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你也要包庇他吗
沈献眸光如冰，凝视着唐逸。
唐逸低笑一下，“呵，我并不在乎他什么结局，或走或留，都是他该承受的。”
唐逸这一番话，竟让沈献有些迷惑了。
“所以，你并不站在他的阵营？”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还不如直接问个清楚，沈献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分不清身边人是好是坏，是何种立场的感觉。
唐逸抬眸，认真的盯着沈献的眼睛道：“我从来不站在任何一个阵营，其他的，我现在不便跟你多说，但我还是希望，不要因为之前的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现在在你心里，我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但是沈献，很多事，都不只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唐逸，也许你有你的立场，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只想知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你还顺势而为嘛？站在你们的角度，以你们认为最可取的方式，顺势而为把别人推出去？”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张桌子横在两人中间，如同一个分割线，将她们远远隔开在不同的立场之上。
唐逸低头抿唇，无法回答沈献的问题。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献大约已经知道唐逸即便是开口，会有怎样的答案。
她隐忍着压下心中的怒意，倾身问她：“那我问你最后一句，这次陈诺的事，你是早就知道了？”
唐逸猛然抬头，惊呼：“没有！这次我完全不知情的！”
“但是事情发生后，你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其实是顾衡授意何玉做的，对不对？”
沈献绕过桌子，走到唐逸身边，直视着她的眼睛询问。
唐逸点头，“是猜到了些，但是没有证据。也是你昨天说到有人当时让你离开，问到那些人时，我猜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深吸一口气，唐逸放慢声调道：“沈献，在这件事上，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我并不想我们任何一个人成为他们斗争的牺牲品，不光是陈诺，你也一样。如果我要隐瞒，我可以让你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
沈献凝眉，目光变得冰冷起来，心头涌起一股燥意，她转过身去，不再去看唐逸。
“算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唐逸。”
唐逸立在沈献身后，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想说的话在嘴边，终究又咽了回去。
此刻说什么好像都没有用，说不清楚啊说不清。
沉默片刻，唐逸转身出了门，轻声将门给带上。
沈献听到身后关门的动静，目光落在放在桌上咖啡杯上，幽幽叹一口气，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复杂。
比她曾经令行禁止的生活环境，复杂了几百，几千倍。
十点钟的时候，申飞集团临时紧急股东大会准时开始。
在座的都是老熟人，只是少了一个，大家看着空着的位子，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摇头低语。
空着的那个位子，是顾三叔顾衡的。
顾琛落座于主位，面色很是严肃，冲马琪扬了扬下巴。马琪会意，立刻打开电脑，连上投影仪。
很快，投影仪里就出现了今天申飞的股市行情，绿色的近乎抛物线一样的画面，看的那些股东一个个眉头紧皱。
“大家都看到了，因为昨天舆情的影响，申飞集团的股市跌倒了历史新低。”
顾琛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些愠怒，原本的疏懒和闲散都不见了，一双眼睛锋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沈献顺着随着他的视线，也一个个的看了过去。
除了今天顾衡不在场之外，她还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以往每次大会都只穿新中式着装的顾二叔顾衡，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西服，胸前还挂着一块考究的怀表。
不变的是，他的手腕上，依旧带着那串佛珠。
“顾衡呢？为什么今天不来？”
章仕双手握成拳头，放在桌面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彷佛下一秒，他就要气的锤桌子。
“对啊，事情是他惹出来了的，现在影响这么大，他怎么反倒躲起来？”
“不出面就算是交代了嘛？这顾衡平日里张狂就算了，非要在那种时候摆出自己的身份做什么？满世界都会惯着他还是怎么着！”
“顾总，你说说，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吧？那可是全网执法节目啊，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在这种时候挑战民意，那不是活该嘛！”
“必须给外界一个交代啊，我刚才还看了新闻，虽然热度我们花钱降下去了，但是关注的人可是一点都没减少啊！”
众股东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开始数落顾衡。
顾琛一脸冰冷，双目按着波动下跌的股市曲线，一只手半握成拳放在桌上，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冰冷。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顾诚才缓缓开口：“这件事，阿衡做的确实不对。昨天晚上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光训斥有什么用，这件事情，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事关申飞的声誉，阿诚啊，可不能当作是家事处理了。”
说话的是章仕，他的头发似乎又白了许多，说话声音却是沉稳的很，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身上沾染着不可磨灭的强势气息。
嫌少有人能在股东大会上这样质问顾诚，章仕算是长辈，此话一出，其他愤愤不平的股东门，忽然闭上了嘴，安静的将目光看向二人。
顾诚请咳一声，温润儒雅的脸上不见愠色，他缓缓开口安抚章仕，“我知道章老心系公司，事从权宜，我看，还是交给小琛来决断吧。”
一句话，就将他们两人的分歧，转到了顾琛的身上。
顾琛眼眸微垂，听了顾诚的话后，抬手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向众人。
“昨天晚上，是我亲自去事发管辖区接的顾副总，顾副总在清醒以后，非常懊悔自己的所作所谓，包括降热搜的钱，也都是顾副总自己掏的腰包……”
顾琛声音不急不徐，将昨晚的事情娓娓道来，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亲叔叔，倒像是再说自己看的一出戏一般。
大家听到顾琛这口风，似乎觉得情形不对。
章仕打断顾琛的话，“难道顾总你，也要包庇自己的亲叔叔吗？”
第一百零七章 顾衡被撤职
一瞬间，偌大的会议室，忽然安静了下了。
安静的，在座的人都能听到其他人的呼吸声，就连转头的动作，都清晰可闻。
这窒息的安静！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顾琛，似乎在等着他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么多人的目光如同凌迟一样，落在顾琛的身上。
顾琛嘴角浮上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一双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眼，眸光冷冽。
他不甚在意旁人的目光，只看着章仕问：“不知道章老，有什么见解？”
章仕满目愤慨，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好话。
“谁惹的事，谁来抗。这个道理，难道还用我说吗？”
顾琛瞬也不瞬的看着章仕，薄唇轻启道：“那就依章老所言，让顾副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小琛，你要做什么？”
顾诚在一旁，听出顾琛的言外之意，有些急了。
“二叔，事关公司声誉，网上的舆论总要平息的。不然……”
顾琛指了指投影上那绿色的曲线，眸光深幽，略微顿了一顿道：“不能因为一个人，毁了大家的心血。”
顾琛转头对坐在远处的宣传部总监李飞道：“拟定对外宣告内容，顾衡作为公司高管，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无视社会秩序，公司董事会经过慎重讨论决定，撤销他在公司的一切实权，不再参与公司的任何重大决策。”
沉吟一下，顾琛补充道“保留他再公司的股份，具体怎么发，你们自己斟酌。”
李飞毕恭毕敬的应允着，飞快的记录下顾琛所言。
沈献听到顾琛的这番决策，也很意外。
“顾琛！”
顾诚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脸严正的盯着顾琛道：“他可是你的亲二叔，你这么做，让他以后怎么立足？”
在座的股东们，有人赞成，有人唏嘘，每个人都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评价着顾琛的这一决策。
面对顾诚的指责，顾琛不愠不怒，“那二叔，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如果时间再晚一点，就要错过最好的公关时间了。”
顾诚被顾琛的话，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
他在股东大会的地位不一般，顾琛从来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今天居然叫他颜面扫地！
“老二啊，小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最主要的是终止舆论，挽回申飞在大众心里的形象，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章仕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利益。
“你们……”
顾诚指了指顾琛，又指了指章仕，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是顾诚第一次在股东大会上发火，其他人立刻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说一句话。
“小琛，你当真要这么做？”
顾琛仰头，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顾诚，以小辈请教的姿态询问他，“那二叔，可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
这一刻，往日里那个乖巧顺从的小侄子态，又出现了。
顾诚看着这样的顾琛，似是也不好再发作。
顾琛起身，将顾诚安抚着坐回椅子上，“二叔，坐。”
其他股东们见此情形，也都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有的说：“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了，再请顾副总回来就是了。”
有的说：“要分清楚事态轻重缓急，毕竟这件事影响太大了，要考虑整个公司的声誉和发展。”
还有的说：“反正还保留他的股份，在不在公司任职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面对众说纷纭，顾诚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儒雅如常。
沈献将目光落到章仕身旁的一位股东身上，从始至终，他都未发一言，一双眼睛紧张的看着在座的人，彷佛周遭一切和他毫不相干，又好似很关心最终的结果。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玉的丈夫李贽。
他也是得益于当初早早就跟着顾老爷子，所以才得了小额的股份，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坐在章仕的身边，他一点股东的气势都没有，倒像是章仕的小跟班，以往的股东大会上，也像个透明人似的，没什么存在感。
只是今天的他，看上去格外的焦灼，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老二啊，我看就不如先按照小琛的决断，给外界一个交代，剩下的，我们内部自己决定，你看怎么样？老爷子那里，要实在不行，我去见见他。”
章仕开口，平息了会场上的纷纷杂语。
不得不说，他这个股东大会元老的身份，还是很有重量的，他一开口，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顾诚。
顾诚抬手捋一捋自己西服领口，盘的发亮的佛珠，在他的手腕上此刻看着格外的耀眼。
“既然大家心里有了决断，那你们自行处理吧。”
顾诚说完，便双手扶着桌子起身，临走前，他低头看一眼顾琛道：“小琛啊，或者晚上，你应该亲自去跟你爷爷解释一番的好。”
说完这话，顾诚便头也不回的出了会议室。
一场争论不休的股东大会，随着顾诚的离开落下了帷幕。
在场其他人，虽然也有一些对顾琛的决策有些异议，但如今连顾诚都甩手不管了，他们便也不敢再多言。
很快，申飞集团官方就发出了申明，对外公布了昨晚酒驾闹事、破坏法度的股东顾衡处理决定。
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申飞集团就做出了这样重大且符合大多数网友的决定，此申明一出，网上一片叫好声。
纷纷支持申飞集团的决定，说它是一个有正义、有立场、有担当的公司。
这样大的企业，这样有社会背景的管理层人员，更应该为社会做表率，而不是掌控着社会上绝大多数的优质资源，挑战法力规则。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则申明，到了下午的时候，申飞集团的股票，有了回升。
除了网络上，公司里的员工们，更是为顾琛的这一招大义灭亲感慨不已。
其他人都沉浸在这重大反转中时，沈献却觉得，也许这只是另一个斗争的开始。
比如顾琛，他终究是顾家人，他完完全全接任沈飞集团董事长一职，时间并不算久。
回家之后，他要如何面对家族的压力？
另一方面，沈献也有些担心秦莳。
她和顾衡的关系扑朔迷离，这一次顾衡出事，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第一百零八章 沈献为陈诺讨公道
散会后，沈献没有直接回三十三楼，而是去了行政部和财务部所在的楼层。
她先是去找了秦莳。
立在财务总监那扇门前，她敲了许久都未有回应。
“沈特助，您是找秦总监吗？”
有财务部的员工，看到沈献敲门，走过来问她。
沈献一看，正是之前和自己对接过的那个员工，依旧是一副胆小嗫喏的模样。
“对，她是不在还是？”
沈献收回手，定睛看向眼前穿着普通的员工，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远远的看着她，眼神带着怯意。
“她，秦总监她今天没来。”
沈献有些惊讶，顾衡今天没来公司，秦莳也没来……
“没来？”
“对，听说……好像是请假了。”那女孩看着沈献的眼神有些紧张，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几根手指互相揉搓。
沈献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哦——”
她歪头看向身边的女孩，“你很怕我？”
那女孩惊的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道，“没有，怎么会。”
说话间，身体却不自觉地开始后退。
沈献疑惑的蹙起眉头，她还真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令人惧怕。
这时，有人其他员工路过，远远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财务部的那个女孩紧张的别过脸去，待那人走远后，仓促的对沈献说：“沈特助，秦总不在，您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吧。”
说完，也不等沈献说话，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沈献看着她步履匆匆，转角回了她们的办公区域，心头疑云团团。
既然秦莳不在，那她就先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沈献转身行至行政部的工作区域，大家都在忙碌着，淡看的出来一个个都情绪不高，整片工作区域气压低沉沉的。
走到何玉的办公室门口，沈献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的，但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周围除了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以及劈里啪啦的敲键盘的声音外，并无任何异样。
“咚咚咚”。
沈献还是敲了门，里面久久没有回应，隔着玻璃门，沈献隐约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于门口停了一会儿，沈献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正在打电话的何玉，听到办公室门开了，吓的一哆嗦，手中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
刚要开口发怒的她，看清楚来人是沈献时，脸上的表情转了三转，很快便带上她那副惯有的笑脸。
“啊啊，是沈特助啊，快请坐，快请坐。”
笑吟吟的和沈献说完话，她低声对电话那边语气犀利，低声说了句：“晚点再说！”
沈献关上门，并未落座，静静的看着何玉一脸和善的笑着朝自己走过来。
“沈特助，坐呀。”何玉走到沙发前，双手邀请沈献落座，神情与往常无异。
沈献双手背在身后，眼笑唇不动的看着她，面色红润，珠圆玉润，看上去这段时间过的不错嘛。
“听说上回因为我的原因，都让何总监住院了?”
何玉脸上笑容一僵，转身给沈献倒了一杯水捧过来，丰满的手上，指尖做了猩红镶钻的指甲，看上去富贵又俗气。
沈献顺着她端着杯子的手，向上看去，她白玉如葱的手腕上，却并不见那只传说中价值百万的手镯。
何玉感觉到了沈献的目光，伸手拉了拉衣袖。
“呵呵，沈特助说的哪里的话，这工作嘛，哪里还能没个口角磕绊的，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沈特助也别过意不去，我年纪大了，血压有些高，情绪一激动啊，就容易上去，吃点药就没事了。”
沈献看了一眼她又举过来的杯子，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何总监，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
沈献绕过何玉，转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她靠近沙发椅里看着何玉，眸色冷淡。
“那沈特助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玉有些尴尬，见沈献落座，便将水杯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是坐在了另一边。
还不等她屁股沾到沙发上，沈献冲她招招手，“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何玉身体肥硕，沙发又略有些低矮，要落座还要手撑着沙发扶手才可以。
这屁股刚落下一半，又得站起来，对普通人来说很简单，对她来说却是不大容易。
沈献先是不接水杯，后又这样捉弄于她，已经让她有些不悦。
按照她的展现于众人面前的形象，此刻的她是不可以生气的。
趁着低头起身的功夫，她朝地面翻了个白眼，等到抬头去看沈献的时候，面上已是常有的笑容。
“看什么呀沈特助？”
她询问的时候，沈献已经打开了手机，将手机举到她面前，面色冷冷的看着她从满脸堆笑，到震惊，再到一脸阴骛。
“你……沈特助，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献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何总监是没看清楚吗？那再看一遍。”
说着，沈献就要重新给她点播放。
“不用了！”
何玉低声从嗓子里齁出三个字，走过去拧身坐于沙发之上，双手撑着沙发扶手，双目盯着眼前的地面，胸脯上下起伏的剧烈，看上去很生气。
“何总监，你先平复一下情绪，别等会血压又升高了。”
沈献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没带一丝情绪。
那何玉侧头剜了沈献一眼，愤愤的盯着地面说道，“沈特助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沈献收起手机，靠进沙发里，“我都这么直接了，怎么还算是拐弯抹角！”
何玉撑着沙发的手，在微微的抖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呼吸急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鼻音低低的哼了个音符，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当初何总监你诬陷陈诺偷窃了你的东西，现在证据这么明显了，你有什么打算？”
沈献端起面前的茶水，浅尝一口。
“我能说什么，沈特助，还不是您拿着鸡毛当令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强大的证据面前，何玉连狡辩都不能狡辩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沈献凝眸看着始终侧身对着自己的何玉，放下手中水杯，倾身问她，“我想知道，何总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何玉使劲的往后缩着身体，身后已经是沙发背，躲无可躲。侧头丢给沈献一句话：“没有为什么，看她不顺眼。”
沈献原已经猜到是有人授意于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二，现在看来这个何玉，并不太可能跟她说实话了。
“既然这样，何总监，你像上回一样，全覆盖给大家发一封邮件，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是你的错。并且……”
何玉听到前面一段话，已经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转头愣神的盯着沈献，却见她一副冷冷清清的神色，淡淡那的语气，说出份量厚重的话。
“给陈诺道歉！至于你，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吧。”
何玉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沈献道：“让我认错道歉，不可能！再说了，要真是道歉了，我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我告诉你沈特助，我丈夫可是申飞的股东，你一个小特助，居然敢在这里威胁我？”
沈献悠悠然起身，看着气急败坏的何玉，眼神平静的很。
“二选一，你自己发邮件，认错道歉；或者，我将视频公布出去。”
沈献转着手机，低头看着矮自己一头的何玉。
何玉后退一步，差点跌坐进沙发里，指着沈献道：“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一份工作而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丢了也就丢了。而何总监你就不一样了，不光是你，还有——李贽。”
说出李贽的名字时，何玉的气焰明显卸了一半，怔怔的看着沈献说不出话来。
沈献接着说道，“昨天晚上顾衡总上了社会新闻头条，何总监知道吗？”
何玉不解的看着沈献，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沈献很满意她的反应，转身在办公室里随意走动，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刚从会议室里出来，股东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很多，你猜最后的解决策略是什么？”
沈献从会议室出来到这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会议上的决定，何玉自然是不知道的。
“什，什么？”
何玉听到有关顾衡的事，紧张了起来，白玉一样的手指，抓着沙发靠背，抓的很用力。
“撤销顾衡总在申飞集团的一切职务。”
沈献如实相告。
何玉这次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直接跌进了沙发里，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顾衡被撤职，就意味着，她在申飞的靠山没了，没了！
“真的？”何玉还是有些不信，毕竟顾衡可是顾琛的亲叔叔，是顾老爷子的亲儿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撤职！
“我从不说假话的，何总监。”沈献说的很随意，却字字珠玑。
她抬手拿起何玉桌上的一只笔，拿在手里端详一二，这何玉的过的还真是奢华，就连一支普通的办公用笔，都是限量款。
何玉缓了缓情绪，轻咳一声道：“沈特助，你也知道，我们行政部做事都是要一层层审批的，现在顾副总不在，我这私自全覆盖的发邮件，也不合规定啊，要不你看看……”
“何总监，你上回发布陈诺盗窃的公告时，可没有经过层层审批啊！”
沈献将笔放回去，转过身来看着何玉道：“何总监，你欠陈诺这个道歉已经太久了。下午三点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何总监发出的澄清和道歉邮件。”
说完，沈献便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抬步推门朝外走去。
临出门前，她扭头对何玉说，“何总监，您的这杯红茶，可比给顾总招待客户的茶，名贵许多啊。”
第一百零九章 你确定你那是在商谈？
何玉听到沈献留下的话音，呆呆的看着关上门，一下子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扇门一关，也意味着她在申飞的大势已去。
何玉悲痛的抬手扶额，有苦难言，心里不仅埋怨起顾衡来，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还连累了自己。
有员工敲门进来，拿着文件让她签字。
“出去！”
何玉疾言厉色的训斥一句，连来人是谁也不看一眼。
下属倒是第一次看到何总监这副样子，以前她可都是和颜悦色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转念一想，顾衡总这事一出，他们行政、人力、财务部门估计短期内不会好过，财务部的总监听说今天都请假了。何总监发点脾气怎么了。
这样想着，下属便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不多时，申飞集团发出的申明，就传遍了整个公司。
内部人员都对顾衡的处理决定，感到有些意外。
客观来讲，这么决定对外界来说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交代。退一步来讲，顾衡可是顾老爷子的亲儿子，现如今申飞集团董事长的亲叔叔，只要这些关系稍微动一动手指，他也不用承受这样的处罚。
所以大家又是意外，又觉得这样处理是秉承了公正严明。
何玉原本对沈献的话存有三分猜疑，在看到公司发出的申明时，终于再也不报任何希望了。
说实话，沈献对顾琛能将这件事全权交于她处理，是心怀感恩的。
当沈献回到三十三楼的时候，马琪正在到处找她。
“你去哪了？顾总在找你！”
看到沈献走过来，马琪可算是出了一口长气，也不知道顾总今天怎么了，一散会就找沈献，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问了三次。
偏偏沈献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他。”
沈献冲马琪点点头，大步朝顾琛的办公室走去。
唐逸越过电脑看着沈献，很想知道她刚才是不是去找何玉了，但最后还是揉了揉短发，将目光投回电脑上。
“唐逸，你怎么了？”
马琪和唐逸的办公位是斜对着的，两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唐逸刚才的神情不定，都被马琪看在眼里。
“没怎么啊，怎么了？”
唐逸帅帅的甩甩头发，敷衍的回答马琪。
“你刚才看沈献的沈献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对她有什么想法呢。”马琪傲娇的扬扬头，整理完了会议记录的她，此刻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唐逸低笑一声，并未回话。
马琪觉得无聊又无趣，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陈诺的位子，“哎，没想到少一个人，气氛变化这么大。”
办公室里，沈献已经将自己和何玉“商谈”的经过告知了顾琛。
顾琛认真看着沈献说完，手半握着抵在下颌处，模样慵懒矜贵，他淡笑问沈献道：“你确定你那是在商谈？”
沈献低头沉吟，“算吧，就是态度强硬了些。”
何止是强硬了些，简直就很强势好嘛！
“你认为，何玉为什么要那么做？”
顾琛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沈献坐下。
沈献心想，你可算是问到这一点了。
“依我看来，是为了分解顾总你的助力，虽然手段拙劣了些，但不得不说确实很管用。短短时间内，您这边至少已经有四个人被针对了。”
“四个？”顾琛开口问。
“金陈、陈诺、外加一个我。”沈献细数着最近出事的几个人。
“这是三个，还有一个呢？”顾琛好奇的看着沈献。
“还有一个，也是受伤害最终的一个，顾总，难道这你都能忘了？”
沈献带着些笑意坐下，看着顾琛挑眉。
“你是说，张弛？”
“对啊，当初仓库生死攸关的事，顾总你可不不能忘了，要不是张弛冲在前面，受伤倒下的人，没准就是顾总你了。”
沈献说的悠闲，但一双眼睛却不忘观察顾琛的反应。
顾琛淡笑，“果然，你和普通的助理很不一样。沈献，你过去的工作经历，给你加持很多啊。”
沈献摇头，“多谢领导赞赏。要不是经历过那样严格的训练，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呆在这个位子上，这里，比战场还要惊现恐怖。”
顾琛默许的点了点头。
沈献忽然认真的看着顾琛道，“顾总，如果何玉道歉了，能让陈诺回来吗？”
顾琛低头敲着桌面，彷佛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你确定何玉会按照你的想法做？”
沈献对这一点倒是颇为自信，“她一定会公开道歉，至于会不会就此离开申飞，我倒不是很确定。”
“为什么？”顾琛见她这样自信，笑的温柔，又不解的问她的不确定。
“因为我不知道，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沈献扬扬下巴，笑道。
“不急，等等看。”顾琛很显然不想插手这件事，一是因为以他的身份，去处理这种事情，有些浪费；二是他相信沈献，能将这件事处理好。
下午午休刚结束，和上次的覆盖面一样的，申飞集团内部员工皆收到了一份致歉信。
自然就是何玉承认自己错怪陈诺并且公开致歉的那份邮件，虽然何玉以她很模棱两可的阐述，将自己故意诬陷陈诺的事，说的含混不清，读来更像是两人不小心闹得误会。
除此之外，她还对因为没有仔细调查，就对外宣扬陈诺偷盗，违反了公司条例，损坏他人名誉。因此会向上级提出离职。
这一点，略微超出了沈献的预期，没想到何玉竟然会辞职。
收到邮件的第一时间，沈献将内容截图发给了还再外度假的陈诺，还有那个视频。
陈诺看到视频后，气的大骂了半个小时。
四个人的群里面，唐逸最先说话“陈诺，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你回来吧。”
马琪则是淡淡的发了一个“你快回来”的表情包。
陈诺发泄完委屈和怨气后，潇洒的说道：“本小姐还没玩够呢，等玩够了我再考虑接下来的形成安排，尔等先好好工作，等我消息。”
沈献看到这则消息，笑的开怀。
马琪气的怼她，“还给你得瑟上了，爱回来不回来。”
唐逸：“马琪不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陈诺：“爱我在心口难开，我懂的。”
陈诺：“沈献，辛苦你了，为了做了这么多。”
沈献：“知道我辛苦，就赶紧回来分担，你的工作现在可都是我在做。”
陈诺：“哈哈哈，重复上面的话。我感激你，但是……我还没玩够。”
第一百一十章 我送你回家吧
这一天，集团高层发生的巨大变化，在员工内部热议，各种各样的猜测传的沸沸扬扬。
网络上原本一边倒讨伐顾衡的网友们，在看到沈飞集团发出的处理决定后，开始分两派争论起来：
有的认为公司给出了一个结果，有态度，够积极，很不错。而另一部分则是认为，这样的惩罚没有任何异议，没准就是做做样子给大家看。
众口不一，但好在舆论基本上是在往好的方面扭转，加之申飞的公关策略到位，负面的东西在满满的消减。
到了下午的时候，申飞的股市走向开始有所回升。
股东门内部也开始对顾琛有了新的看法，有人说他心狠手辣不顾亲情，有人说他有手腕有魄力。
顾琛对这些，似乎并不甚在意，反倒是在听闻公司内部对今天发生的两件事，议论纷纷时，临时让马琪发了内部公告，禁止员工再议论这件事。
下午时，顾琛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公司。
公司里到处还挂着圣诞节的装饰品，然而公司的整个氛围却是阴沉异常。
沈献立于落地窗前，看窗外依旧大雪纷飞，心情也很是低沉。
她给周沐拨去了一个电话，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秦莳。
“喂，沈献，圣圣诞快乐啊！”
周沐听上去心情不错，语气轻松的很。
沈献低应一声问道，“最近训练辛苦吗？时间宽不宽裕？”
周沐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笑道，“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的，什么事，你说。”
“我们公司这两天发生了点事，你有看到新闻吗？”沈献浅浅一笑，周沐还是很了解她的。
“看到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在等你的电话，你信不信？”
“信。”沈献望着窗外大雪，没有犹豫的回答他。
“周沐，秦莳因为昨晚上的事，受到了一些波及，我不知道她对网上攻击她的言论看到了多少，但是她现在拒绝和我沟通，今天也没来公司，我有点担心她。”
“嗯，明白了，我试着联系一下她。”周沐听完沈献的话，微微叹口气，似乎也和沈献一样的担心。
但实际上，他更担心的是沈献。
“沈献，如果有一天你和秦莳立场不同，你该怎么办？”
沈献眸色深幽的望着窗外，心情像是被这纷纷大雪网住一般，“现在，已经是立场不同了。”
“我和她之间的嫌隙，恐怕只会越来越深。周沐，还得多劳烦你了。”沈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我知道了，别担心，有消息我告诉你。”周沐的声音温柔低沉。
“嗯。”
挂了电话，沈献站在窗前许久，“也许脱离，才能更有机会。”
她的脑海里，有些计划，开始渐渐变得清晰。
就在她想的入神时，手中的电话又响了，是张弛打来的。
“沈献献，你快去看看顾琛吧。”
刚一接通电话，沈献还没来及的说话，就听见电话那端张弛焦急万分的喊道。
沈献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怎，怎么了？”
“顾琛他，现在情况很不好，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快过去。”
“好！”
沈献答应着，已抬步匆匆朝自己办公室赶去，匆匆穿戴了羽绒服围巾之后，又快步离开。
“沈献，你干嘛去？”
马琪见沈献神色慌张，在她身后喊问一句。
沈献来不及回复她，电梯下降的功夫，她赶紧按照张弛给的地址打了车。
那个地方，是北冀最高档的别墅区，距离申飞的距离大约要半小时的车程。
下着大雪，司机开的很缓慢，沈献不知道此刻顾琛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张弛那么担忧，相比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师傅，麻烦您开快点可以吗？”沈献在给顾琛拨了三个电话没有被接听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催促起司机来。
“好！”第一次催促，司机答应着，并且提了车速。
“师傅，麻烦您再快点。”
“行！”第二次催促，司机有些嫌弃的在后视镜里看了双手握着手机的沈献。
“师傅……”
“再快就超速啦！”
第三次催促，话未说完就被司机师傅打断了。“下着大雪，路滑不好走，你没看到路上我们的车速是最快的吗？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哈，我保准安安全全的把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行不行？”
沈献不好意思再开口，点了点头，却很着急的看着手机上的导航。
顾琛依旧未回信息不接电话，她不知道他怎么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沈献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烦躁。
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眉头紧缩小心翼翼开车的司机，她也不敢催促，只得不断地刷新手机导航页面。
终于，车子倒了导航定位的地点。
沈献远远就看到大雪飞扬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风那么大，雪那么密，他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要掉头过去吗？还是……”司机看了眼导航，问沈献。
“停车！”沈献低喊一声！
她双目切切的望着窗外，道路对面的那个人，被网一样的大雪隔着，但那轮廓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顾琛。
车子尚未停稳，沈献的就像兔子一样的窜了出去。
她跑的飞快，穿过宽阔的车道，跑到了已经快成雪人的顾琛身边。
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盖着白雪，甚至睫毛、眉毛上都落了一层雪。
他端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唯有轻轻煽动的睫毛，带动着白雪融化成水，能看的出他还是一个活物。
“顾总！”
沈献叫了一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矜贵优雅的顾琛吗？
他身上穿着今日开会时穿单薄西服，没有羽绒服，没有呢大衣，更没有围巾和任何一件御寒物品。
听到沈献的叫声，他缓缓抬起下垂的眼眸，抬眼看着沈献，眼眶微红，声音略呆沙哑道：“沈献，我冷。”
沈献从未见过顾琛这般模样，她只觉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疼了一下。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第一时间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在顾琛的脖子上，又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将顾琛紧紧的裹在里面。
怀里的人，像是一块寒冰。沈献环抱着裹在羽绒服里的顾琛，在他耳边柔声道：“顾总，我送你回家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沈献 ，抱抱我
此刻的顾琛，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任由沈献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雪下的依旧很大，象是有什么不白的冤屈在风雪中消弭。
等到了抚云庭上的时候，顾琛面色才恢复一些过来，只是情绪依旧不佳，不说话。
“顾总，我们到你家了。”
沈献将车子停在楼下，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不语的顾琛，提醒他。
“嗯。”
顾琛的身上还盖着沈献的羽绒服，头发上的雪已经融化，使得他黑色的短发湿漉漉的，有些水滴顺着发尖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样下去他会生病的！
沈献心里想着，立马下车，走到另一边将顾琛扶下车。
可是她不知道门的密码，顾琛声音涩涩的，给她说了一串数字，沈献一手扶着顾琛，另一手快速的开了门。
顾不得换拖鞋，沈献扶着顾琛坐到沙发上，就去卫生间找了干毛巾过来给他擦头发。
这是沈献第一次来顾琛的家，房间很大，室内是非常现代的简约装修风格，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去观赏周围的环境。
环形的沙发一侧，正对着大大的落地窗，顾琛眼神带着打淡淡的忧伤，坐下后抬手随意扯开脖间的领带，整个人垮垮的靠进沙发里，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献找到卫生间，从里面拿了一块干净的白毛巾，匆匆走出来，“顾总，擦一擦头发吧，你这样容易感冒的。”
顾琛未动，双手搭在沙发上，薄唇紧抿。
沈献犹豫一下，直接上手，将毛巾盖住他的短发擦起来。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耳朵面颊，感觉到一阵凉意的沈献，不禁缩了缩手指，重新调整一下手里的毛巾，换了个角度继续擦。
顾琛的头发很短，很快就擦到半干。
顾琛身上的西服，肩膀处也都已经湿了。
房间内虽有暖气，但顾琛的身上，还是源源不断地散出来，站在他身边，沈献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处冷源旁。
沈献收起毛巾，看着面色萧煞的顾琛，心中不忍，想要帮他脱去半湿的衣服，又觉得有些不妥。
她蹲下身，叠好毛巾去擦拭顾琛脸上的水气，“顾总，你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你这样，会生病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惊碎了顾琛情绪深处的梦境。
顾琛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抬手握住沈献拿着毛巾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开口要求道：“沈献，抱抱我。”
沈献一怔，手被握住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抽回来，但当她看到顾琛的眼神时，停下了这个动作。
那双眼，满目凄楚，说不上来的令人心头一酸。
沈献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琛，他从来都是情绪不外露的人，不大看的出喜怒，更别说悲伤了。
而此刻的他，看上去那般无助、悲凉，甚至莫名的孤独感将他整个人包裹着，即便沈献离他这样近，却又觉得这孤独感将两人远远的隔开了。
他的手异常的冰凉，冷意顺着沈献的指尖，手背，手腕传开来，原本感觉室内温暖的她，此刻也觉得好冷。
四目相对，沈献看不透他严重浓浓的忧伤，却无法拒绝他的这个请求。
伸手环过他的颈项，沈献抱住了他。
顾琛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回抱着她，双手不断收紧，与其说是沈献抱着他，倒不如说是他紧紧的拥着沈献。
沈献纤瘦的身体，被他紧紧环在自己宽厚的臂弯中，像是一个冻得发抖的人，在唯一的热源那里，极可能的汲取自己所需的温暖。
他真的好冷。
他半干的头发，蹭着沈献的鬓角，散发着湿气和洗发水的味道，沈献抬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头。
房间里很安静，静的甚至能听到外面落雪打到竹叶上的声音。
沈献觉得自己身体的热度，源源不断的融进顾琛冰冷的身体里，直到两人的体温相差无多的时候，顾琛才放开了她。
“我去洗个澡。”顾琛说。
“好！”
他终于愿意主动开口说话了，沈献欣喜的应允，看着顾琛走进了卫生间，她才有心思看一看周遭的环境。
屋子是会黑白的主色调，在这样的季节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很是清冷，灰白色的环形沙发，中间是一个很有设计感的茶几，沙发另一侧立着一个弯弯的落地灯。
高顶长窗，空而奢华，整体很像顾琛的风格。
沈献将毛巾折好放在茶几上，转身想在这诺大的房间里找找厨房。
顾琛刚刚淋了雪，又冻了那么久，光洗热水澡是不够的。
房间是真的大啊，格局也是很奇特，沈献在一楼快转了半圈，才找到了厨房。
两人一走，诺大的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了，只能隐隐听到顾琛洗澡的水声。
落雪无声，窗外竹林在寒风中摇晃，白白的落雪映衬在落地窗前，让整个房间都散着奇异的白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琛才洗完澡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金丝边浴袍，腰带特意系紧，厚软的浴袍将他完美的身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他手里拿着毛巾，边走便擦头发，是都没来得及吹，他这么着急，是想出来看一眼沈献。
他目光锁着沙发处急急的走了过来，却只看到茶几上折叠整齐的白毛巾，房间里空旷安静……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吗？
顾琛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他停在沙发旁，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住了，目光落到茶几一角的白毛巾上，茕然孑立，说不出的落寞和孤寂。
“你洗完澡啦。”
就在顾琛被浓浓孤寂包裹之时，一道清亮的女生，伴随着妥协的踢踏声传了过来，打碎了即将将顾琛封锁进无限暗淡里的孤独。
他欣喜的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沈献已将黑发低挽，穿着糯米色舒适毛衣的她，双手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盘子里放着一个大碗，一双筷子和一个汤匙。
“我以为，你走了。”
顾琛开口之际，已抬步朝沈献走了过去。言语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失而复得的快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 醋王上线
沈献将托盘放在餐桌上，推向顾琛。
“原本想给你煮点生姜红糖水的，不过……我没找到，我用冰箱里的食材给你煮了碗面，吃了或许会暖和一些。”
顾琛低头，桌上一的是一碗清汤面，绿色的生菜点缀，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很清淡。
“正好饿了。”
顾琛放下毛巾，拉开凳子坐下，不客气吃了起来。
看着配料简单的面条，吃起来味道却极好，顾琛心想，或许是他真的饿了的缘故，不然简简单单的一碗面条，怎么能吃出这样的香味。
沈献在旁边的一起上悄悄坐下，看顾琛吃的很香，双眸不禁染上了一抹笑意。
顾琛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回去。
“好吃吗？”沈献双眸闪亮，满含期待的问他。
“嗯。”顾琛嘴巴塞得满满的，低低应了一声。他吃的很快，一碗面很快就见底了，连烫也没放过。
沈献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他吃，从未见过一个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都这般优雅。
顾琛两根手指捻了纸巾过来，轻轻擦拭碗嘴角。
刚吃完热面的唇，透着健康的红润，体内的寒气也随着这碗热汤面，撒了个干净。
“我刚才那样，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很温柔，恢复了往日的疏懒矜贵。
沈献一笑，“怎么会！”
说完后，见顾琛静静的看着自己，目光对视时，想到刚才的那个拥抱，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又说，“可能我以前更吓人才对。”
顾琛低低一笑，“那确实。”
沈献自黑是想缓解气氛，哪里想到顾琛竟然顺着杆子就爬，她咬咬后槽牙，忍了！
“你刚才去的地方，是顾家老宅。”
顾琛整个人靠进椅子里，有一种酒足饭饱后的放松。
“我大概猜到了，被长辈说了一顿？”
沈献想让气氛轻松一些，虽然不知道到底怎样的说教，能让顾琛情绪低落成那样，但联系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无外乎就是顾衡的那些事，所以顾家尊长才会责备于他。
“嗯。”顾琛也不否认，更没觉得让下属知道自己被长辈训斥，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沈献心里悄悄给顾琛点赞，敬他的坦诚！
“早知道有今天，你会不会不做那样的决定？毕竟，以你的身份和聪明，想给外界一个说辞，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献承认，这句话，她是带着试探询问的。
顾琛嘴角一歪，笑的邪肆魅惑，“你觉得我会这样徇私？”
沈献沉默，不接他的话，目光看向别处。
顾琛见她这副模样，低低的笑出声来，随后又说，“圣诞夜在线执法的路线，原本不在寒阳路上，是有人打了举报电话，说寒阳路有酒驾。”
沈献听他这样说，有些惊讶。
一是惊讶于顾衡被在线执法当场抓住，真的有顾琛一份功劳；二是惊讶，顾琛会将这事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
“你让人做的？”她问。
“嗯。”顾琛诚恳的点点头，看向沈献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你也说了，只是猜测。”
这么说好像也不无道理，顾琛只得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所以，不管任何人，只要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都不会徇私包庇，对么？”沈献直直的看着顾琛，眼睛盯着他的双眸，问他。
很显然，顾琛认为沈献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他迎上她的视线，双眸深深，刚洗完澡的他没有戴眼镜，一双眼睛明明格外的好看，却总藏在镜片的后面。
“你想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微曲，在桌上有节奏的轻叩着。
沈献也不回避，“我想说，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你也会让自己接受惩罚吗？”
顾琛眼神深幽，目光像一团柔软的火焰，轻抚过沈献脸上每一处细微表情，“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么自信？”沈献反嘲。
“嗯！”顾琛却是很自信，此刻也是这般自信，自信的回应她，自信的笑，自信的眼神看着她。
“沈献，你也应该自信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你该放过自己。”
“怎么说？”
“接受虞扬的治疗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个样子了。”
顾琛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他的目光描绘着沈献逐渐紧张起来的小脸。
两个人第一次这样直击对方内心的交流，每多说一句，好像就能多扣掉一层隔在两人中间的墙。
沈献的双手，在桌下不由自主的交握在一起，手指互相扣搓着，面色尽可能的在保持平静，但是在顾琛的注视下，她的底气在一点点的瓦解。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时，装在裤兜里的电话响了。
真是及时！
电话是周沐打来的，这个时候她也想不了那么多，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周沐。”
“嗯，我联系过秦莳了。”
听到电话那边的内容，沈献瞥了一眼顾琛，微微侧了侧身体，“怎么样？”
“说没什么事，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请假在家休息呢。不过，白伯母说昨天秦莳去看过她，状态还不错！”
沈献听到这里，放心了不少，随着心境转换，表情也开心起来。
“那就太好了，辛苦你了啊，周沐。”沈献笑道。
“沈献，帮我吹头发。”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沈献身边忽然一道疏懒的男声高调传来，沈献惊讶的抬起头，见顾琛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他说的一样。
沈献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边的周沐却听了个清楚，“吹头发？”周沐问。
“啊，没有，不是，我……”
“沈献，帮我吹头发。”
这次沈献是切切实实的听清楚了，桌对面的顾琛懒懒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冲她又喊了一句。
“周沐，我晚点再联系你啊，先这样！”
沈献匆匆对电话那头的周沐说了这堆话，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琛，“顾总，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顾琛认真的说道：“我可能冻感冒了沈献，浑身没有力气。”
感冒？
怎么可能！
“我看你就是在戏耍我”！
沈献心里这样想着，却看见顾琛整个人直直的向后倒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趁病撒娇
沈献匆匆冲过去，连人带椅子扶着。
“你还好吗？”她看着眼前看似面色如常的顾琛问。
“不好。”
顾琛软软的靠在椅背上，双手无力的从餐桌上滑了下来，面色渐渐潮红。
沈献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的触感惊的她缩回手，“你发烧了！”
顾琛嘴角牵起一抹笑，“没骗你吧？”
“嗯”。沈献胡乱的应着，将椅子扶好，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一圈。
“顾总，你家里有药箱吗？体温计，感冒药什么的，有吗？”
沈献有些着急，顾琛却是一脸闲散，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沈献顺着他指的方向小跑过去，从一个小矮柜里找到了药箱，又提着药箱跑了回来。
“你先稍微等一下，我找体温计先给你测个体温，要是严重的话，我得送你去医院。”
沈献得语气很是焦急，说话间，她已经手忙脚乱得从药箱里翻出了体温计。
“来，先量一下体温。”她将顾琛得手提起来，将体温计递给他。
顾琛的手软塌塌得，握不住东西的样子，一双眼睛无辜的在沈献脸上扫来扫去。
沈献无奈，只得拿回体温计，伸手扯开顾琛的浴袍领口，将体温计送到他的腋下，“夹好了。”
两个人离的很紧，顾琛能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还有她的头发，蹭过他的下颌，微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
这一切的视觉、嗅觉、触感，让他不由心神一荡，垂眸看着她的无暇的侧颜，黑发细碎的勾勒出一个个好看的弧度，她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她身上的那股气质，却很迷人。
沈献已经给他放好了体温计，回正身体的时候正好撞见顾琛那双幽深的眸子，“怎么了？”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顾琛不语，静静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眉眼一路游移而下。
房间内安静的出奇，窗外偶有落雪跌进竹叶传来的“嗖嗖”声，除此之外，几乎只能安静的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在顾琛的目光一路扫到沈献双唇时，她觉出了不对劲，急急的后退一步，放在桌上的手差点将药箱碰到地上。
“我先给你冲杯药。”
她有些心慌，有些手忙脚乱，在药箱里翻找出一盒感冒灵，就拿着去厨房烧水了。
顾琛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好笑的底下了头，目光落在自己被扯了个半开浴袍上，有一种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既视感。
胸膛上，沈献指尖的微凉触感，好像还停留在那里。此刻他浑身燥热，那里是唯一一处舒服的地方。
不一会儿，体温计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测完了。
“沈献。”顾琛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因为身体发热，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马上。”远远的传来沈献回应的声音，她端着冲好的药剂返回。
许是杯子有些烫，连同她的指尖也一起烫了起来，所以再去拿体温计的时候，顾琛没有感受到那股凉意。
看着温度计上面的数字，沈献有些忐忑，“我送你去医院吧！”
38°8C，已经是高烧了！
顾琛瞥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字，摇摇头，“不用！”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沈献冲好的药，“喝点药就好。”
“不行，必须去医院。”沈献抗议，此刻顾琛的脸和耳朵，都已经泛着不正常的红，她有些担忧。
“那不喝了！也不去医院。”
顾琛的要求遭到了沈献的拒绝后，他也耍起脾气来了，起身摇摇晃晃的朝楼上走去。
沈献拗不过他，端了药过来，“好好好，先不去医院，你先把药喝了，晚一点我们再测一次体温，再决定去不去医院，好不好。”
听到沈献的这话，顾琛明显心情好多了，他“嗯”了一声，转身接过杯子，仰起头大口喝完了药。
“上楼，睡觉。”
他整个人现在头昏脑胀的，浑身也有些乏力，双手撑着扶梯往楼上走。
沈献见状，跟上去搀扶着他。
这一扶，顾琛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向了她。
好在沈献平日里经常锻炼，不然这重量，她当真是承受不起。
等把顾琛扶到他二楼的卧室时，沈献也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但她顾不得这许多，拉开被子给顾琛盖好。
她伸手测了测他额头的温度，依旧是很烫，起身便要去楼下冰箱取点冰，给他物理降温。
刚一转身，她的手腕就被一个滚烫的火钳给钳住了。
“别走。”
顾琛的声音沙哑，仰躺在床上的他，看上去很无力也很无助，双目或许是因为体温上升的缘故，也有些微微泛红。
“我不走，我下楼去取药箱，再拿点冰块和水上来，你要多补充水分。”沈献说着，试图挣脱他的手，对方却死活不肯放。
“我真的不走。”她蹲下身来，耐心的安抚。
“真的？”顾琛问。
沈献重重的点头，伸手轻轻的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点点分开。
顾琛就这么看着他，眼神间的转换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生了病的顾琛，真的很像一个小孩。
沈献跑下楼去，拿了需要的东西复又返回楼上的时候，顾琛已经迷迷糊糊睡去了。
她拿了干净的毛巾，用放了冰块的水浸过后给顾琛降温，期间又测了两次体温，一直没有降下来，沈献有些急了。
正在她想是自己送他去医院还是直接打120时，张弛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献简单的说了一下大致情况，张弛却道：“你别担心，先物理降温，我马上联系医生过去。”
有了张弛的话，沈献这才放心下来，自己怎么没想到，顾琛是有自己的私人医生的啊。
顾琛睡的很不安稳，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嘴里也一直嘀嘀咕咕的在说着什么，沈献去听，却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天色渐暗，窗外白雪映的房间里有一种奇异的白，沈献放下手里的毛巾，转身去开了灯。
房间的一角，她看到一个相框，里面是三个人的合影，站在中间的白衣少年，笑的如晴空艳阳般灿烂，细看眉眼，这不正是年轻时候的顾琛么？
他身旁的两人，是他的父母？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是人间烟火气
照片上的男子约莫四十左右的模样，容貌儒雅，也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挽着身边的的女子，气质如兰，雍容贵气，笑的很温柔。
此情此景，看上去十分的岁月静好。
“不可能，不可能，我……我不信！让我出去！”
床上忽而传来顾琛愤怒的喊声，他双手死死的握着被子，看上去很用力，手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顾琛，顾琛。”沈献怕他太用力，伤到自己，匆匆跑过去蹲在床边，抚上他的手，轻轻安抚。
顾琛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正在梦境里经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上落下。
沈献好不容易抚开的他的手心，也满满的都渗着汗。
“顾琛，你醒醒，顾琛。”
沈献焦急的唤着他的名字，但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顾琛高烧昏迷，似乎完全被禁锢在梦里了。
“不要，不要去，你们回来……回来。”
沈献将他的大手握在掌心，用湿毛巾给他擦汗，清洗过后又擦拭他脸上分不清的汗水还是泪水。
顾琛看上去很痛苦，沈献心里也不好受，不是因为感同身受，而是她心中那股奇异的情绪又在蔓延。
她没有照顾好他，所以他才这么痛苦。
在沈献的极力安抚之下，顾琛终于看上去好一些了，也不再出汗。
不多时，顾琛的私人医生就到了，他看到沈献的时候有些许意外，但是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给顾琛检查。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受寒，是来的比较急得感冒发烧，加上情绪不好，所以症状严重了些，我先给他输液降温，等温度降下来以后，按时吃药就好了。”
听闻顾琛没什么大事，沈献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辛苦你了，医生。”
沈献看一眼沉睡中的顾琛，手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浴袍，湿漉漉的触感……
“那个，医生……”沈献捏了捏手中的睡袍，抬头看忙着准备挂吊瓶的医生道：“顾总他刚才出了好多汗，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你能不能先帮他换身衣服？”
医生看了一眼床上的顾琛，他的脖子上此刻都还有汗滴，确实不能让他穿着湿衣服睡觉。又看了一眼沈献，一个女生也没办法帮他换衣服，于是便应允了。
沈献对顾琛家的房子并不熟悉，她凭着直觉找到了顾琛的衣帽间，里面精致整齐，最多的是一柜子的西服正装，玻璃门，感应灯，整个衣帽间里装修的像服装店一样。
除了有玻璃门一眼能看到里面是什么衣服的柜子，沈献找了好几个衣柜，才找到顾琛放睡衣的地方。
沈献在摆放整齐的柜子里，找了一套黑金色棉质睡衣出来，万一顾琛再出汗，这套穿着应该会舒服一些。
等沈献拿了衣服出去，私人已经已经架好了输液的架子，就等她出去，换了衣服扎针了。
“医生，我找好睡衣了。”
“好。”
医生接过睡衣，一把掀开被子。
沈献没有任何准备，还正在观察顾琛有没有再出汗，这被子猛地被掀开，露出顾琛两条大长腿，因为他睡得不慎安稳，辗转间，那浴袍几乎要全部敞开了。
沈献低叫一声，赶紧捂着脸转过身去。
“哦，呵呵，不好意思。”医生低笑一下，他作为顾琛的医生，并没觉得有什么。
“我，我先下楼弄点水上来，医生你……慢慢换。”
沈献找了个接口，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顾琛的房间。
真是尴尬上天了！
沈献在楼下磨蹭了许久，直到医生背着自己的医疗箱下楼。
“大概半个小时就输液就好了，你到时候直接拔掉就好，我刚看了一下，体温基本上降下来了，你的物理降温还是很管用的。”
“那就太好了。”沈献望向楼上的方向，送了一口气。
“这是要吃的药，我已经按照份两和顿数分好了，不过要在饭后吃，顾总的身体好恢复力强，不过最近流感盛行，还是药小心一点。要多吃清淡、高蛋白的食物。”
医生将手里的药盒递给沈献。
“好，我记住了，辛苦您了，医生。”
“没事，是我该做的，那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直接给打电话。”
医生交代完这些，便转身离去了。
沈献握着药，看了看时间，又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东西，那里有什么清淡有营养的食材，空空的冰箱里除了放着一些酒水外，几乎空了。
唯一的一点食材也被她用来煮了面。
想了想，沈献还是拿出手机点开了app，在上面选了一些排骨、蔬菜等所需物品。
顾琛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床头的点滴“滴答滴答”落着。
他直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梦境，此刻再醒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窗外寂寥的白雪，心里空的很，非常难受。
他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抬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隐隐的刺痛感让他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停下受伤的动作。
拔过枕头的地方，渗出了腥红的血，他也不甚在意。
他看了看周围的物品，毛巾、药箱、水壶……
一切都彰显着这里有人存在过，但房间里的安静又提醒着他，此刻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不喜欢！
胸腔憋闷，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应该是降下来了。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受？
顾琛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没稍微挑，谁给他换的衣服？
他站起身来，出了太久的虚汗，让他脚下有点虚，扶着床头站稳后，又扶着墙、扶着门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就是像下楼去看看。
一楼客厅里灯火通明，再往下走一点，隐约能听到锅碗相碰的声音，一阵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原本寂寥的空间里，此刻突然被人间烟火气填满……
顾琛扶着墙，站在楼梯拐弯处，一抹笑意从嘴角溢到眼角。
厨房里，沈献正在忙碌着准备晚餐，萝卜排骨汤、清炒豆芽、醋溜白菜、凉拌牛肉……
煲汤的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浓浓的汤香四散而出，沈献舀了一汤匙放在唇边尝尝味道，嗯，汤鲜味美。
这时，她忽然觉得门口有道视线，转身看过去，乍然看见顾琛倚着门，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
安静的环境呆久了，忽然身后出现一个人，任谁都会惊乍。
一转一看间，沈献被惊的尖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靠，手差点碰到灶台上的熊熊火焰。
“小心。”
顾琛说着，箭步上前将她一把扯了过来。
沈献就这么稳稳跌落在顾琛宽大的怀里，方才躲得没被火焰灼伤。
她抬头，撞进了顾琛幽深的眸子，心跳似是慢了一拍，那眼神像是漩涡，绕的她出不来。
顾琛怀里的温度，没比灶台上的火焰低多少，她的脸颊迅速被灼红。
“你，你醒啦。”
沈献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许是刚才品尝的时候，烫到了嘴巴，不然她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嗯。”顾琛低头看着她，见她有这番动作，弯腰检查她的唇周，“烫到了？”
两人离得很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沈献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默默后退一步胡乱回道：“没，没有。你醒了正好，可以吃晚饭了。”
顾琛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好笑，低低的笑了一声，转身帮她整理碗筷。
“这么丰盛？”
“嗯，医生说你需要多补充营养，我就多做了一些。”
沈献将菜一一摆在餐桌上，给顾琛盛了排骨汤，“你尝尝，这是我最拿手的。”
“医生？”顾琛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他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我的衣服，也是赵医生换的？”
“对啊！”
沈献想起刚才换衣服时的窘境，耳尖悄然红了起来。
“又不是你换的，你害羞什么？”
顾琛接过汤，目光在沈献赤红的耳朵上留恋一番，笑着问道。
“是我做的饭菜不和胃口吗？”
沈献咽了一口唾沫，稳了稳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琛，“还是顾总的病已经好了？”
顾琛敛了敛笑，“没好，还虚弱的很。”
说罢，他喝了一口汤道：“菜很好吃，我也很饿。”
两人闲散的说着话，顾琛看上去明显是生病的状态，吃饭速度比平时慢许多。
其实刚打完吊瓶的他，此刻嘴巴里吃什么都是苦涩的，但是为了不让沈献的一番苦心浪费，他佯装吃的很香。
“这个汤，可是我奶奶的独门秘技，一般人做不出这种味道的。”
看顾琛接连喝了两碗排骨汤，沈献颇为自豪。
“沈献，怎么很少听你提起你的父母？”顾琛笑着点头，却话锋一转问了个好不相干的问题。
沈献嘴角的笑一僵，夹了块萝卜放在嘴里，眼神垂落在饭桌上，似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顾琛这个问题。
“我父母，常年在国外，我们很少见面。”
关于这个问题，她不想说太多，于是话锋一转，把问题抛给顾琛，“你呢？”
“我爸妈，他们不在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煞费苦心的顾琛
沈献闻言，呼吸一窒，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几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两个人一起走了。”
顾琛没有要隐瞒沈献的意思，说话间还不忘给沈献夹菜。
沈献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你多吃点。”她说。
奶奶说过，吃饱了就不想家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顾琛低低一笑，许是感受到沈献的无措，反过来安慰她。
他大多数时候，是温柔的。
沈献看着这样的顾琛，内心也不自觉的柔软起来，跟他讲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大家族里长大的顾琛，除了父母的疼爱，成长的过程中还裹挟着家族的内斗，纷争，从未像沈献那样有过那般无忧无虑的童年。
不同的是，他们一个缺少了父母的关爱，一个缺少了天真烂漫。
“这么说，你自小跟你奶奶和小叔叔生活在一起？”
顾琛看着她说的开心，自己也跟着一直笑。
“嗯，现在只剩下奶奶一个人在老家了，守着家里的果园，哪里都愿意去。”
“你小叔叔呢？”顾琛好奇，敏锐的捕捉到了沈献思家的情绪。
沈献低头沉默一小会，“我小叔叔他，不在了。”
“抱歉。”顾琛没料到，世事竟如此无常。
沈献摇摇头，语气有些倔强，“我小叔叔，他是大英雄。”她眼里是满满的崇敬。
她的小叔叔，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这一点，她从不隐藏。
窗外的落雪渐渐停了，屋内灯火通明。
顾琛简约的房间里，今晚充满了烟火气息，单调的清冷的别墅里，温馨了许多。
吃完饭，沈献收拾完厨房，便端了水和药给顾琛喝，饭后半小时的时间，正好可以吃药了。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沈献将水杯放于桌上，看顾琛面色较之前好了许多。
这一折腾，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等她回家得十一点，实在是有些晚了。
顾琛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厚厚的白雪，喉头滑动，最终还是应了声，“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沈献转身朝门口走，脚下的拖鞋是她临时从鞋柜里翻出来的，她拿出自己的鞋子，正要换上，客厅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怎么了？”
她没来得及换鞋，又匆匆跑了回来。
只见顾琛一手扶着沙发，另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
他的脚下，是打翻了的药箱。
“可能是起猛了，头有些晕，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上楼躺会。”
说着，顾琛身形不稳的，手从沙发背上抬起，伸手去触摸可以扶着的东西。
而他跟前，空无一物。
沈献快走两步上去，扶住他悬空的手臂，“还是我先扶你上去吧。”
“好。”沈献话音刚落，顾琛便光速回应她。
没办法，此刻的顾琛，好像极为较弱，沈献能感受的到他倾斜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她没看到的是，在自己转身撑着顾琛大半个身子的时候，后者嘴角勾起的笑。
好不容易把顾琛放回床上，沈献给他盖好被子，又叮嘱了一番，将手机充好电放在他床头。
“万一半夜有什么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
顾琛的眼睛半睁半眯着，虚弱的说：“好。”
沈献看他现在的状况好像又比刚才差了，明明吃饭的时候好了许多，难道下楼又冻着了？
她抬手摸了摸顾琛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确实比自己的烫一些。
“要不再测一下体温吧？”
顾琛虚弱的点头。
测完体温，高烧转成了低烧。
沈献让张弛问了一下医生，对方确认顾琛吃了晚饭，又吃了药后回复说，没什么大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沈献这才放下心来。
顾琛的房间很大，又因为简约风装修的缘故，显得有些空旷。
此刻，他双目空空的看着窗外白雪，怎么看都有些凄楚。
沈献脱了羽绒服放在一旁，听到动静的顾琛转过头来看她。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顾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缓缓启唇道：“好。”
长夜漫漫，沈献在这一下午的折腾后，也是疲倦不已。
顾琛因为吃了感冒药的缘故，很快就睡着了，等他在醒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隐约感觉到床边有额外的重量。
他转过头来，正巧看见沈献趴在床头，细软的黑发扑散在肩头，将一张雪白的脸遮了一大半，尖削的下颌藏在臂弯里，露出润泽的红唇，和在睡梦里也紧蹙的半副眉眼。
许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入睡，沈献关了房间的吊灯，只留下了床头灯，此刻那柔和的灯光，正照在沈献的脸上。
美则美矣，但多少有些刺眼。
顾琛抬手，大掌将光线挡在后面。
沈献长长的睫毛在昏暗中映出很浓的一道阴影，此刻微微动了动，却并未醒来。
顾琛却被她这个细小的动作惊的几乎做起了身，见她只是对光感的正常反应，便送了一口气。
他自己可能为未察觉，此刻嘴角的笑有多温柔。
待沈献的呼吸重新深而均匀时，他拿过一旁的羽绒服盖在她的身上。
窗外有雪映照，显得比平日里的夜色更清亮一些。
他关了灯，就借着这雪光，含笑用目光描绘着她的眉眼。
这样安静沉睡的沈献，可比那个能打能抗，又据理力争的沈献可爱多了。
窗外清风扫过，晃得竹叶上的落雪“嗖嗖”降落，风动竹动。
房间内，一颗心脏也在急促的跳动着……
沈献在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床上没有顾琛的身影，她惊的起身，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的手臂有些麻，她一边活动手臂，一边急急的跑出了顾琛的卧室。
“顾总——”
她叫了一声，路上楼下都安静的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她匆匆跑下楼，看见餐厅里有一个高达的身影正在摆弄着什么。
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西装长裤，衬得他身体颀长挺拔，慵懒而舒适。
这不是顾琛是谁！
他居然在——做早餐？
沈献不可思议的缓缓走近，“顾总，你好些了吗？”
“你醒了？”
顾琛回头，刚洗过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头，让他看上去像个刚运动完的少年一般。
“不好意思啊，我竟然睡着了。”
沈献挠挠后脑勺，一瞬间的尴尬从脚底蔓延开来。
“昨天辛苦你了。”顾琛浅浅一笑，招招手对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沈献说：“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昨晚去救火了吗
餐桌上，是顾琛历时一小时，用心做的早餐。
煎的有些焦的鸡蛋，烤好的面包和热好的牛奶。
“你做的？”
沈献诧异的看一眼含笑站在一边的顾琛，简直不敢相信，顾琛居然会做这些，虽然……这早餐的卖相很不尽人意。
顾琛笑的很开心，瞥见焦黑的鸡蛋时，又略有些不好意思。
“尝试，尝试。”
他的声音经过一夜的低烧，有些沙哑，用这样谦逊的语气说话，听上去无比的温柔。
沈献咧咧嘴，又不好意思又惊讶，她居然让一个病人自己做了早餐。
“别站着了，快过来吃。”
顾琛说着，自己已经坐了下来，他用刀叉巴拉着盘子里的煎蛋，“你别看样子不好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话音落，他大吃了一口，很快，又吐了出来。
沈献也已坐下，她吃了一口煎蛋，就看到顾琛又吐了出来。嘴里的煎蛋，咸的发苦。
顾琛看了一眼沈献，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要不你还是吃面包，喝牛奶吧。”
“我觉得，还不错。”
沈献忍住想皱眉的冲动，囫囵个的将嘴里的煎蛋吞了下去。
“真的？”
顾琛半信半疑，许是两个煎蛋放的料不一样，她的那个比较好吃一些？
想着，他伸了筷子过来想要尝一尝沈献的。
沈献怕刚才的善意谎言背拆穿，先他一步，将盘子里的煎蛋尽数塞进嘴巴里，“嗯，尚可。”
嘴里塞得满满的，沈献几乎没有咀嚼，就这牛奶将嘴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顾琛像是被她刚才的举动吓到似的，筷子还搭在人家的盘子上，怔怔地看着她。
“你不吃了么？”
沈献伸手，抬着他的手腕把他的筷子送回他自己的盘子里。
“其实……不用勉强的。”
顾琛看着沈献被咸出泪花的双眸，扯扯嘴巴说道。
“不勉强不勉强。”沈献眼笑唇不笑的回礼，又大喝了一口牛奶。
两人吃完早餐后，便一同从顾琛家出发，去往公司。
门口的雪，已经被小区的物业清理干净了。
一出门，就是沁冷的空气，大雪清洗过后，今天的天显得特别蓝，如丝一样的白云在空中盘桓着，真是一个好天气。
有雪，有蓝天，有阳光的日子，让人心情格外的好。
还是沈献开车。
不同的是，这次，顾琛坐在了副驾驶。
今日的申飞，一切都恢复如常。
刚到三十三楼，马琪就拿着顾琛今日的行程汇报，只是临时加了一个，需要和顾琛确认。
“顾总，胜宏财富的池宏总，想约您见面，见吗？”
马琪拿着ipad，一边走一边和顾琛汇报。
池宏？
沈献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很快就想起他是谁，当初顾琛是专门找他谈过合作的。
原本一切应该是已成定局，但是后来池宏私下见了顾衡之后，便没有任何交代的拒绝了那次合作。
“见。”
顾琛大步迈进办公室，丢给马琪一个字。
“好的顾总。”
马琪止步，拿着ipad回了自己的工位。
沈献怀着好奇，走上前去问她，“池宏要约见顾总，为的什么事？”
玛琪抬眼淡淡的瞥了一眼沈献，摇摇头，“不知道，对方没说。”
她略微停顿一下，“不过，对方态度倒是很诚恳，一再强调只要顾总愿意见，时间他们可以配合。”
可见，马琪也是觉得奇怪的。
姿态放这么低，可不像是沈献见过的那个池宏。
正想着，沈献手上被打了一下，马琪看着她冷冷问，“昨天慌慌张张跑出去，你怎么回事？”
沈献心神一慌，连连道：“没，没什么啊。”
马琪狐疑的看着她，那边唐逸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从大大的电脑后面看过来。
“不对，衣服都没换，沈献，你昨晚家都没回啊？”
马琪因为惊讶，声线略有些高，“哇哦，沈献，有情况啊。”
沈献赶紧制止她的惊呼，眼睛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顾琛办公室的方向，“你别乱讲，流言蜚语害死人你知不知道！”
马琪和唐逸对视一眼，两人笑的暧昧。
沈献好汉一张嘴斗不过两个人，索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等她匆匆逃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才觉察出自己心跳快的吓人。
她这是在紧张什么？
一定是因为刚才走的太快的缘故，加之早上吃的口味太重，影响了心率。
对！
一定是这样！
思及此处，沈献倒真觉得口中一阵干燥，唇舌一动就能尝到阵阵咸味。
沈献拿了杯子，接了满满一大杯水，仰头就是喝。
这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沈献不知道往茶水间跑了多少回。
有几次撞见马琪和唐逸，两人都用一种及其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终于有一次，傲娇的马琪也忍不了了，“沈献，你今天是怎么了，喝了那么多水？你昨晚去救救火了吗？”
沈献端着杯子被她挡在门口，口中干涩，只想赶紧喝水。
“对，救了一晚上的火！”
两人说的声音不小，因此没有听见顾琛走过来的声音。
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目不斜视的从茶水间前走过，往电梯去了。
顾琛手里拎着呢大衣，修身的高领毛衣将他的身材完全凸显，宽肩窄腰，带着家居气息的商务装，让他整个人气质柔和了许多。
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顾琛的背影，目光随着他的移动一直移到转角处。
完蛋了！
上班时间闲扯，还被老板抓了个现行。
马琪睨着沈献，扬着下巴愤愤道：“我看你就挺恼火的，还救火。”
沈献咬咬唇，想到自己早上大义凛然的行径，此刻觉得自己真是白白找罪受。
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她抬高手中杯子，绕过马琪钻进茶水间里，真如刚从火场出来的人一样，急急的接了冷水仰头就灌。
马琪靠在门边，看着她这番动作，嘴角扯的难看，觉得沈献的动作更是难看——哪里有一点董事长特助的做派。
沈献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讲究了。马琪想着，不愿再与她在一个空间内多呆，踩着高跟鞋高傲的走了。
大喝几口后，沈献的口渴方才缓解了一些。
她长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看到周沐发过来的信息：
“沈献你还好吗？昨天匆匆挂了电话，你昨天是不在公司吗？秦莳今天有没有去公司？”
沈献想了想，给周沐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喂，沈献。”
周沐接通电话，明显开心的语气透过话筒传来，“上班了？”
“嗯。”沈献将水杯放在桌上，转身走到窗前，“我今天还没来得及下楼去看，秦莳，她应该来公司了，我有看到她回复邮件。”
沈献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如实相告。
“那就好。”周沐沉默一下，“你说的那个被撤职的人，真的是秦莳在申飞的靠山？那他走了，秦莳会不会受影响？”
沈献蹙眉，其实她也说不好。
不过以她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秦莳在专业上还是很让公司的人信服的，只是她为人有些清傲，不大愿意和公司的人交往过多，所以大家对她也都是敬而远之，人缘不大好罢了。
“应该问题不大，我晚些时候，找时间去看看她。”
沈献这样讲，但其实心里很明白，她去看秦莳，不过就是去看她的脸色罢了。
“嗯，你们职场上的事情，我也不大了解。只是觉得人心叵测，沈献，你万事自己小心。”
“放心吧，目前还应付的来，呵呵。”
沈献低笑着掩饰刚才一闪而过的低沉情绪。
周沐那边笑的倒是很开怀，笑了两声后，他忽然认真起来，“马上就要元旦了，元旦的时候我想去探望一下白绽的父母，你和我一起去吧？”
周沐已经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了，但即便是这样，白绽两个字，还是像根针一样扎进了沈献的心脏。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献？”
久久等不到回应，周沐那边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嗯，我在。”
沈献敷衍的回了一句，语气明显的低沉了许多，“到时候再看吧，我最近……经常加班。”
说完这话，沈献便匆匆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有些疼，刚才握电话太用力了，手上已经有几道深深的手机印痕。
“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经常加班？”
身后传来一道疏懒矜贵的声音，随之是门合上的声音。
沈献一惊，转过头来看见顾琛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金丝边的眼镜反着外面的光，闪的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顾，顾总。”
沈献有些被抓包的窘迫，双手握着手机垂在身前，低语嗔怨一句，“你怎么还偷听别人讲电话呢。”
“不是偷听，是碰巧。”
顾琛并未生气，从身后拿出两瓶酸奶递给沈献，“给。”
“这是？”沈献不解其意。
“酸奶解渴的效果比白水好一些。”顾琛说着，将酸奶放在沈献水杯旁边。
“所以你刚才是，下楼去买这个？”
沈献有些诧异，她盯着顾琛的眼睛，彷佛要寻得一个不一样得答案。
没想到，矜贵斯文的男人，将手插进裤兜，毫不在意的应了声，“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池宏求合作
沈献嘴角抽搐，站在窗边的她，不自觉地又往身后靠了一靠。
“谢……谢谢顾总。”
“不必。”顾琛神色淡淡，冲她点一下头，转身走了。
沈献望着桌上的两瓶酸奶，总觉得哪里泛着不对劲……
池宏约见顾琛，是为了两件事。
一为前段时间在商务论坛会上，顾琛毫不吝啬的出手相助。
二位两家企业未来的战略合作。
池宏是带着重礼来的——一套JDZ的紫砂壶茶具，光看其做工精细便可知道价值不菲。
这一次的池宏，不像上次那样的高姿态，反而在见到顾琛后，非常客气谦和。
“池总，好久不见。”
约见的地点定在了申飞的会议室，那池宏提前到了半小时，等到顾琛出现的时候，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迎接。
“好久不见，顾总。”
称呼也变了。
沈献和马琪跟在顾琛身后，马琪并不了解之前的情况，所以面无异色。
沈献却是觉得很奇怪，她看向池宏身后站着的严谨，依旧是那副本分严谨的样子，不一样的是看到沈献在看自己，他立马礼貌点头微笑。
两位老总落座，池宏抬一下手，严谨就一个包装精致的箱子端了出来。
“这是近来偶然得到的一套紫砂壶，全国也不过三套，我看倒是很符合顾总的气质，索性就给你带过来了。”
池宏说的恳切，亲自将盒子转了个过，向顾琛推了推。
顾琛扶了扶眼睛，笑的淡然，“池总太客气了。”
话虽这样说，但一个眼神看向马琪。
马琪会意，走过来将礼物收了起来。
“池总此次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给我送礼物吧？”
顾琛也不和他打马虎眼，直奔主题。
“呵呵，那是自然。”池宏眼神一闪，“我这次来呢，两个事情，一为答谢那日论坛会上你的出手相助，第二呢是希望能和申飞达成新的合作。”
沈献眯眸，论坛会出手相助？
也对，她当时走在最前面，并不直到顾琛曾在危险时刻，对池宏施以援手。
顾琛微微侧眸看了一眼沈献，并未深入探讨第一件事。
“池总，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我可是拿了很大的诚意去跟您谈合作，你们当时是婉拒了的。”
顾琛的声音不愠不怒，像是这件事对他未造成任何影响，可气场却强硬，给人一种无以撼动的感觉。
沈献嗓子一痒，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婉拒？
那可不是婉拒好吗！当初人家严谨可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也没有给她任何解释以及转圜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严谨。
严谨自然是直到当初他们的态度有多强硬，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马琪给感觉到场上气氛不太对，悄悄看了一眼沈献，只见她面色清冷，态度疏离。
池宏面色有些尴尬，高位者的优越感，却不允许他在此时露怯。
“做生意嘛，谁都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我相信顾总你看重企业发展，能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为那些小误会意气用事，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这高帽子戴的！
沈献静静的看着顾琛，想知道他会怎么回应。
顾琛半握拳在唇边低笑一声，“池总过奖了。我顾琛虽然不拘小节，重利益，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计较的人。”
此话一出，池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可能没想到自己这样放低姿态，专程来求合作，却换来顾琛这样的回应。
不等他说话，顾琛又开口了，“不过在商言商，这还要看池宏总给出的合作计划，才能做决定。”
好一个欲扬先抑。
沈献心底已经偷笑出声，顾琛虽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任人白白欺负的，原来他竟在这里等着池宏呢。想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怪不得他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见他。
池宏的神经，在顾琛的几句话只见，早已跳了又跳，心境也转换好几次。只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情绪并不外露罢了。
“哈哈，我就知道，顾总不会拘泥于一次的合作失败。”说完，他抬手示意严谨将他们的拟好的合作计划书拿出来给顾琛。
顾琛快速的翻阅了一下，双目十行扫了一遍重要信息。
“这么看来，池宏总对我们的合作，确实诚意十足。”
诚意十足的意思就是，池宏在合作中让了大部分的利益给申飞。
池宏眼中带笑，“这要是没点诚意，怎么好意思耽误顾总你的时间。所谓合作共赢，我相信我们两家联手，能让各自的企业再上一层楼！”
池宏说的信誓旦旦，仿佛对未来的合作充满了信息。
顾琛合上计划书，大掌拍了拍封面，看上去像是在沉思。
“池总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首先认同了池宏的见解，随后又说：“不过这计划书，我需要让他们做一个评估，恐怕现在没办法给池总一个明确的答复。”
池宏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既是如此，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下面还有会。”
顾琛淡然而不失礼貌，说话间人已经起身，单手扣上西服纽扣。
“没问题。”池宏也跟着起身，伸手准备和顾琛握手，顾琛却已经转过身，佯装未看见池宏伸过来的手。
“马琪，代我送送池总。”丢下这句话，顾琛就迈着长腿走出了会议室。
“好的顾总，池总您这边请。”
马琪起身，优雅的冲池宏微笑，抬手指引。
池宏有些尴尬的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冲马琪挤了个笑容。
沈献见状，拿起顾琛遗留在桌上的计划书，匆匆的跟上已经看不见身影的顾老板。
马琪很有眼力见，带着池宏去了另一边的电梯厅。
沈献小跑两步追上顾琛，后者已经在等电梯了，她悄悄蹭到顾琛身边，低声问：
“顾总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池宏合作？”
顾琛看了一眼拿着计划书的沈献，挑眉道：“商场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直到沈献说的什么意思，池宏当初以那样的高姿态临时变卦，加入了顾衡的阵营。
现在顾衡出了事，他池宏又跑出来求合作，立场摇摆不定。
“可是……”沈献是想说，池宏这么一个随风摇摆的性子，万一又中途变卦该怎么办，话还没说完，电梯到了，顾琛已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放心，你手里的东西，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想要中途倒戈，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沈献以为顾琛不会回答她这么蠢笨的问题，却不料他这样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
“晚点将计划书送到战略合作部，让他们三天内给我一个结果。”
顾琛看着沈献恍然大悟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说话的声音也柔软了许多。
“好的顾总。”
许是感受到顾琛玩味的目光，沈献将拿在怀里的计划书往上移了移，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还渴吗？”
沈献心里正在很努力的想要捋一捋这场合作的曲折关系，忽而头顶传来这样一声温柔的询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她仰头，正巧撞上顾琛幽深的眸子，那双眼里蕴含的东西，她看不大懂。
顾琛的目光落在了她红润的唇瓣上，浅浅思索片刻，“没什么。”
电梯到了三十三了，顾琛又是率先走了出去，徒留一脸懵的沈献缓缓走出电梯，她的心思有些烦扰，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没一会儿，马琪也送完人回啦了，她去刚才的会议室将池宏送的茶具也一并拿了上来。
“顾总，池总送给您的茶具，是我让沈献给您放车上，还是留在办公室？”
她敲了门进去，询问顾琛的意见。
这套茶具，少说也要六位数了，既然顾琛收下了，那必然不能随意处理。
顾琛淡淡的扫了一眼精致的盒子，懒懒道：“不必了，拿过去给沈献。”
马琪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领会不到顾琛的意思。拿给沈献的意思是，让她拿回顾总家里，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犹疑一下，她觉得还是确认清楚的比较好，于是试探性的问：“您的意思是，把这套茶具送给沈献？”
顾琛坐在桌前看文件，听到马琪的问题，头也没抬反问，“怎么，有问题？”
这倒是真把马琪给稳住了，有没有问题？
那当然是没有了！
老板的吩咐怎么可能有问题!
“哦，没，没问题。我这就拿给她。”马琪皱了皱鼻子，小心翼翼地拿着价值六位数的茶具，从顾琛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沈献也想多了解一下商务合作上，动则上亿的项目到底都如何运作的，所以此刻正在认真研读池宏他们送过来的计划书。
门忽然被推开了，马琪捧着那套茶具走了进来。
她傲娇的看了一眼沈献，摇摇头将茶具直接放在了办公桌上。
“喏，送你了！”
马琪的态度看似不屑，但其实心里狐疑的很！这个小小的仓库管理员，短短几个月，就这么得顾总得重用了吗？
这么贵的茶具，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她！
虽然她不稀罕，但终归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
“送我？”
沈献比马琪还惊讶，因为小叔叔的关系，她对这些东西也很有研究，六位数的茶具，随便送给她，不合适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报表里的秘密
“惊讶么？我也挺惊讶的！”
马琪上下扫了沈献一眼，昂着头走了。
沈献看着桌上的礼盒，属实觉得收下这个有些不妥。
“顾总，无功不受禄，这个，我不能收。”
沈献犹豫再三，还是将东西还了回去。她不是一个喜欢被物质困住的人，这些东西对她来讲，反而像是一种累赘和压力。
“这本就该是你的。”
顾琛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她。
“什么？”沈献诧异，这个……怎么就该属于她了呢？
顾琛被她一脸懵的样子逗笑，起身绕过办公桌，将那天他拉了池宏一把的事，跟沈献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怪不得池宏一直说是来答谢的，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顾琛还做了这么一件见义勇为的事情。
“所以说，你才是真正帮了他的那一个，我不过是搭了把手而已。收下吧，再推脱，就没礼貌了！”
顾琛说的又温柔又狡黠，冲沈献眨了眨眼。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没法推脱。沈献最终还是将东西放置于办公室里。
对于池宏抛出的合作橄榄枝，顾琛让策略部进行分析之后，开启了初步的合作计划。
果然只有永远的利益。
沈献理解他们的这种做法和曲折关系，但是她不接受。
不过她接不接受并不重要，也不能改变什么。她也不在乎，她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这天，借着去报销费用的机会，沈献又一次的找到了秦莳。
顾衡的这一场变故，好像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看到沈献，秦莳依旧免不了一阵的冷嘲热讽，不管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以来，秦莳对沈献的态度，总是区别于公司其他人的。
“沈特助真是厉害啊，才来几个月的时间，就让公司的一个股东，一个在公司呆了几十年的行政总监走了。”
秦莳靠在总监椅上，手里拿着沈献需要签字的表格，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十分厌烦的样子。
沈献心情很平静，她有时候在想，白绽不在了，或许秦莳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能这样骄纵一下吧。
“我可以告诉你具体怎么回事，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献坐下来，直直得看着秦莳说。
“跟我交换？你觉得全公司还有人不知道你们三十三楼和行政部得过节吗？有什么好说的？”
秦莳红唇微漾，好似沈献说了一件十分可笑得事情。
“很多时候，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秦莳，现在顾衡在公司已经没有了实职，你的工作也不用再汇报给他，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跟他有联络了？”
沈献说的很慢，言辞恳切。
“我要是不停你的呢？”秦莳笑，“你是不是也要像对付他们一样，对付我呢？”
沈献看着秦莳美丽的脸庞，有些无奈，但还是很耐心的跟她讲话。
“不会，他们离开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顾衡总我不是很清楚，但何玉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什么。”
沈献很有耐心的将何玉设计陈诺的事情，讲了一遍。
“信口雌黄，你也就是在我这里胡说八道，整个申飞，谁脑子有病才会惹你们三十三楼的人。”
说完这话，秦莳忽然安静了。
她自己现在不就是在努力惹恼沈献么？三十三楼的沈特助。
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非常尴尬，秦莳又重复了一句“反正我不信。”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气势弱了许多。
沈献没心思去逗弄她，故而忽略了她把自己套进去的话。
“她都自己请辞了，你觉得我说的是真是假？”
秦莳忽然一双眼，幽幽的盯着沈献问：“沈献，你来申飞，到底是来做什么？”
“讨一份工作，以供谋生，很难理解吗？”
沈献也不想绕弯子，她现在越来越清楚，不管自己多么的用心，秦莳对自己的态度，短时间内是不会变的。索性，率直一点。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劝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乱插手公司的权力制衡，你以为整个股东大会现在真的只有顾琛一人说了算？别忘了，他才刚坐稳了申飞集团董事长的位子，多的是人想把他拉下来！”
秦莳言辞犀利的警告沈献。
“那你呢？你为这些，做了什么？”
秦莳说的这些，沈献当然是知道的。但她并不关心申飞集团到底谁做老大，她只想知道，他们当初内部权力争斗的时候，是谁绑了刘贺，害的白绽死于非命。
这是沈献第一次这么咄咄逼人的对待秦莳。
秦莳一怔，沈献的冷漠疏离在这几年里，炉火纯青，如今用这般的态度对她，她才知道之前的沈献是有多柔和。
两人沉默着对视几秒，这几秒间，有些过往像放电影一样在她们脑海里闪过。
只不过一个越来越恨，因为无论她怎么做都求不得了。
一个越来越柔软，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失去的一切了。
“你想多了，我一个小小财务总监，没那么大的能耐操动股东大会。”
秦莳低头，笔落在单子上，要给沈献拿来的表格签字。
门口忽然传来紧促的敲门声，一个小姑娘在得到应允后半推开门，站在门口说：“秦总，财政局这边有个电话，有些问题可能需要您才能解答。”
秦莳垂眸一瞬，很快起身道：“好。”
这期间她甚至连看都没看沈献一眼。
沈献微微耸肩，抬手去拿表，发现她的字只写了一半，于是又放了回去。
就在她要收回手时，目光不自主的落到了她打开的文件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表格架构，她看的似曾相识。
对了，这个东西她在顾琛那里看到过，是q4季度的财务报表。
然而，就在她将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让她惊骇不已的东西。
那上面很明显的比她之前在顾琛那里看到的，多出了一列。
狐疑之中，沈献指尖垂了下去，她拿起了秦莳桌上的财务报表。
那上面的数字，赫然与她在顾琛那里看到的有些许差异，而且多出了两列信息。
多出的列表标头，是一个陌生的缩写。直觉告诉沈献，这个报表有问题，她拿出手机，匆匆拍了一张照片。
刚拍完，门口就传来了秦莳高跟鞋的声音，她迅速将报表原样摆了回去，假装无事低头看手机。
“你怎还在这里！”
秦莳的语气多少有些不满。
“你还没签完字，秦总监！”
秦莳走过桌边，龙飞凤舞的迅速签完字，将表格递给沈献，表情是一副“你可以走了”的模样。
沈献没有多说什么，结果报表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秦莳的办公室。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柳小馆
沈献走后，秦莳看了一眼桌上的报表，眼神中情绪复杂。
她收起东西，却并未放回档案柜里，而是放进了身后的保险箱。
沈献回到三十三楼，她找出原本财务部给的财务报表，翻到手机拍照的那一页，做了详细对比。
果然，这像是两套账！
自己拍照的这一份，很多数据都是套在原本的那个账目数据里面的……
难道……
沈献细思极恐！秦莳到底在做什么？
不等沈献再做更进一步分析，就被顾琛叫走了。
“陪我去一个地方。”
顾琛一边穿外套，一边和她说。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顾琛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并不多做解释。
上了车，顾琛才给了她一个地址。
听到地址的一瞬间，沈献的一颗心就缩在了一起，像是被一个有利的拳头握住一般。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沈献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无力的滑了下来，她侧脸看向坐在副驾驶的顾琛，尽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顾琛浅浅一笑，好像是她的这个问题很傻一般。
“这个点去，自然是去吃饭啊。”
说着，顾琛已经系好了安全带。
他看向沈献，她依旧手垂在身侧，连安全带都还没系。
“怎么？”
说话间，他倾身过来，帮沈献系安全带。
沈献呼吸一窒，赶忙接过他手中的带子，“我，我自己来。”
顾琛并未多想，也并未坚持，放开带子坐正了身体。
这个过程中，沈献稳住了情绪，假装不经意问顾琛：“这附近这么多餐厅，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那里吃饭啊？”
“就想吃点正宗的江南菜。”顾琛说的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只是想去吃一顿饭而已。
沈献不再说话，安静的开车。
没错，顾琛要去的地方，正是白绽母亲开的餐厅。
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沈献硬是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好在一路上顾琛一直在忙着看文件接电话，并未注意路况。
“顾总，我们到了。”
车子停稳，“江柳小馆”四个大字，赫然跃入眼帘。
“江”是江南的江，“柳”是白绽母亲的姓氏。
沈献双手握着安全带，迟迟不肯解开。
“下车。”
沈献后脊发凉，她想说她不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顾琛站在车外敲着车窗玻璃催促。
“顾总，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好吃的，我请客。”
沈献放下车窗，几乎央求的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有顾琛没有见过的害怕，即便是上次那么危险的时刻也没见过沈献这样。
“下车！”
顾琛的话，不容拒绝。
沈献用最慢的速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顾琛已经提步走进去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微笑着迎客，引位，她紧握的双拳捏的自己生疼。
白伯母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献，又看了一眼盯着沈献的顾琛，她落下的嘴角重新弯了起来。
“是一起的吧？进来吧，里面有位子。”
她看的出来一身矜贵的顾琛，是那种不太可能来这样的小餐馆就餐的人，也看得出，沈献的为难和犹疑。
但是她没有戳破，佯装不认识沈献，招呼着她进来。
沈献看着白伯母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谢谢。”
顾琛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转一番，走到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店里的面积不是很大，环境却是很干净，江南风格的装修，给人一种很惬意轻松的感觉。
而沈献，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惬意。
“你来点。”
顾琛将菜单递给沈献，从车子停到店门口的时候沈献就不对劲。
顾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倒是也不嫌弃这里，坐的很随意。
沈献接过菜单，随意的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碗米饭。
顾琛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大麦茶的清香充斥口鼻，他赞赏的点了点头，“环境不错，茶的口味也很正。”
“顾总，是怎么知道这家餐厅的？”
沈献看着他宾至如归的模样，不解的问。
“听人推荐，说这里的江南菜口味正宗，就想来尝尝。”顾琛看着窗外，随意的回答。
见他这样，沈献也不便再多问。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
不一会儿，菜就做好了，是白伯母亲自上的菜。
她的动作还是和以往一样麻利迅速，还未开吃，菜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沈献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盘糖醋排骨说：“伯母，这个菜，我们没点。”
白伯母收起盘子，看着沈献温柔浅笑。
这抹笑，一如往年。
“这糖醋排骨是我们家的招牌菜，今天店里有活动，送你们的。”
沈献匆匆看她一眼，就立刻将视线转移到了那盘冒着热气的糖醋排骨上。
“谢谢！”这话是顾琛说的。
“不客气，你们慢用。”白伯母说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献这才离去。
沈献低头扒拉着白米饭，她心里知道，这是白伯母特意为她做的，这是她以前最爱吃的一道菜啊！
她知道，她也知道！
顾琛给沈献夹了一个排骨，“怎么不吃菜？”
沈献始终低着头，不停的往嘴里扒米饭，含混不清的说了声：“谢谢。”
这一顿饭，吃的沈献如鲠在喉。
顾琛倒像是吃的很享受。
他吃饭的姿势很优雅，寻常的饭菜，他一咀一嚼都很用心的样子，偶尔会做一两句点评，传达的意思都是饭菜很好吃。
沈献安静的吃饭，这个味道她实在是太怀念了，可今天这样的情形，让她如同以往一样大快朵颐，实在是做不到。
见顾琛这般样子，沈献倒是真的相信了他说的“这里的江南菜口味正宗，就想来尝尝”的话。
嗯，斯文优雅的吃货。
正值午餐时分，餐厅里就餐的客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沈献背对着入口，偶能听见白伯母和客人打招呼、点菜的声音。
声音真的是出奇的好，大多数来这里就餐的人，是周边上班的白领们，三五成群的组成吃饭小团体。
因为是熟悉的人，大家说话似乎都很随意，有的在聊当天的新闻，有的在说公司的八卦。
什么老板带着小秘书出差，实际上就是带薪约会去了；什么某个顶流明星和异性朋友约饭被偷拍，极有可能那就是他的女朋友；什么财务总监替老板做假账被抓结果老板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了财务总监身上，自己全身而退……
各种不同公司的员工，各种不同内容的聊天……
沈献的注意力却全被财务做假账的那一桌吸引了过去，想听听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没想到那一桌的人也很是警惕，被其中一人给叫停了。
“公众场合这种事少说，你小心引火烧身！”
“对，还没判下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反转，这要是传出去，公司不垮也得亏三年。”
……
“沈献？”
忽然间的呼唤声，吓的沈献将注意力从那一桌抽了回来。
第一百二十章 神秘快递
沈献抬头，先看到的是正在给后桌上菜的白母。
仓皇之间，她竟分不清刚才叫她的人是谁了！
是白伯母在叫她吗？
如果是她在叫自己，她该怎么和顾琛解释，餐厅的老板娘认识她这件事？
白母的眼神看上去很忧伤，她深深的看着沈献，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像阔别多年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
“沈献？”
又是一声，这一声沈献分的清，是顾琛在叫她。
顾琛见沈献面色沉沉，目光幽幽的盯着自己的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巧看到白伯母拿着菜单转身离开。
“顾总，你尝尝这个菜，清爽下饭。”
回过神来的沈献，生怕顾琛看出什么端倪，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好。”
回过头来的顾琛，并无异样，瞅准沈献说的那道菜，多夹了两筷子。
这一餐饭，沈献吃的食不知味。
顾琛一直是慢条斯理的模样，吃的很享受的样子，他时不时的会看向周围用餐的人。
沈献只当是他第一次来这样的餐厅吃饭，带着些许好奇，并未多想。
吃完饭，顾琛去结的账。
“我先去热车。”沈献跟顾琛说一声，逃跑似的走过收银台。
“等一下！”
身后，一声柔柔的声音，绊住了她匆匆离开的脚步。
沈献在原地站定，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眼神复杂，并未转身。
顾琛正拿着手机在扫码，听到老板娘叫沈献，奇怪的左右看了两人一眼。
许久，沈献才迟缓的转过身来，强壮镇定的看向站在收银台后的白伯母，张张嘴吧，熟悉的称呼缠绵于舌尖。
她几乎就要叫出来了。
白伯母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个打包好的袋子。
“今天我们店里有活动，消费超过一百元，可以免费赠送一份我们特有的鲜花糕点。”
白伯母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的眸光里，闪着顾琛看不懂的感情。
沈献看着她将手中袋子递给顾琛，店里特有的标志，特有的包装手法，熟悉的让她心颤。
“哦，多谢。”
顾琛接过袋子，淡淡的道了声谢，手机晃了晃道：“已付款。”
白伯母点点头，看向沈献说：“下次再来啊。”
沈献咬紧了牙关，她的身后有人要进门，她不得不移了移身体。
收银台上的电脑，挡住了白伯母的视线，她又重复了一句“常来啊！”
沈献低头，不在去看电脑后的人，她不知道白伯母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说的“常来。”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非常想。
顾琛只是觉得两人有些奇怪，她们人事？
这样想着，他看一眼沈献匆匆走出店门的背影，跟了上去。
上车后，沈献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倒车，掉转车头，一溜烟扎进了车流中。
“不合胃口？”顾琛问。
沈献双目死死的盯着前方，眼神因为太用力，看上去有些凶。
“太远了，浪费时间。”她声音清冷，表情也很是疏离。
原本顾琛心里产生的那一点点疑虑，被打散了。
“我倒是不知道，沈特助这么惜时如金。”
顾琛调侃一句，便不再多说话，低头拿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最近海外的业务发展凶猛，他原本的计划都在一一实现，这让他心情愉悦。
两人怀着各自的情绪和心情，回了公司。
这一整个下午，沈献的心情出奇的低落。
周沐一直希望沈献元旦的时候，能和他一起去看看白绽的父母。
没想到，一直拒绝的沈献回以这样的方式，和她躲避了三年的人重逢。
“周沐，我今天见到白伯母了，她……老了好多……”
电话是周沐点打过来的，沈献一直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想找个时间和周沐聊聊的，却不想周沐先打过来了。
“嗯，我知道，我刚和白伯母通完电话。”周沐的声音听上去沉沉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她一定生气了吧？我当时的情况，不太允许我和她……”
“理解，是和你那老板一起去的？”
你那老板这几个字，似乎是从周沐牙缝里蹦出来的。
“嗯。”沈献握着手机起身，望向窗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忽然要吃江南菜，好巧不巧，还选了江柳小馆。”
那边，周沐的眉头皱了皱，“按理来讲，他现在知道了你过去的经历，不至于怀疑太多吧，或许，只是巧合？”
沈献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玻璃上，描绘着窗外云的形状，“但愿吧。”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在元旦去见见他们吗？”周沐心里是很期待沈献能答应的，这三年，他们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沈献。
“他们，其实并未怪你。”周沐又补充一句。
“事情一天不查清楚，我一天没有办法面对他们。周沐，到时候我买点礼品，你帮我带给他们。”
沈献拒绝的很干脆，今天白伯母能给她送她最爱吃的菜，能给她打包她最爱吃的糕点，她就知道了，她的白伯母没有怪她了。
可是他们不怪，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当作被原谅了吗？
又和周沐浅聊了两句元旦假期的计划，两人便挂了电话。
关于秦莳双面账目的事，她未跟周沐提及。
这种职场上的事情，他知道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徒增烦扰。
看了一眼桌上的食品包装袋，沈献的心情又落了落。
“沈献，你的快递。”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马琪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一个快递信封丢了过来。
“谢谢。”话音未落，门已经合上了。
好像自上次顾琛将那套昂贵的茶具送给自己以后，马琪对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了刚来时的样子。
那种不屑、鄙夷以及你凭什么的态度。
沈献倒是无所谓她对自己是好是坏，她只希望想做的一切能够顺利进行。
她并不记得有什么人知道自己办公场所的地址，会是谁给她发的快递？
看了一眼快递封面上的名字，“阿拉斯加”？
一看就是个化名，发件地址是本市的一个商场门口。
沈献内心狐疑，会是谁？寄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