想笑，老太太怎么这么可爱。
“奶奶，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你。”沈献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些湿润起来。
“你好好做你的工作，回来看我干什么，我好的很。”
老太太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的，身上穿的是沈献给买的米色薄衫，头发是利落的短发，有些灰白，但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眼睛炯炯有神的，明亮又不失温柔。
温馨的一场通话后，天色已经垂暮。
沈献从昏暗中坐起身来，看着窗外发了会呆，才从沙发上起来。
短短的周末就要过去，明天又该去上班了。
第二十五章 情感调解
第二日，沈献还是八点的时候到抚云庭上接顾琛。
她今天比往常起的更早一些，学着美食博主做了燕麦牛奶鸡蛋饼，里面加了生菜，煎了两片培根，另外还备了一份自己榨的猕猴桃牛奶果汁，拿了纸袋子装着。
顾琛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和沈献一样，八点钟准时出现在了楼门口。
“顾总，给你的早餐。”
沈献接过车钥匙，将手里的早餐递给顾琛。
“自己做的？”
上了车，顾琛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问道。
“嗯，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我自己的那份我吃着味道还不错。”
“辛苦，”顾琛淡淡的开口，想了想又说：“我对食物不是很挑剔，营养到位就可以。”
沈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切！她才不信了呢，老喝咖啡的人上回非要和自己抢一杯豆浆，可见他的味蕾其实善变的很。
沈献开的稳，顾琛坐在后座优雅的品尝着沈献带来的早餐。
路虎车内即便是比一般车子宽敞，但终究比不得餐厅。而顾琛吃个简易的早餐，却依旧像是绅士切着牛排品鉴一般，慵懒风雅。
他今天穿着一身灰蓝色的休闲西服，白色的T恤打底，看上去明朗又不失矜贵。许是早上刚洗了澡，头发还湿湿的随意搭在眉角，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净。
其实沈献心理一直有个疑问，像顾琛这样的人，即便是不想请常驻家的保姆，最起码也该有一个照顾自己一日三餐的阿姨或者营养师才对。
可是这几次接触下来，给她的感觉是这栋大大的房子里，永远都只有顾琛一个人在。
也罢，他们这些有钱人的生活，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今天天气不是特别好，雾蒙蒙的，灰色的天空罩着这座繁华的都市，压抑极了。
两人到公司的时候，其他三个秘书已经在了。
沈献接水的时候，习惯性的和她们打招呼。
奇怪的，今天的陈诺并未像往常一样热烈的回应她，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的回了句“早”。
不对劲。
一上午工作安排的满满的，沈献腾不出时间来和陈诺说话。
原本外联的工作一直都是马琪在负责的，这些日子顾琛偶尔会让沈献去做一些对外的接洽。
好像说更早的时候，这些事情就是张弛再负责的，只不过是刚开始担心沈献应付不来，马琪暂代一阵子罢了。
这对于沈献来说属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对接的那些人，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老板，对于不喜欢社交的沈献来说，工作之前总是要做一番心理建设。
今天下午有一位投资公司的老板约顾琛打高尔夫，沈献需要和他的秘书进一步确认行程。
那边的秘书办事极为严谨，时间、地点以及结束时间都罗列的非常清楚，给沈献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后又付了一句：以上行程结束后，可根据两位老板需要再做其他安排。
沈献远程求助张弛，知道了顾琛办公室里还有一间更衣室，打高尔夫的装备都在里面。
沈献出来的时候，顾琛正好和马琪去楼下开会了。外面的办公区域里只有陈诺和唐逸在。
“陈诺，你有时间吗？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沈献走到低着头的陈诺跟前，压低了声音问。
陈诺最喜欢把自己头发折腾成各式各样的发行，或挽起成丸子，或编个小辫儿，或弄个蝴蝶结戴个发箍什么的，今天却是很素，巧克力色的卷发散开了遮住她的脸颊。
“什么事？”
陈诺的声音哑哑的，依旧没有抬头。
“我要去顾总办公室准备他下午打球要用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放在哪，你能帮我找找吗？”
那边唐逸听到声音，远远的看向沈献，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唐逸也知道了今天的陈诺有事。
沈献原以为陈诺会拒绝，没想到她起身声音囔囔的说：“走吧。”
沈献和唐逸交换一个眼神，后者似是让沈献安慰安慰陈诺。
进了顾琛办公室，陈诺轻车驾熟的走向顾琛办公桌侧后方的一处，那门和墙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怪不得沈献进来好多回却不知道这间办公室里还有更衣室。
门推开后，里面空间很大。左侧边的衣柜里整齐的挂着数十件顾琛的西服、衬衣以及鞋子，右面墙上正中间挂着一个大大的飞镖盘，正中间扎着几个飞镖。旁边是一些简单的运动器材，和一个大大的柜子。
“都在里面了，你看看要拿什么。”
陈诺指着右边的柜子对沈献说，全程都没有和沈献对视。
“陈诺，你怎么了？”
沈献上前，站到陈诺对面，当看到陈诺红肿的眼睛时发明白为什么她今天要披散着头发了。
“你哭过？”
沈献拨一拨陈诺挡在面前的发丝，担忧的询问。
“我没事，你别问了。”
“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沈献声音眼里了些，这一句竟让陈诺又眼里噙上了泪花。
“好了，别哭别哭，我们先先把东西拿到车里，边走边说，好不好？”
沈献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陈诺的背，呆在老板办公室里说悄悄话可不好。
陈诺点点头，两人从柜子里拿出高尔夫球杆，装有衣物的袋子一类，出了办公室乘电梯去车库。
这一路上听了陈诺的讲述，沈献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为情所困。
“感情的事我虽不是很懂，但是像这样朝三暮四的人，你就应该甩他一巴掌，然后让他永远消失。”
沈献听的气不打一处来，陈诺的内心和她的外表一样柔弱，甜美的容貌让她看着美好的同时，也带给了她更多被伤害的可能。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陈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顾琛的车前，沈献开了后备箱将东西放进去，又接过陈诺手里拿的高尔夫球杆一并放好。
“你要是继续喜欢下去，你下回哭的肯定比现在更厉害。”
沈献是个没什么感情经历的人，但不代表她没看过那些狗血爱情剧。
那些痴情的女孩，一再原谅或者放低姿态祈求对方不要离开自己，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而且伤害只会一次比一次更深。
“他说过他会改的，这次只是一时糊涂……”
“你是原谅他了？”
陈诺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哭？”
陈诺一愣，“我对他那么好，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沈献叹口气，手搭在陈诺的肩膀上。
“感情的事情向来都是冷暖自知……说实话我也没什么感情经历，给不了你什么好的建议，但是我觉得，才只是谈恋爱而已，他就心思不定。那以后呢，未来的五年，十年，几十年，你要怎么放心的和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人好好生活。”
“我，我没想过那么远……”
陈诺眼神一滞，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没有这个人。
“那你再好好想想，嗯？”
沈献替陈诺抹去脸上的眼泪，“你这么好看，性格又好，还是顶尖集团的高级秘书，谁被你喜欢他都应该感到三生有幸才对。别哭了……”
沈献不大会哄人，但贵在真诚，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让陈诺的情绪稍微好些了，她挤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其实有些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就是有些不甘心。”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做不到！这话是多少为情所困的女孩的心理。
沈献笑笑，帮她理了理头发，“等这个阶段过去就好了，你要知道，其实这世上有很多比男女感情更重要的事。甜妹可不能苦着一张脸，会变丑的。”
陈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着沈献的手背说她取笑自己，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三十五楼。
陈诺的性格很开朗，虽然这一段插曲让她沉寂了一上午，但却丝毫不影响她认真的完成好自己的分内工作。
回了三十五楼，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她就带着资料进顾琛办公室汇报工作去了。
沈献看着她恢复情绪，也很开心，回办公室埋头忙下午的事情。
顾琛交给了她一份密封的文件，让她下午带着，既是密封那自然是很重要的了，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第二十六章 棋逢对手
北冀的秋天风很大，今天早上刮了一上午的风，将雾霾都吹散了。
此刻蓝天白云夹着不强烈的光照，感觉刚刚好。
偶有微风卷着白云在蓝天奔腾，沈献开着车在高速上飞驰着追云，倒也是心情惬意。
下午三点，沈献和顾琛准时到了约好的高尔夫球场。
球场位于北冀的郊外，是面积很大的丘陵式球场，她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球场的绿化极好，进门是宽敞的营业大厅、咖啡厅，茶餐厅还有更衣室。
目所能及的服务人员一律黑色的西服，白色衬衫黑色领结，再带以白手套，女士则是黑色短裙配以黑色高跟鞋。
大抵是因为工作日的关系，并没有太多人，只偶有豪车出入。
刚进入泊车区域就有服务生开了电动高尔夫球车过来接应，沈献开了后备箱拿设备，将装有衣服的整理袋交给顾琛。
顾琛抬抬下巴，那服务生很有眼力见儿的双手从沈献手里接过袋子，随后恭敬对顾琛说：“这边请，顾先生。”
顾先生？
沈献一时疑惑，但转念一想，像高尔夫这样的活动顾琛应该经常来玩，这里的侍应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将球杆一类的放在点动球车上，沈献坐在副驾驶上等着顾琛换好衣服出来。
她靠在椅子里，仰着头看着天空。
洁白的云朵像一座座山一样在蓝色的天空中蔓延开来，各种各样的形状看的人遐想联翩，有像山，有像海浪，有像大象，有像山崖……
沈献看着看着，呼吸着天然氧吧的清新空气，舒服的几乎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顾琛穿着一身白色的高尔夫职业装出来了，白色的长裤，蓝白相间的短袖，白色的鸭舌帽，手里懒懒的捏着两只白色的手套，他摘了金丝边眼镜，戴上了黑色的墨镜。
如此一身装扮，显得顾琛的身型更加颀长挺拔了，宽肩窄腰，不似往日里的成熟斯文，倒是给人一种阳光明朗的感觉，黑色的墨镜遮住他眼里神色，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和酷帅。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和咖啡厅里休息的人，不少人侧目看了过来。
顾琛的注意力从来都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似乎外界对自己的关注从来无法引起他的关注一般。
而此刻，顾琛的目标就是上电动车。
沈献坐正身体，行注目礼迎接顾琛上了车，嘴角牵着一抹看不出笑意的弧度。
“文件带了吗？”
顾琛路过沈献身边，迈着长腿跨到后座坐下，随口问了句。
“带了，顾总。”
“走吧。”顾琛冲服务生说了一句，车子便启动朝他们预定的球场出发。
沈献坐在副驾驶，顾琛一人坐在后座，一手慵懒的搭在靠背上。
道路两侧绿树成荫，树木后面便是隔开的球场，隐约能听到击球的声音和喝彩声。
蜿蜒的小道上，每一寸景色都是精心装点过的，每隔几米会有指示牌，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风格腔调。
凉风习习，吹的很舒服。
沈献看着两侧的风景，偶尔能从后视镜瞥见慵懒自得的顾琛，他一手抵在靠背上撑着自己的头，似乎并没有很享受这天然氧吧的舒适，更像是在低头思考着什么。
不多时，车子便到了预定好的场地。
是球场的最深处，这里很安静，区域也更大一些，周围除了几把遮阳伞，几乎没有什么遮挡物。
放眼望去就是起伏的球场，一颗白色的高尔夫球正凌空而起，飞了几米远，稳稳地落在一个球洞里。
沈献和顾琛已经下车，服务生停好车后拿了球杆给顾琛。
沈献安静的跟在顾琛身后，当看到球进洞时，顾琛“啪啪”的鼓起掌来。
“好球！”
他声音清朗，说话间长腿已经迈了过去。
“哈哈哈，小顾总，来了？”
说话的正是刚才进球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一身穿藏蓝色短袖藏不住他练的发达的肌肉，看到顾琛过来，他摘了墨镜上前两步笑着和顾琛握手。
“池总，抱歉，来晚了。”
顾琛和池宏握手，是双手，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笑意。
“哈哈哈，是我来早了。许久没打球了，先来练练手，我可不想输给小顾总哈哈。”
池宏话说的很客气含蓄，沈献在后面看着，一时分不清这两人谁主谁次。
论年纪，池宏自然是前辈，从顾琛双手握手就看的出。却又是池宏率先过来和顾琛握手，微弯腰，摘墨镜，满脸含笑，似乎对顾琛也很谦恭，可是他对顾琛的称呼却很奇怪，小顾总？
“哪里的话，早就听闻池总的信天翁堪称一绝，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亲眼目睹。”
两人说着话，已经朝球场走去。
沈献安静的退到一边，不远处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个子极高，脖子极长，身体薄的如同纸片人一样的青衣男子。
他一身西服穿的板正，站的也很板正，双手交叉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垂在身前，双脚呈六十度角打开，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
此刻，他正一脸专注的看着两位在球场上正要切磋技艺的老板，黑色的眼镜看上去很重，压的他鼻梁都出印了。
“您好，我是沈献。您是池老板的助理严先生吧？”
沈献想着，总不能给顾琛丢人，先去打个招呼的号，也不知道以后顾琛和这位池老板会不会有许多往来，和这位线上沟通过的助理先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那位严先生听到沈献的话，立刻抬手，左手扶着伸过来的右手手腕，“您好，我叫严谨。”
“沈献。”
沈献笑着，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伸过手去两人客气的打了招呼。
如此礼仪性的见面礼后，那位助理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板正的站好，双目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
沈献嘴角抽了抽，这么严肃？不对，应该是表情严肃，行为严谨。
沈献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顾琛双足分开同肩宽，两只手握着球杆自然垂下，确定完球的位置后，他便转头看向远处的球洞，双膝微曲，手起杆落，那白色的小圆球便在绿茵草地的上方飞了出去。
沈献抬手挡住光，看着那球越飞越远，一直落到对面山丘上又落下来，滚着滚着就进了下面一个插着棋子的洞里。
心里惊叹，沈献对这个项目不是很感兴趣，以前和周沐他们也玩过几次，但基本上最后都成了观众，主要是真的没找到其中的乐趣。
此刻看到顾琛这种打法，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嗯，好球。”
旁边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沈献不由得扭头看去，只见严谨依旧很严谨的站着，点着头说了这么一句。
“你会打吗？”沈献想找点话题，就问了一句。
严谨摇了摇头。
“不会？”
严谨头没有动，眼珠子转过来看沈献，“我认为，老板们打球的时候，我们保持沉默会比较好。”
说完，他还认可的给自己点了点头。
沈献眉心跳了跳，声笑面不笑的应和了声“好啊，呵呵。”随即便转头看向球场，只见顾琛和池宏两人正在击掌。
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即便是各自墨镜遮了大半张脸，也能看得出两人棋逢对手的喜悦之情。
顾琛的高尔夫打的很好，姿势优美力道强劲，那位池宏的技术也是不遑多让，姿势看上去更为老练，只是感觉比顾琛多了一股子巧劲儿。
沈献这个外行，又找不到人一起探讨，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去发掘不同之处了。
旁边的严谨就这么严谨的站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几乎姿势都没有怎么变过。
等到那两人打累了，摘着手套要过来休息的时候，严谨才迅捷的长腿大跨步走过去，接过池宏手里的球杆和刚脱下来的手套。
沈献这一看才意识到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刚往前走了两步，手还没伸出去，却见顾琛看也没看她但摆了摆手，自己拿着脱下来的手套和球杆，和池宏继续说笑着朝遮阳伞走去。
沈献顿住了脚步，缓缓跟了上去。
两人落座，服务生已经拿了冰好的饮品给两人倒上。
顾琛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先让池宏喝，随后自己才断起杯子浅尝一口。
“不错，许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打一场了！”
池宏看上去很开心，挑目看着远处的山丘，连连点头。
顾琛点点头，笑得斯文儒雅，墨镜被他转了方向挂在后脑勺上，看上去有些调皮，但还是很帅气。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商场上的近况，池宏话锋一转聚焦在了申飞前段时间的新闻上。
“小顾总对上回仓库危机的处理，真是算得上是逆风翻盘了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圈内的那帮老家伙，都对你这个……”
池宏说着，做了个竖起大拇指的姿势。
“呵呵，池总过奖了，有舍有得，方有始终。申飞能做到今天，也是顾家几代人的努力，我只是谨尊家训，以和为贵，再以利先。”
“哈哈哈，不错，后生可畏啊，你比你老爸有魄力了。”
池宏说着，随意的喝了一口东西，就在放下被子的那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的一般，忽然变了脸色，看向顾琛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这是沈献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顾琛的父亲，但是这个反应实在奇怪。反观顾琛，却只是微微低了下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很快，顾琛便恢复如常，他原是背对着沈献坐着的，此刻抬手在空中搓了搓。
沈献会意，上前将包里装着的密封文件袋放到他手里。
第二十七章 惩治渣男
“池总，请过目。”
顾琛接过文件袋，将东西转交给池宏。
池宏极具深意的看了一眼顾琛，接过文件袋，揭开密封，仔细的将里面的文件拿出，认真翻看起来。
沈献在旁看的清楚，池宏的表情从严肃变得欣喜，很快又转变为惊讶。
“小顾总给出这么大的利润，这个赌约，对你来说似乎并不划算啊。”
池宏眉头微皱，严肃的看向顾琛。
顾琛低笑一声，一脸的云淡风轻，“眼前来看，对我来讲确实不算一个很好的投资，但是长期来说，这对申飞有百利而无一害。对池总来讲，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项目。”
“哈哈哈！”池宏爽朗的大笑起来，他合上手中的文件，重新将它装好，转头递给站在一旁的严谨。随后，端起桌上的饮品举向顾琛。
“小顾总果然有魄力，有远见，年轻一辈像你这么有大局观念的人，确实不多，我欣赏！”
“池总过奖了。”
顾琛也笑，端起杯子两人碰了杯。
“三天！”池宏说。
“好！顾琛敬候佳音。”
两人几句简单的交流，背后却有沈献看不懂的乾坤，只从池宏的口中判断出，顾琛这次谈的合作，开始未必是可得益的。
生意场上的人，说打球从来不单单只是为打球，比如这次。
该谈的事项谈妥后，双方又寒暄几句，便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沈献不解的问顾琛：“顾总这次是剑走偏锋？”
顾琛漠然一笑，抬手将挂在耳后的墨镜戴好，俨然一副痞帅的模样道：“不，是投石问路。”
投石问路？
这倒是奇了！
沈献不再多话，这顾琛真是有几百个心眼。每一次做事似乎都超出他原本的计划范围，却又好像超出范围的事情才是他原本要做的。
沈献不知道顾琛投石问的是哪条路，不过倒是先让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
原本陈诺为情所困这件事，沈献觉得在那天痛哭过后，陈诺会有一个理智的判断和选择，没想到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的，对感情确实执着的很。
这天晚上快十点多的时候，沈献接到了陈诺的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夹杂着陈诺抽泣的哭诉声。
“沈献，你快来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躺在床上看军械杂志的沈献，听到陈诺的哭声一个鲤鱼打滚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你先别着急，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去找你。”
陈诺哭的厉害，但好在是把地址发过来了。
沈献随意套了件外衣，就出门打车赶了过去。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场所痛哭，不用想也知道该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不错，陈诺发过来的地址是北冀一所娱乐场所，夜夜笙歌的那种，生意火爆且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沈献一路上焦急万分，拿着手机不断地拨打陈诺的电话，但电话接通后很快又会被挂断，背景声音嘈杂异常，根本听不清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车子刚一停到灯火通明的会所门口，一道灰色身影就窜了出来。
沈献匆匆跑了进去，遇到门口服务生只说约了人就被放行了，会所里面一片富丽堂皇，金晃晃的灯如虚如幻。
陈诺发来的地址说她在二楼，沈献对这里不熟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上二楼的入口。
没曾想，转角处她看到了一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人，那个一米九的纸片人，严谨。
只见他从一个包间出来，严肃的守在门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池宏和一个人拉着手说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说到开心出还用另一只手亲近的拍了拍池宏的背，两人看上去关系很是亲密。
光影下，沈献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就在两人分开的那一刹那，她看清楚了那张满面出风的脸。
是顾衡！
顾琛的三叔，顾衡！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他们看上去聊的很愉快，池宏不像是今天的严肃客气，反而是松懈下来的那种亲切感更多一些。
顾衡也是，看上去和池宏很熟络的模样。
沈献心想，都是商场上的人，或者他们都是老熟人也不一定。
只是，如果顾衡和池宏有这层关系，那顾琛又为什么要费了心思跑那么远和池宏约一场球？直接让他三叔引荐一二不就好了？
想不了那么多了，那边陈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两分钟的停留没准都会耽误事。
沈献自觉这个时候让他们发现自己也不太合适，转头从另一个方向沿着回廊绕了过去。
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沈献没有看到陈诺的身影，却在路过安全出口的时候，听到了陈诺的哭声。
推开门，沈献就看到陈诺靠在墙边哭，她的面前半蹲着一名男子，像是在认错，可是他的手里却拿着陈诺的手机。
“陈诺！”
一声清喝，两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沈献！”陈诺看到沈献来了，哭红着双眼跑了过来。
蹲在地上的那男的也转过身来，起身看到陈诺躲在沈献身后，原本垂眉低眼的哀伤表情变了。
“你谁啊？”他不客气的问。
沈献上下快速打量一下此人，一身讲究的时尚装扮，长得也很白净英武，走在街上也算得上是个帅哥，只是此刻一副不爽的表情让他看上去莫名的招人厌烦。
“我是陈诺同事，你是谁？对她做了什么？”
沈献按住陈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以示安抚，看着眼前男人一脸的警惕。
“哦，是诺诺同事啊，不好意思。”
听到沈献这么说，那人又换了脸色，一张俊脸露出自以为好看的笑，歉疚的看着沈献。
“我和诺诺刚才闹了点小矛盾，我正在哄她呢。”
他说着，应该是习惯性的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视线看向沈献身后的陈诺，“诺诺，你说你，闹脾气归闹脾气，这大半夜的把人家叫过来多不好。”
语气里多是无奈的宠溺。
沈献看了一眼他握在手里的陈诺的手机，应该不是闹别扭这么简单小事吧？
“沈献，不要听他胡说，我是来跟他分手的，我……”
陈诺应该是吓坏了，捏着沈献手臂的手一直在发抖。
沈献明了，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前两天惹的陈诺哭的男人。
沈献盯着男人的眼睛，微微弯腰，一把将陈诺的手机拽回来。
“既然陈诺要跟你分手了，你就不要再纠缠了。”她面色冷冷的说了句，转身将手及还给陈诺。
“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说着，上前一步想要拉住陈诺，“诺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分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一直都只爱你一个人。”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李尧，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陈诺心碎的看着靠进的男人，步步后退。
沈献上前一步挡住李尧，“你不要再靠进她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沈献就敏锐的捕捉到了陈诺手腕上的红痕，想必就是拉扯之下这叫李尧的男人弄的。
“你走开！”
李尧瞪了一眼沈献，一把将她推开，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陈诺的手腕。
“诺诺，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那都是逢场作戏，你知道的。诺诺……”
李尧越说越激动，拉扯着陈诺不肯松手。
沈献缓过神来，一把反捏住李尧的手腕，“放开她！”
“你走开，我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手！”
李尧甩着手又要推开沈献，被沈献反拧住手腕用力推开，“李尧，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陈诺被逼到墙角，手腕被捏得生疼，看着沈献强硬的态度，她一下子也来了底气。
“我给过你机会了，李尧，我和你之间到此为止。”
陈诺双眸含泪，语气却是很坚定，生疼的手腕提醒着她之前受过的伤害，以及眼前这个男人朝三暮四且不知改进的做派。
“诺诺，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呢，我这都是为了工作，逢场作戏！你怎么就不能多理解我一些？我就是想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沈献，我们走吧。”
陈诺的理智战胜了感情，她坚定的说出最后决裂的话，就想要去拉沈献离开这里。
那李尧一见陈诺如此决绝，哪里肯罢休，整个人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陈诺，“不要离开我，诺诺，我不能没有你……”
陈诺吓坏了，身体重重的撞在墙上，疼的她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脸色煞白。她从没想过往日里温柔的李尧会做出这么激烈的举动。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陈诺声音开始发抖，身体胡乱的挣扎着。
沈献被甩出去撞的不轻，这李尧人高马大的，力气也不小。
沈献咬咬牙，一脚踢在李尧腿腕，紧接着一个熟练的擒拿将他的手扳到后脑勺，把人抵在墙上。
“陈诺，你要是真的下定决心和他分手，那我可就不手下留情了喔。”
沈献看似说的轻松，实则手腕上已经开始用力。
“嗯！我确定以及肯定，要和他分手，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陈诺坚定的看着沈献，手按在自己被撞的生疼的肩膀上，与其无比坚定的说。
沈献会意，一膝盖顶在李尧的后腰上，手腕用力将他上半身往下压。
“啊啊啊……你要做什么，陈诺，诺诺……”
“听见了吗？陈诺已经和你分手了，你要是再纠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二十八章 爱和人性
李尧哀嚎着不敢再乱说话，脸憋得通红，瞪着眼睛看沈献，却只见身后的女子面色清冷，眼神如刀锋一般看着自己。
沈献见他也不敢再胡作非为，将他一推，拉开一些距离。
“我们走。”
沈献转身，拉着几乎灵魂出窍的陈诺，开门出了安全通道。
出门后陈诺惯性使然右拐，沈献赶紧阻止，“不走那边，我们从这下去。”
刚才看到的情况池宏大概是走了的，顾衡走没走还不清楚，万一撞上了可就不好了。
陈诺这个样子，万一被公司的人看见免不了被议论。
再者，没有人愿意在非工作时间偶遇自己公司的管理层，即便他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最重要的，沈献觉得顾衡和池宏的碰面，没那么简单。
陈诺乖乖的跟在沈献身后，任由她拉着自己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出了会所，两人又走了许久，沈献才在一家药店门口停下。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陈诺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她点点头，站在原地。
沈献进了药店，买了碘伏、云南白药喷雾和红花油，等她结完账出来的时候，看见陈诺落寞无力的坐在路边的凳子上。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背影看上去单薄瘦弱，很让人心疼，披散的头发在风里摇摆，外衫斜搭在肩膀上，说不出的凌乱的美感。
沈献轻轻叹口气，她大踏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凳子上，自己也随即坐了下来。
沈献轻轻抬起陈诺的手腕，她本就肌肤雪白，此刻那被李尧捏扯过的地方，触目惊心的红肿。
“不好意思啊沈献，这么晚了还让你出来跑一趟。”陈诺红着眼眶，说话的声音很沙哑。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来，上药。”
沈献将陈诺手臂上的衣服提上去，拿了碘伏给她在蹭伤捏肿的地方上药。
陈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样的柔弱女孩，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疼痛。
“他今天跟我说他要加班，我看到有人发朋友圈，才知道他原来是在这里，还是和上回的那个女的，他们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那么亲密的举动，我……”
陈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沈献吹了吹涂过药的地方，抬起眼看了她一眼。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种事不取决于他的承诺有多少，或者他爱不爱你，而是取决于他对道德底线的认知，一旦他认为有些事可以做的，那后面就很难改了。”
沈献又拿了喷雾喷了喷红肿的地方，给她涂上红花油。
“可是为什么啊……”陈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哭的哽咽，脚用力的在地上跺几下，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刚认识的时候，他是那么正直、有抱负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献不再说话，只默默的给她擦拭伤口。
秋叶的凉风吹过来，一阵比一阵冷。
路上的行人都是裹紧了衣服疾步而行，好像走的快一点就能躲过这些寒冷一般。
路边，两个背影单薄的女孩坐在那里，一个压抑的哭，一个静默的安抚。
感情这个东西，一旦涉及到人性，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对于陈诺的痛苦，沈献没办法感同身受，二十多年里，她未曾因为感情苦恼痛苦过，更没有觉得哪个男人值得她去如此歇斯底里的痛哭。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陪伴，安慰。
许久，陈诺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了，“或者我早就应该听你的，做出选择，就不会再这么痛苦了，不会再多经历一次伤害了。”
陈诺的声音沙哑，眼神空洞的盯着路面上被风卷起来的残叶。
“现在还不晚，陈诺，一点都不晚。”
沈献上前揽住陈诺的背，天太冷了，温暖很重要。
两人坐了一会儿，直到路上行人渐稀，沈献才送了陈诺回家。
陈诺就是北冀本地人，家境优渥，算得上是中高产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陈诺十八岁的时候，父母就给她在繁华地带买了一套房子。
然而陈诺不愿意自己搬出来住，常常赖在父母家里当个乖宝宝，只在加班特别晚或者有朋友来探望需要留宿的时候，才会去住自己的房子。
今天的陈诺，实在不适合回家和父母同住。
沈献将陈诺送回家，照看着她睡着后才离开。
临睡前，陈诺还乖巧的和父母打电话撒娇，说自己加班太晚，今晚就不回那边的家里了。
她的父母抢着接电话，反复叮嘱她要注意安全，要早点忙完早点休息，早上起来一定要记得吃早餐云云……
真是幸福啊！
有那么一瞬间，沈献有点羡慕陈诺。
回到家，房间的灯因为出门匆忙没关，这样也很好。
——回来迎接她的不是黑暗。
简单的洗漱过后，沈献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
她已经很久没有审视过自己的内心了，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值得她挂念吗？
前几年因为学业，后来忙于工作，再后来，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完全把自己封锁起来……
她的青春似乎是有所缺失的，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一个不可提及不可忘却的人。
只有那些热血而惊险的岁月，填满了她的生活，理想和抱负不可或缺的支撑着她走到了二十八岁。
她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要去爱一个人……
房间里很暗，也很安静，沈献双手揉揉脑袋，在黑暗中伸手摸手机准备开个催眠曲听听，手还没摸到手机，手机屏幕就先亮了起来。
她顺着亮光拿出手机看，是一条来自周沐的信息。
“好多天没消息了，你还好吗？”
“我这几天在外出任务，回去了一起吃饭啊？”
“这么晚，你应该是睡了吧？”
一连三条信息，手机拿在手里解锁的时候还在震动。
沈献看着对话框里的哈士奇头像，是呲牙咧嘴的搞笑表情，她不自觉地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个头像周沐用了有七八年了吧？
“还没睡，等你回来了给你接风。”
一条信息出去，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很快，周沐那边就又回了过来。
“嗯嗯，你早点休息。女孩子别总熬夜。”还附加了一个月亮的表情包。
沈献了解周沐的工作状况，有时候执行保密任务时，手机甚至都需要上交，能得空拿到手机给她发信息，也是不容易的。
放下手机，沈献有些怀念曾经的那些岁月，虽有危险，却很“简单”。
不需要像现在在职场上一般人心复杂，如履薄冰。
使命感盘生在胸腔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一整个人都是鲜活的。
想着想着，沈献便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第二十九章 三年之约
顾琛担任申飞代理董事是有期限的，这件事沈献也是在一场临时董事会议上才知道的。
因为当初申飞内部发生巨大人员变动，顾琛被顾老爷子一手安排进来，引起了诸多老股东的不满。
为了施压，他们提出了三年之内顾琛必须让申飞的资产增长百分之六十的要求。
如达不到，届时董事会将公平公正的评选出新任董事长，而顾琛必须无条件退位。
彼时顾老爷子对这样蛮横、霸道又不切实际的要求，十分愤怒，并不愿意让自己的爱孙承担这么无理的要求。
其实若当时顾老爷子坚持，力排众议的就是让顾琛做了这个董事长，他们也奈何不了，大不了人心不快一阵子，总会有平息的那一天。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顾琛当场就应了这个挑战，并且主动出在做出成绩之前，他只做代理董事兼副总裁，三年为期。
顾琛此举，堵住了悠悠众口，也给自己接过了一副重担。
当时的申飞因为受内部人员变动的问题，股市动荡不安，市场上声誉同样有待观察。
顾琛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内部人员大整顿，紧接着就是开发新的商业领域，拓展了商业版图。
虽说起初都是小试牛刀，但不得不说，这两年他让申飞在行业内确实又上了一个台阶。
只是，要让一个集团公司总资产增长百分之六十之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天的董事大会，看似临时，实际上是这些老股东们蓄谋已久。
沈献在一旁看着一些年长的股东咄咄逼人，忍不住也为顾琛捏了一把汗。
“今天的董事大会除了接下来一个季度公司的工作计划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必大家应该也才想到了。”
说话的是以为头发花白，五十岁左右的老股东，也是当初跟着顾老爷子打天下的人，名叫章仕。
这章仕虽说不是占股最多的人，但是资历老，因此在股东们里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他轻易不发言，但一旦开口，那必定是非常之重要的事情。
此话一出，在场股东各自交换视线，对未说完的话了然于心，随即众人视线都转向顾琛。
沈献默默看着顾琛的侧颜，却见他镇静如常，手里拿着一支笔，有节奏地反转着。
“章老，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时间不是还没到呢嘛。”最先开口的是坐在顾琛身侧的顾诚。
他依旧一副含蓄儒雅的模样，一件深灰色新式唐装被他穿的出尘脱俗，眉宇间更是温和平静，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位章老比顾诚年纪都要长一些，此刻有些长辈训斥晚辈的口吻。
“小诚啊，我知道你爱护侄子，但商场上不就谈的是一个诚信嘛，当初那‘生死状’可是小琛自己签下的嘛，对不对？”
他说着，实现环顾一周，那些年老一派的股东纷纷出声附和，“是。”
“对，没错。”
“是这样的。”
顾琛依旧不语，眸色淡然的看着众人，玩笔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顾诚看了一眼顾琛，算是用眼神安抚他一下。
“事情的确是这样的没错！不是我护短，顾琛担任代理董事长的这段时间，咱们申飞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再说了，当初立下要让资产翻百分之六十这种约定，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所以……”
“所以，我会依照约定办事。”
顾琛接过顾诚的话，语气坚定的说。
“小琛！”顾诚急得低喝一声。
顾琛抬手安抚顾诚，继续说道：“当初是我自愿领命，我自然是要兑现自己的承诺，申飞目前虽说在不断的发展壮大形势还不错，但要达到当初百分之六十的涨幅，确实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说到此处，顾琛微微停顿一下，扫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继续讲了下去，“不过诸位要知道，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半月。”
两个半月时间，完成剩下的KPI？
沈献替顾琛感到泰山压顶，可是她却从顾琛脸上看不到任何压力或者惆怅，他竟然、甚至有些挑衅的在审视在场的人？
他当真那般的成竹在胸？
沈献忽然想到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位池宏，还有顾衡和池宏的会面，难道转机就在这个人身上？
那看来，顾家人还是拧成一股绳的。
毕竟自己家的产业，不想让它落到外人手里，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才是正理。
这么想着，沈献的心头稍微宽松了一些。
“可是小琛啊，这么短的时间，你要怎么做才能完成目标呢？”
坐在会议桌末尾的顾三叔顾衡说话了，他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在场的人，最后用了很大定力一般的才稳住看向顾琛。
顾琛抬眸，淡淡的看了过去，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顾衡像是被自家侄子的眼神给刺到了一般，缩缩脖子，很快转移了视线讪笑着说：“咳咳，不是三叔不相信你，我只是想代替大家问一问，一解疑惑。”
“嗯，是。”
“顾总要不要说说，我们也想了解一二。”
“对啊，想来小琛这边已有计划，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发力，没准还真能拼一拼！”
章仕接过大家的话，面色和蔼的看着顾琛，像是给晚辈打气一般。
顾衡和老股东一派，都非常期待的看着顾琛。
顾诚坐在一旁，双目盯着桌面，手在不停的转动手里的佛珠，看上去很为顾琛心焦。
顾琛见多数人如此期待，轻笑一声，用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非常谦和的说：“我知道大家都很为申飞的前途着想，但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我确实还没想好……”
“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章仕脸色愠怒，看着顾琛敲了敲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琛，你这……别瞎胡闹，好好说！”
顾衡安抚着已有怒气的章仕，蹙眉看着顾琛，教训儿子一样的引导他。
“不瞒三叔说，我真的没想好。但是我相信，到了约定时间，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顾琛依旧谦和斯文，笑得内敛而礼貌。
会议桌上议论声四起，最为愤愤不平的是以章仕为首的老股东们，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后辈实在是不堪重用，这么大的事居然连个计划都没有！
即便是以前有些成绩，恐怕也是得益于顾老爷子的点拨和两位叔叔的鼎力相助。
最重要的，申飞是所有股东齐心协力的心血，他们自然也少不了是这里面的功臣。
而如今，到了真正看他发挥作用的时候，这顾琛居然如此轻描淡写态度敷衍。
顾琛说完最后的话，便问了大家是否还有事相议，大多数人都在气头上谁会理他，不多几个欣赏顾琛的年轻股东这个时候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的眼观鼻鼻观心。
见众人都不说话，顾琛便起身退出了这为了他而专门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
第三十章 投石问死路
出了会议室，沈献急急的跟上顾琛的步伐。
走在前面的顾琛眉头紧锁，步伐比往日快了许多，背影挺拔的他身后隐隐散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这样的顾琛，沈献是未曾见过的。
“顾总，你压力别太大，我们不是还有池宏池总那边的项目么。最迟今天下午他们那边应该就会有答复，我稍后会联系一下池总的助理。”
沈献不太会安慰人，进了电梯后低声对顾琛说。
顾琛抬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目光有些嘲弄的看着电梯上变幻的数字，淡淡的“嗯”了一声。
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很失望，连同这个项目也一样的失望。
“我觉得池总这边的合作成功率还是挺高的，昨天他看到资料的时候很明显已经动心了，而且……”
“而且什么？”
一直沉默的顾琛，似乎对沈献的分析起了兴趣。
“而且昨晚我有看到顾副总和池总碰面，想来也是为了合作能顺利达成，有了内外的动机加持，池总那边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献话还未说完，就见顾琛忽然转过头来幽幽的看着自己，喉咙里的字眼就这么卡壳了。
“顾副总？我三叔？”
沈献一愣，随即回道：“是。”
“呵……”顾琛面色如常，嘴角微动发出一个听不太清楚的音符。
见沈献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顾琛忽而轻哂，“你按自己原来的节奏推进就好。其他的……不必理会。”
不必理会？
沈献来不及说好，电梯已到达，顾琛提步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出了电梯，沈献看了看顾琛一进去就自动合上的门，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觉得顾琛这个代理董事长做的并不那么容易，今天才知道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道催命符在。
希望池宏那边能传来好消息吧。
然而，池宏那边倒是提前给来了消息，只不过不是好消息。
电话是池宏的助理严谨打来的，池宏甚至都没有露面。
严谨那边告诉沈献，“池总让我代为转达，小顾总的这个盘子太大了，我们池旭吃不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献挂了电话后立刻去找顾琛汇报，偌大的办公室里，顾琛背身立在落地窗前，安静的看着窗外。
那背影，看上去无比的孤独，茕茕孑立。
沈献是在敲门后得了应允才推门进来的，可是顾琛并未回头，保持着他原来的姿势。
沈献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讲严谨刚才的意思转达给顾琛。
“嗯，我知道了。”
顾琛的反应很平静，完全出乎沈献的预料，原本就是在顶着压力推进这次合作，现如今合作没谈成，顾琛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他的侧颜倒是比往日冷峻一些，分明的下颌紧绷着，并不似是真的在享受窗外的风景。
对于池宏忽然放弃这次合作，沈献有自己的猜想。
原本在高尔夫球场上，他看到资料的第一反应明明是惊喜，不可能没来由的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的。
难道是……
“顾总？”
因为不确定，所以沈献格外犹豫。
顾琛听到沈献的话，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嗯？”
金丝边的眼镜，在阳光照耀下，闪烁过一层色彩波粼的光。
“投石问路，问的是一条死路么？”
顾琛面色沉着，不说话反一笑。
他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周围略矮的楼层和风景，好听的声音不见波澜的问：“你觉得申飞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沈献楞了几秒钟，随即答道：“行业领先，实力雄厚。”
“说真话。”
顾琛抬手扶了扶眼镜，笑意更甚，却看不出半点开心。
沈献默然，转身看向窗外小到不辨形状的车辆和行人。
风吹云动，变换着不同的形状，呈崩腾状在快速的移游，瞬间就掠过眼前，往他们看不见的楼顶崩腾而去。
好像看着这样的风景，人的内心才会晴朗明快，摆脱所谓的身份束缚。
沈献还是说了实话——
“人心复杂，真假难辨。”
顾琛没有没有回话，似是以沉默赞同她的说法。
落地窗前，风吹云涌，两个人身影对窗而立，静默无声。
顾衡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反常理的方式出现在沈献的视野里，从刘贺离开申飞前是顾衡的下属这件事开始，接二连三的反常规事情，都与他有关。
沈献不得不对这个人更多一些关注。
沈献不知道接下来顾琛还会有什么动作，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或许早已知道他的这位三叔与池宏的碰面，才是这次合作作废的主要原因。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如当初陈诺所说，顾衡反对顾琛担任申飞集团的董事长，所以到现在还在乱生事端阻挠？
倘若真是这样，沈献不由得更加担忧起秦莳来，倘若真如原先锁定的信息一样，那秦莳是否和顾衡是一派？
想想顾衡利用彭飞后又弃之、躲之，现在那个彭飞是拿了钱安静了许多，若是他再出现，顾衡又会以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
不寒而栗，她不希望秦莳变成顾衡的工具。
万一，顾衡是当初绑架刘贺妻女的那个人呢？于公秦莳受制于人。
于私，如果真是的顾衡策划了当年的事件，那秦莳又该如何自处？
一方面沈献觉得顾琛或许当初为了上位斩断了顾三叔的助力，另一方面顾衡的违反常理行径又让沈献觉得顾衡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
既然无法确定，那就且静观其变，看他们各自争斗。
晚上沈献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秋天的北冀天气很怪，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就会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很不幸的，沈献回家的路上就赶上了大雨，好在她出门一直都有带着伞的习惯，晴时遮阳雨天遮雨。
可即便是这样，因为雨太大，等她到家的时候下半身都已经被打湿了，一双鞋子里面更是早就灌满了雨水，走起路来“噗呲噗呲”的。
沈献冲进单元楼里，隔着门收了伞，跺跺脚地上立马就出现了两潭水。
一阵夹着雨意的风袭来，冻得她不由得打个哆嗦。
天冷的太快了，明天一定要多穿点才行。
她这样想着，折起水流如帘的伞，转身准备上楼。
“沈献。”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吓得沈献一个倒退，整个人踩空差点跌出单元门去。
一只手从转角处伸出来，稳稳的抓住她的手臂，才让她不至于真的跌倒。
待看清楚手的主人，沈献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拿流着水的雨伞戳了过去，还好理智占了上风。
“周沐，你想吓死个谁！”
那边一身黑衣的周沐却像是很乐于看到沈献这副狼狈的模样，“哈哈哈，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你是蓄意的！”
沈献缓过神来，笑着拍他一掌，后者自行让出一条道来，两人一起超楼上走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献大步向前，没回头问紧随身后的人道。
“今天上午到的，下午回了会对立做了报告，还好下雨之前我就过来了，不然跟你似的成了落汤鸡。”
“啧。”
沈献侧头看他一眼，嘴里发出一个往日里惯用的字符。
实在是无法反驳，现在的她双腿被湿了裤子缠着，又冷又难受，确实狼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