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平无奇
早高峰的地铁，永远拥挤。
沈献终于在最后一刻挤了进去，人贴人，脚磕脚，这样立在摇摇晃晃的地铁里，倒也安全，不怕跌到，也不用费力气平衡身体。
沈献扎在人群里，看上去实在是普通，衣着朴素，头发低挽，头上带着一顶属于工人阶层才会带的灰色帽子。
是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搬运工，她那被挤变型的旧单肩包里，露出灰色工装的一角。
地铁上的每一个人都面无表情的或坐或立，有的刷着手机，有的和沈献一样在闭目养神。反正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关注自己身边挤着的人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一个车厢里挤着上百人，却安静的只能听到地铁前进的声音。
忽然有女声惊呼：“你干什么，流氓！”
就在这时，地铁到站了。
“抓住他，他摸我还偷拍！”女孩子无助的声音在到站离散的人群里，被冲击的有些模糊。
沈献被下车的人群挤到了门边，人群缝隙里她看到出声的女孩正和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拉扯着，那男人一把推开女孩，自己顺着人流朝车厢门口挤去。
车厢里人很多，不下车循声看过来的人也很多，下车的人也只是匆匆瞥一眼，然后赶着向外挤。早高峰的地铁里，每一个人的时间都是按分算好的，没有人愿意在这紧张的时间里，浪费一分钟！
那人凭着自己高大的身躯，左右扒拉着，很快就挤到了车厢口，沈献一把扯住他：“照片删了！”
男人低头看一眼瘦小的沈献，冷漠的发出一个不屑的音符，直接往车厢外面走。
沈献揪着他的手臂不松手，此时车厢关门的预警声已经响起，男人凶狠的推一把沈献，将她狠狠的撞在旁边坐椅的铁架上。
顾不得疼痛，沈献直接跟着他下了车，身形敏捷，动作连贯。只见她脚下一勾，手腕一拧，就将高大的男人绊倒在地，她半只腿跪压在男人身上，手臂用力，拧着他的胳膊直到他疼的“哇哇”乱叫。
“臭流氓，快把我照片删了！”被侵犯的女孩在车厢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也挤了下来。
这边的骚动已经引起了地铁安保人员的注意，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女孩简单的跟他们说明的情况，沈献才将男人拽起来丢给他们。
“报警吧！”沈献说了一句，理理自己有些歪的帽子，转身去排队坐下一班地铁。
“好，真是谢谢你啊！”看着同样是女生的沈献，那女孩感激万分。
沈献点点头，没有回话，提步朝人少的队伍走去。
这段小插曲好像对沈献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她看上去依旧面色沉静，甚至连一丝见义勇为后该有的快乐都没有，她还是像个勇士一样的挤上地铁，踮着脚在拥挤的人群里闭目养神。
希望不要迟到，明明为了不迟到才专门由省钱的公交改坐了地铁，可这一耽误，就是五分钟一趟的车次间隔。
不出意外的，沈献真的迟到了。
当她换好灰色的工装匆匆赶到仓库时，办公室主任已经亲自站在那里训导大家了。
“沈献，你说你天天那么准时，怎么偏偏今天迟到了呢？”主管悄然蹭过来，低声训斥。
“对不起，主管我……”
沈献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正激昂训话的办公室主任李卫发现了。
“那是谁？怎么回事，现在才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献咬咬唇，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聋了还是哑了，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李卫一只手指着她，唾沫横飞的问。
“快说啊你倒是！”主管生怕牵连到自己，撞一撞沈献低声道。
“今天是申飞副总裁亲自检查仓库的日子。”沈献回答。
“今天是我们申飞国际物流的副总裁，带着媒体记者，亲自莅临我们仓库，指导工作的日子！宣传我们申飞物流的大日子……”李卫抑扬顿挫，语重心长更正沈献。
“所以今天，任何人都不许给我出差错，听到了没有？时间紧迫，晚点再跟你算账！回去站好！”
李卫一声命令下，主管立刻拉着沈献站到队伍的后排。
整齐的两排员工，站在那里又听了一番办公室主任的慷慨陈词后，才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包括那些搬运货物的机器人。
沈献熟练的点货、分类，然后将货物按照划分好的区域入库。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轻松而有力。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不小的动静，申飞集团的副总裁顾琛，北冀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带着媒体和集团的部分高层走了进来。领头的男人一身橄榄灰西服，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气质，只见他单手插在裤兜，双目炯炯，扫视一眼仓库——
所有的工作人员忙而有序，架子上的货物整齐的摆放，仓库干净，高科技的机器人在信息指引下，灵活的顺着弯道搬运重物。
很好！顾琛眼神里露出一丝肯定。
宣传部总监给媒体记者们介绍着仓库的情况，闪光灯闪烁着，相机“咔嚓咔嚓”的在拍照，记录着仓库里的情形。
放眼望去，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数是男人，只有个别中年女人。极少见的，一个年轻的身影活跃在人群里，她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面色素白，神情专注。她看上去很瘦弱，但搬运起一整箱的货物，又好像极孔武有力。
顾琛眯了眯眼，似乎已有些意外，居然有年轻女孩愿意来仓库这种地方工作？
有记者随机的采访仓库的工作人员，那些早就让背的滚瓜烂熟的稿子，让他们在应对记者的问题时，很是游刃有余。
办公室主任卑躬屈膝的跟随在顾琛身后，介绍着今天货物出入库的情况，时不时的递上一两句自己在这期间做出的努力。
就在所有人各司其职专注工作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惊吼声。
“救……救命，炸弹！有……炸弹……”
一瞬间，这声音炸破了整个仓库。
惊叫声，逃窜的脚步声，人与人、与货物碰撞的声音，充斥着原本井然有序的仓库。
炸弹！
这两个字彷佛炸在了沈献的心上，她顿了顿，紧接着飞速朝发出声音的角落跑去。
第二章 紧急救援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被倒落的货架压在下面，层层跌落的货物将他死死困在里面。就在不远处的角落，安装着计时器的炸弹闪着红光，同时伴有可怕的“嘀嘀嘀”声。
沈献盯着炸弹计时器，脸色发白，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快报警！”赶来的顾琛沉静命令道。
他的身后三三两两的还跟着一些胆大的工作人员和记者，几个不怕死的记者还在拍照。
“来不及了！”沈献看着五分钟往下的计时器，微微侧首朝身后说着。
“所有人，立刻撤离，快！”
她大喊一声，朝身后看去，“只剩不到五分钟了，快走！”
一听到不剩五分钟的时间炸弹就要爆炸，那些人立刻鸟兽四散，一个个疯了一样向外跑去。
片刻功夫，喧闹的仓库随着人群的逃离，安静了下来。
“老大，救我！”
压在架子下面的人，正是顾琛的特助张弛，他脸色憋得通红，渴求的看着立在不远处的顾琛。
“你可有办法？”顾琛没有离去，他焦急的询问站在自己前面的沈献，这个女的不怕死也不跑，或者，她可以做点什么？
沈献回头看了顾琛一眼，他的身后空荡荡。偌大的仓库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沈献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动作僵硬，眼眶泛红，她的身体也在颤抖，但眼神意外的坚定。她抬手拿过旁边货架上的剪刀，手在剧烈的颤抖，这身体彷佛不受她的控制一般……
“请你救救我，救救我。”躺在地上的张弛，看到眼前穿着工装的女孩迟疑不前，也想要奋力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微弱的呼救。
四分三十秒，四分，三分五十五秒……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红色的数字在骤降，滴滴声刺破沈献的耳膜直冲大脑，爆炸声，呼救声，糊了双眼的鲜血，肩背上温热的重力，所有听觉、视觉、感知组成的东西，杂乱无章的在她脑子里乱窜。
“来不及了！”一道低沉焦急的声音将沈献从混乱中拉出来。
沈献视线重聚，看一眼地上的男人，脸上是恐惧，无助，祈求，以及——对生的渴望。
左肩的疼痛加剧，沈献用尽全力走到墙角炸弹前，快速分析了一下炸弹的构成，抬起右手，剪刀锁定在其中一根黄线上。
顾琛已经来到张弛身边，他扶着张弛的上半身，担忧的看着前面瘦弱单薄的背影。
生死在此一举了！
沈献的手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汗滴落了下来，她没有犹豫，闭上眼睛用力的一剪。
“滴——”终于在红色数字停留在00：45的时候，她终止了这场爆炸。
顾琛微不可察的长吁一口气，他低头安慰着绝望的张弛：“没事了，危险解除。”
张弛感激的看了一眼顾琛，高度的紧张，加上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昏厥了过去。
顾琛抬头看向那穿着工装的瘦弱背影，她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献看着眼前的炸弹，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任凭脸上的汗水滴落，她却丝毫没有要擦掉的意思，只觉得左肩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这疼，好想要顺着她左肩的血脉，钻进心脏，然后传遍全身，啃食掉她整个人一样。
医务人员和警察很快赶了过来，昏迷的张弛被从货架下解救了出来，抬上救护车带走了。
“多谢！”顾琛迈着长腿走过去，朝蹲在地上的沈献伸出手。
沈献彷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她抬起头看着顾琛，涣散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聚焦。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握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艰难的站起了身。
她脚步迟缓的，一步步朝外走去。
仓库外面，听到炸弹已被拆除，工作人员和媒体记者们又聚了回来，他们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好像是一个女库管员和顾总没有出来。
难道是库管员拆了炸弹？为什么申飞物流的仓库里会有炸弹？这炸弹是为今天的顾琛视察准备的？一个小小的管理员真的有拆炸弹的本事？还是她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这些问题困扰着现场每一个人，尤其那些记者，这要是能抢到第一手报道，那可比单纯的报道申飞物流的高科技仓库有看头多了。
你想想，一个小小的仓库管理员，居然身怀拆炸弹的绝技，仅凭一人的本事拯救了两条生命和一整个仓库上千万的货物，简直是一大传奇！
因此，看到缓步走出来的沈献时，那些记者们就纷纷围了上去。
“是你拆除的炸弹吗？”
“你一个库管员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是凑巧赌了一把还是你受过什么训练？”
“你真的只是一个仓库管理员吗？还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能告诉我们里面发生了什么吗？是你拆的炸弹还是顾总？你为什么不逃离？”
……
一系列的问题冲着沈献而来，他们的相机几乎要怼到沈献的脸上。拥挤中，沈献的帽子几乎被打掉，刺眼的闪光灯让沈献立刻回神，她慌张的戴好帽子，压低帽檐，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
记者们见她后退，更进一步的围了上来。
慌乱之中，沈献撞到了身后一人身上，她躲闪着照相机，将自己的脸埋进那人怀里。
毕竟是刚才救了自己和张弛的人，顾琛没有推开她，反而单手拉起自己的西服一侧，将沈献的脸遮了起来，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肩膀。
“关于今天的事情，我们会配合警方调查清楚，随后召开专门的记者招待会以作说明。现在警察还在排查是否有其他的危险物品存在，为了确保各位的安全，还请尽快离开这里。”
顾琛声音低沉有力，即便是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危机，他依旧是那般的矜贵从容。他有条不紊的说完，便护着沈献在人群中缓缓朝外走。
虽然听到顾琛说也许会有危险存在，但是为了第一手新闻，那些记者还是不肯离去。毕竟现在警察也来了，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危险，一众人不肯放弃的追在两人后面。
顾琛皱皱眉，冲等候在外面的公关宣传部总监李飞使了个眼色。
李飞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拦住紧追不舍的记者们，开启了他的专业技能——紧急公关。
第三章 走路机器
顾琛一路护着沈献，离开了喧闹的人群，来到办公园区一处安静的角落，将她安置在长椅上坐下。
“安全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说道。
沈献佝偻着身体，帽檐遮住了她一大半的脸，从顾琛的角度看上去，她显得格外消瘦，尖削的下巴，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在生死一线，豁出性命拆炸弹的人。
“多谢。”
沈献声音略有些沙哑，她没有抬头，双手死死抓着长椅的边沿，仿佛这样会让她更有安全感一些。
顾琛没有离去，反而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你刚才，很勇敢，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沈献。”沉默许久，沈献发白的双唇挤出两个字。
顾琛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为什么她会拆炸弹？为什么她让所有人离开自己却留了下来？为什么明明她很害怕，却愿意为陌生人以身涉险……最后却只问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沈献的工装肩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半截丑陋难看的伤疤。
顾琛看她不说话，伸手想帮她把衣服拉一拉。
这一举动，却侵犯了沈献似的，她触电般躲开男人的手，警惕的看向他。
顾琛有点尴尬，收回悬在半空的手。
“你刚才不怕吗？为什么不跑？”
终于，顾琛还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沈献的情绪稳定一些后，她对上男人明亮的眸子。不同于男人的沉静，她问的有些犀利：“你不是也没跑？你留下来，只是因为困住的是你的助理？如果困住的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你还会留在那里吗？”
顾琛愕然，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困在那里的人，不单单只是他的助理，更是他的生死兄弟！
那种时候，他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就不要拿来问别人，有些东西，是没有选择的。危险，也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做选择。”
见顾琛沉默不语，沈献不想再多言，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顾琛站起身来，从西服内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我觉得，你不应该只呆在仓库里。这是我的名片，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提出你的要求，合理范围之内，我会尽可能满足。”
沈献没有接顾琛递过来的名片，“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今天的事也不需要任何嘉奖。谢谢！”
说完，她就打算离开。
顾琛见状，快速将手里的名片塞进沈献工装的口袋，“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今天说的话，永不过期。”
沈献不想多做拉扯，故而没有再反驳他任何，转身离开了。
顾琛看着离去的单薄身影，眸色深沉，他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立刻派人过来配合警方调查，另外，给我查一个人……”
初秋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发凉，沈献肩膀处裸露的皮肤和伤疤，却像被秋风烙过一样的发烫，发疼。
她没有再回仓库，给主管发了条信息请假，就离开了人潮汹涌的仓库园区。
沈献没有打车，没有坐地铁更没有坐公交，她依旧戴着帽子遮着脸，背着她老旧的包，包里装着破损的工装。她低着头，沿着街道疾步而行。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走路机器！彷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躁动、恐惧、后怕、波涛汹涌的内心安静下来。
就这样，沈献从烈日炎炎走到了夜色降临，双腿犹如灌铅一般，但是她一直没有停下来，脸上落下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嘴唇干裂，眼神空洞。
就这样机械的迈着双腿，走过喧闹的街道，跨过黄昏中发着光的天桥……一路走着回到了自己小屋。
她丢下包，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啤酒，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楼顶的天台上，坐在石凳上仰头猛灌。
路灯啊，就在她眼前渐次亮了起来。
这座城市依旧继续着它的灯火辉煌，没多少人会在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是不是有人失去生命，是不是有人发生意外。
只要事不关己，这个世界就是和平且美好的！
可是沈献呢，她的世界是否美好？
“沈献。”
一道熟悉又略有些疏离的声音，从天台通道口传来。
沈献身形一颤，停下了正在灌酒的动作。但是她没有回头，好像在害怕什么，又好像在极力否认刚才这道声音的存在。
她一仰头，又给自己猛猛的灌了一大口酒。
脚步声愈来愈近，沈献越喝越猛。
一只修长的手，从她后颈绕过来，握住她手里的酒瓶。
“沈献，三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人的声音干净好听，磁性有力，在沈献的耳边温柔低语。
只这一句，沈献的眼眶迅速泛红，水雾蒙了上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男人拿过沈献手中的酒，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一身黑色的衣服，将他融进了同样黑的夜色里。他的身体修长健硕，周身散发着钢铁一样冷峻的气息，这和他刚才说话时的温柔形成强烈的反差。
“周沐，你来了。”
沈献语调平静，双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人，好像是注定了知道，他会来的一般。
周沐在沈献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温柔的给沈献擦去她浑然不觉流下的眼泪。
“我看到了媒体关于申飞集团的报道。”周沐略微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和你的照片。”
虽然那些照片都只拍到了沈献的半张脸，但是那么熟悉沈献的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顺着申飞物流这个线索，他很快就找到了沈献的住处。
三年了啊，他终于找到她了。
心疼的看着眼前消瘦的女子，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
“沈献，你又瘦了。”
“你还是老样子。”看着眼前黑夜一样冷峻的男人，沈献勉强扯出一抹笑。
那笑啊，真是比哭还难看。
第四章 她的身份
“沈献，我知道这三年，你一直有给小白的父母打钱，送生活用品，他们说，让我替他们跟你说声——谢谢。”
小白这两个字眼，一下扎痛了沈献的心。她紧紧咬着牙关，极力克制自己的心痛。
“沈献，三年了，你该放下了。”
周沐伸手拉过沈献的手，温热干爽的大手，成了沈献在这微凉秋夜里唯一的温暖。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沈献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她颤抖着哭倒在两人握着的手上，积压多年的悲伤在这一刻撕裂了口子跑出来。
周沐另一只手抚在沈献背上，安抚着。她的悲伤，他感同身受。
因为逝去的，是他们同样在意的战友——小白，白绽。
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沈献是一名非常专业又果敢的拆弹专家。专业能力过硬，又胆识过人的她，拆除过上千枚炸弹，解救过无数被困、被绑的群众，在民众财产和生命受到损失之前，她总能将可怕的威胁拆除。
她和无数藏在暗处的危险争分夺秒，她从来没有输过。
是的！她沈献，从无败绩！
不仅如此，她还凭一己之力研发了炸弹分析仪，用来快速分析各种炸弹的结构、以及引爆装置。
而小白，是她最好的拆弹搭档。
可是就是这样战无不胜的沈献，在一起行动中让自己的战友丢掉了性命。她永远记得在剪完线的那一刻，小白颤抖的声音：“沈献，线路不对。”
紧接着，小白就义无反顾的扑了过来，将她护在身下，那刺耳的爆炸声之后，小白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她肩背上，也因为这场爆炸，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就像是小白最后扑过来的重力，它们永远的留在了她的肩上。
那件事后，沈献引咎辞职。虽然大家都极力挽留，说错不在她，可是沈献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沉着冷静地面对那些可怖的炸弹。
她隐姓埋名，断了和从前所有的联系，做着最不需要动脑子的体力工作，是逃避也是自救。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了，还是没查到那起绑架案的凶手吗？”
许久之后，沈献沉重的问。当年那一场爆炸，带走了她最好的伙伴，还有被绑架的那对母女。
周沐摇摇头，“那家的男主人，在听到自己的妻女解救失败后，放火烧了家，连同他自己。”
一把火，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不过……”沉思一下，周沐继续说道：“不过有调查到，那个男人生前是申飞国际的中层管理人员。”
申飞国际？沈献一愣。
“难道说，那起绑架案，和申飞国际有关？”
周沐微微点头，“说不好，调查这许久，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对方很聪明，痕迹抹得很干净。”
是很有技术的绑架，他们调查这么久，竟然连当初那对母女被绑架的原因都不得而知。当初沈献也不是没有查过，只是根本没有任何踪迹可循。
“或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献两只手交握着，她的眼睛在泪水清洗过后，闪闪发亮。言语间更是坚定。
“你——”周沐盯着她的眼睛，略有些期待，“你回来吧，沈献，我们需要你。”
听到周沐的话，沈献没有一丝犹豫的摇头，“过去的那个沈献，已经不复存在了。周沐，我已经不适合待在队里了。”
周沐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隐痛，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终究不复存在了吗？
“来，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新的出突破口，沈献看上去轻松了一些，她拿起身边的酒递给周沐。
周沐不知道沈献要做什么，但是他坚定的相信，沈献一定做了自己当下认为最好的选择。而他，也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她，信任她。
两个人喝着酒，说着话，过往那些披荆斩棘，出生入死的岁月，犹如就在眼前。
“沈献，我厉不厉害，最强剪刀手！”小白总喜欢在完成任务后臭屁的跟沈献得瑟。
“沈献，记得买薯片，你昨天吃了我三片，你得还我三袋……”
“沈献，你看我像不像爱德华……”
“沈献，线路不对……”
言谈间，小白阳光爱笑的脸出现在沈献脑海里，过去的那一幕幕，在一片残血和漆黑中永远得封存在了岁月里。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还是就这么一直在物流仓库干下去？”
周沐饮一口酒，转头问怔怔出神的沈献。
“呵，在物流仓库也挺好的啊，不用动脑子，不用思考，每天只是用力的搬搬搬，每天都能累到筋疲力尽，然后回来就能安稳的一觉睡到天亮，呜呼快哉！”
沈献举起酒瓶，透过酒瓶的玻璃看远处的灯光，朦朦胧胧的，还真是美。
“沈献——”
周沐无奈的唤一声她，蛟龙岂可困于浅渊。他们的沈献，不应该只是这样的。
“小白也不愿意看到你如此的。”周沐劝慰道。
“来，让我们敬小白——”
敬小白——她最好的同学，战友，搭档；敬他们过去最热血的岁月；敬再也回不来的沈献……
沈献看上去有些微醺，她说着，自顾自的和周沐手里的瓶子一碰，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是谁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事实证明，这句话说的真对。
沈献没有告诉周沐她的决定，有些事，以周沐的身份去查，反而受限。她要自己去一探究竟，希望小白在天有灵，让她早日查明真相。
送走周沐后，沈献翻出工装里的名片，不加思索的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喂，顾总？如果你今天的许诺算数的话，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去申飞总部工作的机会。”
电话那头，男人看着手中的简历眸色深沉，“好！明天上午十点，你直接到申飞顶楼，会有人接你。”
“好！”
没有多余的话，两人就这样完成了这个重大决策。
顾琛手上的简历，是沈献的。除了这三年在申飞物流的工作经验外，她之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
第五章 初入虎穴
次日，沈献如约来到申飞大厦的办公楼，进了大楼说明来意后，前台直接领她去了三十五楼的专属电梯。
身后隐约有人私语：“这是谁啊？怎么直接上顶层？”
“谁知道呢，顾总亲自安排下来的，咱也不敢问。”
“该不会是昨天拆炸弹的那个库管员吧？”
“还真是，看着挺像，也不知道昨天那炸弹到底咋回事……”
三十五层是顾琛的办公室，一般人上不去。电梯到达时，门口已有人在等。
“沈小姐，这边请。”一个穿着干练的女孩，笑着给沈献领路。
沈献一身白衣黑裤，素洁的与这贵气十足的办公楼极不相符，不远处有人偷偷看过来，都想看看昨天的那个英雄是个怎样的人。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孩，不过一眼看去，她整个人看上去又极为干净。
是的，干净！清冷的气质让她身上彷佛自带冷气，让周边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沈献到的时候，顾琛已经在等了。
“张弛昨天受伤了，他养伤的这段时间就由你暂代他的工作……”顾琛一身咖色西服配白色衬衫，戴着金丝边眼睛，矜贵儒雅。
他打量一下沈献，见后者的表情略有些迷茫，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先在跟在我身边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吧。”
就这样，并未做过多赘述，顾琛就安排了沈献的工作。
沈献有点诧异，正常的进入公司不是都要有些面试流程什么的吗？即便是她来的特殊，最基本的了解应该还是要有的吧，比如她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沈献立在原地，询问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
顾琛眼神深邃，盯着沈献的眸子起身问：“我问了，你会全盘托出么？”
沈献从容的回看他，在想着他大概会问一些什么样的问题。虽然昨晚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但是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好对付。
顾琛并没有提出更明确的问题，沈献沉默一下，还是按照自己了解的面试流程，认真且详细的表述了自己在物流仓库这三年的工作内容。
顾琛若有所思的听着，没有质疑，也没有补充问题。
关于沈献在申飞物流这三年的工作情况，他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清楚，所有被询问的相关人员都说她工作认真严谨，乐于助人，也很一些想法去帮助大家提高工作效率。
比起别人对她的评价，沈献对自己的介绍，实在是过于保留含蓄了些。
顾琛认真的听她讲完，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就让秘书带着她去办理入职手续。
沈献被刚才的女子带去了另外的楼层，接待他们的人事部同事，对女子很是恭敬。带着她们找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一步一步指导沈献填写了好些材料，接下来又是录指纹、制作员工卡片、开通三十五楼出入权限等一系列程序。
等办完这些后，沈献又被带回了三十五楼，去了一个离顾琛办公室不远的房间。
“这里以前是张特助的办公室，你暂时就在这里吧。另外三十五层除了顾总外，还有我们三个秘书，我叫马琪，和另外两个分别负责不同的秘书任工作。更详细的你以后会慢慢知道，那你先整理一下，我去忙了。”
说完，马琪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沈献一时间有点懵，“请问，我这个——工作，都应该做些什么？”
马琪回身一笑，看着比自己还长几岁的沈献，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你这个岗位特殊，所有的工作内容都是顾总亲自安排。简单来说就是，顾总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顾总没有安排，你就先呆着吧。”
说完，留下一脸困惑的沈献转身离开了。
沈献环顾一眼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一时间有点迷茫。
她从来没有进入过职场，以前虽然听闻过一些职场上的事情，但当真让她站在这里，还真是无所适从。
不得不说，申飞真的是财大气粗，一个特助都能有一间这样奢华的办公室。
沈献看着办公室里摆放着许多张弛的物品，也不好随意挪动，只整理了一下办公桌，安静的坐了下来。
沈献呆在办公室里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她索性开了桌上的电脑着手查看一些资料。
因为电脑已经被技术人员设置了新的系统，除了一些简单的公司介绍和基础的资料外，张弛原有的资料她都无权限查看。一上午下来，竟是一无所获。
这顾琛，不会是把她忘了吧？
她这样想着，出了办公室。整个三十五楼安静的出奇，原来坐在顾琛办公室外面的几个秘书也都不在。
沈献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这个申飞集团，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神秘莫测。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吓得正闲散慢走的沈献一哆嗦。转过头却看见一个手里拿着外卖袋子的女孩，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女孩一身粉色的长袖短裙，脚踩米色高跟鞋，露出一双修长美腿，黑色的头发被她挽成一个高高的丸子头，皮肤很白，画着精致的素颜妆。看上去职业又不是甜美。
“我那个……随便看看。”
沈献有点不好意思，指指身后空荡荡的区域。
见沈献这般，那女孩忽然“扑哧”笑出了声，原本就长相甜美，这一笑，更是眉眼弯弯，嘴角含春。
“现在是午饭时间，大家都出去吃饭了，你是不是还没订外卖？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
沈献一上午心思不定的，倒是把吃饭这件事忘了。她看了一眼女孩手里的减脂餐袋子，摇了摇头“没事，我等下再说，还不饿。”
“你就是昨天拆炸弹的那个女孩吧？你好勇敢啊，你怎么确定自己能搞定那个炸弹的？”
女孩一边向茶水间走，一边询问沈献。
沈献并未立刻回答，缓缓跟过去，想要倒点水喝。
“虽然顾总没说，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是你，你都不知道，今天整栋申飞大楼里都在说你呢。”
“说我？”沈献讶异。
“当然了，这么传奇的一个人物，因为一枚炸弹从最基层直接跳到到申飞三十五楼，这可不是寻常人能遇到的。”
女孩看沈献要倒水，帮她拿了备用的杯子，自来熟的凑过来问：“你跟我说说呗，你是怎么拆的炸弹？顾总当时真的陪着你？当时真的像媒体报道的那么凶险吗？”
一连串的问题，沈献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凶险什么凶险啊，已经出结果了，那炸弹就是个恶作剧，假的——公司发布会都公布结果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两人的谈话，沈献刚喝了一口水，就看到马琪和另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什么？恶作剧？”
沈献身边的女孩显然不信，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顾总和警方沟通了一上午，想必是已经鉴定过了的。也不知道谁那么闲，搞这种骇人听闻的恶作剧。这下好了，倒给你捡了个大便宜。”
马琪这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沈献说的。
“顾总在哪？”
沈献猛然起身，看着马琪的眼睛冷声问道。
“三，三十四楼会议室。”马琪一愣，磕磕巴巴的回答。
没有迟疑，沈献绕过两人快速朝电梯厅走去。
“拽什么拽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拆了个真炸弹呢！”马琪嘟嘟囔囔的冲沈献的背影白了一眼。
三十四楼的人明显要比三十五楼的多，看到沈献有人侧身让路，却无人上前说话。沈献双目炯炯的扫视一圈，在一个落地窗前隐约看到了顾琛的身影。
诺大的会议室里，顾琛一个人坐在主位，懒懒散散的凝眸看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献推门进去，“我……”
话还未说完，顾琛抬手摆了摆，示意她将门关上。
沈献关上门，几大步走到顾琛跟前，压低了声音坚定的说道：“那炸弹不是假的！”
顾琛抬眸，静静的看着沈献，并不答话，而是将手边的一摞资料丢给她。
沈献拿起来快速翻阅，只见上面红红绿绿的曲线和一些合同，大约是终止合作一类的，她不解，再次望向顾琛。
“今早一开盘申飞的股票就跌停，这些，是合作方发来的终止合作协议。”
顾琛依旧懒懒的，靠在椅子里不紧不慢的说。
所以呢？沈献不懂他要说些什么，这和那枚炸弹有什么关系？
顾琛似乎是看出了沈献的不解，继续说道：“申飞物流成立至今十几年，从未出过问题，沈献，你说说，为什么那枚炸弹会在昨天出现在仓库？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
顾琛直视着沈献的眼睛，眼神平静，上位者的威压从他的金丝边眼镜后透过来，压迫着周围的气流急速旋转。沈献毫不回避的看了回去，两人许久没有说话。
“因为昨天你在那里。”沈献淡淡的回答他。
顾琛微微点头，像是赞同她的话。
“那枚炸弹是给你准备的！”
沈献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有人在申飞物流的仓库里，给申飞的总裁准备了炸弹？
他们的目标是顾琛！
“申飞的声誉不能受损，申飞物流的工作更不能停，而外界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琛懒懒的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所以你相信那枚炸弹是真的？”
沈献见他这般，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对外宣称是恶作剧的缘由。
顾琛没有回答她，抬步向外面走去。沈献跟上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前面的人忽然止步。
“一个优秀的助理，要先从学会整理资料开始。”
顾琛侧身，修长的手指了指会议桌上沈献翻过的文件。
“哦，好。”
沈献随口应了声，转身迅速将桌上的文件收集起来，抱着追了上去。
外面的人见顾琛出来，纷纷让路问候，那肃然起敬的态度让沈献想到了古时的皇帝。她抱着文件走在后面，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对这些人作何回应。
两人一路走到了电梯厅，三十五楼的电梯是独立的，并不需要等待。
顾琛先走了进去，沈献也跟着站在一旁，电梯门却迟迟没有合上。
沈献脑袋一个激灵，她下来的时候忘带卡了！
三十五楼的电梯是特供的，上楼的时候必须刷卡，且只有他们几个人有这个权限。
“我……忘记带卡了。”
沈献微微侧首看一眼顾琛，声音不大不小的说。
只见顾琛上前半步，手指在一处按了一下，电梯门这才关上。
原来可以按指纹啊，那干嘛还非让我们刷卡。沈献腹诽，却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说实话，她觉得顾琛是防着她的，不然上午配合警方调查，为什么不带着她这么重要的人证。
第六章 互相试探
当然，沈献也是防着顾琛的。
这样大的一个集团，由顾琛这样年轻的人坐镇，他势必不只是个虚有其名的富家公子。那么当年的绑架案，和他又有多少牵连？这申飞集团，当真如外界看到的那般和平辉煌？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电梯，马琪手里拿着iPad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给顾琛讲他下午的行程安排。
沈献手里抱着文件，不知该进该退。
“下午的会议推迟，去备一些营养品。”
顾琛随意的扫了一眼iPad上的行程单，淡声吩咐着，说话间，长腿已经迈进了办公室。
“好的，顾总。”
马琪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收住脚步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这干练的操作和令行禁止的专业度，让沈献不得不佩服。
沈献抱着手里的资料，看一眼合上的门，只得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这些资料是申飞集团因炸弹一事，一夜跌入谷底的最好证明。
她很快就看完了资料，脑子里分析着这些协议的内容，都是大型企业的货运终止合同，涉及金额庞大到她无法想象，这要是真的终止合作，申飞得损失多少钱……
想到这里，沈献倒也理解了为什么申飞会对外公布那样的信息，或者这是顾琛的权宜之计。
可是真的不去调查安装炸弹的人和用意了吗？安装炸弹的人知道顾琛昨天要去仓库，所以才提前在仓库安装了炸弹，搬走上面的货物引爆装置会被启动，可是为什么要对顾琛下手呢？
竞争者？仇人？
不对，商业竞争的方式很多，不至于残忍到害人性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顾琛有仇人——而且这个仇人还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正当沈献想的出神，门口传来短暂的敲门声，随即门就被推开了。是中午邀请沈献一起吃饭的那个甜美秘书。
“顾总要去医院探望张特助，要你一起。”
那女孩说着话走进来，将手里的几大盒营养品放到沈献桌上。
沈献低头一看，全是鹿茸人参之类的高档货，还真是……大手笔，只是这类营养品，真的适合张特助这样的病人吗……
“张特助伤的严重吗？”
沈献只记得张弛昨天被压在架子和货物下面，具体伤势怎么样她也不清楚。
“好像挺严重的，不然顾总也不会亲自探望，但愿……”
甜美妹子说着，眼眶竟有些翻红。
“对了，我叫陈诺。”
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甜甜一笑自我介绍着。
“沈献。”沈献微微点头，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的。”女孩欲言又止的停顿一番，接着说：“虽然那枚炸弹是假的，但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勇气。”
沈献垂眸看着桌上的营养品，不知如何作答。现在大家已经不约而同地一致认为那枚炸弹是个恶作剧，综合考量之下，她也不便再多做解释。
“谢谢你。”她淡淡的说。
“不用太客气啦，你初来乍到，肯定很多不适应的，等你熟悉就好了，虽然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还能呆多久，毕竟炸弹是假的。
沈献大约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她和顾琛都清楚真实情况是怎样，但是她不知道顾琛心里作何打算。毕竟，在外人看来，她能当上这个特助，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节奏分明的脚步声，顾琛已迈步走向了电梯厅。
“快，顾总要去医院了，你快跟上。”
陈诺说着，将桌上的营养品塞到沈献手里，轻推着她朝外走。
顾琛听到动静，微微侧首看了过来，并未说什么。
陈诺冲沈献眨眨眼，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恢复她职场丽人的优雅离开了。
去医院看病人为什么要加油。沈献心里笑着想，或许陈诺是想让她加油好好表现，争取留在三十五楼吧。
这样想着，不觉对这个甜妹子多了一些好感。
一路上，顾琛似乎很忙，电脑就没合上过，电话不断。沈献坐在前排，规规矩矩的捧着几大盒营养品，实在不知道其他特助遇到这样的情况会做什么。
既然老板没吩咐，那她不要打扰就好了。
顾琛倒也不回避，跟人沟通说的都是重大决策和方案，他似乎也完全忽略了沈献的存在，司机更只像是一个工具人，不言不语的只管好好开车。
车子到了医院的时候，顾琛还在电话会议里，沈献也不敢动，坐在位子上默默等待。时间久了，端坐着的沈献有些不舒服，扭动着身体换个姿势。
顾琛瞥了她一眼，几分钟后结束了电话会议。
司机立马下车给顾琛开门，沈献也紧跟着下车，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她不由自主的长长吸了口气。
医院里人来人往，顾琛这样的人一出现，很自然的吸引到了不少目光。
身姿挺拔的顾琛，仪态矜贵的顾琛，不说一语就让人觉得无法靠近的顾琛，就这样率步走在前面。沈献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四处投来的灼灼目光看的她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电梯里有点拥挤，难得的，顾琛伸手替提着重物的沈献挡了挡门。
“谢谢。”
沈献艰难的进了电梯，不自觉开口向顾琛道谢。
顾琛对自己人是真的好，张弛生病，住的也是费用不低的特护病房，顶层高级的装修和设施，看上去甚至都不像是在医院。
“老大，我疼。”
张弛的一条腿被吊了起来，看到顾琛进来，他丢掉手里的iPad可怜巴巴的说。
顾琛看了一眼他被吊起来的腿，和苍白的面容，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我知道。”
沈献跟在后面，看着顾琛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是？”
病床上的张弛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献，有一瞬间的疑惑。
“昨天是她……”
顾琛话尚未说完，张弛已经激动的叫了起来，“是你，我记得你，我的救命恩人！快快……呲——”
由于太过激动，张弛的大动作牵动了伤腿，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克制一点！”
顾琛拉住晃动的牵引绳，对张弛的反应表示很无语。
沈献走上前去将手里的一堆盒子放下，张弛已经捉住她的手腕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哇，拆炸弹的女英雄，快让我看看，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啊，炸弹都不怕。谢谢你救了我啊！”
沈献不习惯和陌生人太过亲密的接触，挣扎着将手抽了回来。
“炸弹是假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没有救你。”
第七章 他的用意
张弛闻言，奇怪的看了一眼顾琛，后者却只是低头看着吊在半空的伤腿。
“呵呵，一码归一码，你——”张弛说着，冲沈献竖起一个大拇指。
“说正事。”许久未出声的顾琛忽然开口说话。
“哦，对！”张弛应着，转身拿起丢在一旁的iPad，“你刚从别的岗位调任过来，跟在老大身边肯定会有点不适应，一些日常的工作呢，我专门给你做了一个表格，你先看看。”
沈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却见张弛继续说：“别太担心，老大还有三个专业秘书在呢。总之呢，你谨记十字方针就好了，想顾总所想，忧顾总所忧。”
沈献抬头看了看顾琛，原来他不打算让自己回到原来的岗位么？带自己过来说是探望病人，实际上是做工作接洽？
此时的张弛，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身受重伤的病人，意气奋发的模样能看的出来平时的他有多顽劣。
“行了，骨折都治不了你的嘴贫！”
顾琛随手用手机敲了敲张弛那打着厚厚石膏的腿，一脸嫌弃。
“哎哟哟哟，疼，疼。”张弛大叫着双手抱腿，“我是骨折又不是嘴折，话还是能说利索的。我这不是挑重点给我的救命恩人说嘛，你那么难伺候，万一……”
顾琛一个眼神过来，张弛立刻闭嘴。
沈献看着两人的互动，大抵能猜到他们并不是普通的老板和助理的关系。她弯腰拿起iPad看了看，“你能把文件传给我吗？我想回去仔细看看。”
“当然，没问题！”张弛看向沈献的眼神，总是带着救命恩人的滤镜，沈献一说话他就开心。
正当几人说话间，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人呢，人怎么样了？顾琛——”
带头进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昂贵的休闲打扮，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身体略有些肥胖，但看得出精心保养的痕迹。
“三叔。”
坐在病床那头的顾琛见来人，起身叫了一声。
“哎呀，我的好侄儿，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人没事就好！”顾三叔说着话，上前双手拉着顾琛的手臂上下打量，见顾琛完好无损才松一口气。
“我没事。”顾琛站在那里，见到长辈的他看上去格外斯文，甚至有点——乖顺。
是的，乖顺。这样一个平常的词放在成熟斯文的顾琛身上，竟然奇异的匹配。
沈献被跟来的人远远的挤开了，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位顾三叔随行的保镖。她远远避开，安静的站在角落。
“这王八羔子，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绝对不会轻饶了他！”顾三叔一巴掌拍在床尾，因为大力使得床不断地摇晃。
张弛整个身体都被牵引的抬了起来，疼的他呲牙咧嘴。
“啊，啊……”
“呀！小驰。”顾三叔被张弛的声音吸引，这才注意到这个躺在病床上货真价实的伤员。
“啊哈哈，三叔。”张弛尽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声音带着颤音叫人。
“我得到消息就赶紧赶回来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张弛嘴角抽了抽，没事？这叫没事？他都打着石膏躺床上了没事？
沈献摸摸鼻头，将一切尽收眼底。
“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三叔不必太过忧心。”顾琛出声安抚。
“查，一定要查！敢在我们申飞头上动土，扰乱社会治安，简直胆大包天，丧心病狂！”顾三叔看上去还是很生气，张弛和顾琛轮番劝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小琛啊，你赶紧跟你二叔联系一下，他看到新闻急的心脏病都犯了。”
“好。”顾琛乖顺的应了，在长辈跟前的他，和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看的出来这位顾三叔是个暴脾气，言语间的愤怒和担忧藏不住的冒出来。他来的时候带着好几个保镖，三三两两的站在床前，看着实在是有些烦扰。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叮嘱完张弛要好好注意休养，顾三叔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嘿，你三叔还真是惜命哈，去哪保镖都不离身。”
等人走后，张弛这才松了口气大剌剌的躺了回去，被折腾这一番，嘴里却不忘吐槽。
“好了，你也确实需要静养，谨遵医嘱，我该走了。”
“老大，你这就走了吗？不再陪陪我吗？”
张弛真是个变脸大王！刚吐槽完别人一脸舒坦的人，顷刻间一脸委屈的看着顾琛，又看看沈献。
“有需要我会联系你。”顾琛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沈献，话锋突然转了。
“哇哈哈哈，果然有了新人忘旧人，顾琛，你可以，走吧走吧！”张弛生气了，甩着枕头把自己埋在里面。
“你好好养伤，以后我可能还会有不明白的地方请教你。”沈献上前，将iPad还给张弛。
张弛从枕头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她，就这一眼，让沈献想起了白绽。
“我会常来看你的。”沈献声音一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该走了。”
那端，顾琛说了一句，人已经抬步向外走了。
张弛冲沈献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跟上。
出了医院，顾琛侧首对紧跟其后的沈献说：“今天行程就先这样，接下来你不必跟着了。”
沈献疑惑？不必跟着了……是什么意思？
“好的，那我现在回公司去。”沈献想着顾琛或许有自己的私人安排，便不再多问。
“回公司？”顾琛拧眉。
沈献低头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打卡。”
顾琛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她。
“公司规章制度第一百三十二条说了，员工上下班要准时打卡，不然会扣工资的。”
沈献老老实实的解释给他听。
顾琛微微牵动嘴角，修长的手指扣上西服纽扣，“倒是记得清楚，很好，但你可以不用。”
说罢，车子已经到了跟前，顾琛没做停留上了车。
可以不用？沈献看着飞驰离去的车子，脑子里在想，或许这就是张弛以前也有的特权？
既然顾琛说她不需要去专门打卡下班，那她便也从善如流，不去跑这一趟。
或许是看到受伤的张弛的缘故，沈献心情很是低落。那股熟悉而浓烈的自责感，从一开始就盘踞在她的上，此刻俞渐明显。
她刚走了两步，脚下又突然换了方向，她有一个更想去的地方。
第八章 物是人非
沈献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踩着脚踏板融进人流中。
初秋的北冀，黄昏时候的风是最舒服的，晚风肆意吹过她的脸庞，黑色的头发随意的翻卷着。逆着光的方向，她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二十分钟后，沈献来到了一家江南风格装修的餐馆外面。她没有进去，远远的停了车，躲在树后面看着里面。
餐馆里并没有什么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收银台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呆滞的盯着前方，神情木然。明明看上去年纪不算太大，两鬓的头发却是全都白了。
夕阳的一缕光正好落在她的肩头，她动也不动一下，红红的夕阳映不润她苍白的脸庞，就连那嘴角都像是挂着某种凄苦。
沈献看着，不由得红了眼眶，才多久的时间，她竟已衰老成这般模样。无尽的心疼和酸楚涌了上来，她转过身去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揉捏一般的疼痛。
这个人，是白绽的母亲，她原是一个婉约的江南女子。
她当初跟随白绽爸爸来北冀后，在这里开了家属于自己的餐厅，自己当老板。以往的她，皮肤白皙身材丰腴有致。不管多忙多累，她都将自己收拾的精致干净，夏天的时候会穿旗袍，手里拿一把折扇，乌黑的秀发被她灵巧的挽成髻，有时候用簪子，有时候甚至一支筷子就能挽成好看的发型。
江南水韵里长大的女子，总给人一种温柔如水的感觉，白绽的母亲更如是。总是笑吟吟的，说话时声音柔柔的，吴侬软语的调调，平常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是格外的好听。
白绽总说，他的妈妈是他见过最美最温柔的女人，他以后找媳妇要照着妈妈的样子找。每每这时，他的头上都会被母亲用折扇敲打——“小伙子要出去多见见世面才好的呀。”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老板娘，她的餐厅生意极好。沈献总记得她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说：“小献来了呀，给你们留位子了哦。”
过去和现在光影重叠，眼前人已无昨日音容，眼前景已非往日盛况。
许久，沈献平复情绪，她注意到一个坐在马路边吃饼的农民工，她走上前去低声询问：“你要吃饭吗？”
农民工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抬了抬自己拿饼的手。
沈献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你去这家餐厅吃好吗？两百块可以点很多菜，吃不完的你打包带回家。”
看着沈献已将钱递过来，农民工兄弟有些惊喜，“真的？”
沈献点点头，将钱塞到他手里，“他们家很好吃的。”
那人虽然诧异，但有人请自己吃饭还是很开心，“那多谢你啊，我这个……”
“不客气，快去吧。”
沈献看着那人进了餐馆，坐在收银台前的白母起身和他打招呼，她那木然的脸上略略有了些生气。
沈献怕那人说漏嘴，转身把自己隐藏起来，等到确定里面的人不会看过来，才匆匆离开。
她曾经是一个多么温柔而生动的人啊！现在这般样子，白绽看到一定也会很心疼吧。
初秋的北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像是急着要赶去过冬。
回家后的沈献没有怠慢，她寻着白天的记忆，罗列出了发来解约合同的公司和他们的货物、以及解约要求，其中还有两家提出到高额索赔的。
沈献脑海里大概勾画出仓库的区域划分，一般仓库都会按字母划分区域，货物入库后按类别存放在相应的区域里，然后按照出货目的地和日期再次排序。
昨天倒下的那排货架在D区，放的是一批运往海外的瓷器，她记得这批货的总数，具体倒了几箱却不是很清楚。
要说真正受损的应该是这批货物才对。不过意外的，这家公司倒是没有发来解约及赔偿诉求，或许是还不知道实际情况？
沈献详细的罗列完这些内容和数据，为了确保数据的准确性，她提醒自己，明天去了公司一定要对照合同再核实一遍数据。
忙完这些，她又认真的看了一遍张弛白天传过来的工作内容，这才洗漱睡觉。
这一夜，沈献睡得并不安稳，各种过去和当下来回转换的梦境，惊得她冷汗连连。
第二日醒来的沈献，看着眼下的一圈黑影很是无奈。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憔悴，她淡淡的画了个妆，依旧是一身简约清淡的装扮，早早的就到了公司。
她拿着自己昨晚罗列的内容和合同对照一遍，基本上没有太大出入。等她忙完这些，外面的三位秘书也都已经上班了。
沈献将资料整理好打印出来，准备拿给顾琛看。这些，顾琛没有交代她做，但秉承着张弛的十字方针——“想顾总所想，忧顾总所忧。”总是没错的。
出了办公室，就听见顾琛有些愠怒的声音在说：“已经过去了36个小时，你告诉我还没有最终统计？”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如今略带着些怒意，声调不高却压迫感十足。
顾琛办公室的门没关，只看到马琪低头站在顾琛对面，“对不起顾总，我马上去催进度。”
沈献拿着手里的资料，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
里面的人低声说了什么，马琪很快就出来了。
她依旧高傲的踩着高跟鞋，但是面上有抹不去的窘态。路过沈献时，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彷佛在责怪她不该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沈献大概猜到顾琛为何生气，从仓库统计数据到一层层上报再复核，要想这些数据传到三十五楼，流程多，势必时间久一些。
这其实怪不得马琪。
办公室里斜倚在沙发椅上的顾琛，看见了沈献，他懒懒抬手一招，不知如何进退的沈献只得走了进去。
沈献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又将自己的想法阐述一遍。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数据？”顾琛一目十行的扫一眼资料，抬头问沈献。
“我在仓库呆了三年，对仓库的区域划分，每个区域摆放的货物种类都比较熟悉，每次货物入库的数量、类别我也会记下来。加上昨天你给的那些合同，所以才整理出来这份简单的……我不知道这个报表符不符合公司标准，但起码大致能有个数……”
沈献说着说着，见顾琛的表情俞渐严肃，原本就没把握的她越发的不自信了。
顾琛见她说话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了些。
他把资料还给沈献，“拿去让陈诺规范一下文本。让马琪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开股东会议。”
“哦，好。”沈献不大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按着顾琛的要求照做了，把资料交给陈诺，传话给马琪。
马琪瞥了一眼陈诺手里的资料，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转头开始联络各位股东的助理发布会议通知。
第九章 温柔掌控
半小时后的股东会议，沈献也参加了。
去之前陈诺拉着她紧急叮嘱一番：没有顾琛的授意，千万不要随意在股东大会发言，如果有必要，要将领导们的讲话重点记录一下，虽然有马琪做会议记录，但是她总不能与会后什么都不知道……如此种种，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沈献一一应允，很是感激陈诺的贴心。
这场会议上，沈献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急的犯了心脏病的顾二叔，顾诚。
他是一个非常儒雅的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容貌保养的极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神情含蓄而魅力外放，给人一种知识渊博的感觉。
若非他出现在申飞的股东大会上，沈献都快要将他认作是大学里教历史的教授了。
沈献跟着顾琛和马琪进了会议室，所有股东都已经到齐了。
按照顾琛的授意，沈献学着马琪，将陈诺规范后的会议资料逐一发给在座的每一位股东，随后自己回到顾琛右侧桌角坐下。
顾琛没有特意安排，所以沈献便安静的寻了一个靠顾琛右下侧的位置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本和笔，随时准备好了记录领导们的讲话内容。
顾琛左边首位坐的是那位顾二叔顾衡，顾三叔顾衡则是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末尾。
申飞集团是顾家几代人的心血，所以从股东占比来说，顾家人自然是各有自己的权位。当下这坐位，将顾家三人在申飞的位置清晰彰显。
其余的股东沈献在公司资料上大致了解一二，此刻他们每个人都是愁容满面，对于这场会议能不能解决此次风波，都心里没谱。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聊聊这个事。”顾琛声音低沉，神情严肃，不急不徐的说。
股东们翻着面前的资料，看到那一个个骇人的解约诉求和赔偿金额时，有几个定力没那么好的股东，已开始窃窃私语。
“啪！”忽然有人拍桌，紧接着是及其愤怒的怒斥声。
“这盛虹珠宝也太狮子大开口了！要三倍的违约金，痴人说梦！”
拍桌说话的人是顾三叔，他捏着手里的资料，气的手都在发抖，纸张都被他捏的皱了大半。
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看顾衡，又将视线转向坐在主位的顾琛。
“说什么因为新增一轮检查耽误了他们到货时间，原本也差不了这两三天！趁火打劫！”顾衡怒不可遏，邻座的一位股东悄悄拉一下顾衡，希望他能平复一下情绪，这顾衡却不甚在意。
沈献悄悄看向顾琛，却见他不语不怒，面色如常，只淡淡看了一眼顾三叔，就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倒是顾二叔顾诚，见场面难看，一记冷眼看过去，那刚想张嘴说话的顾衡，瞬间就没了气焰，将文件重置于桌，深吸几口气，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我和这盛虹珠宝的董事长见过几次，他不是逐利弃义的人，想来应该是对目前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才会这样。”
顾诚说话的语调很慢，节奏很稳，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信服感。
沈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清楚的能看到气急败坏的顾三叔和慢条斯理的顾二叔，一做对比，高下立见。
顾诚微微停顿一下，看着顾琛继续说：“这样，我尽快和盛老板见个面，这个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顾琛点点头，“那就辛苦二叔了！”
各位股东对此次事件的善后，提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方案，众说纷纭，中途还有人因为意见不和而争执了起来。
这过程中，顾琛偶尔会提出问题，温文尔雅的语气，却总是将那些给出意见的股东问的哑口无言。
沈献听的很是认真，但觉得可记录的东西实在是不多，偶尔在本上写几个字。倒是马琪，十指飞快的在电脑上起舞，偶有停顿，似乎也是在分辨内容的可记录性。
沈献写字的时候，顾琛偶尔会看过来。她也不明白此为何意，但他没说话，她就按照自己领悟的节奏走了。
漫长的阐述和争论过后，大家似乎也疲惫了，迟迟没有一个定论，大家齐齐扭头将视线投向顾琛，等他的最终决策。
沈献也同样期待他想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会议桌主位的顾琛，斯文如常，没有因为刚才股东门的争执而发怒，也看不出任何不耐烦。只见靠在椅背上的他坐直了身体，终于开口说话。
“所有这些企业，凡是应在事发当天出库的，物流费用按原来的百分之八十重新拟定合同发过去。”顾琛说着，视线看向法务部负责人，那人立马点头记录。
沈献低头，飞快的写下关键词。
只听顾琛继续语气坚定的说：“事发次日的按百分之八十五，依此类推。复检后还在原定出库日期的，不做任何优惠，让他们撤回解约合同，否则走法律程序。”
“顾总，这恐怕行不通把，都是同一个仓库的货，要是这么区别对待，他们要是一交流信息，那我们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嘛！”
“顾总，打这么大的折扣，我们可得损失不少钱啊！”
有另外赞同顾琛做法的股东反驳道：“但这是最有效且维稳的解决方式不是吗？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去和企业做交涉，要让他们了解目前安全部门重新核验的截止时间和目的。我认为这个方法可行！”
“你们难道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不成？顾总这是在断尾求生没看出来？要是真让这些企业联合解约，那申飞物流还做不做了？申飞集团的信誉还要不要了？物流线不做，会不会对其他业务造成什么影响，这些你们能负责吗？”
股东们发出不同的声音，争论的很激烈。
沈献没想到顾琛这么快就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法，是在什么时候想好的，会议桌上？吩咐召开股东会后的那半小时？还是更早？
但她心里更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些摔碎的瓷器。那个要怎么赔？这样想着，忍不住看向顾琛。
这个实打实受到损失的企业，并未在解约名单里。她很想知道顾琛要怎么解决。
顾二叔坐在一侧，看了一眼淡然看着眼前一切的顾琛，轻轻咳嗽几声。
那些争论不休的股东听到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完全静下来之后，顾琛复又开口道：“这次事故也确有货物损坏，是一批运往海外的瓷器。”
众人因为刚才的争论被压下来，此刻也不敢再挑起论点，静静看着顾琛，想知道他对这些损坏的物品要怎么处理。
沈献眼睛明亮，静静的看着顾琛的侧脸，她也很想知道。
“这批货，申飞物流要照价赔偿，免费配送。未来三年，这家公司的所有出口货物，物流费用全部打九折。”
顾琛没有片刻停顿，这番话，流畅且不容置疑。
他的话刚一说完，安静了没几分钟的股东又热闹了起来。
然而，顾琛已经起身，他单手扣上西服纽扣，扫视一眼全场，用不容反驳的口吻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说罢，迈着步子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三个多小时的股东大会，终于结束了。
马琪优雅的紧随其后，沈献也连忙起身，匆匆跟了上去。
沈献有一丝欣喜，她昨天晚上大概有猜想过解决方式，想了很多种，但她认为的最好的那一种是会赔钱的，她不认为顾琛会舍利。
没想到，今天的顾琛，做出的决策和她天马行空想的方案不谋而合。不过更详尽了些。
第十章 窃密被抓
沈献这次长记性了，进了电梯后熟练的刷卡，然后退居到顾琛身后侧。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顾琛的侧脸，他面部线条紧绷着，表情有些严肃，周身气息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说商场如战场，沈献今天第一次体会到了。
今天顾琛在解决仓库炸弹这件事上，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和牺牲，从沈献可理解的程度来说，她认为顾琛这次的做法大气且圆满。却不知为何，他似乎并未因为事情有了初步解决而轻松，反而比昨日更阴郁了些。
三人一路无话，电梯到了三十五楼后，顾琛未做任何吩咐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沈献看了看他的背影，也准备回特助办公室，门刚推一半就感觉轻了许多，转头看到陈诺笑眼弯弯的看着自己，“我帮你，你抱着拿着本不方便。”
沈献低头看看自己薄薄的笔记本，几乎被她逗笑，陈诺可不只是过来帮她开门的吧？
果然，进了特助办公室，陈诺就压低了声音急切询问：“怎么样啊？这会开了这么久，公司决定怎么做啊？”
“你怎么不去问马琪？”沈献喝一口水，笑笑的看着机关枪一样提问的陈诺。
陈诺嘟嘴，“哼，问她？”
说着，她扬臂将自己肩上的头发甩到身后，脖子高高抬起，“等着看邮件啊，急什么。”
她这是在学马琪呢，别说，学的还真像！那高傲劲儿拿捏的十成十。
正大口喝水的沈献被她弄得差点呛到，一口水勉为其难的吞下去，人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陈诺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手却已经打开了沈献放在桌上的蓝色小本本。
只见上面写着“费用百分之八十……未到期，拒……全额赔偿，三年，百分之九十……”
陈诺好看的眉心拧成一团，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双手摊开指着笔记本问沈献：“这……就是你做的……会议记录？”
沈献的咳嗽平息了下来，三个多小时的会议，没有顾总的大发慈悲她也不敢乱动乱喝水，给沈献渴坏了。见陈诺这般模样，也不可置信的回望她，然后点点头，确定以及肯定的回她一个字——
“嗯！”
陈诺心惊扶额，“我的天，看来我还是叮嘱少了，你这个……知道自己记了些什么吗？”
沈献这才明白过来陈诺是在担心自己遗漏重要会议信息，她淡定的点点头，“知道的。”
陈诺咧嘴，她不信！
沈献见陈诺实在是好奇这场会议的结果，于是对照着本上的关键词，将会议内容给她串了一遍。
陈诺听的目瞪口呆，一为会议上领导层们的决策，二为沈献的好记性。
她摇着头盯着沈献，“三个多小时，沈献，三个小时的会议你就靠这些和这个？”陈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沈献见她这样，略有些担忧，“是不可以这样吗？”
陈诺摇头拍手，“厉害！”
沈献刚被悬起来的心因为陈诺的话又放了回去，还好还好。
“不过，你教教我，我也想学一下最终规范的会议记录要怎么完善，虽然不用我来写，但多了解一点总是没坏处的。”
这是沈献第一次寻求帮助，却又是这样小的一个请求，陈诺一听自然是欢喜的，手把手的给沈献教了一遍。
经此一事，陈诺对沈献的崇拜和友好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沈献也对陈诺多了几分好感，因为她的甜而不娇，爽朗又认真的性格以及专业的工作态度。
这场会议对平息这次事故来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顾琛的授意下，相关人员和对应的企业进行了正式或非正式会谈，将申飞物流仓库目前的情况，以及货物复查的目的和截止时间一一和他们做了沟通。
申飞物流有着多年的企业信誉，再加上顾琛做出的让利决定，许多企业撤回了解约诉求。
没有得到优惠的那些公司，了解清楚情况后，也撤回了赔偿要求。
一来是忌惮于顾琛说的若不撤回毫无根据的索赔，自己就要成为被告方上法院打上一打官司；二来是以后货物运送，还是要依托于申飞物流；三来，他们的货物发货时间没被耽误，货物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坏，坚持索赔解约，实在是有些捕风捉影无理取闹了。
如此一番下来，这场因炸弹引起的解约风波，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平息了下来。
不仅如此，顾琛做出的合理且巨大的让步，尤其原价赔偿那批损坏的瓷器，往后三年九折优惠的等等这一系列决策，让这几日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申飞集团，口碑一下子转了个风向。
原先反对顾琛的那几位年长股东，虽然迫于压力去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但多少有些不情不愿的。现如今看到画风突变，对顾琛的称赞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顾琛对此却是云淡风轻的，没有因为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而恃骄，也没有因为原来的被反对而记恨。反倒是在会上特意表扬了几位和特别难搞定的企业接洽的股东们。
沈献看着这样的顾琛，忽然有点看不懂他。既然他能如此运筹帷幄，那是不是就不会用冒险激进的方式争权夺位？
职场的节奏很快，日历一天天撕的比沈献每天赶公交的速度还快，她也渐渐的适应了特助这个新身份，虽然工作内容可能和张弛的有所出入，但也基本上都是时刻随行在顾琛身边——有需必应，有招必达。
这天，顾琛让沈献去他办公室拿一个文件，在未关的电脑上，沈献看到了一个文件——申飞集团管理层名录。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鼠标上，那个在普通花名册里消失的人名，会在这里吗？
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在鼠标上滑动，沈献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你在做什么？”
顾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他修长的身形带着压迫感慢慢走了过来。
“拿，文件。”沈献仅一瞬便稳住了心神，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又看一眼电脑屏幕平静的说：“我想，你应该给电脑设置一个锁屏定时。”
沈献说着，指了指已经锁上的电脑屏幕。
“嗯，辛苦。”顾琛淡淡的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彩色的气泡在屏幕上跌跌撞撞的乱飞。
他似乎很不在意的样子，金丝边的眼镜将他眼神里的其他情绪遮了起来，沈献并不能看的真切。
沈献拿着文件，歪歪头没事人一样提醒他，“顾总，我们该去开会了”。
第十一章 陷入怪圈
其实沈献一直有个谜团未解。
按理来说，顾琛这样年的年纪，不该坐在现在这个位子的，虽说只是代理董事，但权位终究要高于他的两个叔叔的。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的两个叔叔中的一人？尤其是他二叔，很明显的，他的见解和思维，都和顾琛不相上下。
当沈献将自己的不解说给陈诺听的时候，陈诺直接变了脸色。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陈诺已经和沈献建立了很友好的同事关系，若不是沈献不想交往更深，陈诺怕是要将沈献罗列到自己的闺蜜阵营了。
“你可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三年前申飞可是大变天过一次，现在大家都对这个话题很敏感，也没几个人敢拿出来说的。”
“为什么？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一听到这个时间点，沈献不由得警觉起来。
“具体的不是特别清楚，反正就是高层的权力争夺，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顾老爷子让顾琛做了这个副总裁兼代理董事，我听说当时很多人反对的，要不然顾总就直接是新任董事长了。而且因为这个，申飞员工几乎是大换血，我也是顾总上任之后才来的。”
陈诺喝一口奶茶，看上去忧心忡忡。
“那反对的人都走了吗？顾总的两个叔叔没有反对？”
“怎么没有，顾总二叔还好，反对的最厉害的还是那个三叔，听说闹得很凶。但让顾老爷子压下来了，要不然现在顾三叔也不会只负责一些公司内勤这种无足轻重的事务了。”
“那是顾总上任之后，辞退了很多人？”沈献接着问。
“对啊，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可真是，烧红了大半个申飞大厦，从基层到高管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的，听一些老员工说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裁员通知单下到自己那里。”
陈诺感慨的摇摇头，“还好我是后面来的，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可过不了。”
“陈诺！”沈献伸手握住陈诺放在桌上的手，“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当年被裁员的名单？”
“你要那个干什么？”陈诺对沈献突如其来的亲密有点惊喜，笑吟吟的看着她。
“顾总最近让我整理一份人材流调，我担心把之前的人罗列在里面，所以……”
沈献话还没说完，陈诺就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作为顾总的秘书，这点事还是能搞定的，我知道你很看重这份工作，你放心吧，你适应能力这么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也就是刚来没多久，等再过些日子啊，就该我求你办事啦。”
沈献看着陈诺，心里有些愧疚，终究还是欺骗了这个真诚待自己的人。
“那……”
“放心吧，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跟人力资源部的姐姐关系还不错。”陈诺有点小得意的眨眨眼。
在陈诺的帮助下，沈献很快就得到了一份三年前申飞的裁员名单，另外还有近几年来完整的在离职人员名册。
让沈献惊讶的是，当初那个妻儿被绑架的中层，居然不在裁员名单里。
他是在裁员前一个月主动提出的辞职，辞职原因不详。他辞职后的一个星期不到，就发生了绑架事件。
沈献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这中间似乎是有关联，又好像没有。这个怪圈，困着她进退两难。
她忽然特别想见周沐，这种困在无解的迷惑里，压抑的无力感，让她感到绝望。
沈献和周沐约在了拳击馆里，那是以前他们经常去的地方，如今场地除了新增一些器械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往昔犹在脑海，而眼前却是物是人非。
“沈献，这边！”
周沐比沈献提前到了，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紧身的运动服将他全身的肌肉包裹的很有型。沈献看过去的时候，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够早的啊！”沈献浅浅笑着走过去，将手里的运动包随意的丢在椅子上，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装备。
“老习惯，改不了。”
周沐戴上拳击手套，前后跳着做了个攻击的动作，“快去吧，等你。”
沈献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出来，黑色的长发被她编成了两个麻花辫，眼神里充满斗志，一张素净的脸出奇的惹人。
她的身材其实很好，长期的力量训练加之这三年来经常搬运重物，使得她身材线条分明流畅，露脐的健身服下，能看见她清晰的马甲线，一双腿更是笔直修长，身材比例极好。
若不是平日里穿衣服只求舒适随意，她这身材也算得上是玲珑有致前凸后翘了。
“来，周队长。”她的语气多的是挑战前的壮志和豪气，她站在擂台上，前后左右踮脚弹跳着，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你都好久没练了吧，我会手下留情的。”周沐起身，摩拳擦掌的迎了上去。
沈献不语，只嘴角歪歪一笑。只见她扭动着脚腕活动筋骨，戴着手套的双手在胸前击了一击，气势已经上来了。
周沐眼底温柔隐去，摆好架势虎视眈眈的看着沈献。
沈献灵活敏捷，周沐挥拳带风，两人出击躲闪，默契的好似排练过一样。
“你再不来真的，我就出击了！”沈献面容严肃，忽而对前面看似打的认真的周沐说。
周沐挥拳看上去出击很凶猛，但其实每一次出拳都有所保留。他以为自己处理的不留痕迹，但这又怎么能骗得过熟悉他的沈献。
“来！”
周沐从善入流，虚晃两步后退，紧接着就迎来了沈献的连环爆击，左右双拳夹击着攻了过来。
运动中的沈献，完全不似平日的纤细柔弱，女子柔弱的身躯里像是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你永远不知道她的下一个攻击方向回来自哪里，或者是右拳，或是左拳，仰或是腿。
周沐接的不算吃力，但是也没有那么轻松。
一场畅快淋漓的对战过后，两人都喘着粗气靠在围栏上。
周沐乏力的挥挥手，“我真是……低估了你了，这么久不打，没想到你的攻击力一点都不输于三年前。”
沈献双臂搭在围栏上，喘的更厉害，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下巴、颈项留下来。她那被汗水浸润过的肌肤，闪着莹莹细光，黑色的发丝凌乱的在她的脸颊、颈项上蜿蜒出毫无规则的形状，那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在剧烈运动后，更是闪着迷人的光彩。
这样的沈献，竟由里到外的透出一种阳光的性感。
听闻周沐的话，她笑的肆意畅快，“谁跟你说我很久没打了！”
周沐收回视线，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这是被她给骗了！
两人说笑着下了擂台，找了椅子坐下来休息。周沐习惯性的拧开了瓶盖递给沈献，沈献自然的接过来，仰头大喝几口。
真是爽快！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流汗了。
周沐看着“咕咚咕咚”大喝的沈献，温柔的提醒一句：“你慢点喝。”
自己却是顾不上喝水，而是先拿了毛巾给沈献擦汗，举止自然而熟练。浑身透着钢铁一样坚毅气质的男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却显得格外温柔体贴。
沈献仰着头喝的欢畅淋漓，视线里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十二章 拳击馆偶遇
“沈献。”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拳击场另一侧走过来，伴随着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这一声“沈献”差点没把沈献送走。
刚喝一口水的沈献看到他走过来，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沐第一时间拍上沈献的背，替她顺顺，随后才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矜贵斯文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白色的运动着装，身形健硕挺拔。
他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白色拳击服的领口和胸膛上，也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应该是打完拳。
“顾，顾总。”沈献缓了缓神，起身和顾琛打招呼。
“你也来打拳？”顾琛看到沈献在这里，似乎也很意外。
“对，是啊，呵呵。”沈献嘴里“呵呵”着，面上却没有什么笑的痕迹。
顾琛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周沐，嘴角牵起一抹很小的幅度，礼貌的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沈献微微迟疑，该怎么说，战友？队长？自然是不能这么介绍的。
“是我朋友。”沈献赶紧转移话题，“顾总，你也来打拳击么？”
“嗯。”顾琛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献转过头，向周沐介绍道：“这是我老板，申飞集团的顾总。”
周沐在两个人刚才的对话中，大抵已经猜到了这个人是谁，也礼貌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刚才沈献大致将最近在申飞的情况跟他讲了讲，这个如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真是难为她还要负重前行。
两个男人视线对上，不知怎么的，默契的抬手做了个举动，竟双双朝擂台走去。
沈献之前倒是不知道，顾琛竟也是会打拳击的，而且他的动作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擂台上一黑一白两个人打的如火如荼，沈献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观察着两人出拳的姿势，男人和男人打拳，确实和女子不大一样的，满场强大的力量，彷佛能把周围的空气掀翻。
那白衣矫健的身影，拳拳狠辣果断，丝毫不给对方留退路，这和他平日里为人处事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沈献看着看着，思绪渐渐偏离了轨道，脑子里想的却是申飞错综复杂的关系。
眼前的人影在她的脑子里画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有没有可能，那个死去的人，就是顾琛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可是这几天对顾琛的观察，似乎他又是不屑于用非常手段的人……
拳击馆里也有不少人，被擂台上打的很专业的两人吸引目光，屏气凝神的看着。但谁能想到，擂台下一副大佬坐姿的沈献，却是目光涣散神情飘然，思绪越飞越远。
“好！”
不知过了多久，沈献的思绪被一阵欢呼声打断，零零散散的掌声从拳击馆不同的角落传来。
擂台上的两人一场竞赛下来却是不相上下，两人礼貌的碰肩，击掌。
沈献看着他们，有点难以理解这两人之间的这场battle和突如其来的友好。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以顾琛的身手，他们对打，她是打不过顾琛的。就像刚才的竞赛中周沐一直让着她一样，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和周沐打成平手。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擂台，朝沈献走了过来，汗水滴落，男性运动过后的魅力体现在两人身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沈献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给两人递过去。
顾琛看了一眼周沐，率先将毛巾拿过来擦汗，周沐挑挑眉，倒也不争，接过沈献的毛巾随意坐下。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尴尬，沈献转身从包里拿了一瓶水递给顾琛，“顾总，喝点水。”
顾琛伸出手指抓过去，看了看坐着的周沐对沈献说：“你朋友，拳击打的很不错。”
说罢，又转头深深的看一眼沈献，“你们先练，我有事先走一步。”
沈献摆摆手和他再见，周沐翘着腿半靠在椅子里，冲顾琛扬扬下巴，算是道过别了。
等顾琛走后，沈献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坐进椅子里摆弄着拳击手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还打不打？”周沐见她这样，喊了一声。
“周沐，你说要在怎样的情况下，一个集团的掌权人，才会去绑架他下属的家人呢？”沈献没有回答，倾身凑过来低声反问周沐道。
周沐看了看拐角处只剩一个背影的顾琛，“你怀疑是他做的？”
沈献摇头，“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他上任的时候，可是大刀阔斧的去了不少人，那个人当时是他三叔手下的，不明不白地提前辞职，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三叔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所以才砍去这个他三叔的助力？”
“如果只是简单的内部斗争，不至于伤财害命，我觉得，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周沐锁眉，“上回仓库的炸弹查的怎么样了？”
“申飞对外宣称炸弹是假的，是有人刻意选在那天恶意制造混乱，为的就是借助媒体的力量拉低申飞物流的安全性和信誉。但警方鉴定过了，并且做了详细的调查……”
沈献说着，深情变得凝重起来，“你说巧不巧，偏偏前一晚上，园区短暂的停电了五分钟，是为了次日的巡视做安全测试，当时监控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也查不出来到底是谁把炸弹放在那的。不过，我验过了，那炸弹的威力不是很大，如果不近身，伤不了人的。”
“所以那个炸弹，是有另外的用途？”周沐听着沈献的分析，忽而有了新的想法。
“不为伤人，那是为了……”沈献拧眉思索，“制造舆论？”
周沐赞同的点点头，“极有可能，也就是说，申飞的内斗问题，还没有解决。”
“可是那天是顾琛亲自带着媒体去，谁会……”沈献说着，忽然眼前一亮，她抓着周沐的手臂激动的说：“最起码现在可以肯定，申飞物流的这个炸弹不是顾琛做的。”
“那是自然，没有人会提前在自己要去的地方安置一枚炸弹。”周沐不置可否的看着略有些激动的沈献。
“如果三年前的事是顾琛主导的话，那么这一次，极有可能就是和顾琛对着干的人做的。换言之，如果三年前的事和顾琛无关，那么这次仓库的事情，和三年前的绑架案，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沈献，你这逻辑鬼才又回来了？”
周沐表情愉悦，“看来你进申飞总部是个正确的决定，至少，让你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沈献的眸色暗淡了下来，“周沐，你会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
沈献：“当初我没有告诉你，擅自做了去申飞的决定。”
周沐低声一笑，温柔的摸摸沈献的头，像以往安抚她一样。
“我不生气，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沈献，我相信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感受到昔日队友给予的鼓励和信任，沈献抬头开心一笑。
第十三章 偶遇故人
申飞集团旗下涵盖了国际物流、二级市场投融资、互联网等产业，商业版图庞大到沈献无法想象。
她查到，三年前，真正负责申飞物流的人居然是顾琛的三叔顾衡，那个脾气暴躁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人。
而凑巧的是，当年出事的员工刘贺彼时正是顾三叔的最受重用的人。
但是没有人会去伤害对自己有用的人，不是吗？
沈献的房间里，有一面玻璃墙上，标注着这些人之间的联系，新增一笔，她将顾琛和顾三叔列为了敌对关系。
顾家人的关系，如果只看表面的话，那自然是前段时间沈献所看到的那样，叔贤侄孝，和睦的很。但拆开外壳，内里的这些竞争、迫害，有多少是他们真心实意为对方考量做出的，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蒙蔽双眼，不顾亲情越界而为的。
随着工作在申飞的时间日久，沈献对其股东关系了解的也越来越多，也知道顾琛所在的那个位子，是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在张弛的事情上可以看出，顾琛对自己人很好。但是从他处理平息此次物流危机的方式来看，也是个果断有算计的人角色。
斯文如他，城府亦是。
如果这样的话，那便更加不能排除他三年前为了上位，使用非常手段的可能性。
玻璃板上的照片，人物关系，一条线一条线的串联在一起，沈献一时间有些理不出头绪。申飞集团这个盘枝错节的地方，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沈献盯着玻璃板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这才洗澡睡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周，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突破。
沈献在不断地熟悉着作为一个特助该具备的业务技能，多亏有张弛的在线指导和陈诺的叮嘱，她学的很快。
大到陪顾琛出席重要会议、整理文件，小到提醒顾琛行程，给顾琛订外卖，冲咖啡。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对公费用，所以又不得不学习申飞集团的报销流程。
不过，沈献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里，她会遇见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天财务部的一个小姑娘拿着退回来的单子，在半路等着沈献。
这已经是第三次财务部拒报她提交的报销审核了，沈献倒是很奇怪，第一次是按照陈诺告诉她的流程提交的，第二次是财务部这个小姑娘一步步告诉她该怎么做的。
而且，第一次和第二次交上去的东西、流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就说明陈诺说的流程是没有错的。
第三次，沈献不过是在原有的费用里增加了一些新产生的费用而已，提请流程还是跟之前两次一样。
“真是反了天了，总裁特助的报销单也敢拒，以前可都是你门财务自己贴单子走流程的，现在怎么着，欺负我们沈献是新人是吧？”
陈诺拿着被财务部退下来的单子，冲着那个财务部小职员气恼的吼道。
“对，对不起。可是沈特助这个费用就是有问题，并不符合报销标准，我们总监说了，如果沈特助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她。”
那女孩看上去刚毕业不久，年纪轻轻的，被陈诺这么一吼，吓得低下头不敢看人。总裁秘书在集团的地位可不低，谁都不敢轻易得罪。
“不符合什么标准你倒是说清楚啊！”陈诺翻看着手里的报销单子，一张甜美的脸气的通红。
沈献看着那姑娘，她只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你也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可能真的有什么问题吧，也没多少钱，以后再说吧。”沈献不想纠结于这些琐事。
“那怎么行，公是公，私是私，该怎样就得怎样。”陈诺向来秉承公私分明，从不含糊。
“沈特助，要不，要不您还是亲自去找一下我们总监吧。”
那小女孩盯着地面良久，忽而抬起头来看着沈献，眼神带着祈求说。一边是老板特助，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是哪一个都得罪不起的。
沈献看着她，略微沉思一下，便拿过陈诺手里的单子，“好，我去跟你们总监请教一番。”
“哎，沈献，你自己去可以吗？要不要我陪着你？”
陈诺手头的单子被抽空，惊得叫住抬步要走的沈献。
“放心吧，又不是去打架，我去去就回，你去忙吧。”沈献轻松的说着，和财务部的小姑娘一起离开了。
“所以，其实流程和单据，都符合标准对吗？”
进了电梯，沈献问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女孩。只见那女孩侧首瞟一眼沈献，低低的“嗯”了一声。
有意思！
她以那样的方式坐上特助这个位子，公司里许多人是不看好她的。
最明显的就是国外名校留学回来的马琪，但即便是马琪，在确定她不会走之后，看在顾琛的面子上，马琪对她表面上还算过的去。
这样明目张胆在小事上为难她，不对，是没事找事为难她这个特助的，这个财务总监还是头一个。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她要对这些作何说辞。
“沈特助，我，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那女孩领着沈献到了财务总监办公室门口，怯懦懦的说。
“好。谢谢你！”
沈献平日里不苟言笑，面色常常冷冷的，如今和颜悦色的道一声谢，却是让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他们财务部心虚，如今这声谢谢她是有些受不起的，微微点点头，小姑娘转身快步离开了。
沈献抬手轻叩办公室的玻璃门，许久，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女声：“进。”
隔着门，听的不似真切，只能分辨出男女。
沈献推门进去，只见大大的落地窗前，一个身影窈窕的女子朝窗而立。一身赤红色的修身丝绸短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乌黑浓密的卷发轻垂腰际，纤细修长的脚腕上，套着皮质细高跟鞋的带子，落地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脚下，映的她双腿白的发光。
好一个玲珑佳人！妩媚而不失干练，性感却不乏端庄。
沈献心里默默感叹，光这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遐想连篇。
“你好，我是沈献，来跟你沟通一下报销的事情。”沈献淡淡开口，看着这绝妙的背影轻声说。
那女子没有说话，她抬起手中的咖啡浅品一口，伸手轻轻拨弄一下自己的秀发，这才堪堪的转身。
她烈焰一样的红唇轻蔑的勾勒出一个弧度，声音像是云端传来般魅惑：
“沈献，好久不见。”
随着女子的转身，光影在沈献的脸上轻晃移动，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美的浓烈的女子，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带着疑惑的叫出两个字——
“秦莳？”
“是我，沈献，很意外？”
秦莳踩着纤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朝沈献走了过来。路过办公桌时她随意的将手中的咖啡杯落于桌，美丽如星河一样的眸子，却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沈献。
“在这里遇见你，我也很意外。我们的大——英——雄！”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后面的几个字，看着沈献的眼神却是带着恨意，她靠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沈献。
“你还是那么自负，怎么，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沈献双手紧握，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女人，眼前这如红玫瑰般浓烈绽放的脸和脑海里的那张清纯干净的脸，闪烁着重合——
这个人就是白绽短暂青春里的恋人，现如今申飞的财务总监，秦莳。
第十四章 秘密出行
秦莳不断地靠近，沈献却是躲也不躲，静静的立在原地看着走过来的人，眉心剧烈的跳着，她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手中的报销单子早被捏的皱成一团。
“秦莳，这些年，你还好吗？”
沈献喉头酸涩，看着眼前的秦莳，现如今的她和过去判若两人。
她看上去富贵华丽，光鲜无比，可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眼睛，沈献莫名的难过。
听到沈献的话，秦莳挑眉轻蔑一笑，她妆容精致，眉眼间有着经历职场打磨后的成熟。
“沈献，我很好，比起你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了三年，我好太多了。”
此间说话的秦莳，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怯懦，胆小，容易害羞的小女孩了。
可见这三年间，她在迅速成长、改变，承担起命运加注给她的一切不幸，和命运对抗。
她如今站在那里，娉婷玉立，自信强大。
沈献看着她，三年前白绽牺牲后，秦莳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三年秦莳经历了什么，但若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气质判若两人，性情也发生极大的变化，那一定是经她历了极大的痛苦蜕变来的。
“对不起，秦莳。”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沈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吗？”
秦莳美丽的眸子里渗出泪光，她抓着沈献的肩膀，恨不得将做的精致的指甲插进她的肉里，摇晃着沈献低声叱问。
沈献如同一个没有支撑的布偶，任由她摇晃，两个女人双目对视，各自有各自的悲伤。
许久，秦莳才放开沈献，她修长的手指在美丽的面庞上轻扫一下，看不见的眼泪彷佛就被她这样扫了个干净。
她盯着沈献，弯腰将沈献握在身侧的单子拽了出来，“这个字，我给你签了。”
不等沈献作答，她转身将单据平铺在桌上，用力捋了捋上面的褶皱，双手撑着桌子略微停顿一下后，拿起笔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但是沈献，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顶着英雄的名头，光鲜亮丽的坐在申飞顶楼，你可知道，白绽才最喜欢阳光。”她说着，将半落下来的窗帘完全拉起。
沈献就这样被晾在透过玻璃照进来的光里，她不自觉地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
秦莳的情绪似乎稳定一些了，她将单子拍在沈献胸膛上，狠狠的按一下。
“我真为白绽感到不值！希望你能在这里混的久一些。”
秦莳轻蔑的笑着，好似沈献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能耐，靠着一段误打误撞的经历和虚头八脑的名誉，给自己兑换了个好前程的废物。
沈献接住即将滑落的单据，没有因为秦莳对她的无礼和羞辱而愤怒，她坚定的看着秦莳说：“秦莳，我不会让白绽白白牺牲的。”
“好啊，我等着瞧！”
秦莳明显并不相信她，等她话音落，不甚在意的接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坐进了转椅里，把自己转到了背对着沈献的方向。
椅子扶手上，那纤白的手腕上套着一个红色的手链，几颗金色珠子串在上面，红与白与金相辉映，很是好看。只不过与秦莳这一身时尚的装扮有些不相符。
沈献认得那个手链，那是秦莳二十四岁生日时，白绽亲手编的。
她一直都没有忘了他！
白绽，你看到了么？你爱的人，还爱着你。
我们都还在，都未曾忘记你。
沈献安静的走出了秦莳的办公室，关上门。看着门上贴着的财务总监四个大字，怔怔出神了一会，才将签好字的单据交给那个小姑娘，失魂落魄的回了三十五楼。
“沈献，她没为难你吧？”
陈诺见沈献回来，急急的追上来问。
沈献摇摇头，并未去看陈诺。
“你这是怎么了？”陈诺瞧出沈献的不对劲，她的衣着头发似乎有些凌乱，那眼神更是空洞。
“我没事，陈诺，我想一个人呆一会。”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沈献的办公室门口。
“好，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啊。”陈诺迟疑着，看着沈献走进去坐下才替她关上了门。
“你很闲吗？一天到晚跟在她后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的秘书？”
马琪手里拿着文件夹走过来，十厘米的高跟鞋配上黑色的得体时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气场。
“同事间的互相关怀不可以吗？又没影响工作。”
陈诺也是不示弱的怼了回去，虽然都是秘书，但是马琪因为优秀的履历职级上略高一些，所以常常有点颐指气使。可她陈诺也不差，还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呢，国外留学回来的就一定要踩在她头上？
“你！”马琪见陈诺油盐不进，气的拿文件夹指她。
“好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各自的工作都做完了吗在那闹。”说话的是另一位秘书唐逸，她的工作更偏向于网络技术方面，平时话不多，一头短发干净利索，透着清爽的帅气。
此刻她正冲了一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劝解两人道：“快回工位吧，等下让顾总回来看见等骂啊？”
“已经看见了！”
低沉的男音随着脚步声传来，顾琛一身卡其色休闲西服，单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一张脸斯文如常，声音也察觉不到愠怒。
“顾，顾总。”前面的两人立刻站好，低声打了招呼。
顾琛看了一眼站在沈献办公室门口的两人，又透过玻璃门朝里看了一眼，并未训责二人，而是淡淡的丢了句“让沈献来找我”，就提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诺和马琪对视一眼，后者白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自顾自走了。
陈诺不客气的冲她呲呲嘴，转身推开沈献的门柔声道：“沈献，顾总……”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献已经起身了，“我听见了。”
路过陈诺的时候，沈献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因为我，和任何人起冲突。”
“好……”陈诺不解的看着一脸严肃的沈献，嘴上还是应了下来。
沈献进去的时候，顾琛正在办公桌里找寻着什么东西，见她进来开口问：“会开车吗？”
“会。”
一把钥匙从桌后方被丢了过来，稳稳的落在了沈献刚抬起的手里。
只见顾琛拿了一个袋子出来，“以后报销这种小事，交给她们去做。”
顾琛指了指外面，看着面色不太好的沈献，探究之意未言明，却好似早已将一切了然于心。
沈献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但是顾琛这是第一次出门不带司机。
沈献的车技很好，她从小就跟着小叔叔学，连一般大人不让碰的机车，她在中学的时候就骑的贼溜。
顾琛坐在后座没有说话，沈献却是心里压抑不住自己的问题。
“顾总……”
“嗯。”顾琛拿着手里的文件，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沈献叫他，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
沈献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犹豫着该不该问。
“放。”
许久没有下文，后座上的男人忽然抬起头看着前方说了一个字。
沈献被他一个字顶的直咬牙，看向后视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怨念。
“你是怎么知道，报销的事情的？”
按理说，这样小的事情，顾琛是不可能知道的，她自己也没有张扬，为什么顾琛会知道。
顾琛放下手里的文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慵懒说：“这么小的事情你都做不好，还好意思问我？”
沈献一个打轮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看着他，“这件事情是我的问题，你不要为难财务部。”
顾琛侧身，两只好看的手指撑着太阳穴，玩味的看着沈献，“是不要为难财务部，还是不要为难财务部的某个人？”
沈献被他慵懒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反正这个事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没按规程来。”
“你是觉得我不敢罚你？”顾琛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
“如果有错，我愿领罚。”
见说好话不管用，沈献没好气的回应他。
顾琛咬咬唇，眸色微暗正要发作，却见沈献脚踩油门，车子“嗖”的窜了出去，原本好整以暇坐着的顾琛，被晃得二郎腿都跌了下来。他猛地拍一下前排的座椅靠背，气不打一处来。
沈献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左拐右拐的超车，司机当的特用心特认真。
顾琛稳住身形，拉了拉西服，把自己坐好。
一路无话，沈献根据顾琛给的地址，一路驱车飞驰，快到城外的时候，才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处依山傍水的疗养院，环境出奇的好。绿树成荫，街道出奇的干净，外侧有一道护城河，河水清澈，在阳光下缓缓流淌成波光粼粼的好景致。
进了园区，沈献找了停车位停下，才语气诚恳的提醒后座闭目养神的顾琛：“顾总，我们到了。”
假寐的顾琛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外面的环境，才起身下车。
沈献将副驾驶上的东西拎着下来，锁好车门。
顾琛停下，接过沈献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五层小洋楼道：“你在下面等。”
“好。”
沈献明理的答应着，将东西递给顾琛，目送着他进了大厅，只见顾琛和里面的工作人员短暂的交谈后，就被人领上了楼。
总觉得顾琛此次的行踪非常神秘，有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连司机都不带着。
沈献呆着无聊，院子里有闲闲散散的老人。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拳，有的在凉亭下摇着扇子，也不知道在扇蚊虫还是扇风，反正这个天气也不热，没准就是一种属于老人的雅兴。
也有一些年纪不算太大的人，腿脚不便，或者身体有所残缺的，三三两两的闲聊着。甚至还有看书的，拿着手机刷视频的，还讲究的带着耳机。
看上去大家都很惬意悠闲。
不远处的小花园还有几个小孩子在里面玩耍，许是家长带过来看望家人的，男孩子正是调皮的年纪，一个个把自己武装成战士，在那边喊着口号开战。
第十五章 车库遇袭
既然顾琛不让她跟上去，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找点事情做，沈献想着，被那群热闹的小孩吸引着走了过去。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开人质，乖乖投降。”一个七八岁的蓝衣小孩，双手握成喇叭状，朝另外一个方向喊着。
“哈哈哈，想救人，没门，今天我们大家一起，共赴黄泉吧！”
“你想的美！”为首的蓝衣小孩喊一声，“狙击手准备，拆弹手等击毙歹徒后行动！”
“收到！”
另外的两个小孩答应着，拿着树枝的小朋友趴在花园边上，用手按着树枝怼绑人的小孩就是一通“哒哒哒”的扫射。
“好了，绑匪死了，快救人。”
那被安排做拆弹任务的小孩，噌的跳起来，在那个被绑着的小孩身上搜出一块玩具炸弹，有模有样的在那拿着剪刀拆线。
“噗……”
沈献看着他们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蓝衣小孩或者觉得自己的认真被嘲讽，生气的看着沈献。
沈献摇头，“没有，不是在笑你。”
“那你就是在笑我喽！”拆弹的小孩站起来，“我在认真拆弹，你笑我？你知道什么是拆弹专家吗？居然敢嘲笑拆弹专家！”
沈献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过去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玩具炸弹说：“你这个啊，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炸弹。”
“你胡说，我爷爷买给我的时候说这就是炸弹！”那小孩愤愤不平。
“你这个啊，叫做追踪导弹，要比一般的炸弹厉害哦。”沈献看着她，将模型拿在手里，给他展示。
一听到比炸弹还要厉害，小孩子不生气了，“真的？比炸弹还要厉害？”
“对，真正的导弹只要给它做了设置，就可以精确的追踪攻击目标。”
沈献耐心的给他们讲解，小孩子都过来围成了一个圈，崇拜的看着她。
“那真正的炸弹是什么样子的？”小孩发问。
“随着现在的技术发展，炸弹会被制作成各种各样的形状，体积大小也不一样，但是像你们这样的剧情，绑匪会安装的是定时炸弹，这才需要拆弹专家通过分析线路、炸弹构成，剪掉正确的线路，阻止炸弹爆炸。”
“哇，这么厉害，我以后要当拆弹专家。”
“我才不，我要做研究导弹的科学家。”
“那我也比你厉害，我会拆！”
“我厉害，我会追踪！”
几个小孩争论着，沈献看着他们稚嫩又充满向往的脸庞，神色渐渐暗沉。
“你对这些，很有研究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此刻他正垂眸看着神思暗淡的沈献。
沈献听到声音迅速起身，“顾总，你，你这么快啊。”
顾琛听到沈献的话，嘴角抽了抽。“快”这个词，很微妙。
“玩好了吗？玩够了就开车。”他不失礼貌的邀请沈献继续做他的司机。
沈献咬咬牙，她哪里是在玩，明明是为了等他！
回去的路上，顾琛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沈献，看的沈献浑身发毛。
“顾总，是我开的不够稳吗？”
沈献终于忍不住，问一句后座看着自己的顾琛。
顾琛未移眼：“不是。”
“那是我开的不够快？”
“也不是。”
沈献：“……”
“明天开始，你负责我的出行。”良久，顾琛忽然开口道。
“什么？”
沈献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问题？”顾琛在后座，语气严厉了些反问。
“不，不是，没问题。”
沈献嘴上应着，单手打方向盘的姿势有些帅气。
她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顾琛这个人了。
两人一路无话，车子一路开进了申飞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沈献熟练的倒车，停车。
正是上班时间，车库里并没有什么人，车库停的满满当当。只有一排VIP停车位空着几个，是专门为顾琛和几位重要的股东留出来的。
申飞的员工虽不能说个个腰缠万贯，但随便拎一个出来，那也都是社会精英。故而车库里的车一个个也都是随便一个logo，就能让人看出它的后面缀着多少个0。
停好车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沈献走在前面先去按电梯，顾琛在后面边走边打着电话，在和人很认真的讨论着什么问题。
忽然，沈献转身一把将顾琛拉到身后，一个回旋踢挡住凌空而降的一个棒球棍。
原来她刚在反光镜里看到一个人举着棍子悄悄摸了过来，好在反应迅速，挡下了他这凶狠的一击。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卫衣裤，头上戴着一个鸭舌帽，戴着黑色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看得到眼睛里冒着凶狠的光，一双眼细长，眼尾微微吊起来，看上很不好惹的样子。
他身材高大魁梧，一双紧握着棒球棍的手上青筋暴起。
见自己一击未中，他将目光从顾琛身上移向沈献，大吼一声又冲了过来，中途却又将目标转向顾琛。
顾琛已经挂了电话，和沈献并肩而立，矜贵俊朗的面庞上略见严肃却并不紧张，见此人来势汹汹，他侧头灵活的躲开棍子，顺势一脚踢上他奔跑过来的膝盖，踢的他半跪在地上。
一旁的沈献顺势握住他拿棍子的手，借助膝盖的力量一个手刀劈下来，那人疼的“噢噢”叫着松开了手，手里的棍子“咕噜噜”的滚了开去。
那人就这样被沈献拧着手腕，半跪在顾琛面前。
顾琛好看的眸子眯了眯，面容冷峻，眼神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气。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优雅的抬手扯掉对方脸上的口罩，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没什么印象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
两个问题，简单明了，顾琛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那人仰着头，刚才被摘掉口罩的那一瞬间他有想躲想藏的念头，可是身体被人控制着，却是藏无可藏，躲无可躲，索性仰面指迎顾琛那犀利的目光。
此刻听到顾琛问他是谁，他居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顾大总裁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才三年你就不记得我了？”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着那人的笑，有些瘆人。
沈献抬头看着顾琛，却见顾琛眼里也是有些困惑的。
又是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