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不方便透露
夜里的医院，还是有些凉。顾琛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献身上，柔声道：“等手术结束，问一问就知道了。”
大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杰克医生，都没什么头绪。
“你先睡会，嗯？”顾琛将沈献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强迫她休息。
过山车一样的情绪起伏，加上这几天的紧绷情绪，虽已经让沈献疲累不已，但她一点想睡觉的心思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地面，脑子里还在纠结刚才自己问顾琛的问题。
这句话虽然是问顾琛的，其实更像是她在问自己。
那个动作迟缓，身体僵硬的要去捡酒杯的身影，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见沈献不睡，顾琛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你父母找的杰克医生？”
要不是顾琛说，沈献完全没往这个地方想，她微微抬了抬眼皮，喃喃道：“有可能，不过他们现在在飞机上，没办法确认。”
“嗯，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奶奶的手术进行顺利。”
“顾琛，我忽然想起，你在莲城那天，是怎么跟连城医院的医生介绍自己的？”她仰起头，看着男人的侧颜，认真的问。
沉稳冷静的顾琛，此时眼里竟闪过一抹羞赧。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忘了我说的什么了。”
男人含糊其辞地回答，让沈献眸中多了一些温柔，她看着他的眼睛，直白的说道：“你说，你是奶奶的孙女婿。”
顾琛无奈的看着她，那眼神彷佛在说，没必要直接说出来。
沈献冲他皱皱鼻子，重新靠回肩膀上，手顺着他的胳膊与其十指相扣。
“顾琛，你怎么这么好呀。”
这一次，要不是顾琛前前后后处理各种事情，退掉所有工作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些事。
“因为你好，所以我才这么好。”
顾琛握紧她的手，温柔持重的声音子头顶传来，这种确定而又安全感十足的回答，让沈献觉得十分踏实。
两人絮絮叨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间在暗夜中流淌。
到了后半夜，奶奶的手术才算结束，杰克医生看上去很疲惫，但脚步却很轻快，他踏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沈献就离开座位冲了上去。
“医生……”
冲动的开口，她却不敢问出想问的问题。
杰克医生双手插在手术服的衣兜里，在沈献问出问题前点头，用英语回答道：“手术很顺利。”
“太好了，谢谢你杰克医生。”
沈献同样用流利的英语表达了对杰克医生的感谢。
正说话间，沈奶奶已经被推出来了。
院长他们也都在旁边的空房间里等着，听到动静后都赶了过来。
“太好了，太好了。”
院长拿出手绢擦汗，激动的反复说着，然后指挥护士将沈奶奶推进早已安排好的VIP病房，然后才双手握住杰克医生的手，不断道谢。
“DoctorJeck！”斯蒂芬站在院长身后，深邃的眸子看这杰克，打了声招呼。
杰克显然很意外。
那边沈献已经顾不得其它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奶奶身上，扶着病床一起去了病房。
顾琛送了一段路后，又遮了回来，等到杰克医生和另两人寒暄后，方才开口问道：“杰克医生，方便问一下，是谁请您过来的吗？”
关系到沈献奶奶的安危，虽然他们猜测有可能是沈献父母安排的，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杰克医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说：“抱歉，这个不太方便透露。”
顾琛原本和善的眼睛变得冷冽，原本只是想确认是不是沈献父母邀请来的，没想到杰克会给出这样的回答，这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至少，他能够确认，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沈献父母找过来的。
“不好意思，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获得一点休息的时间？”杰克医生不给顾琛更多的追问机会，直接向院长提出要求。
“当然，当然，您这边请。”
对方怎么说也是医学界一顶一的专家，刚才又做了一场那么复杂的手术，院长也不敢怠慢，很快就带着人去休息了。斯蒂芬也因为很久没见到这位和自己技术相当的师兄，很兴奋的跟在后面讨论刚才的手术详情。
顾琛立在原地，看着沈献推着病床转入拐角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这边离开的几个人，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诉沈献。
她这两天太累了。
对沈献来讲，只要奶奶手术成功，只要奶奶好好的，是谁动的手术，这目前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她守在奶奶的床边，看着奶奶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又是心疼又是庆幸，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不断的看着旁边的心电血压监护仪，生怕再出任何问题。
顾琛陪在一旁，自知劝说无用，就默默的守护着。
天快亮的时候，沈献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顾琛帮她盖好衣服，悄悄退出了病房。
他缓步走到走廊边的窗户前，望向窗外逐渐发白的天际，眉头紧锁，心思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晨的医院，出奇的安静。
不过这份安静，很快就被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和滑轮发出的声音打破。
“快点快点。”
“已经很快乐，你能不能不吵了啊，这里是医院。”
“我知道这里是医院，不是医院我跑这里干什么啊，里面躺着的是你亲妈，又不是我亲妈，我还不是在替你着急！”
“好好好，我谢谢你好吧，快到了，别说话，别吵到我亲妈！”
“你个大聪明，就你会考虑！”
一男一女紧张又滑稽的争吵声越来越近，沉思中的顾琛不由得被吸引过来，他转过头看去，只见连个穿着华丽又夸张的中年男女，正卯足了劲往这边来，一人手中推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走的艰难又急切。
顾琛眼神一转，似乎猜出了他们是谁。
“你好，请问一下，特护01号房是这里吗？”中年女人一身红色丝绸上衣，陪着黑色的缎面半裙，带着迪奥最新款的夸张耳环，妆容精致，脸色憔悴，一脸期待的看着顾琛。
“是。”
顾琛微微点头。
“谢谢啊，谢谢。”
中年贵妇连连道谢，又催促着身后一身黑色衬衫的男人，就要进病房。
只怪手中箱子太大，转弯的时候看上去很费劲。
“我来吧。”
顾琛上前，直接接过她手里的两个大箱子。
“哎呀，这个帅哥真是人又帅又善良，我今天真是开门大吉了，谢谢你哦帅哥哥……”
“啧！你给我克制一点！”身后黑衬衫的男人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提醒她。
女人还想说话，见顾琛已经推开了病房门，便也适时闭嘴，急切地跟在顾琛后面，往病房里面看去。
“献献，献献？”
第四百零七章 这是我的男朋友，顾琛
顾琛立刻停住脚步，挡在两人前面。沈献好几天没合眼了，好不容易睡着，他不想沈献被吵醒。
“沈献她刚睡着，可以，小声点吗？让她睡会。”
男人的声音压的很低，近乎恳求的说着。
想念女儿担心母亲的两夫妻，诧异的对视一眼，眼前这年轻人气质矜贵斯文，一张脸俊美又深沉，眼里都是担忧和恳切。
一时间，夫妻两对视一眼，倒分不清谁是里面两人的亲人了。
“那个，请问你是？”
在顾琛眼神的压迫下，两人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沈献和父母联系并不算多，就算联系，大多数时候聊的也是奶奶，所以对沈献的工作和生活，她的父母知之甚少。
“我是沈献的男朋友，我叫顾琛。”
“男，男朋友？”
沈献的母亲曲慧女士舌尖僵硬，惊的回头看自家老公，意思是女儿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沈复无辜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顾琛大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便领着两人往里面走。
这个病房是医院特别调配的，房间很大，前面一大块区域是休息区，有一个三人沙发，很宽敞。
他轻手轻脚将行李放到一旁，低声道：“你们刚下飞机应该也累了，先坐这边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们买早餐。”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还是让她爸去吧。”
看到这个气质穿着非同一般的年轻女婿，曲慧有些激动。
她那双眼睛可是火眼晶晶，这些年在国外做生意，她一眼就能分辨出顾琛身上这套衣服是阿玛尼新款，且属于高级定制那种。她确认眼前这个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无妨，我知道沈献喜欢吃什么。你们，有没有忌口的？”
“没，这个没有的，你看着买就好了。”曲慧女士连连摆手，悄声悄语道。
“那好，你们稍作休息。”
顾琛礼貌点头一笑，走过去将盖在沈献肩头的毯子重新盖好，这才放心快速离开了病房，走的时候带门的动作也是小心再小心。
见顾琛这样谨慎小心，两位新进来的沈家夫妇，也不好意思弄出动静。
两人便比划边小声交流，“怎么回事，女儿谈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你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啊！”
“那妈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妈知不知道啊！”
“哦，对妈！”
两人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赶紧踮着脚尖走到病床边，悄无声息的观察着病床上沉睡的沈奶奶，她睡的很沉，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手上打着吊瓶，脸色苍白，睡颜沉静。
“妈！”
看到这样的母亲，沈意忽然就控制不住了，低唤一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病床上的沈奶奶哭了起来。
曲慧也红着眼眶，但尚且还算理智，一巴掌打在沈意的脑袋上，低声斥责道：“你小点声，一会老的小的都被你吵醒了。”
沈意实在是情难自已，索性一把抓过胸前的衣服塞进嘴巴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从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能够看的出来，他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哭声。
“呜呼……”
就在他快把自己憋过去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哭声。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看去，只见自己的老婆捂着嘴巴，散开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庞，身体抖抖嗖嗖的发出阵阵奇怪的声音。
“你干什么！”
他的悲伤情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他敲一下自己老婆的腿，低声叱问。
“我，我实在是难过的很，沈意啊，妈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放下捂着嘴巴的手，曲慧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意担忧的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的女儿，又瞅一眼还在昏睡中的母亲，担心两人被吵醒，嗖的站起来一把捂住老婆的嘴就往旁边带。
“你克制一点，孩子都要被你吵醒了！”
“呜呜……”
曲慧惊的睁大了眼睛，正哭着的人被捂住嘴巴那窒息感可想而知，她急得使劲拍打沈复，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没想到适得其反，沈复担心闹出的动静吵醒母亲和女儿，楞是不管曲慧，拖着她就往外走。
熟睡中的沈献被耳边声音一刺激，警觉的抬起头，入眼看到的就是一对中年男女在奶奶的病房里拉拉扯扯。
“谁！”
她一下子站起身来，低声厉喝。
被沈复捂着嘴巴的曲慧，只能不断地拍打他的肩膀，指着他身后提醒地方女儿醒了。
沈复惊愕的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病床前的沈献。
“献献，献献，我的宝贝女儿，你醒啦。”
就这他还没放开捂着曲慧的嘴巴。
曲慧气的咬了他的手一口，这才让他吃疼放开了自己，然后她就小碎步“噔噔噔”朝沈献跑了过来。
沈复在裤子上擦着自己的手，“眼泪鼻涕流我一手。”
“献献，我的献献，你醒啦。”
曲慧走过来，一把将沈献抱住。
“妈。”沈献迷迷糊糊的醒来，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她一手搭着抱着自己的母亲，转头朝沈复喊了一声，“爸。”
“哎！”
沈复抹了抹眼角，竟有些不好意思和女儿对视，眼睛转到别处看了一圈才看回沈献，“难为你了，爸爸回来晚了。”
沈献鼻间一酸，嘴角挤出一抹笑，“奶奶的手术很顺利。”
沈复吸吸鼻子，点点头不断重复着：“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献献，妈妈的宝贝女儿，让我好好看看，这些天累坏了吧？别害怕，爸爸妈妈回来了，啊！”
曲慧放开抱着沈献的手，捋开她遮挡在眼前的头发，红着眼睛安慰着。
沈献也红了眼眶，声音低哑道：“没事，只要奶奶能好，我就一点都不累。”
终究是亲人，有父母在身边的沈献，瞬间觉得身心都轻松了许多。
三人围在病床边，静静的看着沈奶奶。
“还好妈没事，不然啊，我……”沈复愧疚极了。
这些年他秉承着要及时行乐的人生观念，一边游玩一边做生意，生意虽然做的很大，但是留给家里人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现如今，直到经历这一场近乎生死离别的体验，他才有些悔悟。
“爸，幸好你找的专家来的及时，不然奶奶真的会凶多吉少。”沈献替奶奶掖了掖被角，转头安慰情绪沮丧的父亲。
“嗯？专，专家？我没有啊。”
沈复也被女儿的话给弄糊涂了，他得知母亲病重后，第一时间就丢下国外的生意，和妻子定最早的航班赶回来，哪里有时间联系什么医生，还是专家。
“不是你？”
沈献的语气平静，意外有，但不算特别多。
“我，我没时间啊，也确实没想到那一块。”沈复愧疚的低下头，当时并不了解母亲的病情，别说联系医生了，他当时都吓蒙了，要不是妻子一路替他安排，他能不能顺利回来都是个问题。
几人正说着，顾琛提着两个纸袋走了进来。
看到病床前的三人，他的目光落在了沈献憔悴的小脸上，“醒了？”
“嗯。”沈献眼见顾琛回来，便也不再继续追问，绕过病床朝他走来，深情的看着这个衣不解带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她接过其中一个袋子，牵起顾琛的手走过来，对自己的父母说道：“爸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顾琛。”
第四百零八章 医院截到迟莱
“我们都知道了。”曲慧看了一眼自己丈夫，笑道。
“啊？”
沈献疑惑的看向顾琛，顾琛回以微笑，却并未说话。
“刚才啊，就是这位顾先生带我们进来的。”沈复说着，又细心查看了母亲的输液瓶和仪器上的数字，才缓步走过来到休息区。
“哦，这样啊。”
沈献顿悟，拉着顾琛，等父母坐在沙发上后，和顾琛一起做到了沙发对面的椅子上。
“我不知道你们二位喜欢吃什么，就按照沈献的口味买了一些，你们看看合不合胃口。”顾琛打开袋子，一边往外拿早餐，一边说道。
“好，辛苦你了啊。”
从沈献父母得表情上，不难看出，他们对自己家女儿找的这个男朋友，是十分满意的。
“妈，快吃吧，一会凉了，爸，你也吃。”
见父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和顾琛，沈献实在有些尴尬，赶紧用食物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顾琛倒是挺大方自在，完全不在乎未来岳丈和丈母娘的打量，自顾自照顾着他们吃早餐，摆好食物，拿出一次性餐具拆开摆好。
然后端起一杯豆浆放在沈献面前，“豆浆，只加了一点糖。”
沈献拿起一块油条咬了一口，外脆里软，口感十分好，奶奶的手术顺利，她的胃口都变好了。
一转头，就看见顾琛眼底一片青，“吃完早饭，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奶奶这边我看着就好。”她很感谢顾琛这几天以来的陪伴，也习惯了在自己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帮自己梳理思绪。
但也心疼他。
顾琛淡淡一笑，他知道沈献是心疼他，他又何尝不是一样。
“没关系，等奶奶醒了我再回去。”
对面的沈献父母，慢悠悠的咀嚼着早餐，两双眼睛亮的发光，看着两人如胶似漆得焦灼眼神，别提笑的多开心了。
沈献自知顾琛心意已决，便也不再说什么，低头吃起早餐来。
倒是顾琛，和沈献的父母聊了许多，他们在国外的生活，在做的生意以及沈献小时候等等。
沈献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别提多尴尬了，几次叫停后，又被曲慧说着说着带了回去。
顾琛听的倒是很开心，时不时的回头宠溺的看着沈献，“你小时候竟然是那样的性格？”
“快别说了妈妈。”沈献求助似的看向沈复。
“行了，你好好吃的你早餐，咱们献献都累了好多天了，一会吃完饭啊，你们两个一起回去，这边我和你妈妈看着。”
沈复这个做父亲的，总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
“对了，你们住的地方定了吗？没有的话，我来安排。”顾琛道。
“定了定了，机场候机的时候我就订好了酒店，就在医院附近，你们就不要操心了。”沈复已经吃完，开始着手收拾东西，顾琛见状赶紧帮着一起。
曲慧满意地点头，“献献啊，你这个男朋友真是体贴周到，这都能想到。我女儿的眼光，就是好。”
“咋的，这眼光，比你的还好吗？”沈复不服输的戳了戳老婆的胳膊。
“好好好，都好都好。”
曲慧笑一笑，抱着老公的手臂撒了个娇。
沈献自小就知道父母感情还不错，打情骂俏是他们的日常。唯一不好的就是做事都比较疯癫，想一出是一出，比如当初不顾奶奶的反对，一定要在海外创业，多艰难两个人都挺过来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与常人不同的脑回路和思维模式，他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一直都没变。
沈献笑了，是发自心底的开心。除了他们不支持自己当初的选择，这对父母，还是很好的。
顾琛温柔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人吃完早餐后，便守在奶奶床前说话，曲慧性格爽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社牛，从她们海外的见闻说起，一路将顾琛家上下三代都要查出来了。
沈复在一旁听着，一开始还附和，等到后面顾琛说起自己的家庭时，他明显表情有些不对劲。
沈献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因为顾琛只说到了自己爷爷创业的事情。
父母刚刚和顾琛见面，她还不想他们问到顾家两位叔叔的事情，于是找了别的话将话题岔过去了。
正好院长他们来查房，这个话题就终止到了这里。
“杰克医生呢？”
沈献看了一眼院长身后的斯蒂芬和一众其他医生，并没有昨天晚上给奶奶动手术的那个人。
院长摸摸额头，十分为难，因为他昨天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杰克医生为何会空降到他们医院，还主动为沈奶奶动手术。
斯蒂芬心直口快，直接替院长说道：“杰克师兄已经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把病人的所有病例以及注意事项都留给我了，接下来的观察时间，我都会负责，你们不必担心。”
“那就辛苦斯蒂芬医生了。”
顾琛抢在沈献前面，答谢了医生，几人让开路，让斯蒂芬上前给老人做检查。
沈献心里疑思不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斯蒂芬先生检查的很详细，沈复和曲慧手拉着手，紧张的不得了，两双眼睛四只眼，跟着医生的手转圈圈。
沈献也很担心，但听到斯蒂文说：“病人目前的生命体征恢复的很好，各项指标都正常值范围内，再晚些时候，应该会醒。”
听到这里，沈献悄无声息的长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
就在她放松神经的时候，她敏锐的感觉到病房门口有一道目光，她猛低转头看了过去。
几乎就是在同时，病房外闪过一道黑影。
沈献脑中闪过一道亮光，她赶紧扒开围在身后的医生护士们，朝门外跑去。
“献献，怎么了献献？”
曲慧在后面看着沈献的背影，喊了一声。
“没事妈，我出去一下。”
她回头匆匆交代了一句，甚至都来不及看顾琛的表情，就转身跑了。
走廊外面，有很多人，她越过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了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可等她追到电梯前面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字，她直接转身推开走廊一侧安全出口的门。
这里是十五楼，不管她怎么跑都跑不过电梯的。
她不想失去这次辨认的机会，直接运用起了之前在特警队训练时候的身手，快速的翻越栏杆扶手，一级一级的跳了下去。
这个动作虽然很危险，但是速度极快。
沈献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截到他，不然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终于，沈献气喘吁吁的从楼梯翻越出来之后，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她看到了大厅门口马上就要推门出去的那个人。
沈献没有停留，急急的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跟着他，拄着拐杖的他即便行动不便，也一直在加快脚步。
终于，在马上到停车场的时候，沈献追上了他。
“等一下！”
她喊了一声，前面的人并未因此停留，继续朝前走。
“你到底在怕什么！”
沈献气急，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朝他跑了过去。
就在她马上要到他跟前的时候，一辆车子后面忽然闪出来两个黑衣保镖，一左一右将她拦住。
“放开我！”
沈献厉喝一声，就准备动手。
这时候，前面的人终于转过了身，他还是一身黑衣黑裤，黑色的礼帽外加黑色的墨镜，神秘而又拒人千里之外。
只见他拄着拐杖的手，轻轻抬了一下，牵制着沈献的两个保镖便放开了沈献。
沈献站直身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眼眶不自觉泛红，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看着眼前的人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沈姑娘，你追我做什么？”
沈献噙满泪水的眸子一沉，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冲了过去，她的目标很明确，抬手就要摘掉他脸上的墨镜。
“迟先生！”
两个保镖大惊失色，冲上去就要阻拦，然而已经为时已晚……
第四百零九章 你真的是我的小叔叔
沈献的速度很快，但在手即将触碰到墨镜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手在空气中颤抖着，迟迟不敢触碰。
这一刹那，其实很短，但又好像很漫长。
沈献细指抓住镜框边沿，再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墨镜摘掉。
墨镜缓缓移开……
周边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声音，沈献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断加速，那正因剧烈，带着微微的颤抖，震耳欲聋……
她几乎都忘记了呼吸。
在墨镜完全移开，看到黑色镜框遮挡之下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她像是从水底钻出的溺水之人一般，骤然开始呼吸。
手颤抖的抬起挡在唇边，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右眼从眉骨往下，有一条很长的伤疤，横穿整个眼球蜿蜒至眼下，而那只右眼的眼球，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左边的眼睛尚且完好，深邃，忧郁，琥珀色的瞳仁倒影出满含热泪的沈献……
左边眼角那颗熟悉的褐色小痣，完美的和沈献记忆中的影像重合。
“小……叔……叔……”
三个字出口，沈献的视线几乎尽数被眼泪遮挡，朦胧的看到迟莱眼睛泛红，留着络腮胡子的唇角，在不住的颤抖着。
“小叔叔！”
沈献此刻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什么能比曾以为已经天人永隔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更让人开心的呢，即便他伤痕累累，即便他……面目全非。
只要他还活着，怎么样都好。
“真的是你，小叔叔，真的是你，我没有猜错，你真的是我的小叔叔……”
沈献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她想去触碰她的小叔叔，可是手伸出去，却只是悬在空中。
一行泪，从迟莱饱经沧桑的脸上落下，隐没在他浓密的胡须之中，他静静的看着眼前隐忍痛哭着的沈献，眼中含泪，嘴角颤抖着勾起一抹笑。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哭着，笑着……
许久，迟莱才缓缓抬起一只手，按在沈献的头顶，用他那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家小献献，长大了。”
这一句话，像是敲碎了沈献心头隐忍的屏障，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两个保镖见状，早已远远站开了。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生老病死者众多，嬉笑痛哭的人也多，所以往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并不觉得稀奇。
五年了，相距上一个拥抱，已经相隔五年；
五年了，相距想一次看到意气奋发的小叔叔已经五年；
五年了，当面叫出“小叔叔”这个称谓已经相隔五年……
等沈献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她才放开小叔叔，仰头看着他问：“小叔叔，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吧。”
迟莱抬手，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重新戴好墨镜，看了一眼远处的住院大楼，沉思片刻后，拒绝了沈献的提议。
“献献，先不要告诉你奶奶，我还活着。”
“为，为什么？”
沈献急切的追问，他们还不容易等回一个还活着的小叔叔，即便他几乎完全变了个模样，可是抛却表面的一切，他终究还是那个他们所熟悉的小叔叔啊。
“有些事，我以后再给你解释。献献，你该回去了。”
戴上墨镜的小叔叔，彷佛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迟莱，他缓缓后退一步，拉开和沈献的距离。
沈献慌了，她抬手想要去拉他，落了空。
一阵慌乱将她包裹着，她不肯离开，她害怕自己一转身，眼前的小叔叔就会不见，刚才的一切都只会变成自己的错觉，她不可能就这么离开的。
“小叔叔，不要走，小叔叔！”
她急了，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像小时候不敢过马路喜欢拽着小叔叔的袖子一样，执拗又任性的要求他，不要走。
漆黑的墨镜遮住了迟莱的眼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并未甩开沈献的手，而是耐心的微微低头看着她道：“奶奶现在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你难道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再受刺激么？”
沈献错愕。
“乖，听小叔叔话，你先上去。”
今天的迟莱，相较于前几次见面时候的冷煞倨傲，实在是温柔亲切。
“可是小叔叔，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呢。”
沈献心里有太多的谜团，她的小叔叔回来了，以另一个身份和她相见不相识，这些天的周旋和困惑，她都快疯掉了。
“等时机成熟，你想知道什么，小叔叔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
像是哄儿时的沈献，他语气温柔坚定，说话时还伸出小拇指在沈献面前，这像是他和沈献的暗号，以前他每次答应沈献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要和她拉钩确定。
看到这熟悉的手势，沈献再也绷不住了，一边哭一边笑着伸出小拇指和小叔叔拉勾勾。
“那你要答应我，下回见了我，不能再装作不认识我了。”
沈献红着眼睛近乎请求的说道。
“好，小叔叔答应你。”他笑一下，抬起头像很多年前一样，按了按沈献的头顶，“快上去吧。”
沈献知道此刻确实不能再多做逗留，她重重的点头，一步三回头的往住院部走。
迟莱抬起一根手指顶了顶墨镜，目送着她离开，等她推门进去后，才招手让保镖们撤了，自己转身钻进了车里。
沈献进去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她趴在玻璃门上看着她小叔叔上车，车子启动离开医院，才心神不定的转身进了电梯。
脑子里，还是一团迷雾。
心里更是疼的难受，他的小叔叔到底经历了什么，曾经那个英俊威武，身体壮硕青年，如今竟然如此……残破……不堪。
怀着无法用言语道尽的心情，沈献到了奶奶所在的十五楼，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为了不让大家看出点什么，她先是去卫生间用清水洗了把脸，然后才回了病房。
查房的医生们已经走了，病房里偶尔能听到曲慧爽朗的笑声。
沈献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顾琛坐在椅子上，笑看着病床的方向。
顾琛看到沈献进来，先是一愣，后又赶紧起身说道：“奶奶醒了。”
“奶奶醒了？”
沈献惊喜不已，快步走了过去。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奶奶醒了一直在问你呢。”曲慧看到自己女儿回来，高兴之余免不了叨叨两句。
“献献？”
病床上传来奶奶虚弱的呼唤，沈献快步走过去，弯腰看着病床上对自己笑的老人，眼眶又是一阵发热。
“奶奶，你醒了可太好了。”
“好孩子，不哭不哭，奶奶都醒了，没事了啊，不哭……”
看到孙女哭，可给奶奶心疼坏了，抬起手就要给沈献擦眼泪。沈献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没事奶奶，我是高兴的。”
沈复和曲慧手搭着手，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两人对视一眼，沈复才发现曲慧的眼睛里也饱含泪水。
“哎哟哟，我的大小姐，你可别哭，你这一哭我可受不住。”
沈复奇怪的音调，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沈奶奶看了一眼儿子儿媳妇，也笑起来，“瞅瞅，瞅瞅这两人，还和当年一样。”
“我们这一家子团圆，没想到是在医院里。”
沈献笑着，透着泪水看向病床对面的父母，又看看奶奶，心里一直空缺的那一块如今也补上了，她隐忍的，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小叔叔。
顾琛默默在一旁看着，嘴角勾着一抹笑，眼神却很复杂。
第四百一十章 一条腿站在火光里
这是一幅绝美的合家团圆的画面。
顾琛默默看着，他也说不上来，心里总觉得奇怪，沈献看着是开心的，但这开心之下，似乎又有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和遗憾。
沈奶奶醒了，再一次证明手术非常成功，那位及时赶到的杰克医生功不可没。
几人在病房里说说笑笑，要说活络，沈献的父母在自己的母亲跟前，更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是打情骂俏就是你侬我侬，变着法儿的哄老太太开心。
沈奶奶在病床上不敢笑的太厉害，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要说这两个人，除了行为举止超脱一些，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好，年轻人，总想着追求自己的远方，这些年，他们倒是真的去了不少远方。
说了会话，两个赶了几十个小时飞机的人，终于有些撑不住了，曲慧频频打哈欠，沈复也是眼眶发红。
看到儿子媳妇眼里的红血丝，沈奶奶心疼不已。
“我现在没事了，你们两个要不然回酒店去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累了。”
“不，我们没事，妈，看打你没事，我们可精神着呢。”
沈复强打着精神否认自己的疲惫。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精神什么精神，快去吧，等你们休息好了再来看我。”
“对啊爸妈，你们快去休息吧，奶奶这边有我在呢。”
沈献正拿着棉签给奶奶润唇，看到自己老妈在一旁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也跟着劝说道。
“那也行，我们睡眠质量高，只需要睡一小会就好了，等晚点我们再来看您？”曲慧张张嘴，不得不妥协了，她是真的已经快管不住自己的眼皮了。
“好。”
沈献放下手里的棉签，转头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顾琛，道：“你也先回去吧，好几天没去公司了，你休息一下该去看看了。”
“没事，我陪着你，公司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顾琛舍不得沈献一个人受累。
沈奶奶知道自己生病这几天，都是顾琛跑前跑后的帮忙照看，心里满意这个孙女婿的同时，也很感谢他。
“孩子，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就听献献的，先回去休息，不然奶奶和献献心里都过意不去。”
“对啊，你就不要让奶奶劳神了，听话。”
沈献皱皱鼻，撒娇的劝说，让顾琛无可反驳，只好点头，“好，那我先开车送叔叔阿姨去酒店。”
“嗯。”
沈献看着顾琛略显憔悴的脸，心里一阵动容，要不是奶奶和父母都在，她真的想凑上去亲他一下。
送走几个人后，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沈献拉了椅子坐在奶奶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奶奶拉过孙女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献献啊，吓坏了吧。”
沈献摇摇头，“我知道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沈奶奶慈祥一笑，布满皱纹的脸上忽然一阵落寞，她看一眼刚才沈献父母坐过的椅子，若有所思的道：“我昏睡的时候啊，梦到你小叔叔了，刚才你爸妈在，我没好说，要是你小叔叔这时候也在奶奶身边，该多好啊。”
说着，一滴泪顺着眼角落在了枕头上。
沈献心头一颤，奶奶莫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她真的很像告诉奶奶，她的小叔叔还活着，奶奶一直牵挂的小儿子，沈意，他还活着。
可是一想到小叔叔现在的模样，又担心重病之中的奶奶看到后，心里会承受不住。别说奶奶，要不是在确认身份之前，她已经见过他几次，心里有了一些准备，她恐怕也是要曾受不住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当她确认眼前的那个人就是小叔叔时，当她看到他那残破不堪的身躯和那张被毁的面目全非的帅气脸庞时，她的心还是像被一刀一刀凌迟一样的疼。
“奶奶，你梦到小叔叔什么了呀？”
她吸一吸鼻子，笑吟吟的看着奶奶问。
“我梦到你小叔叔他，浑身血的站在火里，他的脸上，身上，手上，腿上……”奶奶忽然顿住，“不，没有腿了，我看到你小叔叔只用一条腿站在火光里，他就这么看着我啊，不管奶奶说什么，他就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奶奶说着说着，不由得哭了起来。
沈献先是一惊，一条腿……奶奶怎么会知道，这难道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
忍着想哭的冲动，沈献赶紧安抚她，“奶奶，我们先不说这些，你现在伤口还没愈合，不能激动。”
沈奶奶嘴上说着“奶奶不哭”的话，眼泪还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沈献深深的闭了闭眼，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对了，献献，你不是都是月底才给奶奶送花的吗，怎么这次月中就送来了？”
沈奶奶忽然想起，自己在晕倒那天，就收到了一大束兰花。
正在倒水的沈献，手一晃，差点将热水倒在自己手上，她赶紧将敛了敛心神。
送花这个习惯，其实是从小叔叔身上延续的，那时候常年在外的小叔叔为了不让沈奶奶担心，每个月中旬，都会订一束兰花送给她，一个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平安无事，另一个，也是他打心底里对母亲的尊重和爱。
这一习惯，他坚持了近十年。
后来，小叔叔殉职牺牲后，沈献就接替了他的这个习惯。
只不过，她将时间延后，改到了每月月末，这一送就是五年。
只是，这个月的花，她尚未送出……
倘若之前沈献还会疑惑，现在她心里一惊非常清楚，那束花，哪里是她送的，那是小叔叔送的啊。
“献献，怎么了？”
见沈献背过身去，迟迟不应声，奶奶也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没事奶奶，水有些烫，我给你吹吹。”
沈奶奶看着她，孙女的神情有一些古怪，但她也只当是因为自己提到她去世的小叔叔，再加上自己现在这样子，孩子估计是心里压力太大了。
“没事哈，献献别忘心里去，奶奶不说了。”
沈献觉得自己很不应该这样，还让一个生病的人来安慰自己，赶紧道：“我没事奶奶，来，你喝点水。”
第四百一十一章 帮你刷新一下
沈献照顾着奶奶喝了水，又劝着她吃了点东西才作罢。
奶奶即使再身康体健，但终究是年纪大了，经历了这样一场大手术，实在是没有什么食欲，沈献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吃了点。
不一会儿医生过来查看情况，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目前的状况来看，恢复的还算不错，但终究是大手术，要慢慢来，家属要格外注意病人的心情，切记大喜大悲，尤其是千万不能激动。老人年纪大了，之前又有些高血压这样的基础疾病，除了饮食，按时吃药，家属要记得保持病人心情愉悦。”
“知道了，谢谢医生。”
沈献谨遵医嘱，将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都牢牢记下了。
她心里藏着一件天大的喜事，却不能和最亲近的人共享，这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情。
医生走后，沈献陪同护士照顾奶奶吃了药，用药后的老人，渐渐沉睡了过去。
沈献连日来谨慎紧绷，也缺乏睡眠，于是便也裹了条毯子蜷缩在沙发上补觉。病房里安静极了，加湿器喷洒出的雾气浓浓的散发在空气中，静谧舒适。
沈献朦胧中梦到了沈意，那个从小就喜欢穿白衣的少年，意气奋发的骑着自行车在莲城的小道上朝她飞驰而来。
“小献献，叔叔来接你放学啦。”
果园里，沈献骑在小叔叔脖子上勾苹果，“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高一点，再右边一点……哎呀，小叔叔你怎么那么笨啊。”
“我——你个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重啊，你小叔叔驮着你很累的好吧。”
“哎呀！”小叔叔身子一歪，沈献就跌落在地上。
奶奶拿着根棍子从一棵树后面赶过来，“你个臭小子，都说了危险还让献献摘，你是不是找打，你还跑，给我站住！”
坐在地上抹眼泪的沈献，看到小叔叔和奶奶在树下追逐，也不哭了，看着小叔叔撒泼耍赖的和奶奶捉迷藏。
那时候奶奶还很年轻，小叔叔还很年少，沈献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一家人就这么快乐的生活在如桃园般的莲城郊外，生活简单而幸福。
小叔叔只比沈献大七岁而已，沈献记事的时候，小叔叔也正式调皮顽劣的年纪，上树偷鸟蛋，下河摸鱼虾，男孩子能玩的，他一样都没落下。
忽然，梦里画面一转，青色的果园忽然变的浓烟四起，穿着白衣的少年转而不见，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怪人，他手里拿着铁杖，扬声长啸，发出诡异的喊声。等他回头冷眼扫杀过来，一只眼睛尽数都是白色，可怖的表情像是要吃人，忽然，他那只白色的眼睛里，流出了黑色的血水，紧接着，那个人影在黑色的浓雾中渐渐消散……
“小叔叔，小叔叔……”
沈献在梦魇中叫喊着，想要追上去浑身都像是被捆绑住了一样，她努力的挣扎着，痛苦的哀嚎着。
顾琛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沈献，他送沈献父母到了酒店后，回申飞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便又让张弛送他来医院了。
如今他蹲在沙发前，看着沈献双目紧闭，泪水顺着眼角滴滴滑落，她眉头紧锁，嘴巴里不断地重复着什么，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他心疼的抬起拇指，轻轻抚上她紧锁的眉头，只当是她在梦里梦到奶奶了。
“别怕，一切都会好的，沈献。”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缓缓落在空中，睡梦中的沈献，像是真的听到了这句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均匀而深沉。
顾琛见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笑意，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一下，“睡吧。”
替沈献掖好毯子，他便开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办公。
大概半个小时后，沈献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就看到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顾琛，她扯唇一笑，懒懒的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听到动静的顾琛抬眼看了过来，两人双目对视，都笑了起来。
“醒了？”
“嗯。”沈献懒懒的应着，并没有立刻起身，她双手垫在脸下，“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琛合上电脑，将其放在桌上，弯腰走到沈献跟前蹲下，“不放心你一个人，”顾琛蹲身在那，抬手摩挲着沈献的头发，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做噩梦了？”
沈献懒懒的点头，她看着顾琛的眼，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好看了，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和煦的春光包裹着，光是在他这般的注视下，浑身都泛着阵阵酥麻。
“顾琛。”
“嗯。”
男人嘴角的温柔，让她忍不住想要亲上去。
沈献欲言又止，她握上顾琛的手腕，指尖轻敲着他腕部崩着的青筋，时而轻点，时而轻抚，犹豫着抿上了唇。
“怎么了？”
男人眸色一暗，敏感的腕部泛起一阵红晕，他喉头滑动，沉哑的嗓音隐忍而克制。
“如果……”沈献迟疑的组织着语言，“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很重要的人，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会怎么做？”
顾琛眼里滑过一抹讶异，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定定的看着她，“你忘了？前不久我们才刚刚经历过的。”
他这话说的很平静，沈献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啊，站在他对立面的，是他的亲叔叔，发生了什么，她从始至终都一清二楚。
她咬咬舌，忽觉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怎么忽然问这个？”
顾琛见她又不自觉皱起眉头，按在她头顶的手，缓缓下移盖在她的眉心。
“可能，这里宕机了吧。”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的像只小狐狸。
“那要不要我帮帮你，刷新一下。”
男人的声音逐渐低沉，眸子也跟着暗了下来。
“怎么帮？”
沈献目光滑落，定格在了他性感的薄唇之上，声音低沉着，逐渐变得飘渺。
“这样……”
磁性低沉的男声，带着蛊惑的意味，带着清冽沐浴露味道的气息逐渐靠近。
沈献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迎上他贴下来的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沈小姐，有人想见你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更懂得什么叫珍惜。
因为奶奶生病，久在海外的父母也终于能安定的在北冀呆一段时间，这是沈献成年以后，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
谁知道，呆了没两天的沈复夫妇，又开始搞事情了。
这天曲慧神神秘秘的拉着沈献的手到一边，“献献，你猜爸妈这两天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沈献疑惑。
这两个远在海外赶来陪床的人，在看到奶奶恢复的一天比一天好后，便在病房里呆不住了，虽然每天都还是会来医院配老太太说话吃饭，但其他时候都找不到他们的人影。
“我啊，和你爸爸给你看了一套房子，久在三环内，一个两百平一个三百平，地段好，高档小区，物业设施，周边商圈，一应俱全，你选一个？两百平的那个呢，位置比三百平的那个更好一些，就是小了点，那你看看。”
说着，曲慧就拿出手机，将两个房子的照片展示给沈献看。
“妈，你们看房子干什么？”
曲慧打一下她的手臂，急道：“你这孩子，当然是给你看的啊。你自己不操心这些，难道爸妈不应该多替你考虑考虑。”
“不是，妈，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买房，我有房子住啊，爷爷奶奶留下的那套。”沈献提醒她。
“哦哟，那个房子又老又小又旧的，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可不能让顾家人小看了咱们。”
“妈，你在说什么啊？”
爸妈的办事效率沈献是知道的，不过这北冀的房子也不是说买就买的，就这两套放的地段和位置，不是几百就是上千，她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买。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人家顾琛那是什么身份，什么家庭，爸妈虽然事业都在国外，在国内排不上什么名号，但怎么好歹也是有资产的人家啊，怎么能让你住在那样老破小的房子里，和人家谈婚论嫁。”
曲慧给了女儿一个大白眼，都在北冀呆了这么多年了，门当户对这个道理，这丫头怎么一点都没懂。
听完母亲的话，沈献这才知道曲慧的意思。
“妈，你们查顾琛了？”沈献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曲慧看心思被戳破，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强硬的说道：“你自己不说，还不准我们查了，我自己的女儿谈恋爱，连对方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她。就算他这些天的表现让我们很满意，终究还是要考察一下的。”
“妈！”
沈献无奈的扒拉开她拉着自己的手，非常生气。
“你以为你们查他，顾琛会不知道吗？你让人家怎么想，妈，你们能不能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可隐瞒的，他堂堂申飞集团的董事长，那么多信息都是对外的，我们查一查看一看又不会怎么样。倒是你，怎么老觉得爸妈在干涉你，你想想当初，要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干那个什么拆弹的，你至于过去三四年活得那么痛苦吗，现在终于走出来了，换了工作换了环境，你看看，这好对象好生活不就有了，爸妈说的，始终是没有错的，就算你当时不信，几年后还不是证明我们是对的！”
曲慧也来脾气了，她就不明变了，她做生意做什么成什么，在人际关系上更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怎么在自己女儿这里，永远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献也不想和她多说，“房子不用买，我有爷爷留下的房子就够了。”说完，就要转身走。
“你这丫头怎么不知道好赖呢，爸妈这可是为你好啊。”
“我知道，心领了，但是不需要！”
沈献丢下这句话，就往病房走，忽听身后曲慧气急又追了一句，“你这倔脾气，都是跟你小叔叔学的，要不是爸妈当初拼死拼活拉着你走出那个随时要命的工作，你现在恐怕都要步了你小叔叔的后尘。你还不知道悔改，不知道听你爸妈的……话……”
曲慧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她有些畏惧的后退一步，贴在窗口指着沈献，“你要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你妈！”
原本转身离开的沈献，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回了头，只见她眼眶泛红，一脸怒意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妈，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再那么说我小叔叔。”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是不想你走和他一样的路，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曲慧又怕又委屈。
“我小叔叔走的路没有任何错，就算重来一百次，我相信小叔叔还是会选择那条路。妈妈，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和小叔叔最初的信仰，而且……”
沈献咬咬唇，凌厉的目光看着曲慧，“你说的这些话，小叔叔听了会伤心的。”
说完，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回了病房，留下曲慧一个人双手撑在胸前撇嘴嘟囔，“他又不会听到，死丫头吓唬我干嘛！”
沈复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看到自己老婆委屈巴巴的站在那里，赶紧快走两部过来，“这是怎么了，老婆，谁欺负你了？”
看到沈复过来曲慧瞬间眼眶一红，歪身倒在他的怀里，“你怎么才来，混蛋，还不是你的宝贝女儿，她好凶啊……她吼我呜呜……”
“不是，你说你惹她干嘛，又说什么了，这才回来几天。”
“我不就是让她选房子！”曲慧不甘示弱，表示自己没有错。
“确实该选选。”沈复拍着老婆的肩头安抚她，女儿的脾性他是知道的，八成是拒绝了他们的这个提议，转念一想就这也不至于吵起来啊，“不对吧，你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曲慧见瞒不过，就如实说了，“提了一句她小叔叔……”声音嘟囔，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什么？”
沈复又问一遍，“好好说话。”
“我说，我不小心，提到了她小叔叔。”曲慧扭着自己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用余光偷瞄沈复。
果然沈复放开了她，“你说你，说什么不好，说小意干嘛！”沈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一提到她小叔叔就是要吃人……不过也不能怪她，从小到大，他小叔叔陪伴他的时间比我们多多了，对她的影响也大，再说……”
沈复声音一哽，“小意他，走的光荣……”
拐角处，一个黑色的铁拐缓缓收了回去，伪装成迟莱的沈意，仰头靠在墙壁上，被胡子遮挡的唇角，剧烈的颤抖着……
仅一墙之隔的病房里，沈奶奶看着沈献红红的眼睛问，“和你妈妈吵架了？”
“没有奶奶，风太大，迷了眼睛。”
“傻孩子。”沈奶奶人虽然躺在病床上，但心里什么都明白。
两人说着话，沈复夫妇手拉着手走了进来，曲慧全程沉默不语，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偷看一眼沈献，然后忙着给沈奶奶削苹果，剥香蕉。
“献献，奶奶忽然想吃咸煎饼，你去帮奶奶买一个？要热的，脆的。”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奶奶第一次提出想要吃什么东西，沈献一听开心不已，当即就应下了，赶紧拿着手机出去给奶奶买煎饼。
她刚一下楼，就被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陌生人拦住了去路。
“沈小姐，有人想见你。”
第四百一十三章 离开申飞，远离顾琛
“谁？”
沈献警惕的看着他，仔细一辨认，这个人她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弯腰，恭敬的说道：“是您想见的人。”
态度这样诚恳，礼貌，沈献再仔细一看，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是那天守在小叔叔身侧的保镖。
见是小叔叔的人，沈献便也放下心来，跟着他走了。
约见的地点，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茶会所里。此时时间尚早，店里人不是很多，只有一些服务人员在里面忙碌着。
沈献刚一走进去，那些人便停下手中活计，皆负手而立齐声道：“沈小姐。”
虽有讶异，沈献也没有多言，只点头微笑和他们打了招呼，便跟着先前带她过来的保镖往里面走。
这里的装修十分古香古色，以木制桌椅为主，中间隔有雕花木，摆设也皆是很有古典味道的花瓶陶瓷古画为主，店里播放着悠扬低沉的古琴音乐，燃有沉香。
越往里面走，越显得安静，与外界的车辆嘈杂人声喧哗像是隔开了一个时代，周遭的一切都让人心旷神怡。
“您里边请。”
保镖将沈献带到走廊最尽头的一个包间，便退开了。
沈献推开合着的木门，人还未进去，脸上已经有了笑意。
“小叔叔！”
包间内，着一身黑衣的迟莱正在点香篆，他看上去十分专注，沈献的呼唤并没有让他回头。
看到里面的人果然是小叔叔，沈献高兴坏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
落地窗前，小叔叔盘腿而坐，眼前是香案和茶盘，他认真的点完香，盖上香篆盖，将其推放至桌角出，才缓慢的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沈献。
他没有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沈献坐下。
迟莱，不，应该叫他沈意，沈献心里的大英雄，她的小叔叔——沈意。
沈意他今天没有那些繁复的装束，黑色的小礼帽和墨镜都被他去了，只有一柄拐杖立在身侧。
这样的他，看上去清爽了不少，但也让自己脸上额头上的伤疤展露在外，只一眼，旁人便可一览无余的看尽他破败的外表。
再一次这样清晰的看到一身是伤的小叔叔，沈献心里还是难过。
但这些难过，很快就被相逢的喜悦冲淡了，没有什么比的上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自己对面，更让人开心的了。
沈献坐下后，沈意只是认真冲茶泡茶，并未立即开口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沈献兀自扯出一抹笑，手撑着矮机靠近沈意欢快的说道：“小叔叔，奶奶她醒了。”
沈意“嗯”了一声，手中茶已泡好，他倒了一杯给沈献后，方才抬起眼皮看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医生说，各方面恢复的都很好，再观察个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呢。”
见小叔叔终于开口说话，沈献笑的更开心了，说着话，端起他亲自烹的茶喝了一口。
气氛又冷了下来，沈献又道：“小叔叔，还是泡的茶好喝，我自己怎么学你都学不像，你以后教我呗。”
笑的眉眼弯弯，沈献期待着沈意肯定的回答。
然而，沈意并没有接他的这个话茬，“这些日子，你每天都在医院？”
沈献一愣，不知道小叔叔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按照他刚才听到奶奶已经醒了的反应，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他八成都是知道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多次一问？
心里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欢快的回道：“对啊小叔叔，我爸爸妈妈也回国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医院，奶奶……”
沈献歪头，试探性的说道：“奶奶她最近格外想你，说总是梦到你，醒来后就开始哭。还有，你送的花，奶奶她也收到了，不过，她以为那是我送的……”
沈献说的小心翼翼，一边说一边观察沈意脸上的表情变化，上次沈意拒绝了她想告知家里人他还活着的提议，这一回，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要让自己隐瞒下去，说这些，也都是试探。
“那就让她这么认为吧。”
沈意很悠闲的喝茶，没有让沈献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意思。
“小叔叔，奶奶她现在的情况很好，我想，要是她知道您还活着，她一定会更开心的，心情好了，说不定对她的恢复更有益处。”
见试探不行，沈献索性直说了。
正喝茶看着窗外的沈意，猛低转眸看了过来，那眼神，让沈献不寒而栗，端着茶杯的手也是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她手背上，白嫩的手背立马变得一片通红。
对这一切，沈意视而不见。
他放下茶杯，问：“那个叫顾琛的，每天都来医院？”
沈献疼的到了一口凉气，放下茶杯拿纸巾按住被烫的地方，点了点头，“每天都来。”她侧目，视线落在一旁的地上。
她心里有些委屈，她的那个小叔叔，好像变了一个人，冷漠，疏离，明明他就坐在眼前，可是又觉得他离自己很远，连说的话都没什么温度。
这时候，沈意拿了夹子在一旁的冰桶里夹了两块冰，包在纸巾里给沈献递了过来。
沈献一喜，赶紧接了过来，笑眯眯地道：“谢谢小叔叔。”
沈意将夹子丢进冰桶里，淡淡说了句：“和他断了。”
“什么？”
沈献低头将冰块敷在手上，笑意还未消散，忽然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沈意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戴着仪眼的那半张脸，面无表情，声音冷瑟瑟又及其严肃的重复道：“和顾琛，顾家的人，断了，以后不准再和他往来。”
“小叔叔！”
沈献嗔怪的叫了一声，“顾琛他人很好！”
沈意不语，只静静的看着沈献，眸色阴沉冷静，右边那只眼睛，猛烈的抽搐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小叔叔……”
沈献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呀？我心里有很多疑惑你还没有解答，为什么你明明还活着，却不回来找我们？为什么你忽然就变成了弥尔背后的谋权人？为什么你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和申飞竞争？为什么……要让我和顾琛断绝来往？这五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些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申飞，远离顾琛！”
沈意言辞坚韧，丝毫不给人反驳的理由。
沈献将手中茶杯“咚”落于桌上，一张脸严肃认真，直视沈意那张面若冰块的脸，问：
“如果我不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血色记忆
沈意并不为沈献的反问所动，只见他神色平静的抚好沈献放在矮机上的茶杯，给她填满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缓缓开口。
“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沈献。”
他的语气强硬，强硬到容不得别人反驳，质疑，还击。
面对沈意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换做是别人，或许不得不低头答应。
可沈献不会，她垂眸扫了一眼刚被倒满的茶杯，重新抬眸时黑白分明的眸子已平静如数，她倔强的看着他。
“如果我非要和顾琛在一起呢？如果我就是不肯跟他分开呢？”
她看着眼前的小叔叔，要是换做以前，她执意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那个疼爱她的小叔叔，无论如何都会答应她，满足她的。
而眼前，这个冰冷，陌生的小叔叔，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她不确定，她要是坚持己见，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这些日子，那个“迟莱”的不择手段，她也见识了不少。
沈意依旧神色冷漠，眼神中透着坚定，他道：“除非，你永远不想让你奶奶知道，她的小儿子，还苟活于世。”
沈献大惊，她万万没想到小叔叔会以这个来威胁自己。
在她的理解里，等奶奶身体情况稳定，无论如何也会有母子相认，一家团圆的时刻，她没想到，小叔叔竟然这般狠心，拿这种事情要挟自己。
“你威胁我？你竟然拿这种事威胁我？我不信你会真的那么做，我现在就去告诉奶奶，告诉你的哥哥嫂嫂，他们想念多年的你，我的小叔叔沈意，他还活着！”
说着，沈献就迅速起身，抬脚就往外面走。
“啪！”
一个茶杯撕裂空气，呼啸着擦肩而过，稳稳砸在她即将碰到的木门上，随即跌落，碎了一地。厚实的红楠木门，被砸出了一个裂纹。
沈意没有抬头，盯着沈献刚坐过的位置。
他看上去很愤怒，这让他原本布有伤疤的脸，看上去更加狰狞恐怖。
“沈献！”
他低吼一声，缓缓转过头来，那只完好的眼睛变的猩红可怕，怒目瞪着沈献。
沈献抬起的手不自觉落下，刚才那一下，属实吓到她了，只差一寸，那厚重的茶杯就会砸在她的身上。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周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
疑惑，不解，心惊，交织着难以言说的痛心，在她胸腔里翻腾而起。
“小叔叔？”
她声音干涩的叫了一声，这个称呼，配上眼前这个陌生阴冷的男人，好像十分的不合时宜。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沈意的耐心彷佛耗尽，他几乎低吼着，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沈献挪动脚步，缓缓回到自己原有的位子上，叠腿，落座。全程她都以一种审视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沈意，这个人，真的是她那个笑起来如和煦春风，行事磊落果敢，如同阳光一般灿烂的小叔叔么？
人真是奇怪，仅凭一个身影，就能确定他是自己多年不见的亲人。
而当他卸下一切在外的伪装，端端正正坐在自己面前，坦诚相见的时候，又开始怀疑，眼前人是否是忆中人。
待沈献坐定，冷沉着一张脸的沈意，缓缓开始了他的讲述。
那些如噩梦般困扰着自己的黑暗岁月，他躲都来不及的可怕记忆，在他的讲述中，带着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沈献默默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紧，她咬牙看着眼前的人，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那些盔甲一样的伪装，在他的讲述中逐渐碎裂成沫，而他也终于把自己最柔软脆弱的一面拿刀剖开，一寸寸的切给沈献看……
沈意凄冷的声音，夹杂着低沉悠远的古琴，缓缓回荡在整个包间，沉香随风而起，袅袅白烟迷了人眼。
这场对话进行了将近三个小时，沈献是含着泪听完的。
这期间，沈献才真正知道了，沈意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致使他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没有了这个年纪的风华正茂，活成了四十多岁的沧桑模样。
也看到了，他自膝盖以下没有了的那条腿，金属假肢磨得他的断腿血肉模糊，后又生了厚厚的茧子；看到了他皮手套下断掉的两根手指；看到了他黑发之下斑驳的头皮；看到了他后背上无数的疤痕；眼睁睁看着他将“一颗眼珠子”从自己眼眶里拿出来，又放回去……
而这一切一切的惨烈，都和顾家息息相关。
“沈献，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你们并不是全部，而是我那枉死的十一个队友！为他们的惨死讨回一个公道，这，才是我沈意活着的意义！”
讲完这些的沈意，像是被抽去许多生气，他重新带上皮手套，遮住自己的断指，一手撑在矮机上，冷静说道。
沈献抬手擦去眼泪。
沈意经历的这些，没有真正感受过，亲眼目睹过的人，是不能体会的。而沈献，和他曾有相似历程，她知道，活在这样的梦魇中，有多么的痛苦。
她体谅他，理解他，心疼他，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
沈献满含热泪，心痛的看着对面的沈意，道：“可是小叔叔，这一切，和顾琛没有关系。我们已经在做了，他二叔已经被捕，案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您不能牵扯无辜。”
沈意听到她这话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用南极千万年凝固的冰刀，刮了沈献心口一刀。
“沈献，你太让我失望了。”
戴好手套后的沈意，又喝了一口茶，随手拿起放在一侧的礼貌，缓缓扣在头上，“我原本可以不用管你，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倘若说刚才他们还是想要相认的亲叔叔和侄女，那么现在沈意这句话，一下子就拉开了两个人只见的距离。
“小叔叔，你要做什么？”
沈献有些怕了，手不自觉攥紧，紧张的看着他。
或许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沈意停下戴墨镜的动作，定定的看着沈献道：“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处理好和顾家那小子的关系。”
“那……三天后呢？”
“若是三天后，你们还在一起，就不要怪我心狠。”说罢，沈意戴上墨镜，手撑起拐杖，脚步迟缓地走向门口。
行至门口，他停住了脚步，只是没有回身，声音冰冷平静的说道：“如果，你不想让你奶奶再失去一次儿子的话，大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爱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人。”
门被从外面关上。
沈献无力的跌坐在地，一颗心左右拉扯，疼的她呼吸艰难……
第四百一十五章 顾琛，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献回到医院的时候，顾琛也来了。
看沈献神色恍惚，顾琛有些担心的迎了上去，“怎么了？”
沈献嘴角扯出一抹笑，勉强说道：“没事，你来啦。”
“嗯。”顾琛看了身后一眼，拉着沈献走到一边说：“给奶奶动手术的杰克，我命人调查过了，确实在国际上又不少成功的神外手术案例，只是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北冀，消息被阻断了。”
沈献目光温柔，一寸一寸的扫过顾琛完美的俊脸，“没关系，只要奶奶的手术顺利，他是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心里十分清楚，杰克不是父母请过来的，那一定就是小叔叔沈意接来的。以小叔叔现在的能力，想要遮掩一个医生的行程轨迹，简直轻而易举。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累？”顾琛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人。
沈献刚要说话，曲慧走了出来，“献献，你给奶奶买的煎饼呢？怎么去了这么就才回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顾琛刚来没一会儿，所以并不知道沈献其实已经离开了三个多小时，只当是这连日来的守床，累到她了。
“哦，妈，那个附近没有找到卖煎饼的，我找了一圈，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奶奶怎么样，我去看看她。”说着，沈献就越过两人，直接进了病房。
“哎……这孩子。”曲慧觉得哪里怪怪的，嘟囔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顾琛立在原地，他知道沈献在说谎。医院门口的便利店，那里明明有一个窗口是制作煎饼，烤冷面等这些食物的，他进来的时候还碰到有人拿着煎饼在门口吃。
沈献，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顾琛单手插进裤兜，看着病房里沈献的身影，没有再回病房，转身离开了。
“献献，都怪奶奶，一时兴起想吃什么煎饼，现在不想吃了，快过来坐下，累坏了吧？”沈奶奶看到孙女脸色不是很好，还以为大热天的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赶紧拉着她坐下。
“奶奶……”沈献欲言又止，“我没买到。”
“这孩子，没买到就没买到，哭什么啊，奶奶也不是非吃不可，不哭不哭。”
曲慧和沈复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女儿出去一趟后，回来便情绪不佳，如今竟还哭了起来，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流泪，沈献自己是未察觉的，她抬手摸了一把脸，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于是赶紧佯装说自己是因为在外面晒太久了，进了房间吹到空调，有些受凉，迎风流泪而已。
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大家也便没有再多追问。
整理顾琛送过来的东西时，曲慧才发现顾琛人已经不在了，于是将女儿拉到一边悄悄问，“你是不是跟顾琛吵架了啊？”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人家刚来才没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走了，你也不跟人家说两句话，你看看，又送来这么多补品。”曲慧指了指桌上的东西，“献献啊，不是妈说，虽然我原先的想法有些不对，总觉得要给你丰厚的物质生活才能让你配得上顾琛这样的身份，可是据妈妈这几天的观察啊，顾琛这个人，是真的不错，在他眼里，完全没有家庭门第这些老俗套，当然呢，那也是你爸妈我们确实也不差哈哈……”
说着说着，曲慧就没心没肺的兀自笑起来。
沈献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思聊这些，“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曲慧收起笑，恢复正形，“妈妈的意思是，顾琛这个女婿，我和你爸爸都认可了。我们在想啊，等奶奶身体恢复的好一些，要不然挑选个时间，把你们的事情办了，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好给你好好筹备，等事情办完了，我们也好放心再回去不是？”
作为一个母亲，曲慧和大多数为女儿幸福着想的人一样，她希望女儿有人疼爱，有人照顾。
“妈，你忽然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早呢。”
沈献万万没想到，父母连这种事都已经商量过了。
“不早了，你们两个现在结婚啊，刚刚好，再过两年生个胖娃娃，妈妈我可以提前退休，回北冀，给你们带孩子，到时候啊，咱们一家人就能安安稳稳在一起了，再也不分开。怎么样，嘿嘿……”
曲慧拉着沈献的手臂摇啊摇，笑的像个要出嫁的小姑娘。
这些年的聚少离多，曲慧对沈献是怀有愧疚的，但是为了心中梦想和给他们一个很好的物质基础，也是不得不这么做，现在眼看着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她那颗不安分的心，忽然就有了安定下来的想法。
沈献脑海里响起一道阴森可怖的声音：“离开申飞，远离顾琛。”
“除非，你永远不想让你奶奶知道，她的小儿子，还苟活于世。”“沈献，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挣脱母亲拉着自己的手，“妈，我还没想过这些事。”
“没想过现在就想啊，这又不是什么难题，人家顾琛那么忙每天都抽时间过来，说句实话，看到他对你和奶奶的照顾，我和你爸爸都自愧不如，而且啊……”
曲慧故作神秘的凑近沈献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让你爸爸去打探了顾琛的心思，按照你爸说的，顾琛是很像早点和你结婚的。”
沈献一惊，“妈，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不能这样，你是爸妈的女儿，这些事情都是爸妈应该做的，又没有逾矩的地方，人之常情啦。”
曲慧说的轻描淡写，沈献却是听的皱起了眉头。
她和顾琛只见，原本只隔着顾家老爷子的门第之见，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叔叔，他们还有没有未来，她自己都不知道……
抬眼看到心情愉悦的曲慧，原本想要责备的她，忽然开不了口了。
她和顾琛之间的事情，并不像普通情侣之间那样简单，不是两厢情愿就能好好相守的。
顾琛，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献心中忧思更甚，她转头看向顾琛刚才站过的地方，脑子一团乱……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两难
沈献还想找她的小叔叔沈意，再好好聊一聊，她不相信小叔叔真的会那么狠心，近在咫尺却不愿和奶奶相认，不想要一家团圆。
只是很可惜，弥尔的安保工作做的很好，她被阻挡在外。
即便是远远看到沈意出来，想要走近的时候，也是被保镖拦住，根本靠近不了。
一身黑衣的迟莱，犹如鬼魅一般，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她，然后毫不留情的上车离开。看不下去的阿诗雅让保镖放开了沈献。
“他让我转告你，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阿诗雅帮沈献理好弄乱的头发，眼神中似有不忍心，离开时又补了句，“沈献，你不知道你小叔叔这五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让我见他，让我见他！”
沈献冲上去，拦住阿诗雅的去路，“他是我的小叔叔，我不相信他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情，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你让我见见他。”
沈献近乎哀求的拉着阿诗雅的手臂。
保镖见状就要上去拉开沈献，被阿诗雅一个眼神阻止了。
她温柔的拉起沈献的手，“献献，你小叔叔以前就这样叫你对不对？我知道，你现在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我也不能强迫你一定要认可他的做法，但是献献，如果你一定要站在你叔叔的对立面，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因为恨，因为不甘，因为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沈意了，他是迟莱，沈献，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沈献无力的说。
“不，你不知道，你只是看到他身上的伤，听到了他说的事情原委，你不知道他是怎样一夜一夜在惊恐中醒来，也不知道他多少次放弃活着的希望，你不知道他为了活下去，付出了多少……要不是有那个信念支撑着，你今天根本不可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他站在你面前，即便他已经是迟莱，只有亲眼见到过，你才会知道那有多么不容易。”
阿诗雅人虽然温柔，但说起这些话来却很犀利。
她抓住沈献的手说：“他让你那么做，也是想保护你，沈献，你小叔叔，心里还是在乎你们的。”
“言尽于此，沈献，你自行决断吧。不要再来弥尔，你的身份，不合适。”
阿诗雅放开沈献的手，冷冷扫了她一眼，划清了两人的界线。
沈献看着黑色的车子远去，一种无力感席卷而来。
明明是盛夏的北冀，她竟被心底里升起的冷意冻的发抖，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熏风之下，撩拨出一片红疹。
晚上的时候，顾琛又来医院看沈奶奶。
这几天明明每天都能看到沈献，但他却觉得自己和沈献越来越远，话都没说上几句。
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拉着沈献下楼走走，在父母和奶奶的助攻下，沈献也只好跟着顾琛下了楼。
医院的花圃里，蔷薇花盛开的灿烂，花香扑鼻，两人无声的沿着鹅卵石小道走着，受虽然牵在一起，人也就在身边，顾琛还是觉得沈献很遥远。
“沈献，你最近……在躲我？”
沈献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顾琛却停了下来，手上一用力，就把沈献拽进了自己怀里，“你有事瞒着我？”
沈献将头埋在顾琛怀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琛，你遇到过很难抉择的事情吗？就是好像，怎么做决定都不对的那种。”
“遇到过。”
顾琛下颌抵在沈献头顶，“其实刚开始怀疑是二叔害死了我父母的时候，我曾犹豫过，只要我不去调查，这件事情就不成立，没有真相，将一切归于意外，我二叔还是我二叔，顾家，还是那个虽然不那么温馨，但终究还是一个完整的家……”
“那你后来，又为什么继续调查了呢？”
“因为良心不安。”
顾琛缩紧了环着沈献的手，“那段时间我经常梦到我爸妈，他们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就那么流着泪，看着我，眼神里都是失望。我后来想，我不能为了虚假的幸福和安宁，就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后来的事，你差不多就知道了，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顾琛的声音也是颇多无奈。
沈献回抱住他，两人无声的相拥在一起。
经历了那么多，眼前这个人，他有错吗？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只能说错在了他的出身。
“沈献，我豪赌了一场，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好在，我遇到了你，你让我觉得，追求正义和真相，并没有错。”
“沈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顾琛忽然的发文，让陷入沉思的沈献不知该如何回道，“有蚊子，我们回去吧。”
短暂的相拥缱绻，并没有治好顾琛心里的不安。
事实上，横在沈献和顾琛之间，并不只有沈意的仇恨那么简单。
次日，沈献在自己家里做好了饭菜，准备带给医院里的父母和奶奶时，一下楼就看见了几个不速之客。
“沈小姐，我们谈谈吧。”
豪车之外，周韵推着顾老爷子的轮椅，趾高气昂的看着刚刚下楼的沈献。
他们的身后站着几个黑衣保镖，为首的正式那天在暗夜里袭击沈献的阿奎，看这阵仗，这群人是来者不善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小区附近的咖啡馆里，顾老爷子推过手机，那上面正是前段时间沈献陪顾琛参加商会晚宴的照片，还有一些新闻报道，无非就是说两人金童玉女，十分般配一类的，顺便配上媒体惯有的猜测——看两人状态疑似好事将近。
“您想说什么？”
沈献扫了一眼屏幕，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老人。
“还能说什么，你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出身心里没点数吗？别以为用点下三滥的手段黏上我们家顾琛，就可以嫁进豪门了，沈小姐，做人呢，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重的。”
顾老爷子还未开口，一旁的周韵倒先开始说话了。
沈献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阿奎，冷笑道：“几斤重？能比他手里的硫酸重？”
周韵脸色一暗，她愤愤的瞪了一眼阿奎，蠢货，事没办成就算了，还被人给认出来了？
阿奎闪躲着眼神低下了头。
周韵刚费尽心思化解了和老爷子之间的嫌隙，不想自己私下找沈献麻烦的事情败露，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顾老爷子淡淡看了自己儿媳妇一眼，也没有多问沈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精力要花在重要的事情上。
“沈小姐，这是一张空头支票，你想要多少，随便填。”老爷子从身后林叔那里，接过一张支票推了过去。
沈献苦笑一下，这么俗套么？
虽然清楚对方的目的，但还是问道：“条件呢？”
“离开顾琛！”
沈献两根手指夹起空白支票，不屑的看着他，“就这个，想收买我？”
顾老爷子也是淡定的很，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缓声道：“古人说，先礼后兵，沈小姐，这是礼。你不收？”
沈献心里愤怒，本想张口回怼对方，又猛低想起这熟悉的话语，她在三天前，刚从自己的小叔叔口中听到过。
一刹那间，她就泄了气。
第四百一十七章 小叔叔的警告
为什么人人都想要她和顾琛分开？难道他们的感情，注定就不能善终么？
“沈献，你要知道你自己是什么非身份，我们顾家，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嫁进来的，况且，你的出现已经影响到了整个申飞集团的股市走向，你不想看到顾琛因为你失去所有吧？”
见沈献不说话，周韵接替老爷子又敲起边鼓来。
沈献凝眸，看向顾老爷子，“就因为这个？”
顾老爷子不说话，一脸审视的看着沈献，他认为以他的身份，多说一句都是掉价。
“如果申飞因为一个女子就波动受创的话，那只能说明它的根基并不稳固，顾老先生，你说呢？”
“胡说八道！”
申飞集团可是顾老爷子一生的心血，他怎么允许别人这么轻视。
“沈献小姐，我今天来呢，目的很简单，也跟你说的很明白，申飞集团是我的心血，同样，也是小琛非常重视的事业。现在申飞和弥尔对打激烈，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存在，让他陷于两难之地。”
说着，顾老爷子掏出一张照片甩到沈献面前。
沈献垂眸，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她去弥尔找小叔叔的时候被拍下的，照片里，阿诗雅真拉着她的手，两人在说话，不知内情的人，要是看到这照片，只会觉得两人十分亲近。
“你们跟踪我？”沈献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一点，这不可能是巧合。
“为了小琛和申飞的未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沈献，你和弥尔的负责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潜伏在顾琛身边又有什么目的……呵，这件事要是再发酵下去，恐怕，对你和顾琛都不好。”
顾老爷子见沈献眼中有些迟疑，便觉得自己此次的筹码已经足够。
“知道这件事的人现在还不是很多，可即便是这样，小琛现在在公司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你要是不想毁了他，你就拿了钱，干干净净走人，剩下的事情我自然会为他摆平。否则……”
顾老爷子说着话，抬抬手让周韵推了他的轮椅往外走，“后果自负。”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沈献，便命周韵推着轮椅离开了咖啡厅。
沈献垂眸看着桌上的照片，和对手公司的负责人走那么近，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让那些股东门拿来说事。她想起当初顾琛被各大股东们逼迫让位的情形，又想到顾琛那一夜夜工作的身影……
虽说申飞在顾琛的手里跃了好几个台阶，但那终究是顾老爷子的产业，股东里面有不少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要是想利用这些给顾琛施压，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事情。
届时，顾琛又该陷于怎样的两难？
沈献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回了医院，医生说奶奶恢复的很好，或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沈献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她拎着饭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往病房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奶奶看出异样来。
因为父母的回归，奶奶最近心情很好，虽然每天都要吃很多药，做各种检查，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从奶奶脸上看到圆满的笑。
人还没到病房，就听到里面传出嘈杂的吵闹声，甚至还有奶奶的……
哭声？
沈献快步赶到病房，看到的是她妈妈和爸爸正按着床上的奶奶，奶奶则是抓着被子，拍打着两人又哭又喊。
“奶奶！”
她将装着饭盒的袋子随手往桌上一丢，就冲了过去，三两下打开拉着奶奶的两人。
“献献，献献，你可算是来了，快，带我去找你小叔叔。”奶奶看到孙女，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紧紧拉着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
“什么？小叔叔！”
沈献惊讶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
曲慧的手被老太太挣扎过程中抓破了，疼的她直皱眉，见状赶紧解释道：“刚才我推着奶奶下楼去晒太阳，中途吧，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给她拿瓶水，再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她掉到了地上，嘴里一个劲儿的喊你小叔叔的名字，我……”
“你看到小叔叔了？”
沈献心头大惊，小叔叔真的来看奶奶了？
“怎，怎么可能嘛，我到处看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再说了，你小叔叔又不是……”
曲慧还想说话，被沈复拍了一巴掌停下了。
“我觉得你奶奶就是刚动完手术没回复好，看错了也不一定，我们这不是在安抚呢，沈献，你别太担心了。”
沈献的手被奶奶紧紧抓住，她哭的眼睛红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沈献身上，“献献，奶奶真的看到你小叔叔，他们，他们都不相信奶奶说的话，你可要相信奶奶啊，我真的看到了，真的看到了啊……”
沈奶奶情难自已，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曲慧和自己老公对视一眼，这怎么可能嘛，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老人家偏说她刚才看到了，他们只当是老人家思子心切——
眼花了。
产生幻觉了。
都有可能，唯独不相信她真的看到了沈意。
唯一知道小叔叔还活着的沈献，此刻不得不相信奶奶是真的看到了他。
“奶奶，你说你看到了小叔叔，你看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啊，在做什么，说了什么没有？”
拉着奶奶的手，沈献耐心安抚询问。
终于有个人肯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了，沈奶奶摸一把眼泪，情绪逐渐平稳。
“我看到他，就远远的站在花丛对面，他就这么看着我，他带着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上啊，还长了胡子。看着不是几年前的模样了，可是我很确定，那就是你小叔叔，献献，你可要相信奶奶啊。”
“他没有说话吗？”
奶奶摇头，“没有，他就这么看着我，对我笑，跟我这么招手。”
她一边说着，一边模仿沈意刚才的动作。
“妈，你真是眼花了，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你这大白天的，你别吓人啊。”
曲慧手疼的厉害，不过她现在更关系老太太的精神状况。
“妈，你先别说话。”
听了奶奶的描述，沈献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嘿，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被女儿一说，曲慧委屈了。
“奶奶，你是在哪看到他的？”
沈献没有理会老妈的唠叨，继续询问信息。
奶奶此刻有些茫然，转头看向了委屈巴巴的曲慧。
曲慧见状不得不解释，“就是在住院部后面的花丛那里啊，”想了想她又说，“我可没看见什么人啊，我说的是你奶奶摔倒的地方。”
她倔强又傲娇的维持着自己的判断。
“对，就是那里。”
沈奶奶确信自己的眼睛，“献献，我是真的看到了啊，你快推我出去，我们去找找，那就是你小叔叔，他没死，他回来了，我的小儿子他回来了。”
沈奶奶的情绪又变得激动了起来。
“奶奶，你先听我说，你别着急，我先去帮你看看，看错了还是真的是他，我都马上回来告诉你，好吗？”
“不会看错的，就是他啊！”
奶奶大哭起来，整个局面又失控了起来。
正好医生过来查房了，看到奶奶情绪如此激动，将几人斥责了一顿，然后给奶奶注射了镇定剂。
“切忌情绪激动，你们做家属的怎么搞得，这万一情绪激动血压升高，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意思医生，我们会注意的。”
沈复连连道歉。
沈献趁着众人忙碌的功夫，从病房里溜了出来，她在走廊里奔跑，找到一处可以看到花丛的窗户。
从这里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奶奶所说的那个地方。
果然！
当她探头出去的时候，真切地看到沈意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那里仰头网上看，他的身后站着两名保镖。
看到沈献探出头去，沈意摘掉礼帽，朝她挥了挥。
沈献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动，真的是他！
她握紧了双拳看着下面的人，她知道，这是她的小叔叔在给她警告。
这时候，衣兜里的电话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迟疑的接通电话，看到楼下的沈意手里也拿着电话，便知道这个电话是他打的。
“喂。”
“献献，三天时间已经到了，你不听话，小叔叔只好用自己的方式来帮你了。”
他的声音竟然还带着一得意。
“那可是我奶奶，是你妈妈，她刚做完手术，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既然让她看到了你，为什么不和她相认。你知不知道她刚才情绪失控，很有可能加重病情的！”
沈献急了，她拿着电话大吼质问。
“我有分寸。”
电话那边，沈意说的轻描淡写，“沈献，我当初，应该教过你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吧？”沈意的声音鬼魅沙哑，每一句话都透着奇怪的压迫感。
“我可没有答应你！”
“你会答应的，如果你不想再让你奶奶受伤害的话。”
电话骤然挂断。
沈意戴好帽子，在两名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花圃。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小叔叔吗？
他阴骛，狠心，绝情，甚至连自己母亲的安危都能当作筹码，只为达到他的目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分手吧
沈献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奶奶已经睡着了。
只有一个护士在帮曲慧包扎刚才被抓破的手，“问题不大，这两天不要碰水。”
“谢谢你啊。”
交代完注意事项，护士便推着医药车离开了。
经过刚才的一番这疼，沈复和曲慧都显得很疲惫，两人瘫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爸妈，先吃饭吧。”
沈献进去，将饭盒拿出来，一一打开。
“沈献，你说你奶奶，怎么忽然会这样？”沈复手撑在膝盖上，心里只觉得奇怪。
“你小叔叔去了这么多年，妈她伤心归伤心，从没见过她这么激动过，怎么就那么斩钉截铁的说她看到小意了呢？”
沈复从头到脸将自己抹了一下。
“哎呀，要我说就是手术完，心绪不稳定，这对老年人来说很正常。”
还是曲慧心比较大，完全不当真。
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可以啊献献，现在做饭比你妈妈做的都好吃。”她夸赞着女儿的手艺，吃的很香。
见女儿一直不说话，沈复觉得有些奇怪。
“献献，你怎么看？”
沈献拉了椅子坐下，心情沉重。
“如果，小叔叔他真的还活着呢？”她看向面色各异的父母，神色凝重。
“哎哟我去！”
曲慧惊的手里筷子都掉地上了，嘴里闪烁着惊讶的问候语。
“大白天的你别说鬼话。”
曲慧捡起筷子，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女儿。
沈复看出女儿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急得拉住她的手追问。
“不是，怎么回事，献献，你说清楚。什么叫你小叔叔真的还活着呢，他……”
“他，他，他真的还活着？”
沈复的声音激动的有些破音，担心吵醒刚睡的老妈，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女儿，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沈献也不能再继续瞒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父母的眼睛道：
“我的小叔叔沈意，他确实还活着。”
此话一出，刚捡起筷子擦干净的曲慧，惊的长大了嘴巴，手中筷子又一次跌落在地。
“什，什么？”
两人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唯独沈献显得十分平静。
她捡起曲慧掉在地上的筷子，擦干净，重新塞回她的手里。
“只不过他现在不叫沈意，叫做迟莱。”
沈复睁大了眼睛，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沈献，确认道：“那个，那个弥尔很神秘的迟莱？”
终究是商人，即便生意不在国内，但是关注国内外商业趋势这些事，是沈复作为一个商人必须要做到的功课，因而对最近大杀四方的弥尔也是有所耳闻。
“对，就是他。”
沈献没有否认，转头看了一眼在沉睡中的奶奶。
“奶奶她没有看错，小叔叔今天确实来医院了。她看到的，就是现在身为迟莱的小叔叔。”
夫妻两个僵化在原地，僵硬的扭着脑袋看了对方一眼。
曲慧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不对，照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吗？那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对，对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早点告诉我们，就算不跟我们说，最起码也要跟你奶奶说一声吧，这整的，看给老人家今天急的……”
沈复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更多的是不解。
“其实我也是前些天刚确认的。爸妈，小叔叔他……”沈献想到小叔叔那残破不堪的模样，声音有些哽咽，“小叔叔他变化很大，他不让我告诉你们他还活着，而且，你们看到他，尤其是奶奶，看到他那个样子，会受不了的。”
“怎么会，只要人还活着，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啊哈哈……”
一听到亲弟弟还活着，沈复激动的直拍大腿。
“太好了，等妈醒了，我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太好了……”
不同于沈复的开心，曲慧更多的则是担忧，她觉得沈献知道实情不说，很可能有她的考量。
“献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跟我们说啊？”
沈献摇头，“小叔叔他身上很多伤，奶奶看了一定会伤心的，爸妈，要不，先等奶奶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再告诉他。”
“伤？”
沈复一惊，转念想到当年的事，点头道：“对，当时他们队里都以为他死了，主要是因为当时场面实在惨烈，好多人身体都残缺找不到了，还有的炸成了……”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罢了罢了，人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老婆，我弟弟还活着！”
沈复说着说着，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一脑袋栽进曲慧的怀里，开始捂嘴大哭。
曲慧眼睛里也含着泪水，拍打着丈夫的后背安抚他。
“那我们先不告诉奶奶，献献，你最先知道小叔叔的身份，你应该能联系到他吧，要不，要不咱先让你爸爸和小叔叔见一面？”
怀里的丈夫哭的撕心裂肺的，曲慧十分不忍，像女儿求助着。
“我试试吧，小叔叔他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是身份，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小叔叔现在行事完全不在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内，沈献也十分不确定，他会不会见他的亲哥哥。
“怎么可能不愿意，我可是他亲哥。”
沈复哭唧唧的抬起头说了一句，又重新将头埋进曲慧怀里。
“对啊，他亲哥啊，这死而复生，是多大的好事啊，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曲慧被沈复弄得情绪也有些崩溃。
沈献知道自己眼下是无论如何说不通的，他们无法理解，现在的小叔叔，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但是她的心里，也已悄悄下了一个决定。
傍晚的时候，顾琛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提着新鲜的水果和营养餐，来医院探望沈奶奶。
一出电梯，就看到沈献在走廊的座椅上。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高大挺拔的身材，英俊斯文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走在夕阳落下的光里，实在是一番让人咋舌的美景。
过往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都纷纷侧目朝他看了过来。
这个男人，像是在夕阳里发着光。
“在等我？”
来的路上就给沈献发了信息，告诉她自己大概多久会到，这一出电梯就能看到自己心爱之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沈献微微一笑，起身看着他。
“嗯。”
顾琛抬手抱了抱她，“我今天给奶奶订了份私房菜，是对老年人心脑血管有益的，我们走吧。”
沈献立在原地，没有动。
顾琛觉察出她的异样，站定身体问：“怎么了？”
沈献双手揣在卫衣口袋里，紧紧的握成拳，指甲抵着掌心的肉，只有这样疼痛着，才能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异样。
“我们分手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早恋 轰动全校的那种
“什么？”
顾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未想过沈献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我们分手吧。”
沈献面色平静，直视顾琛的眼睛，说完话后却微不可察的咬紧了牙关。
顾琛先是一愣，继而低笑着上前楼主沈献的肩膀。
“我知道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好好陪你，别闹，等处理完手上的这些事情，我就休假，专门留出时间来陪你，好不好？”
他笑的温柔，只当是沈献最近因为她奶奶的病，心里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使小性子。
虞扬说，女孩子在恋爱里，就是要作才对。
不作不闹，就说明她并不爱你。
仔细想想，沈献好像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闹闹脾气撒撒娇，他反而觉得新鲜又可爱。
沈献扭动肩膀，脱离了顾琛的手臂。
“不，你做的很好顾琛，没有人能像你这样，把我奶奶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甚至比我还要细心周到。明明工作很忙，但还是每天都要抽时间过来医院，我看的出你的疲惫，但你从没有抱怨过，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一个很棒的男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
沈献面色严肃，说的也都是实情。
他们在一起后，很少探讨谁付出的多谁付出少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能在一起，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何必计较那些细枝末节。
而真正等到沈献这么一本正经的开始计较他的付出的时候，即便都是夸赞，他却一阵的心慌。
他强装镇定，点了点沈献可爱的鼻间。
“谢谢女朋友的肯定和称赞，我以后会再接再厉的。走吧，我们去看奶奶，嗯？女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去牵沈献的，被她避开了。
“我没有说笑，顾琛，请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
顾琛也有些生气，对于他来说，分手这事真的是来的莫名其妙。
“沈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们分手，从此各不相干，你也不用来医院了，我明天会去申飞办理离职手续。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沈献面色冷冽，眼神逐渐变得疏离起来。
“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身，沈献，你拿我当什么！”
看沈献不像是在闹着玩，顾琛忽然胸腔涌上一股难以克制的情绪，来不及细想，他一把将沈献的肩膀扣住，冷声质问。
沈献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疼痛，冷眼看着顾琛。
“谈恋爱分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顾总，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昨天还好好，忽然跟我说这个？沈献，你的心是冰做的吗？”
沈献推开他的手，冷声道：“不爱了而已，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不信！”
沈献推开他，“爱信不信，顾总，我厌倦了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到这里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体面一点，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顾琛怔怔的看着她，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冷静，那样的认真，他竟然无法分辨她所言是真是假。
他俊美的眸子里有震惊，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生气。
“今天我就当你是压力太大胡言论语，沈献，想分手，不可能。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说完，他便将自己手中准备的餐食和水果塞到沈献手里，转身进了电梯。
沈献全程静默的看着他进了电梯，两人目光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相撞，却没有了往日的情意缠绵。
等电梯完全关上后，沈献浑身才卸了力气。
她扶着座椅扶手坐下，手定着额头平复了好半天心情，方才拿出手机给沈意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听。
想了一下，沈献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给他发了过去。
“我已经和顾琛提了分手，你什么时候能见奶奶？她很想你。”
自从那天惊鸿一瞥之后，奶奶便一门心思的要见自己的小儿子沈意，饭也不好好吃，治疗也不好好配合，弄得他们几个焦头烂额。
老年人心里都会有一块平时不触碰就可安定祥和，而一但被戳到，就会溃不成军的柔软之地。
沈意就是沈奶奶心里的那块软处，不仅软，还曾结了厚厚的疤，沈意忽然间的露面，像一把锋利的刀刮开了那个陈年伤疤。
这种疼痛和希冀交织的复杂情绪，已经超出了沈奶奶可以自控的范围，只好缠着身边人，找到她的孩子。
沈复和曲慧被折腾的叫苦连天，同时也很心疼老太太遭受这样的折磨。
所以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沈献身上。
沈献心里明白，所以在和顾琛分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沈意，希望他能露面，和大家想见。
只是这条信息，犹如石沉大海。
沈献和顾琛提了分手，心情也很沉重，所以在哄了奶奶睡下后，就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发呆。
曲慧悄悄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女儿心事重重，悄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献献，和顾琛吵架了？”
沈献一惊，扭头看向母亲，“没，没有，妈，怎么这么问。”
“傻丫头，人家顾琛天天都往医院跑，偏今天没来，你整个人也恍恍惚惚的，妈是过来人，当然看的出来了。”
曲慧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
沈献苦笑一下，靠在曲慧的肩膀上问，“妈，你和我爸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曲慧笑起来，“我和你爸爸，那可是不打不相识。”
回忆起过往，曲慧脸上都是甜蜜的笑意。
“我们那个年代，很流行滑旱冰，当时北冀有好多滑冰城，你妈妈我啊，当时可是风靡全场的旱冰公主，每天都好多男孩子求着让我教他们滑旱冰呢。那时候我们还在上高中，我和你爸爸就是在滑冰城里认识的，你是不知道，你爸爸那时候还是个公子哥儿，狂的很，在寒冰城里横冲直撞的，撞到了人也不道歉，也不知道给人让道……”
“啊？我爸爸年轻时候竟然是那个样子啊。”
“对啊！”
曲慧笑了起来。
“有一次我在教好姐妹滑，女孩子家家的胆子小，又是第一次滑旱冰，所以走的很慢。你爸那可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就冲了上来，一下子就把我们两个人都撞飞了哎。”
“然后呢？”沈献靠着母亲的肩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妈妈说起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也不道歉，吹着口哨就滑远了，当时给我气坏了，我当时就绑好鞋带追了上去，绕着他滑了三圈，把他绕的节奏都乱了，也摔了一跤。他还不服，要和我比赛，我当是跟他说，‘你要是输了，就要跟我朋友道歉，并且以后不许在冰场里扰乱秩序。’”
“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啊，你爸爸当下就答应了。”
“结果呢，你们谁赢了？”
沈献听的出神，彷佛真的看到了两个年轻的男女在滑冰场上竞技。
“那当然是你妈妈我啊，你爸爸那点小技能，跟我比，哼，不过就是关羽面前舞大刀，鲁班门前耍大斧——不自量力。”
“噗——”
沈献低笑出声。
“那以后啊，你爸爸就开始找各种接口出现在我面前，时间久了，渐渐的就有了感情。”
“高中，妈妈，你们早恋啊！”
沈献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曲慧的脸上，竟然难得的闪过一抹害羞，但很快又被忧伤代替。
“是啊，早恋，轰动全校的那种。”
她笑吟吟的看了一眼靠在肩头的女儿，继续说道：“不过好景不长，那时候你爷爷做生意事败，家里情况一落千丈，你爸爸也不得不跟着你爷爷一起回了连城，我们有好几年都断了联系，再见面的时候，是在北冀的大学，我们当年约定好的学校。”
“好浪漫。”
“嗯，很浪漫。”曲慧点头，“不过你爸爸前十几年都做惯了公子哥儿，做人做事总是很急功近利，我们那时候也常常吵架，意见不同的时候甚至打起来过。不过好在啊，我们还是一路走到了现在，后来做生意，赚钱，结婚，直到有了你，你爸爸的性子才稳了一点。”
沈献皱皱鼻子，稳了吗？
“那……妈妈，这么多年，你有想过离开我爸爸吗？在你分歧很大的时候。”
曲慧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不完美的，但是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改变，妥协，已经是很难得了。更何况，那还是你真心新欢的人。”
沈献听完后，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曲慧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低头看着沈献，“献献，你和顾琛之间，出问题了吗？”
“我和他分手了妈妈。”
沈献鼻子一酸，抱着曲慧的手臂，软软的靠的更近一些。
“为，为什么啊？前两天不还是好好的？”
曲慧大为震惊，想要看沈献被她拉着保持原有的姿势，而她则是依旧将头靠在曲慧的肩膀上。
“立场不同。”
沈献只简单的说了四个字，明天她就要去申飞办理离职手续了，从此以后，他们就只能算是路人了。
第四百二十章 大家别来无恙啊
次日，沈献去申飞办理离职手续。
这些日子一直在医院照顾奶奶，好几天都没回公司了，在路过咖啡店的时候，她依着三十三楼大家的口味，给她们买了咖啡。
三杯。
昨晚的时候已经发消息和陈诺说了一下，顺便问了离职手续的办理流程。
陈诺说要找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同事，领取离职表格，填写相关信息，再由各部门相关负责人签字确认就好，比如行政方面签字确认办公物品归还情况，财务签字确认有无欠公司款项，最主要的是，要直属领导签字确认。
这一条，对沈献来说有点难。
她不知道顾琛会不会爽快的签字，但做事情总要善始善终，她总不能一声不吭就丢下一切，转身走人吧。
昨晚和顾琛闹的很不愉快，她也不知道今天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
一想到顾琛，沈献的心里就有些烦乱。
进了电梯，直接按了三十三楼，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看着向上的标识不断闪烁。
三十三楼一切如旧，三个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忙着各自的事情。
下了电梯，沈献尽可能的放慢脚步，缓缓朝里面走。
昨晚就直到沈献要离职，陈诺今天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她大约知道沈献这几天没来上班是因为她奶奶病了，也知道手术很成功。
既然手术很成功的滑，她应该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正常上班了呀，为什么要辞职呢？
而且奇怪的是，顾总今天竟然没来。
按理说，沈献今天辞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作为男朋友的顾总，都应该出面送一送的才对。
更何况，他还是沈献的直属领导，要签字的。
她新做好的肉粉色长指甲，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太适合分析这么复杂的事情。
正想着，余光扫见一个黑影，她惊喜的叫了起来。
“沈献献，你来了！”
她的这已经叫，打破了原本安静的三十三楼。
沈献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另外两个人已经被陈诺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沈献。”
唐逸也很开心，说话间拉开椅子走了过来。
再快快不过陈诺，刚才话音一落，她就朝沈献跑了过来。
“好几天没见你了，想死我了。”
陈诺上前一把将沈献抱住，沈献拍了拍她的手臂，目光看向后面朝自己微笑的两人。
“几天不见，大家别来无恙啊！”
她想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愉悦些，抿着笑冲她们挑眉。
“承蒙惦念，无恙无恙。”
唐逸笑着，帅帅的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沈献手里拎着咖啡袋子。
“沈献献，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她痞痞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邪魅的表情。
这要是个男孩子，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少女了，沈献扫了一眼她，淡笑道：“是你想的那样。”
“可以啊，沈献献，几天不见，知道心疼人了。”
马琪也缓步走了过来，肉眼能看得见，沈献脸色疲惫，想来这几天实在是不好过。
也对，自己最亲的人动了那么大的一场手术，换谁谁能若无其事。
沈献将咖啡给几人分了，陈诺的是卡布奇诺，唐逸的是拿铁，马琪和顾琛一样，都只喜欢和黑咖啡。
笑着道完谢，陈诺眼尖的看出异样。
“就三杯啊，你没给顾总带？”
沈献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正要开口说话，被唐逸截了。
她拍了一把陈诺的肩膀，“你管好你自己，顾总人家现在跟着沈献献喝茶，不喝这东西好久了。”
陈诺皱眉，“很疼哎。”
“疼才能长记性啊！”唐逸不知可否，面对陈诺的撒娇，还以严厉。
沈献见几人一如往常和睦，有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刚入职场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甜甜的陈诺，傲娇的马琪，还有酷拽的唐逸。
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到后来大家可以同甘共苦，这个过程，虽然艰难，但也充满了欢乐。
“我今天来办理离职手续，先上来看看你们，等一下就去人力资源部领取离职表，你们都先忙吧，不用管我。”
这段时间申飞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很忙，她不想耽误大家时间。
“你要辞职？”
马琪率先发出惊呼声。
她惊讶的看了一眼沈献，又觉得耳边清净，转头看向陈诺和唐逸，这两个人……
“你们都知道了？”
感情就瞒着她一个人呗！马琪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是找她们讨教了一下离职手续的事情，知道你忙，所以没打搅你。”沈献赶紧替她们解释。
其实她只找了陈诺，至于唐逸……稍微动动脑筋，不难猜到应该是张弛告诉她的。
“好吧，可是你为什么要辞职呢？”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其他两个人也确实很想知道，所以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沈献。
“我，还没想好，可能要先陪奶奶一段时间，然后很有可能会去以前的学校做客座讲师，不过还没具体定下来。”
沈献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尽量保持平静。
“那顾总知道吗？他今天可没来啊。”
陈诺说。
沈献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顾琛办公紧闭的门，反而轻松起来，一路上都在纠结今天见了面，应该怎说，她很怕自己控制不住。
现在好了，他人不在，反而好办。
“嗯，知道的。”
她含糊点头，然后催促三人赶紧回去忙自己的工作，她自己则是先回了她的办公室，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
等物品整理完，她便下楼去找人力资源部的同事，正式办理离职手续。
人力资源部的人也都知道沈献和顾琛的关系，见她去了很是热情的招待着，一听她要离职，眼神里更是多了意味不明的暧昧。
但是申飞集团纪律严格，严谨员工打探他人的私事，而人力资源部作为制定规则和监管规则实施的部门，就算是心里有多少好奇，她们也得压下这份好奇，妥妥当当的给沈献办理离职手续。
沈献坐在一侧的临时会议桌上填写表格的时候，就听到她们偷偷议论起来：
“这段时间顾总和沈特助的新闻到处都是，他们不会是要结婚了吧？”
“应该是，这么高调的秀恩爱，而且现在沈特助辞职，不正说明了要回家做阔太太了吗？”
“这也太快了吧，不知道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吃到喜糖。”
“确实好突然，你们说会不会是……”
人力资源部的员工多为女生，话说一半，大家就都懂了，十分有默契的一致将目光投向沈献的肚子。
沈献低头只当没听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填写好了基础信息，拿过去让人事经理检查签字，签完字后告诉她，“沈特助，下面这一栏呢是办公用品归还的，您把办公用品比如电脑啊，移动网盘啊之类的，整理好交给行政部，他们确认后签字就行。”
“好的，谢谢。”
沈献道了谢，拿着早已整理好的办公用品，前往张弛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