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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风伊人     理想与孽缘txt下载     理想与孽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毕业协奏曲(一)

    春节不欢而散。我的寒假终于要结束了。我决定提前一天一大早就出发。我感觉自己犹如一只出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要飞回到学校。

    高志刚送我到长途汽车站,扭头就走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百感交集,忽然有点难过,但又说不出为什么,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呢?

    长途汽车启动了,我的伤感情绪慢慢收了回来,眺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心情渐渐平复了,甚至有些陶醉了。

    “到站了,请各位旅客赶快下车!”我被司机的声音惊醒。

    到站了,这么快?我竟然睡着了呢。

    “小薇,小薇,小薇…”刚一下车,就被一个似乎很熟悉很热情的声音吸引,嗯?谁呀?我睡眼惺忪地寻找着方向。

    管少童!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皮肤白皙,明目皓齿,高高的身材的他正站在人群中一面喊一面向我招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拖着行李下了车,他一把抓住行李嘿嘿地笑着:“我说是碰上的,你信吗?”

    “这么巧,这么巧?”我疑惑地想。

    “快走吧!我带你回学校吧?我借的咱同学的自行车。”管少童微笑着对我说,“来都来了,我们这眼见的都要毕业了,可能这是我第一次接你,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看着他已经泛起红色的英俊帅气的脸,我似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们的学校离长途汽车站有近十公里的距离,来往非常不方便,如果晚点到,我是从来不敢的。从车站步行到学校得一个多小时,1990年啊,没有这么多出租车,更没有共享单车,如果带着行李,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真是越走越难,最后几里甚至是步步艰难。所以,我如果不是寒暑假,几乎都选择留在学校里,去图书馆看书,在教室里写一些诗歌,和同桌在校园里散散步说说心里话。

    眨眼之间,还几个月就要毕业了,还真是快呀!

    “小薇,你毕业要去哪里呀?”管少童一句话打破了我们的沉默。

    “我还没想,应该按照国家政策回我们的老家吧,听说咱们等县教育局分配就行。”我想了想回答道。

    “我打算留在齐县,不和你一起回老家了。如果你不给我机会的话……”管少童幽幽地说。

    我感觉他有些伤感。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弱弱地说。

    “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的心越缩越紧,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我似乎明白了那么一点点…”

    “我一直关注着你,可是你好像对我没有什么反应,我是不是很糟糕啊?其实我不该这么想,因为我知道你在老家是订过婚的。”他声音越来越小,很是难过,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背脊,把头使劲扬了扬,好像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对不起,我——我——我真的没注意过,也没想过,哪个同学关注我,喜欢我,因为我已经订婚了呢。我也没资格想……”

    “他很优秀吗?我不甘心,所以我才从昨天开始在车站一直等着你回来,我不想以后遗憾。你懂吗?你知道吗,从昨天一共从我们老家到了十五辆车。”

    “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愿意的。其实我感觉很开心,我想象着能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的心缩得更紧了。

    我不知道如何说,也说不出。

    在一条白杨掩映的小路上,管少童用自行车带着我一点一点点地移向学校的大门。

    我们任凭思绪在风中凌乱,谁也没再说话。

    快到学校门口了,管少童下了车,“你先进校门,我等会再进去,别让我们的同学看见。记住:我会一直等你的,一直到你结婚,生子。”

    毕业的序幕慢慢拉开了。

第十七章、毕业协奏曲(二)

    ——你情商好低

    经过两年半的相处,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同学们见面都很开心。这就像一群农夫在一块田地里播种,耕耘,施肥,浇水,捉虫,眼见的庄稼就要成熟了。于是大家都兴奋起来,彼此谈论着自己的收成,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我回校后,心神不宁,眼睛不敢对视管少童,尽量避免单独见面以免感到尴尬。

    晚自习放学了,我的同桌马晓晨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同桌,你有心事啊?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你想多了亲爱的同桌,我真没事!”

    “撒谎!你一定有心事。你看你又摸你的头发了,我早就知道你一心虚就摸头发!哈哈,你瞒不了我的,老实交代吧。没准我真能帮你出出主意呢。咱俩谁跟谁啊。”

    “我现在有些乱,不知道怎么说。你让我想想。”

    “哈哈,让我猜猜吧!”晓晨俏皮地说。

    “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有人喜欢你了或者直接表白了是吧?”

    我愕然惊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说;“你没猜对!”一阵风吹过来,我感觉脸有些发热。

    “我就知道我一定猜对了。不管你是否承认。”同桌似乎语气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的?说说看。我不信你知道是谁。”

    “我的老乡王朔是不是,是不是?他可是大帅哥,而且还是我们县教育局长的公子,好多追求他的女生呢。”

    “停停,停停,你这是哪跟哪啊?你再猜。”

    晓晨搂住我的肩膀说:“别打马虎眼,一定是王朔!上个学期末,他曾经通过我打听过好几次你的情况,我说你在老家订婚了,他就是不相信。还说我骗他,他会直接找你哩。”

    “我向你保证,发誓,真的不是他!”我一脸惊讶语气肯定地说。

    “好好好,我的小薇薇,如果不是王朔的话,那个人是谁?老实交代!千万别说是高志刚啊,我可不信。”

    “他是—他是谁来呢—”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咱俩啥关系,说了我给你保密。”

    “是管少童。”我鼓足勇气终于说出来了,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管他呢,说就说了吧。

    晓晨一脸地玩味道:“你是不是才知道他暗恋你呀?你情商真低!”

    “你说谁情商低啊,同桌你不能这样埋汰人啊。”我伸手挣开晓晨的胳膊。

    “那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情商高也不帮我提一提哈。”我笑着说。

    “其实,管少童从我们到校的第一个学期起就一直很照顾你,你没感觉到?他一直喜欢你,这是我们班人尽皆知的旧闻了。”

    “不会吧?不带你这样忽悠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要不我说你情商低吗!”

    我心里更乱了。

    晓晨接着说:“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们食堂打饭周四有油条,只要你想吃,每次都能排上号吧?你想想是谁帮你买的?每次劳动课你的劳动任务都是全班女生最轻松的,而且他还帮你干活不是?秋季运动会你每次跑一千五百米是谁一直给你带跑来着……”

    听着同桌一条一条地列举的事情,往日的生活场景像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滑过,有声有色,真真切切。

    “行了同桌,咱不说了。我真的情商太低好像,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订婚了……”

    “这真是个难题。你是得好好想清楚,关乎你一生幸福哦。”晓晨一本正经地说。

    “师范的校园都初春了,怎么还这样冷呢。”

    晓晨说:“你看那不是月亮吗?很亮,也很美哦!果然你的情商低啊!”

    校园里,两个女孩说说闹闹地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月亮露出了笑脸瞧热闹。

第十八章、毕业协奏曲之三

    ——深夜密谈

    “小薇,我怎么觉得高志刚从他毕业后不怎么来信了呢?”晓晨意味深长地一脸不解。

    “你问我呀,你别说还真是如此,我这低情商的人……”我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心慌不安。

    “不是我说你,别这么麻木,万一人家有了别的意中人呢?”

    “你这乌鸦嘴。我有那么差劲吗?”我自信满满地说。

    “其实啊我觉得你哪里都好,又有那么多暗恋的人,啧啧,我是有点羡慕呢。不过…”

    “能不能不要调侃我?还那么多暗恋我的人,不就一个管少童吗?”

    “同桌,我们快毕业了。我就给你说说有关你的爱情故事吧。不过可能你还是局外人,所以我说你情商低真的不是瞎说啊。”晓晨调皮地说。

    “那就先说说我们班暗恋你的男生吧。管少童算第一个,现在表白了就不说了;第二个高正波,写得一手好字,长得也不错吧?听说他家境也不错。父母都是老师,还有一个妹妹……”晓晨活像一个小媒人的样子,真是笑死我啦。

    “停停停。媒婆啊你?我怎么从没发现他关注我,更不用说暗恋了。”

    “他就是你的后位,快三年了吧。我们是同桌,我一斜眼大都能看见他吧?自习课上十有八九次他都在盯着你发呆,还笑眯眯地眨眼,是不是有些暧昧味道儿?”

    “那是你暗恋他吧?要不你老看他干嘛?”我反问道。

    “别瞎说!你想想你是我们的学习委员,每次收作业的时候,有谁每次都让你检查一下然后再交上?他那是在有意显摆他的书法吧?说到底就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呗。还有他老是有事没事想找你聊天,聊的多是他的家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他还曾经因为你把我班一个男生放在你桌洞里的情书拿走撕掉了,两人还打架了呢?你不知道这事?这事还闹到班主任张老师那里了,我是通过我们班主任知道他们打架原因的吆。”

    “我没有想这么多,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不是吗?我已经订婚了呢。”

    “说你情商低没冤枉你吧?”

    “第三个就是范艺,他喜欢美术,画得一手好画,还在咱们学校美术展上获得了一等奖,你应该知道吧。他上学期画了你的一幅素描,还亲自送给了你。你不记得了吗?反正我是当时的见证人。那是我们上第一节晚自习之前。你还称赞不已,说人家大画家哩。”

    “别闹,这可不是什么暗恋,只是把我当模特的吧?好练练手,谁让我在他面前的位子呢?”

    “那你就不想知道高正波把谁给你的情书撕掉了吗?你猜猜看,是谁?”

    “我可没地方猜,别卖关子你说说看。”

    “你先猜猜嘛?看看情商提高一点没?”

    “管少童?”

    我们的团高官晓晨严肃地摇摇头,“不是他!再猜!”

    “那就是范艺!”

    “呵呵、也不是。”

    这时候的寝室里早就响起了其他同学的鼾声,此起彼伏。

    “我不猜了。我们赶快睡觉吧。明天一早还得跑操呢。”我同桌说:“我们就睡一张床吧。别再打扰了别人。”

    夜风也渐渐消失去了。

    我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十九章、“自杀”风波?

    初春的黎明,起床的哨声一如既往地刺耳儿。

    “同桌,赶快起床了。不利落的话,我们可爱的苗老师又得来砸门了。”我迷迷糊糊地说。

    “嗯呢,我先眯一会儿,看看他不来的话我就不去跑操了吧。”

    “你确定不去,被抓住会给班级扣分的,班主任张老师又得给你做教育工作,闹不好你这书记会在班会上做检查的。后果很严重,快点啦。”我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给同桌做思想动员工作。

    “你烦不烦啊,知道了知道了。”

    刺耳铃声响过三遍后,同学们都飞向操场,体育委员任晓明正在集合队伍,于是同学们在“一二一、一二一”的哨声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六点半下操后,是早餐时间,我和同桌一起拿着餐具去食堂打早饭。忽然晓晨哈哈大笑起来。

    “小薇,你看你的衣服是不是穿反了呀?哈哈,衣兜在外面哦!”

    “不是吧?天啊,果然!”我一把将餐具塞到她手里飞跑回寝室换衣服。真丢人啊!昨天只顾聊天,烂七八糟做了一晚上的梦,又急急忙忙地摸黑儿穿衣服,唉!

    忙乱不堪的早晨,倒是和今天沉沉的天气配合得不错。幸亏阴天,要不同学们都看到我把衣服穿反了,真真是无脸见人了。因为我在女同学中个子高,和同桌永远是一条男女分界线。说不准,男同学都看见了呢?

    随着预备铃声结束,我们都静静地等待班主任张老师的到来,因为第一节是语文课。

    张老师可不是平庸之辈,四十多岁,身材魁伟,声音洪亮,讲课风趣幽默,不仅教学经历丰富,而且还是诗人。他经常在《诗林》《黄河诗刊》等刊物上公开发表诗作。他是我校文学社《蚯蚓》的发起人。我和我班同学于峰是文学社的编辑。我俩负责收稿,选稿,校对,刻版,印刷,发放等所有事务。因此,周末就是我们的文学社事务的办公日。紧张忙碌,有时稿件不够或质量不高,我和于峰就自己写一些,拿给班主任审核,通过后再排版。

    “同学们好!你们即将毕业了。时光匆匆真是感慨万千啊!

    这节课我们就学习一下诗歌创作的技巧吧!希望你们走上社会参加工作后,不要放弃自己的文学梦想,把我们的诗歌艺术发扬光大。你我也不枉这三年的师生情分。下面……”

    还没等张老师的话说完,教室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张小薇是不是你班的?有她的电报!”收发室的王师傅急急地说。

    我的头嗡地变得斗大。出什么事啦?竟然发了电报?

    我愣怔了一下赶紧跑出教室。

    天在下小雨,雨中夹杂着冰凌扑面而来。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电报,“志刚自杀,速回”几个大字赫然撞进大脑。

    我立刻头晕目眩蹲在地上。

    冰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我丢失了自己。

    “小薇,小薇!”我同桌跟了出来。

    “高志刚自杀了?!”

第二十章、接力快送

    “小薇,别着急。我帮你去请假。再找两个男同学送你去长途汽车站!”晓晨急急地进教室。

    门一开,教室内一片死海般地寂静。

    “怎么啦?”张老师首先打破寂静。同学们的眼神齐刷刷集中到晓晨身上。

    “张小薇家里有急事,需要赶紧回家!”

    “谁去送她去长途汽车站呢?”张老师环视学生们幽幽地问。

    “我去!”

    “我也去!”

    闪电般站起来两个人:一个是劳动委员管少童,一个是体育委员任晓明。

    “好!就你俩吧!骑上张华、顾云的自行车!速去速回,注意安全!雨天路滑!”张老师做事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的。

    “我们继续上课。”

    来回将近四十里的土路,在雨冰交加中变得分外泥泞,犹如一条打着滚儿的泥鳅,呲溜呲溜地不断咬着车胎。

    “我们一人带小薇一段路,这样快!我先来!”管少童打量了一下任晓明说道。

    幸亏我只带上车费,啥也没拿。我坐在车后座上心里五味杂陈。

    “真是太感谢你俩了!这么坏的天气,还得耽误上课。”

    “别客气!都是老同学了。我们还都是老乡,责无旁贷!”任晓明说道。

    “应该的!别说那么多,赶快走路!”管少童一面蹬着自行车一面说。

    俩人交替几次后,都很疲惫了,我眼见路程早已过半,就跳下车来,说:“我们一起走一段路,或者说休息一下吧。”

    于是三人急急地赶着奔向长途汽车站的方向。

    “咱都是老乡,小薇方便说说家里出了啥事吗?或许我们还能帮到你呢。”管少童焦急地询问着。

    任晓明也连连点头:“是呀,啥事啊?”

    我脑细胞在疯狂地运转,要不要说实话?不说实话真的对不起人啊!可是说了他们会怎样想?老师们同学们都知道了会怎样?我还有四个月才毕业哩……

    短暂而漫长地思考再三,我终于鼓起勇气说:“我那个你们知道的订婚对象自杀了。”

    “自杀?为什么?怎样了?”两人神同步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我父亲发的电报。只说他自杀,速回。”

    “你赶快再坐上来吧!现在雨也小了,快进城了也是柏油路。”任晓明道。

    “好!还是我来吧!”管少童说。

    “我们都是老乡,你什么意思啊?我来!”任晓明不满地说。

    “再次感谢你哥俩,我同学,我老乡。”我说着说着忽然想哭,扬了扬头,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选择坐上了任晓明的后座,“还是一人一段路。我什么也不说了。我们以后永远是最好的同学,最好的朋友。”

    终于到达了车站,雨也停了。

    “你俩一起回去吧。你们的接力快送任务完成了。注意安全啊!路太难走了。”

    “等你车开了我们再走,不急,反正我们已经请假了。”管少童轻轻地说。

    足足半小时,长途客车才慢吞吞地启动。其间,两人还给我买了面包和牛奶,嘱咐我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无情的冰雨啊,暖心的情意,有了你们我一生无憾,不负此生!

第二十一章、都是牛惹的祸?

    长途客车一路颠簸,今天好像跑得特别慢,好像一只蜗牛在雨后湿滑的小树干上爬,使劲地爬着,窗外的景物模模糊糊迷蒙一片,恍恍惚惚地让我感到头晕目眩。

    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象。

    高志刚自杀了。他是死是活?父亲没说。死了?是父亲怕我受不了不敢说,还是自杀没死了?没死了的话现在他怎么样了?我头有些疼,一想就钻心地疼,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

    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什么让他失去了理智,不活了?

    就不顾及他年迈的爷爷了?

    虽然关系不好,他还有爸爸妈妈三个弟弟呢?

    不是还有我吗?我又算什么?!你死了我就成了“望门寡”(人们称订婚后没结婚男方就死掉的女方)。我该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相亲时的画面——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上身穿一件旧的绿军装,下身着一条黑色带着小窟窿的的卡长裤,想起来还是真不合身,很肥的样子,显得人更瘦了。他的嘴一张一合目视着屋梁大声讲述着他的未来,还发誓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难道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越想越气闷,越想越难受,泪水不争气的泪水流下来,怎样也止不住。

    和我坐一排的中年男子不停地望向我,不一会轻轻地询问我:“姑娘,你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吧?一定要想开啊!”

    “我没事,没事—真没事。”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滔天而来。我终于相信,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大自然的伟力的,我确信。

    歪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路旁的白杨树在雨中一闪而过,好像透出一抹淡淡的绿色。

    春天已来临,为什么要自杀?到底为什么?

    看到了熟悉的鄃城,这个位于鲁西北平原上的小县城。这里是我的家乡,不久前不是你送我到长途汽车站的吗?为什么现在会自杀?

    终于客车缓缓行驶进了车站。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父亲明显苍老的憔悴面容,我心里一阵阵发紧,心脏扑通扑通地似乎要跳出来了。我告诉自己:你不能晕倒,你要坚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己选择的理想爱情啊!

    “孩子啊,走吧!”父亲看到我下车便迎上来说道。

    “爸,他怎样啦?”我急切地问道。

    “没死!”父亲冷冷地说。

    “他在哪儿?我得去看看他。”

    “在我们家。”父亲答道。

    我的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没死就行,在家里应该不严重。我长长地连连舒了好几口气儿。否则我就要窒息了。

    父亲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带着我,一点点移向家的方向。我的家是距离县城十五里的小村庄——张庄。那里有我美好的童年,少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

    “爸爸,高志刚为什么自杀?”我低声问。

    “为什么自杀,就是因为他家的一头牛。”

    我一下子陷入沉默。

    他竟然因为一头牛要自杀?

    难道都是牛惹的祸?!

第二十二章、牛的地位有多高?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谁家能拥有一头牛可是很荣耀的事情。耕田犁地,耙地拉车,碾压麦穗和谷穗,还有那熟透了的豆荚,牛可是人们的不二人选。人力拉着石碾子太吃力了,所以牛拉着石碾子咕噜咕噜地在打麦场里转圈儿,确实省却了不少劳动力。牛的地位真的很高,起码比毛驴、骡子要厉害得多。

    牛在古代就是受政府保护的唯一牲畜。只有皇帝祭祀时才能杀头牛,带上猪和羊,以示最崇高的敬意,史称“太牢”。其他人即使是诸侯、贵族等达官显贵如果宰杀牛来祭祀就是“僭越”,平民百姓就更不无法可想了。

    如今这是新社会了,宰杀牛不再犯法,可是哪家人辛辛苦苦圈养的牛,无论是哪家也是不舍得的。更何况是对外号称贫困的高家呢?

    在兄弟四个当中,牛在干农活的时候的地位无人能及。

    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父亲在沉默许久之后忽然说:“你对志刚的自杀是怎么看的?”

    “我——我想不明白。”我如实回答。

    “我觉得你在他心里就不如一头牛重要!”

    “爸,不能这样比吧?没有可比性吧?”我弱弱地嘟囔着。

    “你这傻孩子,啥时能清醒一点,如果他心里有你,他会为一头牛自杀,让你成为望门寡?”

    我真的无言以对。

    “你想过吗?他就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你如果真的和他结婚了,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我低头听着,仰起头,努力不使眼泪流下来。

    “一头牛再值钱也不能去死吧?如果是个正常人。”

    “我现在和他解除婚约,他如果想不开的话……”

    “他如果真想不开,那应该就是他的命。如果一个人用死来解决问题,你不害怕吗?谁一辈子不会遇到难事、苦事呢?”爸爸越说越气,加上自行车载着我已是很疲惫。

    “我们下车聊聊再回家吧?”爸爸慢慢地下了车,把自行车靠在路旁的树下。

    “他自杀,他爸妈管都不管,他爷爷这么大年龄了他都不记挂,你想想如果结婚了,你得赡养他爷爷,回头他爸妈,我绝对看不错!你就是他的免费保姆!不如等这件事过去,和他退婚。”

    “爸,他会受不了的。我不想他出事。”

    “傻孩子,你不能只为别人着想,你也替自己想想,想想你自己的幸福。你是有文化的人,道理你应该比我懂。”父亲眼里充满失望。

    “他给我家干了不少农活哩。如果真退婚了,别人怎么看?”

    “别人的看法是重要,可是你的幸福更重要啊。”

    “我——”

    “你都是受你妈影响,只会为别人想。真是傻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我点了点头。

    “走吧。时间久了你妈会担心。”

    我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要问清楚,他为什么为了一头牛自杀?不合常理啊?

    五六分钟工夫,张庄就在眼前了。

    我终于到家了!

第二十三章、逃逸的牛引燃的人性拷问

    “你们可回来了。”母亲早就等在了胡同口。

    “妈,志刚没事了吧?”

    “刚输完液体,现在在睡觉。这可怜孩子累坏了。差一点就没命了。”母亲百感交集地说。

    我问:“他为什么在我们家?他自杀不应该是在他家吗?”

    “是他爷爷送来的。老人家用地板车拉着送来的,说是他父母不管,扬言死了拉倒,就当没有这个儿子。”母亲无奈地说。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孩子可怜见的,再说你们也都订婚了。”

    “他父母为什么不管?还这样说狠话?”我不解地说。

    “他爷爷说,他爸妈这几天一直在用牛翻地,牛累了,他爸觉得牛速度太慢了,就用鞭子抽了几下。谁会想到这牛竟然用头撞向他爸,还刺伤了胸膛,他爸就多抽了几皮鞭,谁成想这牛犟脾气上来了,挣脱缰绳跑了。”

    “那关高志刚啥事?”

    “他正好上班回家。他爸从地里捎信回来让他去找牛。说牛要找不着就别回来!这不就找吗?又不知道牛跑哪里去了,他拿着鞭子跑了好几个村寨才打听到牛跑的方向,一直跑啊跑的到晚上十点才找到跑不动了的牛。等找到了牛这孩子牵着牛缰绳晕过去了!他爸妈听人说牛找到了,才赶过去,把牛就牵回家了,可是等他醒来之后,竟然一个人也没见到。他一个人拖着身体回到家,他爸妈连面儿都没露,这孩子一阵子苦恼,就把他奶奶去世后遗留下来的安眠药给吃了。要不是他爷爷发现他没去上班,觉得不对劲,估计就没命了。唉,可怜的孩子,咋这么样呢……”

    我听着母亲的叙说,陷入了沉思。我还能怎么样呢?

    “他爷爷不应该送回去医院吗?”

    “送去了卫生院,说是洗胃了,说回家输液就行,没想到他爷爷给送我们家来了。”

    “他爷爷怎么说?”

    “他爷爷说,他爸妈听说他喝药的事,竟然一路叫骂着到家里闹,说他们没有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愿意死就去死,他们没有这个儿子!死了的话,还给他们落个坏名声。”

    “真过分!”我愤愤不平地说,“难道他不是亲生的吗?他们儿子的命还比不上一头牛重要吗?这真是不可理喻!

    “唉!小薇啊,你爸说的有些话啊,你自己真得好好想想。”

    我知道父亲肯定也把想让我退婚的事情给母亲说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你们就不要逼我了。”

    “没人逼你啊孩子,是为你着想。”母亲伤感地说,“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选择了个穷家庭,可是他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以后会怎样对你呢?想想我就睡不着觉。尤其是你爸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我还是听懂了些。你想想:从你们订婚以来,都是我们倒贴他,当然他也帮我们干农活了。可是,他似乎没有给你买过什么礼物,哪怕是一件衣服。原来他没钱,但工作后是不是有钱了。他给你买过啥,还是给我们买过啥?当然我不是贪图他的东西,可是应该礼尚往来,至少得有点表示吧?你觉得他这样的为人,等你们结婚了,他会疼你吗?”

    我心里很乱,思绪如阴风阵阵中飘荡的柳枝,没有自我。

    这逃逸的牛还真的引燃了我们对人性的拷问。到底哪里不对呢?

    我和母亲在西屋里说话的时候,父亲突然来告诉我们:“志刚醒了。”

第二十四章、重提结婚

    “你赶快去看看他吧。”母亲说,“我和你爸在这屋。你们自己好好聊聊。”

    “好。”我赶紧起身去北屋。

    高志刚就躺在我家大土炕上,看起来脸色很是憔悴。好像刚刚醒来,迷迷糊糊的样子。

    “志刚,你醒啦?”我轻声问道。

    只见志刚一听到我的声音,忽地坐起来。“别,别,你不用起,再躺着睡会儿吧。你太累了。”我说道。

    随即我坐在炕沿上。他忽然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我有些不知所措,“你还难受,就哭哭吧。这事放在谁身上也难过。”

    他一扭头忽然一下子抱住了我,“小薇,我太想你了,我真的很想你。”我抽抽嗒嗒地说着。

    我赶紧站起来,“别,别这样,我爸妈都在呢,让他们看见多不好,我们还没结婚了不是?”

    “咱们早就订婚了,你难道忘了吗?你早就是我媳妇了。”他好像迅速变得口齿伶俐起来,我有些吃惊。吃了那么多安眠药,这么快就好了?

    “你好了我就放心了。接到爸爸的电报可吓死我了。”

    他抬头看着看了一下我的眼,忽然笑起来了,“你为了我哭过了吧?你看你眼睛都有些肿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好意思,也很无用,甚至觉得自己太过于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你不是想让我成望门寡吧?”

    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说:“我以后不会了。真的、我向你保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这样让你担心,让我天打雷劈!”他真的举起了手,像我们入团宣誓一样,我不禁哑然失笑。

    “算了,不用你发什么毒誓。”说完。我好像觉得自己之前的眼泪很贱,心里怪怪的难受。

    “我们赶快结婚吧?你看我参加工作后都瘦了。我不能没有你,小薇,答应我好吗?”

    “我,让我想想,我才不满十九周岁,领不了结婚证的。”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这村寨好多比我们小的都结婚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小薇——”

    “我们能不重提结婚的事吗?我不想非法同居!对,非法同居!”我忽然清醒过来,怎么地就想起了法治访谈节目里的这个词。

    他忽然不说话了,一下子又躺在炕上,闭着眼,拉过被子盖住了脸。好像他又哭了。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买点好吃的,然后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他说。

    “你可以不回家,难道你也不上班?你的课谁来给你上?”我有些气恼,起身离开了。

    出门就碰见父母都在门口瞧动静,吓我一跳,“你俩干嘛在门外?今天天多冷啊!”

    父亲说:“你干嘛去,你跟我来西屋谈谈。”

    “谈什么谈,你们应该都听见了吧?”

    “那才更得说明白。”父亲好像很生气。

    父亲在前,我在后,母亲也跟了进来。

    “说吧,你真正的想法。”父亲不容置疑地说。

    “我不都说了吗,现在我不够年龄结不了婚。”我如实回答道。

    “我是说你退婚的事情,不是结婚。”父亲气呼呼地说。

    “至少不是现在吧?即使提出退婚。我怕他受不了。”我恳求道。

    “我得想办法把他送回家吧。他在我家总不是事。”

    “连他输液的钱都是我们出的,你看他还想赖在这。”父亲不满地说,“你看你选了个什么样的人家吧,想想我就睡不着觉。你妈昨天一宿也没睡。”

    抬头看见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疲倦不堪的样子,我又想哭,可是我不能哭。

    什么人呢?竟然又重提结婚!

第二十五章、大儿媳妇主动找上门?

    我只好向父亲要了二十元钱,到庄内唯一的一个小卖部里去买点菜。高志刚刚刚洗了胃,应该给他做点菜粥喝,好消化。

    小卖部是我本家院里一个哥哥开的。他一看见我吃惊地说:“小薇,不年不节的,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叔叔婶子老人家身体不好吧?我昨天晚上看见你领娣妹妹去请村医去呢?我这正准备去你家瞧瞧哩,正好你就来了。”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只好如实回答:“谢谢文哥挂念。我爸妈身体挺好的。”

    “那又是怎么回事啊?”

    “嗯,嗯,是我那个那个——高志刚出了点事。”我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他怎么啦?”

    “他病了?”

    “病了也不该在你们家啊?!”文哥一脸惊讶与疑惑。

    “真的。你不相信我呀文哥?你妹妹我何时说过瞎话?”我赶紧说。

    “你这小丫头片子越大心事越多了!我可是听说秦寨一家人前天牛跑了,他家大儿子为了追那头牛竟然吃安眠药哩!你说奇不奇?人家父母只牵回了牛,儿子都跑晕了当父母的就没看见似的。哎哎,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你都还听说啥了?”我一脸地惊讶。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心里暗暗地想。

    “文哥,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是我爸给我发电报我才回来的。”

    “这样啊。我还听说他爸妈一起骂大街来着,一直骂到他爷爷家,扬言没这个儿子呢!我是今天早上听秦寨一个朋友说的。正好他来我这里买东西,就随便聊了一下,他知道高志刚和咱张家有婚约。现在这事整个秦寨没有不知道的。”

    “这样啊,谢谢哥哥关心我。我买点菜,回家给他做点菜粥喝。”

    “小薇你就没有什么想法?”文哥一边帮我拿菜一边说着话。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心虚虚地说。

    “摊上这么一个家庭,你嫁过去了日子可能会不容易哟,尤其你那婆婆,十里八村没人不知道吧?”我相信文哥是真的替我着想。

    “可是我能怎么样呢?都订婚两年多点了,他还替我家干了不少农活哩。”

    “那是两回事我的傻妹妹。谁家给咱干点活咱就非得嫁给他呀?”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那就好好想想。你太年轻了,还是个孩子。”

    我拿着菜满腹心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下午不到六点,天色怎么就这样黑了呢?我望着天,心里沉沉的,和天空的颜色一样。

    吃过了饭,我坚持送高志刚回家,明天早上我就赶回学校上课。

    我骑着自行车,他坐在后座上,五里多的土路,坑坑洼洼地,骑了不到两里路,我就累得出了一身汗,贴身的衣服粘在身上,粘哒哒地很难受。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上午管少童和任晓明带着我的艰难,一幕一幕不断浮现在脑海里,还有父亲载我回家的背影……这一天我活得真的太难了,我又想哭,可是我不能哭。

    高志刚坐在车上,一个劲儿地不停地说:“谁送你到的车站啊?”

    “同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男同学。”

    “谁呀?”

    “你又不认识。管这么多干嘛?”

    “不是关心你吗?”

    “关心我你就自杀啊?”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下来吧。我骑不动了。”咱们一起走着吧。

    “哦,我光想着和你说话了,忘记你带着我了。”

    “你什么时候想的都是你自己,这好像是你的风格啊。”我揶揄道。

    “你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呢?”高志刚惊醒地说。

    “哪里不一样?”我反问道。

    让我想想:“对了,以前我说什么你就认真听着,今天老黑我,给我抬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学校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连男同学的脸都从不看的。”

    “你看看,你看看,我一说你就急,肯定不是好事!”高志刚提高语调说。

    “你这么大声音干嘛?怕别人不知道你的事是吧?”我有些生气地说。

    “我有什么事怕让人知道啊?”高志刚质问道。

    “你勇敢地追牛的英雄事迹啊!恐怕附近的几个村寨都传遍了吧。你就不想给我好好说说。我想知道故事的原版。”

    “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忽然神情有些黯然。

    “其实,也没有什么。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前天下午我下班刚回到家,登丰爷爷就告诉我,咱家的牛跑了。我爹让我去找。他还捎话儿给我说找不到牛就别回来。你想我哪有啥选择啊?只能去撒丫子跑着去找啊,我家牛在家里肯定地位比我高,连我和你相亲,我娘还跟媒人宏大娘说,有牛和浇水的机器,你想那是我家最大的最骄傲的财产啊!”

    “也是,你娘还附加条件让你优先给我家干活不是?”我接着他说。

    “我只知道牛是从我家责任田跑的,又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跑了,只能先跑到田里找父亲问,他只说牛朝南边跑了。你想啊,牛跑在田野跑,我只能顺着小路追着找。我先跑到孙庄,在大街上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看见咱家的牛,人家都说没看见。我那个着急啊,可是只能跑呀跑继续找,跑的我都有快要死了的感觉。我向南找了又转向西边找,小薇,你知道的,天越来越黑,万一找不到,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回家。我就继续跑呀跑啊,腿都让路边的烂树枝划破了,我实在跑不动了,就在一个村口坐在地上喘,我觉得我都快要死了。忽然,我看到了牛,我就赶快去追,牛可能也跑不动了,我不知道怎么抓住牛缰绳的时候,我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等我醒了,睁开眼发现牛没了,我只能回家,可是爷爷告诉我,我爹两个小时前就把牛找回来了。我有些受不了了……所以,我就……”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就耷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在路边抽泣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又让你揭开伤疤。”

    我拉起高志刚说:“来吧,我载着你赶快回家吧!明天你还得上班。”

    晚上十点多,我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才回到家。

    好冷好黑呀!

    月亮也好像躲起来了。

    后来我听庄里人说:“高志刚他娘给别人说,他家大儿媳妇深更半夜地自己主动找上门了,说要赶快嫁过来呢?!”

    她大儿媳妇真的深更半夜地自己主动找上门了?我的老天爷,我又能向谁证明?

第二十六章、有女夜送人

    回到家,开门就看到父亲和母亲还都没有睡觉休息的意思。

    八十年代的鲁西北平原上的农村人家,一般一户人家一个院,北屋四间或五间,同时还有东屋或者西屋,家庭条件较好的偏房紧连着门楼,院落方方正正为佳。门楼前面建有迎背墙,迎背墙上面多有竹子山水的画面。

    我家住宅建筑面积不到四分地,北屋正房只能建四小间,中间两间通着,较为宽敞亮堂,多是正对面放一张八仙桌,左右搁置两张椅子。再靠右是碗橱,再靠里面就按照房屋的宽度盘一个大炕,家里主人大都住正屋。两边各建有一间。东面的一间单独设置向南房门,西面一间与中间两间贯通,设置小门用门帘隔开着,在南墙上中间设置一个窗户,用来采光。

    偏房我家建有西屋三间,紧连着门楼,迎背墙前面是两棵树,一棵香椿一棵梧桐树。院落的东南角修了茅房(厕所)。

    我把自行车搬进西屋,来到北屋。

    父亲就端坐在八仙桌的椅子上,母亲则侧身坐在炕沿上捺着鞋底。

    我知道我无处可逃,也不能逃避。

    “怎么才回来?”父亲问。

    “志刚心里难过,我们在路上聊了一会儿。所以耽搁了时间。”

    “聊什么了呀?”

    “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自杀,我想听他自己说。”我如实回答道。

    “和他爷爷说得一样吧?”

    “差不多就那么回事。”

    “你和他说退婚的事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样开口。我也不能说,我还没想清楚。”

    “你这傻孩子。你是又心软了是吧?”

    “他真的很可怜的。我不能……”我嗫嚅着。

    “早晚有你好果子吃!唉,不争气的孩子。等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得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哩。”爸爸有些生气地说。

    母亲在一旁插话说:“现在说是不合适。明天孩子还得回学校,就让她睡觉去吧。”

    “就你会做好人。等她后来后悔别给说。”父亲不满地嚷嚷着。

    母亲不再说话,依旧做着手中的活儿,头也不抬。她已经习惯忍受,不管是父亲,还是曾经的爷爷奶奶。别人说什么她从来都不正面呛呛。

    在我心中,母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睡觉去了。”

    “明天让你爸爸去送你。六点就起来吃饭。”

    “哦,晚安,爸妈。”我抽身去东屋睡觉去了。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就是睡不着。这一天到晚,昨晚还在学校宿舍和晓晨聊到很晚,现在却在二百里外的家里睁着眼睡不着。

    早操还穿反了衣服,真丢人。

    昨晚晓晨说的和管少童打架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还给我写了情书。这是不是真的?怎么这么乱糟糟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我真的情商是零分吧。明天回到学校我该怎么说?尤其是对管少童、任晓明和晓晨。

    我又忽然想起了管少童的话:“他很优秀吗?”对呀,他有哪些优点呢?能干?有思想?聪明?嗯,能干到是真的,也有思想,至于聪明吗?我忽然想起他1989年6月临毕业的一封信。心中好像有说道他要补考化学。聪明怎么会补考呢?我们班就没有人需要补考呀!他还强调他化学老师很厉害,厉害也不是不及格的理由啊?厉害的老师不应该学生学得更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就睡去了。

第二十七章、不长记性咋么办?

    “快起床了,孩子。吃完饭送你去长途汽车站。”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来喊我了。

    我强力睁开眼睛,头有些晕晕乎乎的,还想睡觉。嘴里答应着,真心不想起床啊。

    “怎么还不起啊?你爸都吃完饭了。”我腾身起床,哎呀妈呀又睡着了。

    年轻就是好,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现在好像不头疼了。加油,每天开心哟。我给自己打气鼓劲儿。

    满满一碗面条,上面浮着一点香菜,香油的味道更让我感觉开心了。赶快吃!哇哦,还有荷包蛋,惊喜不断啊,小时候只要考一百分妈妈就奖赏我一个鸡蛋,那家伙鸡蛋金贵得很哩,家里的母鸡下蛋了,首先是爷爷奶奶每天早上打蛋花汤,家里剩下的就只有谁生病了或者考满分的孩子才能吃一个。

    “你想什么呢?快点吃!”父亲坐在八仙桌旁边的椅子上催促我。

    “嗯呢,这就吃饱了。妈妈做的面条真好吃!妈妈味道的就是好吃!”

    “就你废话多,该说的话,该想的事通通迷迷糊糊,也没个主意,也以后啊……”

    “爸,大早上的就不要打击我了吧。谢谢爸。”我赶紧吃剩余的面,最后像在学校食堂和菜汤一样都消灭了。

    “出发!”今天我载你吧,老爸?

    “也行,看看你有力气了吗?咱交替着来。”不知怎么,老爸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可能是腰疼了,我惭愧地想,都怪我粗心。昨天就该自己载着爸爸的呀。不知不觉我已经成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依赖的惯性坑死人啊!一个人是不是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付出,人们就会变得理所当然了呢?好像还真不假。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今天心情舒畅,与昨天大相径庭。“啥事没有,自杀风波都过去了。”我暗暗地想,“真的过去了吗?但愿吧!”

    临出门,母亲追出来了,说道:“拿上这些熟长果(花生的俗称),分给你同学们一起吃!还有你昨天带回来的面包和牛奶,路上吃。”

    “我只拿长果吧。那些你们留着吃。”

    “是你买的牛奶面包,你爱吃。拿上吧!”母亲说。

    “不是我买的,是同学送我的。”

    “那你就接着呀?这东西多贵呀!”母亲有些不满地说。

    “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女孩子。想吃自己买。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我知道母亲担心我。她对我们姊妹五个从小家教很严,绝不能在外面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哪怕自己多么喜欢。如果要了,等回家以后一定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教训,稍微一反抗,或许会挨上几苕帚把儿。更不用说是拿或者偷拿别人的东西了。从记事起,我们五个都多少别修理过。母亲一句口头禅就是:“一个人得贵气点儿,不能犯贱!尤其是女孩子。”今天我触犯了家教。可是他俩非得塞给我,我都不知道谁买的呢,嗯,回去得问清楚,还上这份人情。

    “快走吧!你爸等你哩!记住啊,没有下次!”母亲说完就往屋里走去。

    唉,我这张嘴,真的藏不住一句话。我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往竹筒里倒豆子——直肠子!啥时候能改啊?!我有点郁闷。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吧?这又像母亲说的那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该怎么办?我不长记性怎么办,真真无法可想!

    天晴了,我发现不知不觉就要百花齐放了!真好!

第二十八章、父亲“大人”

    我载着父亲骑行在昨天回来的路上。

    忽然发现,父亲还没有高志刚重!在我印象里父亲有些发福,应该比较重才对啊?我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如大海微波虽然看似平静却暗藏汹涌澎湃,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想来父亲五十岁了,属小龙的,他和母亲同一个属相。父亲大人是农历四月初三生日,母亲是农历正月初三。

    父亲在六岁时亲生母亲就因肝硬化去世了,后来爷爷又续弦娶了本庄解家的女儿,解氏就是我心中的奶奶,她一生没有自己的子女,待父亲极好。但脾气不好,尤其是对待我母亲甚是严厉,在这一点上我是永远心怀不满的,因为我爱我的母亲,同情我的母亲,而奶奶却对待我极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想方设法给我吃。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好难过,也很没用。她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曾劝奶奶对母亲得好点儿,奶奶总是口头承诺,但不当着我们孩子面儿的时候,常常发婆婆的威风。有时母亲是可能太难过,我发现她好几次晚上在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抹眼泪儿。我问她为什么哭,她总是说眼里撞进了小飞虫或者不小心吹进了灰尘。开始我还是相信的,但后来我发现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奶奶又发淫威了。爷爷是老好人,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关系我们小孩子好不明白:一家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亲相爱呢?这也真愁人!

    称父亲为“大人”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一直觉得是从我懂事起,我才知道他是我的父亲,换句话说就是我小时候就不认识我父亲。你说奇不奇?我父亲是省城安装公司的工人,从1958年就开始工作养家了。父母的婚事是真正的父母包办婚姻。他们俩是在我奶奶和我姥姥的撮合下订婚结婚的。结婚前就见了一面。结婚后,他们就一直过着长期分居的生活。父亲在省城,母亲在老家照顾爷爷奶奶和后来的我们姐妹五人。而父亲只在收麦子时和春节期间一年回来两趟。故此,我姊妹几个生日都是农历九月份的。父母的婚姻生活真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这可能是时代的印记或者说悲剧吧。

    记得我五岁时的腊月二十八,我和三妹领娣在自家院子里玩,忽然进来一个背着挎包的男人,进门就给我们拿水果糖吃。这下子可把我们吓坏了。什么情况?一个陌生人的东西我们是万万不能要的,否则母亲会打屁股呢。看见他一直进了北屋了,我就和三妹赶快去二婶子家找妈妈。我们就想问一下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妈妈,我们家来生人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妈妈回家后竟然告诉我们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爸爸。爸爸放假回来过年了!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我们竟然还有一个爸爸,还给我们带来了糖果,真是幸福的事情!而且爸爸带来的糖果竟然包着各种各样好看的纸?

    在我的记忆里,糖果就是奶奶用草纸包着的一个个光着身子的白白的薄荷糖。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甚至可爱的花糖果呢?

    当然随着年龄增长,我们都知道我们也是有爸爸的,只是我爸爸与别人家的爸爸不一样,他终年是在省城工作的,还是个吃公家饭的厉害人。于是,我就暗地里叫爸爸为“父亲大人”。

    1998年年底,我的父亲大人光荣退休了。现在退休在家,我们的关系才真正熟悉或者说密切起来。

    在我们鲁西北平原的农村子女大都称父亲叫爹,妈妈叫娘;而我家因为父亲在省城,我们一直称爸爸妈妈。

    想着想着长途汽车站就在眼前了。

    父亲给我买了车票,让我自己等车。临走前,他又意味深长地嘱咐我:“别忘了想想我给你说的事情,别装糊涂。想明白了给我写信。”

    父亲大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不远处,有一束束迎春花零星地在风中招摇着,很美!我觉得。

第二十九章、真的打架了吗?

    长途客车一路行驶,窗外的风景犹如青绿底色的油画,裹挟着强烈的生命气息跟着车轮滚滚向前。我想如诗如画的意境也不过如此吧。

    渐渐地,我似乎忘却了一切的不快,感觉整个人轻飘飘地惬意与宁静。人这一生如果都在客车上多好。放下一切困扰,静静地看着春夏秋冬的变幻,一个人慢慢地长大,然后慢慢地变老,慢慢地走向一个神秘的地方。不对,或许有一个伴侣更好吧,如果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愿意就这么简单地执著地描绘着我们心中的理想家园。那应该就是我们的伊甸园吧。

    那个人会是高志刚还是谁呢?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父亲的离别嘱咐。心里有些怅惘。我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对我理想的背叛甚至亵渎呢?我又想起和晓晨的谈话,那个和管少童打架的也就是给我写信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女娲娘娘造人之时,她会想到一个少女的心思是如此清纯如此迷人吗?

    慢慢地我又困意袭来,眼前迷离起来。

    “到站了!请各位旅客下车,请您带好自己的物品!”司机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我带上母亲的熟花生下车,然后赶快赶回去上课。

    一路走一路想着回校后的说辞。

    “天啊,你终于回来了!”刚进学校大门我就好像被晓晨逮了个正着似的。

    “嗯,回来了。一切安好。”我回答道。

    “一切安好最好。我们都担心你哩。”

    “谢谢你亲爱的同桌。来,我们一起回宿舍吃我妈妈带来的花生吧。”

    “好。我刚吃完午饭,正准备回去呢。不知不觉就转到校门口来了,没你在我还真不习惯呢。你说我们毕业了我会不会经常梦见你?”同桌一路兴奋地说着。

    我笑起来,“亲爱的同桌,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煽情啊,没准儿我真的快哭了?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我们已经分开一天多了呢。”

    “别拽词,我是真的好担心你。”

    “收到!”

    “可能有人比我更盼着你回来呢。”晓晨说。

    “你又逗我开心。”

    “真的,我刚才在校门口还看见管少童了呢。你说他会在等谁?或者有啥心事?”晓晨一边走一边说。

    “你能不提这茬吗?我这次回去真的太难了!”

    “你知道吗?管少童和任晓明昨天好像打架了?同学们看见他俩衣服好多泥水,各自脸上还有受伤的模样儿,咱们班同学都认为他俩打架了。如果只是送你去车站,即使摔地上也不至于那么狼狈不堪。”晓晨神神秘秘地说。

    “有可能他俩路上碰到坏人了吧?没准一起和别人打了一架哩?”

    “你真是写诗的,佩服佩服。想象力爆棚了。”晓晨笑着说。

    “那你觉得他们为了什么大打出手呢?”我进一步问道。

    “为了你呗,因为上次管少童撕的情书就是任晓明塞你桌洞的。”

    那人竟然是任晓明!我暗暗地想。

    他们真的又打架了?又是谁给我买的牛奶和面包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第三十章、错位的爱引燃的战争?

    “大家一起来吃花生喽!”我在宿舍里大声喊着。

    刚刚吃完饭回来的同学赶忙凑上来。

    “这次又带来了花生,谢谢阿姨啊,每次回家都捎东西给我们吃。”顾云真诚地说。

    “是啊,是啊。”有的同学在附和着。

    “阿姨自家责任田里种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是好,上次拿来的青豆荚很香很鲜,现在还记得那个样子和味道,想起来就流口水呢。”

    “大家不用这样客气,自己同学嘛。我妈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还有阿姨的地瓜,真挺甜的!现在我们都再尝尝花生的滋味吧。”

    一时间女生宿舍里在一阵嬉闹声中飘着一股香香的味儿。

    我家的花生是母亲特地从种子站买来的优良品种,个头儿不很大,但颗颗饱满,一个花生果里面大部分都是三四个花生米,花生皮是红色的,咀嚼起来还特别香。母亲说这品种就“小二型”。

    我发现姜文菊没来吃,就抓起一把送了过去。没想到的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花生。你拿回去好了。”她淡淡地说。

    “就尝一个,保证你喜欢!”

    “真的不用,谢谢你啊。”真真切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我默默地回来,给其他同学说:“她不喜欢,我们一起吃吧!”

    我哪里得罪她了吗?我弱弱地想。

    我同桌小声说:“不管她,我喜欢吃。”

    不过我总觉得姜文菊怪怪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想了想,好像我每次捎东西给大家吃,她都不积极参与。管她呢?

    其他同学都又关心起我来了,纷纷询问:“你家出啥急事了?看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应该没大事。是吧,小薇?”

    “谢谢大家,真的没大事。个人的小事情。”我含糊其辞地说。

    “怎么管少童和任晓明打架了呢?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们可是送你回来就受伤了呀!”

    “我真不清楚。可能说话不对付了吧?”

    有的同学说:“事情应该并非这样简单,他俩都是第二次打架了?这能有啥过节(纠葛的别称)呢?”

    女生宿舍里有时也会谈论男生,尤其是帅哥一类的相关轶事。

    大家议论纷纷时,姜文菊好像很感兴趣似的。

    这人真怪,怎么不合群呢?

    学校的课堂精彩,临近毕业的我们课外活动更是精彩,甚至不仅仅是精彩,有些事还有点儿小悬念。

    比如,管少童是怎样知道任晓明给我写情书的呢?难道这种事还嚷嚷着塞桌洞里吗?

    我和晓晨就很不理解。到底是有哪个同学看见了,还是与任晓明或者管少童有过节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了几天,这事情还真是有了一点线索。

    有一个同学正好看到任晓明塞东西了,而且还拐弯抹角地说给管少童了。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姜文菊。

    “她这样做有啥好处呢?”我疑惑不解地问同桌。

    同桌悄悄告诉我:“他俩打架前一天,有同学看见姜文菊和任晓明晚自习后在操场上聊了很久。是不是他们之间有秘密?”

    “也不一定吧,这只是我们瞎猜。我觉得两个事情之间不存在直接联系啊?”

    “你想想,那天晚上姜文菊最后一个回的宿舍,两眼红红的。”晓晨认真地说,“还是我替她开的门。”

    “对呀,她好像是哭过的样子。你给她开的门,你好像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我慢慢地回忆起了那晚的场景。

    原来的师范学校条件不太好,我们班二十三个女生住一个大宿舍,宿舍就是原来的一个大教室。床铺都是上下铺,密密地整齐地排列着。宿舍内除了床没有任何桌子柜子等物件,唯一一个没有人的空位子就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置物间。

    女生宿舍晚上到十点就得在里面插好门栓,以保人身安全。因为之前,我们女生宿舍曾经出过一个令人窒息的诡异事件。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一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摸了进来,那个人进了门就在临近门口的同学身上一阵乱摸,我这同学像诈尸一样一声惊叫,几乎我们大家都听到了。于是,那个人赶紧推开门逃窜了。等我们慌乱地拉亮电灯,只有那个同学在抱紧被子瑟瑟发抖。我们那晚大家都忘记了插门栓,于是我们就商量一下制定了宿舍锁门时间。这件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学校政教处还因此加强了学校的安保工作。那个冬天我们每个班的男生班长还在学校排值班。

    “哦,好像有点道理。”我若有所思地说。

    “那应该是谁追谁呢,这样分析的话?”

    “应该是女追男。”

    “有道理,是有点道理。”

    “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呀?”晓晨笑着说。

    “我对男女之间的关系认定好像认知能力是零。”我如实回答,“我自己的事情还想不明白呢。”

    我用手抓着头发,感觉人们的关系真的太复杂了。

    “按照推理,应该是姜文菊追求任晓明,任晓明拒绝了她;她知道了任晓明喜欢你,但当她看见任晓明还写了情书偷偷塞进你的桌洞,一定很生气,应该就把这情书的事情暗示给了管少童;管少童知道这件事情于是就撕掉了那封信,然后战争就爆发了?”

    “也不对吧?管少童为什么要撕掉那封信?这不符合人之常情吧?”我疑惑不解地说。

    “嗯,看似不合理。如果姜文菊说自己正和任晓明谈恋爱,那么这件事就看似合理了。”

    “为什么?”我傻傻地问。

    “管少童喜欢你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他就这样默默地守护你。他如果发现任晓明有恋爱对象了,还来骚扰你的话,你想一下就有可能了。这应该叫错位的爱引燃的战争。”

    “还是我们的团高官厉害,当代福尔摩斯啊。”我好像明白了一点意思。

    之后,管少童与任晓明打架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男孩子火气盛,一冲动招呼几下,有啥了不起的事啊?

    世界上有些事情不必知道真相,因为有些事当事人也不完全知道其中的奥秘。

    我脑海里又响起了父亲临来时的嘱托,还有管少童的话,我会等你的,直到你结婚,生子。

    我自己的事情似乎也并非是简单的。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的心思谁能看清楚呀?

    一般人大概都不能,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真正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是最最麻烦的事情。于是人们有了“造化弄人”的感慨,令人唏嘘不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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