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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9章 都是被曲逆侯所欺

    刘长并没有想到,大臣们的反对会如此之激烈。

    当刘敬被搀扶着走进了殿内的时候,看到他一身的血,怒火几乎要吞噬了刘长,可刘敬却还在叫嚣着,“方才拦着我做什么?!我才捅了一剑!!才捅了一剑!”

    来包围刘敬府邸的,并非是朝中大臣,朝中大臣是不敢做这种事的,尤其是在刘长执政的时候,围攻者是太学生,这些人聚集在刘敬的府邸门口,指责刘敬“使天下上下失序,礼崩乐坏”,而刘敬显然不会惯着他们,直接就跟他们交了手,还伤了人。

    刘敬只是腿部被擦了一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大伤。

    只是,这种性质就有些不同了,追到大臣的府邸前谩骂和直接拿剑去干大臣那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大汉武德充沛,大汉的文人同样很彪悍,曹参,申屠嘉,周勃,季布,栾布这样的都是“上马打仗,下马治国”的,文人没有不佩剑的,互相进行学术辩论的时候,也是相当的热闹,没有点武艺,都无法去游学。

    太学生所召集的文士们,同样是这样的。

    刘长坐在上位,重臣们大多都来齐了,此刻看着一瘸一拐的刘敬,群臣都有些沉默,这下要出大事了。

    气氛很是肃穆,迎着群臣们的注视,刘敬毕恭毕敬的朝着刘长附身行礼。

    “陛下!请治臣之罪!”

    “你有何罪?”

    “臣犯伤人之罪。”

    “赦你无罪。”

    “多谢陛下!请陛下治浮丘伯之罪!”

    “浮丘伯何罪?”

    “管教不严之罪!”

    “来人啊,将浮丘伯带来!”

    群臣惊讶的发现,当刘长认真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挺有皇帝派头的,一言一语,都很有气势,就在等候着浮丘伯的时候,王恬启起身,将刘敬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包括太学生的人数,到达刘敬府的时间,以及交手的过程,伤亡结果等等,在汇报之后,王恬启将诸多相关奏表交给了刘长,刘长认真的看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刘公,王廷尉说的,可有漏缺?”

    “并无漏缺之处。”

    刘长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周围的几个大臣,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忽然开口问道:“少府令怎么不在这里?”

    “陛下,少府令病重,正在府内养伤,故而无法前来。”

    周昌上前禀告,刘长哦了一声,又问道:“周相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啊?”

    “应诛首恶,整顿太学。”

    刘长的脸色很是平静,他只是打量着面前这些群臣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张不疑急忙起身,愤怒的说道:“陛下!这些儒生的目的不是要伤刘公,他们是反对陛下之政,形同谋反,臣以为,对待这些儒生,就应当焚毁他们的书籍,将他们全部坑...”

    “咳咳咳~~~”

    召平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将肺都咳了出来,强行打断了张不疑的话。

    “此事,也不能说是儒生之过错....”

    “怎么不算是儒生之过呢?为首的明明就是儒生,还有,负责太学的浮丘伯,他也是个儒家的!”

    “这就是儒家在公然表示对陛下的不满!陛下仁慈,才让这些贱儒有了可趁之机!”

    张不疑斩钉截铁的说着。

    召平瞥了一眼这厮,这厮显然是想要将事件的性质改掉的,从太学生行刺九卿改成儒家反对天子令,公然找出了儒家来背锅,将儒家推到坑里,还要把棺材板都给钉严实了。

    张不疑并不愚蠢,若是愚蠢,就不会在这个年纪当上三公,刘长的舍人里,谁活的比他更滋润??

    可召平还是叫断了张不疑这个疯狂的想法,他提示道:“不疑啊...浮丘伯若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会纵容他们,太学里很多都是叔孙通的弟子们,叔孙通同为国之重臣....”

    召平自以为提示的很明显了,如今陛下在用叔孙通来搞县学,负责这件事的大多都是儒家的,暂时不能让儒家来背锅啊,陛下还用着呢!!

    张不疑话锋一转,说道:“对呀!叔孙通正在负责教化之事,诸派都十分嫉恨,想要从儒家手里抢过这件事,先前陛下要编写教材,各个学派就吵成了一团,或许,是某个学派嫉恨儒家,这才派人教唆儒生们,去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哪个学派所驱使的呢?”

    群臣脸色大变,纷纷开始为自己所重视的学派开解,原本行刺九卿的事情,直接跳转到了学派之争上,召平迟疑了片刻,没有再打断张不疑,这倒是可以接受。

    “这跟学派之争有什么关系!天子脚下,有人行刺九卿!还是因为释放官奴的事情!这跟学派争端根本就没有关系!就是有人不愿意让庙堂释放官奴而已!!!”

    周昌一声怒斥,直接打断了群臣的表演。

    周昌看着刘敬,随即看向了刘长,说道:“陛下,刘公受到奸人谋害,这件事,一定要严查,要抓幕后主使,绝对不能以学派争端来了事,张不疑等人,存心不良,可以惩戒之!”

    就在这个时候,浮丘伯终于被人带了进来。

    浮丘伯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他看着不远处的刘敬,看了许久,方才看向了刘长,附身大拜,说道:“请陛下宽恕那些犯错的太学生们。”

    这一番话,顿时引燃了刘长的怒火,他冷笑了起来,“宽恕?朕派人将你叫来,你以为是要赏你为廷尉不成?”

    也就是浮丘伯平日里跟刘长的关系很不错,刘长才没有直接老狗动手二连。

    浮丘伯摇着头,他长叹了一声,“太学生是被蒙蔽了啊...先前有人在太学里宣称,刘敬上奏,说官奴年纪大者无用,当驱赶出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又有人说,刘敬提议要给所有的隶臣封爵,分取其主家之宅田妻妾....又有人说,刘敬提议要将所有的隶臣编入农籍,重新测量原先的土地,分给他们来耕作...”

    “谣言四起,都是些针对刘公的话,太学生们信以为真,这才前往他的府邸...至于为何会交手,我却是不知道了...”

    周昌愤怒的说道:“这就是有人暗中教唆,想要反对天子之政!”

    浮丘伯没有再说话,刘长却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王恬启何在?”

    “臣在!”

    “令你彻查这件事!”

    “唯!”

    “浮丘伯管教不严,在府内思过!”

    “唯。”

    刘长看向了众人,“有的人不想要失去自家的家臣,故而想方设法的反对朕....很好,传朕的诏令,设立隶籍,将如今天下的隶臣全部编入籍内,谁敢隐藏,族诛!另外,废除原先对隶臣的诸律,不再限制他们告官,交友,饮酒,外出...允许他们转籍...继续任用隶臣,就要与他们商谈,在官府拟定协约,告知月钱年钱之数,方才任用....”

    “不同爵位所能任用的人数也要做出限制,违背者按着僭越处死!”

    “不再以家臣隶臣称之....不可殴打杀害....等同庶民...”

    刘长将原本要分六步走的构想一次性说了出来,完全不给群臣思索的机会。

    群臣此刻都惊呆了。

    刘长这才看向了张不疑,“不疑,这件事,你亲自来操办,谁敢反对,谁敢上奏,你可以就地处死,不必先问过朕!”

    “唯!!!”

    张不疑眼前一亮,急忙看向了召平,“召公以为此政如何?”

    “很好....”

    张不疑眼前一暗,看起来有些失望。

    而张不疑这番对话,却是吓得周围的群臣连劝谏都不敢了,谁不知道这厮是真的敢杀人的,在一片沉默之中,刘长强行将这个政令宣布了下去,周昌此刻还是有些晕,他本以为,刘长没有告诉他的就只有释放官奴这么一件事,如今看来,陛下却是藏了很多啊,就方才那些话,陛下肯定就商讨了很久。

    群臣失魂落魄的离开,只有刘敬被留了下来。

    “陛下...臣告辞...”

    刘敬正要离开,刘长却几步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刘敬整个人都险些被刘长给抬了起来。

    “坏我大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敬懵了,他茫然的看着刘长,“陛下何意?”

    “何意??太学那里诸多谣言,大多都与真相符合,只是被扭曲了原本的意思,这其中,居然还有籍贯的问题,呵,这件事,连张不疑都不知道,所知道的,就只有四哥,你,我,还有陈平,你说,是谁派人去太学的?是我还是我四哥?!”

    刘敬一愣,“大概是陈侯。”

    “陈平??呵,陈平做事,还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吗?你也太小看他了!”

    “你是故意激怒了来包围你的太学生,让他们先伤你,然后反击....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来压制那些反对者,激怒朕,让朕全力操办这件事,对不对?!”

    “我...这...臣....”

    刘敬顿时开始结巴,不知该如何解释,“臣当时的确跟他们有争吵,可这些事并非是臣所...”

    刘长一推,刘敬顿时摔在地上,“不要再有下次了!!”

    刘敬起身,也没有再解释,朝着刘长再三大拜,转身离开。

    就在刘敬离开后不久,刘恒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长弟啊!!你这是做什么?!”

    刘恒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在长安游玩,忽然听到刘敬遇刺的事情,他就急急忙忙的往皇宫走,刚来到了皇宫,就从群臣这里得知了庙堂里所发生的事情,这让刘恒大惊失色,几乎是一路跑到了这里来的。

    看到四哥这个样子,刘长却半点不慌,挥了挥手,让刘恒坐下来。

    “长弟啊...真正要做事的还是这些大臣们啊,他们都不愿意,就你要推行,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何况,这么多的事情你要同时操办,若是有一件事出了错,满盘皆输啊!”

    “你为何就不能忍一忍?”

    “四哥!!”

    刘长抬起头来,打断了刘恒的抱怨。

    “那是你的办事之风,却不太适用于朕...这种事,拖得越久越是没有好处,只要一点做的不彻底,那全部都是白做,兄长总是想的很多,总是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再去做,可事情总是会出现各种变化,能做的时候就给他做了!”

    “群臣敢怠慢,就砍了他们的头!豪族敢反对,那就抄了他们的家!朕就不信,朕有十万官吏,就找不到可用之才来办好这件事,这件事办好了,你的吴国就不缺人了..会多出几十万的隶籍,这些人你都可以去任用,可以让他们去耕作,可以收他们的税!”

    “拖来拖去,能做成什么事?!”

    刘恒长叹了一声,“长弟啊...你性格太急...这样的大事,岂能是一个诏令就能解决的?”

    “一个诏令解决不了,可一个诏令再加百万大军,再加一个淮阴侯,就能解决了!”

    “朕倒是要看看,朕决心要办的事,谁敢阻拦!”

    刘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苦涩的摇着头,忧心忡忡的样子,刘长此刻却咧嘴傻笑了起来,“兄长,你又何必担心呢?您曾经说要分成六步,以三十年的时日来完成这件事,可我们能不能活三十年,又有谁知道呢?若是我们不在了,我们的子嗣又是否会按着我们的想法来进行呢?若是不会,那我们做的不都白费了吗?”

    “那还不如自己就给做了,哪怕做错了,我也能纠正过来,我就是不喜欢将如今的事情留给明日!”

    “何止啊...你是巴不得将后天的事情都在今天给做了...”

    “长弟啊...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否则容易噎着啊。”

    “四哥,我张开嘴,一口就能吃掉一碗饭,从来不曾噎着。”

    看着刘长使出祖传的抬杠,刘恒也就任由他了。

    “你这么做,只怕是要被群臣彻底厌恶,不知太史要如何说你呢...你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啊...唉,真要成暴君了...”

    “他爱怎么说怎么说,朕哪管这个,难道先前群臣就很爱我吗?至于暴君...哈哈哈,四哥,你别说,还是当暴君爽快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扭扭捏捏的贤君,还是留给后人去做吧!”

    “在这大汉天下,谁还能限制的了朕呢?!”

    就在刘长吹牛的时候,吕禄冲了进来。

    “陛下,太后召见!”

    .........

    “阿母....这都是陈平那厮让朕这么做的...真的,朕也不想这么急,可曲逆侯说不这么做,就会出大麻烦,朕也是相信了他的鬼话,而且,刘公受伤那么严重,看到他被伤成了这个样子,朕实在于心不忍啊...阿母...朕是关心则乱,这都跟朕没什么关系的...”

    刘长老实巴交的跪坐在太后的面前,认真的反思着自己的过错。

    吕后哪里不知道面前这个竖子的德性,只是板着脸,听着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靠着你的莽撞劲,就能治理好大汉吗?”

    “我并非是临时起意...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没有机会...四哥想的太多了,瞻前顾后,非要拿出一个最稳妥的办法,还说什么三十年,谁知道我能不能再活三十年,那倒不如现在就给他办了,用三十年的时间慢慢来改正,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那你刚才还说是受到了陈平的蛊惑?”

    “咳咳,没有啊,阿母听错了吧!”

    刘长瞪圆了双眼,一脸的真诚,脸都不带红的。

    “你给张不疑的权太大了...让他随意处置大臣,你就不怕他把庙堂给杀空嘛?!”

    “不怕...我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副手。”

    “呵呵,哪个副手能压得住他?!”

    “张良。”

    “你让留侯给这个竖子当副手?!!”

    “是啊...”

    吕后沉默了片刻,这竖子果然是早有预谋啊。

    刘长急忙打岔,引开了话题,“阿母啊,其实这件事,还是突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信息的闭塞,庙堂的很多善政,被错误的解读,传播给了太学生们,连太学生都这样,那地方上又该如何呢?朕想,一定要想办法让所有人都知道庙堂的政策是如何的,一来可以避免这次的事情,二来也是可以避免官吏们私下里进行篡改....”

    “你准备怎么办?”

    “阿母...您知道庙堂发给各地的邸报嘛?”

    “哦?你要给天下人发邸报?”

    这个邸,是庙堂内的一个机构,是各郡县派人驻扎在这里的,庙堂的事情,他们会抄写下来,让使者送到自己的原地,这个报告就叫邸报,这个制度是在高皇帝时所创建的,为的就是更好的治理遥远的郡县。

    刘长说道:“如今有纸张,尚方又能印刷,给天下人看的邸报又如何做不出来呢?”

    “朕都已经想好该怎么去做了!”

    刘长咧嘴笑着,“到时候,阿母定然会大吃一惊!”

    吕后对儿子各种新奇的想法倒也习惯了,没有去追问,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看似莽撞,可绝对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种性格很像是高皇帝,高皇帝做什么事都很急,也有点好大喜功的意思,别的不说,他甚至想过在自己的时代就将匈奴人全部灭掉,以绝后患...愣是在全国都是一片废墟的时候,带着人就冲上去跟匈奴人刚了。

    在地方上施行诸多政策的时候,也是这样,直接强行逼迫庙堂通过,很多时候,萧何都劝不住他。

    刘恒那反而就没有高皇帝的作风了,办事风格更偏吕后。

    这么穷凶极恶的做事风格,需要一个特定的前提,那就是帐下一定都得是一群猛人,否则,天下根本就承受不住。

第370章 张不疑

    天蒙蒙亮,张不疑便睁开了双眼。

    迅速换了衣裳,洗了脸,便到外屋等着妻将饭菜端来,张不疑每天都起的很早,而且近乎是在同一个点,从不偷懒,从不晚起,相当的自律,而且每天早上,张不疑都只会固定的吃一碗馎饦,因此,他们家的奴婢总是起的很早,在张不疑起床之前就要为他做好饭菜。

    张不疑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又对一旁的妻说道:“将我的冕服准备好。”

    “良人是要去祭祀嘛?”

    “不,有要事操办。”

    “好,我这就去准备。”

    张不疑成家并不久,也就比栾布要早一些,按着他原本的想法,他是不太愿意让成家这种小事来耽误自己做大事的,奈何,留侯却不惯着他,愣是为他挑选了一位贤惠的妻,帮着他扶持家里的事情。

    张不疑的妻叫刘妍,从她的姓就能看出她的不简单,她的大母,便是大汉宣夫人,也就是高皇帝的姐姐,这一脉虽然外嫁,可还是归了刘姓,就像吕后姐姐的儿子吕平一样,她们的良人都算是入赘到皇室里。

    迎娶了高皇帝姐姐的孙女,张不疑大概也能算是半个外戚,从辈分来说,刘长也算是刘妍和张不疑的表仲父了,刘长年纪很小,可辈分很高,这多亏了高皇帝多年的辛苦耕耘,以近花甲的高龄有了刘长和刘建这哥俩。

    这让当时已经近不惑之年的刘肥很是尴尬,他的长孙,也就是刘襄的儿子刘则比刘长还大了一岁...刘长倒还好,刘建这个才是真的离谱,刘建去往齐国的时候,别说犹子了,就是犹孙就有一大堆,整日被喊大父,怕是脸都笑歪了。

    张不疑吃完了饭,妻为他准备好了衣裳,刘妍端庄美丽,知书达理,为人贤惠,张不疑却跟她不是很亲近,日常也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家臣们为他准备了车马,张不疑这才离开了家。

    在甲士的跟随下,马车朝着庙堂的方向缓缓前进。

    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游学的士子看到这个规模,即刻拜见三公。

    张不疑则傲然坐在车上,目不斜视。

    “停下来。”

    张不疑开口说道,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张不疑明锐的眼神看向了路边的一个身影,指着他,说道:“将此人抓来!”,周围的甲士们即刻上前,将那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左右押着,直接送到了张不疑的面前。

    那人的眼神里满是惊惧,仓惶拜见了张不疑。

    张不疑认真的打量着他,“你是何官职?”

    “回禀张公,我是治粟籍田令张重...”

    “我问你,何以醉酒?”

    张不疑皱着眉头,即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从那官员身上传来的浓浓酒味,他的脸色涨红,连酒都被张不疑给吓醒了,颤颤巍巍的解释道:“昨日与同僚看望主官,回来的时候多喝了些,不曾解酒。”

    “与几个人去的?!”

    “四人...”

    “几时去的?”

    “酉时去的...”

    “几时出的?”

    “是..是...”

    “快说!!”

    “戌时..”

    “几时饮酒?”

    “寅时..不,是丑时...是....”

    张不疑冷笑了起来,“饮了个通宵达旦?如今诸事繁杂,阁下身为九卿丞,还有这般闲心...来人啊,将他下狱,抓捕跟他聚宴之臣,分开询问,查清醉酒之缘故!”

    “张公!我不过是多吃了些酒~~请饶恕!!”

    “大汉律法规定,官员不得聚饮,不得醉酒务事,何况,你不只是醉酒那么简单...你身为千石官员,不乘车,却在这里晃荡,又说不出原有来,定然是有问题的!且问清了再说!”

    甲士拖着那位官员离开了这里,张不疑再次下令,马车继续前进,张不疑的脸色很是平静,而周围的甲士也同样如此,哪怕张不疑刚刚才下令抓捕了一位千石的官员,也没有人觉得惊讶,毕竟,这是三公啊,能穿着冕服的三公,在他们面前可以用臣来自称的三公啊。

    此刻的三公,还不是未来的消耗品。

    从某位小猪开始,三公就成为了一次性消耗品,随时做好为天灾人祸背锅的准备,地震了,罢免三公!涝灾了,罢免三公!旱灾了,罢免三公!皇妃难产了,罢免三公!将军打仗打输了,罢免三公!皇帝吃饭不香,罢免三公!有百姓家的牛生出了三条腿的怪胎,罢免三公!

    三公们没有去刨董仲舒的坟,那已经是相当的克制了。

    可尽管是在一次性消耗品时期,大汉三公那也是一言九鼎,权力极大,几乎就是将全国大小的事务一手抓,更何况,如今的三公还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呢。

    尤其是作为御史,大汉初的御史不但监察百官,还能参与到国家的决策,以及具体的执行,并没有明确的限制,完全就是看御史本人够不够强硬。

    这个职位还是比较看人的,比如周昌担任御史大夫的时候,他就敢顶撞皇帝,力压百官,而赵尧担任御史大夫的时候,就只敢做点自己本份内的事情。

    张不疑的车架来到了皇宫门口,即刻就有甲士为他开了门。

    三公的车是可以开进皇宫里的,百官之中,只有三公有这样殊荣,下了车,张不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宣室殿内,陛下并不在,朝议并不是都要皇帝主持,也可以是三公主持,而刘长下令由张不疑来负责诸事,这次朝议就是张不疑所下令召开的。

    张不疑来的最晚,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群臣纷纷起身拜见。

    除却周昌,召平之外,其余人都要拜见,韩信则是干脆的没有前来,他是享有特权的,平日里不太参与这些事情。

    张不疑坐在上位,打量着群臣。

    “诸公,陛下英明!!!”

    “陛下得知民间蓄奴之风盛行,隶臣们受尽折磨,于心不忍,便要让他们脱离苦难,为他们设立一籍,不使他们受到打杀,这样贤明仁爱的君王,何曾有之?能为这般陛下效力,那是吾等之福分!”

    “故而,请诸公能用心来做这件事,若是有人敢坏了陛下的大计,就休要怪我不讲情面,当诛之!!”

    张不疑的声音猛地拔高,群臣急忙行礼称是。

    “好,最先要操办的就是设籍的事情,张公,您办事妥当,擅长数计,这件事就交给您来处置,不过,这件事要办的很快,三个月内必须要完成,若是不能完成,我就要砍掉您的头颅,挂在城墙之上。”

    张不疑认真的对张苍说道。

    张苍眼角一跳,起身受命。

    “陛下赦免官隶的事情,就交给冯君来操办,望冯君能照顾周道,要安排好他们往后的生活,粮食,生计,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陛下是如何的仁慈,是如何的爱护他们,要让他们知道,是陛下的仁爱,才让他们得到了庶民之身!”

    “唯!”

    “私隶的事情,交由刘公来操办,刘公即刻就可以离开长安来做这件事,我允许您前往任何地方,若是不配合陛下之政,那是谋反的行为,您可以先杀掉他们!”

    “唯!”

    “还有就是百姓这里的事情,少府即刻给各地郡县下令,要他们宣读陛下之仁政,将陛下真正要做的事情告知天下,不可使天下人再被教唆愚弄,不要像太学的那些反贼一样!”

    张不疑迅速的下令,将诸多繁杂的事情交给了诸多的大臣们。

    大臣们又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商谈了两个多时辰,总算是初步谈妥了一些事情,张不疑这才起身离开,群臣拜送。

    张不疑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家,反而是在一家食肆里用餐。

    店家将他带上了楼,在熟悉的老位置上,张不疑享用了自己的午餐。

    吃完了饭,张不疑带着人前往廷尉。

    王恬启亲自前来迎接,拜见三公。

    张不疑直接走到了牢狱内,要求见那几个行刺刘敬的太学生。

    随即,不曾受伤的七位太学生被送到了张不疑的面前,看着这些人,张不疑有些吃惊,“不是说有十五人嘛?怎么只有七位?”

    王恬启急忙解释道:“其余八人里,有三人受伤正在医治,还有五人...他们也受了轻伤,送到各自的府内修养...等着有进展后召见...”

    王恬启张了张嘴,无声的说出了两个字,“姓吕。”

    张不疑冷笑了起来,“王公的廷尉之职,是太后所任命的还是陛下所任命的?!”

    “这....臣...”

    “当今天子是姓刘还是姓吕?!”

    “张公低声些....”

    “来人啊!王恬启办事不利,私放囚犯,将他送进去冷静几天....”,张不疑说着,又看向了一旁,打量着张释之,“你来顶替王恬启,继续操办这件事!”

    “唯!”

    张释之上前一步,迅速下令,“来人啊!将囚犯全部抓过来!胆敢庇护者,格杀勿论!”

    王恬启有些无奈,被几个甲士包围起来,被迫离开了这里。

    张不疑看着离开的王恬启,不屑的说道:“这老狗,真的是越老越怕事!他是看出了这件事不好办,可能会牵连到陛下,刘敬,或者陈平,故意如此,就是想让我罢免他呢,既然如此,我就让他如愿,释之,这次,你好好干,若是干好了,这廷尉,就由你来办,如此胆小怕事的人,怎么配当廷尉呢?”

    张不疑随即令人押着那些太学生们上前。

    这些人看起来很是悲愤,眼神里充斥着不服气,张不疑打量了他们片刻,冷冷问道:“陛下乃是千古一帝,圣人天子,你们怎么敢谋反呢?”

    “我们不曾谋反!陛下英明,都是那小人刘敬蛊惑陛下,想要祸乱天下,我们是为天子除贼!”

    这些年轻人纷纷大叫道。

    张不疑的眼神闪烁了一番,感慨道:“真义士也!”

    “奈何啊,就是被人所欺,却是落得这般下场。”

    张不疑摇着头,更加悲愤的说道:“你们为什么就不去想一想,圣天子那么贤明的人,怎么可能被小人所蛊惑呢?圣天子的政策,是故意被奸贼所扭曲,圣天子是爱惜天下百姓,觉得那些隶臣被无故打杀,于心不忍,才想要专门为他们设籍,赦免他们...你们怎么就能被欺骗呢??”

    “这就是那些小人们,为了让陛下厌恶太学,方才做出的事情啊!”

    “圣天子创立太学,就是要为国家选拔贤才,那些奸贼们,早已厌恶太学,生怕你们会抢夺他们子弟的位置,你们看,这次闹事,被关起来的只有你们,那些姓吕的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这些年轻的太学生们眼里顿时冒出火来,他们愤怒的问道:“张公所言当真?!!”

    “呵,你们自己看看,是谁领着你们前来的,如今又是谁安心在家?”

    “我虽没有什么才能,却愿意为了圣天子处置这些败类!”

    “你们都是被欺骗了的,陛下也肯定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太学有所芥蒂,我要放你们回去,我不能看着太学大业,毁于一旦啊...你们回去之后,要将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同学,要让他们都知道圣天子的苦心,要带着他们重新赢得圣天子的原谅!”

    几个年轻人显然是被说懵了,他们迟疑的问道:“可我们做了错事,要如何让圣天子原谅呢?”

    “这很简单...只要支持圣天子的诏令,在皇宫前去请求圣天子原谅,我想,圣天子也一定不会为难你们,他是最爱你们的....他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跟我询问你们的情况,有时甚至想要让我带着饭菜去送到太学去,让你们也尝一口.....”

    张不疑擦着眼泪,回忆着圣天子的那些言语,感激涕零。

    太学生们就更夸张了,有几个已经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

    当张不疑令人送走他们的时候,张释之还有些懵,“这...张公...他们行刺九卿...这如何能...”

    “呵,行刺张公的主谋已经被他所伤,这些人都是不知情的....何况,你以为那刘敬就是无辜的吗?我看啊,这些事很可能就是他来操办的!”

    “啊??”

    张释之茫然的瞪大了双眼,“可刘公为什么要....”

    “呵呵,逼迫陛下...这厮居然敢坏陛下之事,迟早要杀了他!”

    张不疑说着,又吩咐道:“不必审问出主谋,但是暂时不要让那些吕家的跟外人联系,这些人可以派上大用场,谁不配合新政,谁就是行刺刘敬的凶手,明白了吗?”

    张释之点了点头,看起来却有些不太开心。

    张不疑安抚道:“我知道你做事认真,不愿意做这些事情,可这些事情,也总得有人来做,陛下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先前还有人怀疑这次行刺是陛下安排的,这就是不了解陛下了,陛下要做什么事,他会直接去做,陛下从不用这种伎俩,可我们得做...你放心吧,往后国内太平了,你就可以安心当你的好廷尉,按着律法来办事!”

    在从廷尉离开之后,张不疑的下一站,则是自己的御史台。

    回到了御史台,迎着众人的拜见,张不疑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内,开始处置今日所堆积的政务,其中包括了对一些官吏的监察结果,各地的弹劾,以及百官最近的活动况状等等,御史要管的东西很多,也很复杂,从地方到庙堂的吏治情况,几乎都要经过御史的手。

    在这里忙到了晚上,张不疑舒展了一下身体。

    只是觉得浑身酸痛,他拿起了笔,拿出了一堆厚厚的纸张,开始书写了起来。

    “帝治政宽仁,有逆贼,谅其行恕其罪,弗诛也。孔子重仁,见从之。然贼猖,伤朝臣,帝怜之,不惜贤名,皆捕而刑之,罪死不赦,韩子明法,见亦从。”

    写了一段,张不疑顿了顿,又重新提笔。

    “帝宽仁,敬伤人,赦。”

    没错,张不疑通常都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写圣略的,圣略跟那些史官们所记载的不同,史官是记载哪年发生了什么事,而圣略只是围绕着帝,讲述着帝平日里的言行和行为,就像是论语那般,没有准确的时日和人物,主要就是记载天子的言行。

    写了许久,张不疑走出了内屋,御史台的群臣正在等候着他。

    张不疑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说道:“诸君当勤勉。”

    “唯!!!”

    群臣大拜,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最年轻的大汉三公,陛下的绝对心腹,只手遮天算不上,权倾朝野还是勉强算的,插手了国家基本上所有的事情,手握对官员们的监察处置大权,基本上是属于想砍谁的头就能砍谁的头的那种,从地方到庙堂,无人不敬,无人不惧,官员们见到他,双股颤颤,话都说不利索,就是诸侯王看到他,也不敢无礼。

    如今大汉最大的家族,不算宗室,那就是吕家了,可吕家见到这位,都得绕路走,见都不敢去见他。

    张不疑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御史台。

    一路来到了皇宫,天渐渐泛黑,他走进了厚德殿。

    走进厚德殿的那一刻,他弯下了腰,板着的脸顿时舒展,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满脸堆着笑,朝着刘长附身大拜。

    “陛下!!!”

    ps:这章也是一个新的尝试,就是以刘长身边人为主角,描写他们的一天,不知大家觉得怎么样....今天因为去开会,更新晚了点,第二更....大概要很晚很晚吧,唉,如果今晚通宵写不完,那就明天早上发。

第371章 可用之才

    “水...火...”

    “水...火...”

    “安!”

    刘启猛地拍了一下刘安的肩膀,刘安顿时惊醒,连忙站起身来,“师父...我听您的教诲,深有感悟...”,他说着,抬起头来一看,天禄阁内哪里还有老师的踪影,就只有几个傻乎乎的兄弟们,围坐在他的周围,聚精会神的看着他。

    “还师父呢,师父早就走了...这下课都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平日里就你上课最为认真,这几天整日低着头嘀咕着什么水火的,这水火是谁家的女子?姓水,莫不是吴人?吴县水姓最多。”

    刘启好奇的问道。

    “不是谁家的女子...”

    听到这句话,刘启瞪大了双眼,痛心疾首的看着刘安,“你...你怎么也开始...我...唉...那是谁家的男子?”

    “放屁!我就是思考我阿父的话,什么女子男子的!”

    那一刻,刘安恍如刘长附体,对着刘启破口大骂。

    刘启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的对他说道:“千万不能染上这恶习!”

    刘祥迟疑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恶习....”

    刘贤,刘卬等“纯血”宗室们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刘安索性也不再去执着与阿父所说的神仙之术,几个人觉得有些恶,在刘安的提议下,决定出去找些吃的,刘卬和刘贤都有不少私钱,完全可以去食肆大吃一顿,可是,刘安他们却认为,身为宗室,得自食其力,要靠自己来解决温饱问题。

    因此,他们特意翻进了平阳侯家的府邸,本来是想要拿些羊的,可他们翻进来之后,却没能如愿。

    平阳侯曹窋坐在书房内,正在读着书,就有人闯了进来。

    曹窋茫然的抬起头来,他的面前俨然已经站着五位竖子。

    “舅父!”

    “你家的羊呢?”

    刘祥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不悦。

    曹窋脸色一黑,身为汉初著名暴躁人曹参的儿子,曹窋却完全不类父,曹参暴躁,好战,易怒,爱动手的这些缺点,他是完全没有继承,当然,曹参上马能干项羽,下马能当国相的优点他也完全没有继承。在高皇帝身边的诸多猛将里,曹参是唯一被韩信所看得起的。

    曹参有多能打呢,开国之初,也就是不算后来的叠加,樊哙得五千户,灌婴五千户,夏侯婴六千九百户,军功狂人周勃八千户,萧何八千户,而曹参,一万零六百户。

    至于在文方面,治理齐国,使得齐国大治,短时间内就让齐国恢复到了抽出二十万大军作战的水平。

    大概做阿父的太过强势,子女就会变得软弱。

    曹窋跟刘盈的关系很好,曹窋待人温和,为人宽厚,却没有什么才干,无论是作战,还是在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

    也就是这样的好脾气,在面对刘祥的质问的时候,才不会脱鞋。

    “你不先拜见我,却先质问,这是什么道理?”

    曹窋反问道。

    刘祥这才与众人拜见了他,“拜见舅父!你的羊呢?”

    “没了!一只都不剩了!”

    相比刘祥的莽,刘安就更懂得做人了,他笑呵呵的走到了舅父的身边,坐了下来,“舅父~~整个长安之中,唯独您家的羊肉是最好吃的,我们今日特意前来,怎么就没有了呢?”

    曹窋伸出手来,揉了揉刘安的头,对比刘祥,他也更喜欢这位更加老实的刘安,他无奈的说道:“我一直都是给你们留着的,奈何,你阿父亲自来取,我也不敢不给啊。”

    得知羊都被刘长所带走,刘祥满脸的绝望。

    “仲父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做这种事情呢?还跟我们抢羊,他可是天子啊....”

    刘安倒是毫不意外,他阿父做出什么事都是合理的,若是觉得不合理,那一定是对阿父不够了解。

    “阿父要这么多的羊做什么?他一个人又吃不完...”

    刘安沉思了片刻,只好转变了目标。

    “那我们还是去舞阳侯家看一看吧。”

    .......

    没有找到羊的二代群贤们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皇宫,刚刚接近皇宫,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高呼声,远远的,就能看到一群人聚集在皇宫之外,声势浩大,远处还有甲士们来回的奔波,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群贤们心里好奇,急忙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

    走的近了,方才看清了聚集在这里的人的真面目,都是太学的学子们,这些人看起来神色高亢,正跪坐在皇宫之外,朝着皇宫的方向纷纷大拜,口呼万岁。

    “这是什么情况啊?”

    在刘安他们靠近之后,即刻就有甲士护在他们周围,将他们与那些太学生们拉开距离,不让他们靠近,当刘安询问之后,带头的甲士急忙行礼说道:“这些太学生,说是要为先前行刺刘公的事情向陛下请罪...先前,他们还多次说要支持陛下之政...这些人还是有些危险,都佩着剑....”

    “跟阿父请罪??”

    “太学的学子们不都是很傲气的吗?怎么还会主动来请罪呢?不应该是聚集起来请求阿父释放浮丘伯吗?”

    “浮丘伯已经被放走了...”

    就在几个小崽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宫大门缓缓被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马车上,从皇宫里行驶而出,看到这个人影,太学生们更加激动,纷纷高呼了起来,来人正是刘长,刘长俯视着面前这些太学生们,直接将马车开到了他们之中,甲士们想要上前保护,刘长只是看了他们几眼,甲士们便退下来了。

    “朕知道...先前有学子被教唆,犯下大错..大汉自有律法,朕也不能赦免这样的罪行,可是朕能从轻发落,允许他们弥补自己的过错!

    刘长大声说着,刘长的声音本就洪亮,哪怕是在远处的刘安他们,都能听的很清楚。

    “你们都是未来的官吏,是朕将来的重臣,望你们在做事之前,能够分明是非,不要轻信谣言,更不能因息怒而行事!”

    刘长严肃的说着,又看着身后的人,说道:“可以分肉矣!”

    刘安他们这才明白,刘长为什么要去弄那么多的羊了,原来是为了给这些学子们分肉啊,刘祥有些不悦的抱怨道:“这些人明明犯了错,仲父居然还要给他们分肉吃,赏罚不明啊....”

    而看着欢呼的学子们,看着他们那望向阿父的热切的眼神,刘安却若有所思的说道:“阿父做事向来是有深意的,他这么做,肯定是要用这些学子们来做事,就是不知阿父要做什么事了...”

    刘长此刻尽力的表现着自己仁君典范的样子,与诸学子们坐在一起食肉。

    而在这次宴席上,刘长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观念。

    “尔等乃天子之门生也!!”

    刘安一愣,脑海里仿佛有什么闪烁而过。

    回到皇宫里的刘长是相当的开心,洋洋得意的对着左右的大臣们讲述着方才的事情,尽管这些大臣们方才就在不远处,看的一清二楚,可刘长还是忍不住的说着:“哈哈哈,学子们对朕是格外的崇敬...朕离开之后,他们都迟迟不愿意离开!”

    “这都是因为陛下的仁德...使得万民敬仰!”

    张不疑自然是笑着附和,他完全没有要邀功的意思,也压根没有说这些学子们为什么会忽然聚集在皇宫外,刘长却很开心,他也觉得很惊喜,他本来还一直觉得这些学子们都是麻烦,想着该如何对付这些人呢,在听闻他们聚集起来的时候,刘长都准备卷起衣袖出去了,后来得知他们是来请罪的,刘长顿时醒悟。

    我对付这些人干什么呢?与其将他们往奸贼身边推,倒不如将他们主动拉到自己的身边,人家能利用这些学子们做坏事,难道自己就不能用他们来做好事吗?于是乎,刘长急忙弄来了羊,又是寒暄,又是分肉,果然,这些秉持着战国之风的学子们,在得到天子恩宠之后,一个个恨不得为天子而死。

    战国时留下的那种为赏识者而死的风气此刻还没有消散,很多在后来人看起来相当奇怪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种主流,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张不疑就是一个战国遗风的有力证明,与整个大汉都有些格格不入。

    这种风气影响了大汉很多年,到大汉灭亡的时候,还有因为一顿饭的恩情去帮着杀人的情况存在。

    在大汉灭亡之后,这种战国风气也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以刘长这个尊贵的身份,给与这些低爵位的士子一块肉,那这些士子们就得为他去赴死了,在此刻,君王想要拉拢某些群体,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你表现出真诚,甚至都不必真诚,只要你能表现出自己想要重用,哪怕是利用他的想法,都可以收服他们。

    当然,这种风气是个双刃剑,好用的同时也可能会伤到主家,就比如你分块肉让别人为你死战,可你分肉的时候若是忘了给别人分,哪怕是你的驭者,那这个驭者都可能带着你就冲到敌人那边,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这是一个真实的案例。

    你可以对你的麾下无礼,但是不能轻视,就像高皇帝那样,高皇帝会殴打他的大臣,可从不会无视他的大臣。

    高皇帝和项羽之中,高皇帝会辱骂自己的大臣,还会殴打,包括往人家的帽子里撒尿什么的...项羽就不会这样,没听说过项羽因为大臣说了什么按着就一顿打,可问题是,高皇帝打完会听他的建议,会用他的策略,会表现出自己对他的重视,项羽嘛...我不揍你,也不骂你,更不会理你。

    高皇帝甚至记得南军中甲士的名字,而项羽,大概连自己的郎中叫什么都不记得,甚至当郎中来给他献策的时候,一脸不屑的看着他,挥挥手让他离开,然后这位郎中就去帮助高皇帝了,那这位郎中叫什么来着?哦,他叫韩信。

    再说一个,比如项羽身边有个谋士,项羽派他攻下殷地,成功回来后赏赐黄金,后来刘邦占领了这个地方,项羽大怒,为了泄愤就决定杀了那个原先攻占殷地的不起眼的谋士,然后这位谋士也叛逃了...这位谋士叫什么来着?哦,他叫陈平。

    反正高皇帝能成就大业,项羽是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劳的,甚至,项羽在感受到刘邦的谋士实在太少之后,特意杀死韩王成,让当时做梦都想要复国的张良心灰意冷,直接专心辅佐起了高皇帝,比如考虑到刘邦将领太少,贴心的烹了王陵生母的遗体....

    刘长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做皇帝的妙处。

    在原先,他的名声败坏,除了同样败坏的晁错啊,张释之啊这种人之外,很少有人愿意主动跟随他,可如今不同了,身为天子,他的任何一个表现亲密的举动都能迅速让他人前来投效。

    原来这就是做仁君的感觉嘛??

    刘长在那一刻仿佛体会到了阿父的快乐。

    “以后,朕要装的更加...咳咳,朕要做一个仁义之君,要多去巡查各地,礼贤下士,亲近爱人!!”

    周昌沉默了许久,不管怎么说,至少陛下愿意装出一个平易近人的态度了,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长坐在上位,问道:“不疑啊...让你去做的事情,可有进展?”

    “陛下,明日我就将各处进展的奏表送过来,托陛下之洪福,可谓是进展神速!”

    “很好!”

    刘长大喜,这就是他喜欢张不疑的原因了,张不疑办什么事都是如此的迅速,从不会让他失望。刘长看着自己周围的这些人,缓缓说道:“这一次的事情,其实让朕想到了很多,连太学的学子,都能被奸贼所蛊惑,那其余百姓,又该如何呢?”

    “朕决定,设立一个新的机构,专门用来告知天下,庙堂的政令,天下大事,好安抚天下人的心,也好让官吏们不敢扭曲庙堂之令....”

    周昌很惊讶。

    他居然觉得陛下说的好有道理,这个提议居然真的很不错。

    刘长在大臣之中一一扫过,周昌在忙着驰道,张苍要负责奏表,张不疑要负责隶臣之事,陈平病重,召平要负责今年的农桑,刘敬要杀...要帮助豪族,冯敬要协助张不疑,好兄弟要负责战马的事情,王陵年迈走不动路,张良整日称病,张孟倒是闲着,可自己讨厌他,王恬启....王恬启人呢?哦,对了,在狱内反省呢。

    陆贾还在回来的路上,舍人们又分散在各地,群贤们也各自忙碌着。

    刘长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朝臣有些不够用了呀。

    他要设立的这个机构,可不只是简单的负责宣传庙堂新政啊,刘长还有很多的想法,这需要一个很有能力,不惧怕朝臣,最好是能跟张不疑,张释之,晁错这样的法家猛人这样来担任,可这三人都有要事啊。

    当刘长闷闷不乐的回到厚德殿的时候,殿内空荡荡的,曹姝她们都不在,不知在哪里忙碌。

    在跟着四哥饮酒的时候,刘长忽然问道:“四哥啊,你的太子多大了?”

    “你想做什么?”

    “我这实在缺人...要不你就...”

    “那南国的事情,你准备让谁来操办呢?”

    “唉....张不疑这样的忠臣何其少啊。”

    刘长摇着头,刘恒皱了皱眉头,说道:“若是你觉得身边缺乏人才,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个人,我跟这个人交谈的时候,发现此人有魄力,有才能,见识非凡,身材高大,模样俊美,有力气,文武双全,虽年轻,可磨砺一番,有三公之才也!”

    “啊??三公之才?这个人在哪里啊?”

    “就在你的皇宫里。”

    “皇宫里??我怎么不知,担任什么职务呢?”

    “是一个郎中。”

    “好啊,好啊...”

    刘长拍着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狐疑的问道:“不过,四哥你怎么会认识一个郎中呢?”

    “咳咳,今日里在皇宫里闲逛,结识了不少近侍和郎中,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真的很有能力....”

    刘长的表情还是有些狐疑,问道:“那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郅都。”

    刘长很少听到四哥如此赞赏一个人,心里好奇,便叫人将这位郎中叫过来,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壮硕,模样俊美,英武不凡,可这年纪却有些太小,看起来比晁错还要小了几岁,虽然年轻,他面对刘长,却也不卑不亢,确实很有胆魄。

    刘长认真的打量着他,“倒是好相貌,可惜,我需要的是一个强人,他这般年纪,怕是不妥。”

    刘恒摇着头,“当初阿父麾下,也是以淮阴侯最为年轻,年纪跟才能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长看着面前这个家伙,仰起头来问道:“你叫郅都?”

    “回陛下,臣就是郅都。”

    “哪里人啊?”

    “河东郡杨县人。”

    “你有什么才能值得寡人重用啊?”

    “这得看陛下,若是陛下以我为郎中,我就有郎中之才,若是陛下以我为太守,便有太守之才,若是陛下以我为将军,便有将军之才,若陛下以我为三公,则有三公之才。”

    “哈哈哈哈,不错!你很好!!”

第372章 不好!是宣义!!

    椒房殿内,曹后同样也是在设宴,款待国内重臣之妻。

    曹后并没有吕后这么强势,也不愿意过多的参与到政务之中,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愿意帮刘长分担一些事情,曹姝时不时就会邀请国内的一些夫人前来赴宴,包括三公九卿这个级别的,偶尔也包括一些地位不高但与刘长亲近之人的家室,有些时候,若是在战场上立下了功的将领,家室也有机会来椒房殿拜见皇后。

    此刻皇后的权势依旧很大,不过碍于曹后本身的性格,以及吕后还活着,曹姝尽量将自己的权力控制在一个阿母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虽然太后跟她的关系不错,可她毕竟不是刘长,但凡有一件事惹怒了太后,后果都不是她能承受的。

    直到如今,曹姝在设宴款待这些夫人之前,还要去禀告吕后,让她先知情。

    吕后总是板着脸训斥,让她自己决定这些小事,不必来询问自己。

    曹姝一直都觉得,国内这些大臣们,只有宅院内平静了,才能安心辅佐自己的良人去做好事,她跟国内这些大臣们的家室都很是熟悉,通过她们也是了解不少东西,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例如王恬启的夫人周氏,她非常的强势,善妒,整日都担心王恬启会找别人,对王恬启的态度非常不好,王廷尉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曹姝便多次找来周氏,跟她谈起这件事,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通过自己杰出的口才以及皇后身份的加持,使得周氏收敛了自己蛮横的性格,对待王恬启也客气了很多。

    曹姝其实也没有跟她说很多,只是说了一句:“若是连自己的夫人都震慑不住,他又如何能担任廷尉来震慑群臣呢?若是连他的家人都不懂得尊重他,廷尉之臣又如何能听从他的命令?只怕他迟早要被陛下所弃啊。”

    周氏虽然蛮横,但是也知道轻重,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弄得良人失爱。

    王恬启得知这个事情,也是非常的开心,特意前来拜见皇后,当面感谢她的帮助。

    当然还有相反的情况,比如梁邹侯武最,他脾气暴躁,常常因为小时就辱骂殴打家中妻,子。还多次恐吓她们,皇后得知这个情况,先是询问了他夫人的意思,询问她是否愿意放弃婚事再嫁,可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不愿意离婚,曹皇后也表示能理解,随即亲自介入,严厉的训斥武最。

    武最在皇后面前唯唯诺诺,可回到家后,又再次对妻施暴。

    皇后大怒,直接告知天子。

    天子将他放在厚德殿里待了三天...也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反正,最后武最从皇宫离开的时候,整个人焕然一新,别说动手,就是说话都哆嗦,不曾再对家中妻子动手。

    曹姝解决了很多的事情,她记下了大臣们家中父母的寿辰,或者是忌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派人去送礼,或者祭拜。曹姝的这些行为,也使得她本身威望高涨,真的开始母仪天下。

    此刻,曹姝正笑呵呵的与诸多夫人们聊着天,说着一些趣闻,聊一聊孩子,其乐融融。

    就在这个时候,刘妍姗姗来迟,她低着头,急忙拜见了曹姝,口称母。

    曹姝无奈的拉起了这个腼腆的小美人,让她坐在一旁,“不必以母称呼,叫姊便可。”

    “这怎么能行呢...”

    刘妍的声音很低,她是宣夫人的孙女,论亲情刘长是她仲父,而曹姝也担得起她一声母。

    曹姝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悯。

    “唉,苦了你啊....”

    曹姝对各家的情况都很熟悉,刘妍家里的情况较为特殊,张不疑对她不亲近,很是冷淡,或者说,张不疑对谁都很冷淡,除了陛下,平日里要么就是一副冷冰冰的生人莫近的模样,要么就是一副噬人般的暴躁模样。

    周围的几个夫人也是点着头,感慨道;“这么好的女子,唉,可惜了啊...御史虽高大,却并不魁梧..没什么力气...怕是...”

    几个人窃窃私语,刘妍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

    “阿母~~~~”

    就在此刻,一声高呼打断了她们的言语。

    刘安一头闯进了椒房殿内,“我饿了!!”

    曹姝嫌弃的看着这个竖子,冷冷说道:“饿了去找你阿父!没看到我在忙着吗?!”

    “我找阿父了,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哎呀,太子殿下来了!”

    “无碍,一同吃!”

    几个夫人此刻却已经笑了起来,纷纷邀请刘安坐下来,还有人开口询问道:“太子可有婚配啊?”

    刘安顿时觉得不妙,可当他想要撤离的时候,却已经有些晚了。

    ........

    “这第一封,主要还是以政策为主,庙堂要做什么,准备达到什么样的预期,在哪里打了胜仗,做出了哪些成就,这些都是要记载出来的,纸张方面你不必担心,尚方已经进行了三次的改进,用再多也不必担心,至于印刷,尚方那边也会帮你去做,主要就是这个内容的问题,你明白吗?”

    刘长耐心的给郅都讲解起了自己的目的。

    说了许久,看郅都没有什么反应,刘长问道:“你能明白吗?”

    郅都是个很严肃的人,不苟言笑,听到刘长的询问,即刻说道:“陛下是准备用邸报的形式来将庙堂的政策,一些思想传播到各地去,将邸报作为庙堂之口舌,让天下人都能明白,增加庙堂之威望,让士人们更加听话...”

    “哈哈哈,看来你是理解了的。”

    “不过啊,这件事也不太好办,这书写的人,就不好找,若是写的繁琐了,那也不好,写的直白,也不好,要知道怎么去写...这其中种种,都得找到合适的人来书写...”

    刘长低声吩咐道。

    “这就是陛下为什么忽然给太学学子们分肉的缘故吧,是要臣从太学学子们之中找到合适的人来书写吗?”

    “这就看你了,你自己去找合适的人,我不管你找谁,朕只要看到成果就好。”

    “臣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你先去将机构办起来,然后再做这件事。”

    “陛下,不先去做这件事,臣怎么能知道新的机构需要哪些人呢?请允许臣现在就开始做,一边做一边召集合适的人选,臣只需要七天的时间,就能为陛下带回第一封完成了的邸报。”

    “七天???”

    这般自大的话,却引起了刘长的一些狐疑,“你确定七天就能做到??”

    “请陛下下令,若是做不到,先斩臣,随即将参与这件事的官吏全部诛杀。”

    好嘛,这厮这比晁错还狠啊。

    刘长正惊讶的看着他,就看到张不疑走了进来,走到刘长身边,正要附身拜见,郅都大呵道:“大胆!无礼!”

    “拜见陛下之前不高呼自己的名,不小跑着来拜见,见到陛下之后不先拜见,你敢对天子无礼,是想死吗?!”

    那一刻,张不疑也有些懵了。

    他茫然的看着郅都,又看了看刘长。

    陛下又是从哪里找来了奇奇怪怪的人啊??

    “好了,不许对三公无礼!”

    刘长提醒道,郅都却不以为然,说道:“臣乃天子之臣也,三公与我同为臣,何以惧之?”

    张不疑非常的厌恶面前这个家伙,可是又非常的赞同他的这番话,这话说的太对了啊,可惜是这么一个讨厌的家伙说出来的。

    “陛下...您真的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么一个人来操办吗?”

    张不疑又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郅都,低声说道:“我看这厮不像是能臣,更类酷吏啊。”

    “朕都没想过有一天你能说出这个词来...那你觉得你自己是个能臣还是酷吏呢?”

    就在张不疑开始反思自己的定位的时候,刘长却又说道:“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朕跟他商谈国事,他对答如流,很有想法,朕觉得可以重用他,这样吧,先让他做这件事,看看成效。”

    “陛下英明!!就该如此!”

    刘长用人,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忌惮,将此番邸报的诸事全权交给这位年轻人后,刘长便送走了他,让他自己看着去办。张不疑当然是留了下来,他已经将这段时日内的成效奏表带过来,刘长认真的看了起来,很是满意。

    “如此看来,你的确是一位能臣啊!”

    处置完了大小事务,刘长只是觉得疲乏。

    这些时日里,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南方的事情,奏表的事情,隶臣的事情,修建皇宫的事情,邸报的事情,甚至还有尚方的事情,弄得刘长是应接不暇,连外出狩猎的时间都凑不出来,每当这种时候,刘长就会开始怀念自己还是个诸侯王的时候,好不自在啊,如今这生活,当真是无趣。

    像朕这样勤勉的天子,古往今来又能找到几个呢?

    刘长一边思索着,一边拿出了弓弩,令人准备好了车,穿着一身得体的劲装,就悄悄出了皇门,就连卫尉都没有带,出了皇宫,刘长的车便开始了加速,越来越快,行人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很是淡定的让开了道路,任由这马车飞驰而过,偶尔遇到几个甲士,在看清楚这马车之后,就转过头去,只当没有看到。

    就这么一路冲出了长安,驾车的吕禄问道:“大王..陛下,我们去哪里?”

    “你就往人少的地方开,看看运气,朕是不想去上林苑了,那里的猛兽见到寡人就逃,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啊...”

    同行的赵昧迟疑的说道:“陛下,别处的猛兽都给您给杀完了...要去就只能去上林苑了。”

    “好,好,那就去上林苑!”

    马车飞驰,刘长站起身来,享受着那风吹在脸上的快感。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也出现了一架马车,速度同样很快,从反方向朝着这边飞驰而来,刘长大怒,“谁人敢冲撞朕的车架?!”

    “咳..陛下...这是西行的道....好像是我们冲撞人家啊....”

    “让他们让路!!”

    “唯!!”

    马车越来越近,就在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时候,吕禄惶恐的大叫了起来,“不好!是宣义!!”

    “是宣义?!”

    刘长同样大惊失色,就在君臣两人跳车的时候,赵昧却死死拉住了刘长。

    “陛下!陛下!危险!危险!宣义是谁啊?何以如此?!”

    赵昧的惊呼终于是让刘长反应过来,不对啊,如今朕是皇帝啊,还怕什么宣义啊??

    马车停了下来,年过花甲的宣义在甲士的扶持下走下了车,深深的看了刘长一眼,不知为什么,面对那眼神,吕禄和刘长还是有种莫名的拘束。

    “拜见陛下。”

    “啊...哈哈哈,仲父啊!不必多礼!”

    刘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走到了宣义的身边,将他扶起来,好奇的问道:“您怎么来长安了呢?”

    “不是陛下召我前来,说是要在赵燕唐修建驰道吗?”

    “啊??哦,对,对,这件事一直都是朕在操办,要办的事情太多了,朕都给忘掉了。”

    隔了这么久,当刘长再次见到宣义的时候,刘长心里感慨颇多,这位当初的驴廷尉,此刻看起来垂垂老矣,虽然眼神依旧很锐利,可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气势,刘长长叹了一声,感慨着物是人非,忍不住说道:“仲父啊,朕今日驾车在城内狂奔,一路开到了这里,还准备不按着狩猎的时日就出来狩猎,您能怎么办啊?”

    “陛下做了这么多值得炫耀的事情,当真是令臣敬佩。”

    宣义只是冷冷的嘲讽道。

    “哈哈哈,就是这个味!”

    刘长大笑了起来,即刻请宣义上车,自己坐在他的身边,“宣相啊...这样的事情,您派个人来就好,您这个年纪,何必长途跋涉的亲自过来呢?”

    “主要是臣许久不曾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当面告知陛下...还有这个驰道的事情,燕国人力本就不足,还需要庙堂相助....”

    燕王刘濞深受群臣之苦,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倒是很多,可惜,他的大臣不像唐国的大臣那样全力支持,处处拖后腿,于是乎,刘长就将宣义送到了天寒地冻的燕国,这里头当然是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主要就是宣义太适合去治理燕国了。

    果然,宣义也没有让刘长失望,在他治理燕国期间,他与刘濞互为内外,刘濞在外征战,宣义坐镇王宫,群臣里拖后腿的都被宣义狠狠惩治了一番,不敢再多事,将国内处置的井井有条,刘濞也愈发的离不开这位强有力的国相,两人配合的很好,燕国如今的情况也很不错,反正是不虚赵国的。

    宣义认真的说着燕国的事情,刘长听到也很认真。

    “不错,做的不错...短短几年,燕国能有这般成效,这都是因为您的功劳啊。”

    “这是因为大王的才能,大王勇武,果敢,敢做敢为,各项政策,在燕国施行的很好。”

    刘长笑了起来,“您过誉了。”

    宣义一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看到陛下跟宣义聊的这么开心,一路朝着长安就出发了,吕禄赶忙问道:“陛下...那今日就不狩猎了?”

    “有贤人从远方来,还狩猎做什么?”

    “当初武王吐肉,使得天下人都来跟随他!如今朕也要效仿他,岂能因为狩猎这样的事情而冷落了贤人呢?”

    刘长说完,又瞥了一眼宣义。

    宣义皱起了眉头,沉思了许久,问道:“陛下是想说周公吐脯?”

    “反正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怎么样,宣公?您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朕每日都勤读书,是不是与当初不太一样了?朕的学问可谓是大有长进啊!”

    宣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宣义回长安的消息,惊动了几乎所有的长安群贤,群贤得知那位男人回来之后,很是开心,当初我们还年幼的时候,这厮可是将我们欺负的不轻啊,如今我们都壮了,你回来了是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见到宣义的时候,群贤还是很老实的,在长大之后,其实他们也能感受到一些老一辈人的不容易,例如樊伉,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舅父建成康侯原来是那么的不容易,当舅父真的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啊。在廷尉当差的宣莫如同样也觉得阿父当初是真的很不容易,还有周胜之,在他的儿子整日带着狐朋狗友来偷家里的鸡的时候,他是说不出的悲愤。

    刘长设宴款待了宣义,晚上回到厚德殿的时候,皇后已经等他很久了。

    “今日怎么都看不到陛下了?”

    “哦,宣义回来了,朕在唐王府设宴款待他来着....”

    曹姝帮着刘长解着衣裳,说起了一件事,“你能不能对张不疑说一声啊,他那个妻刘妍,那么好的一个人,可他对人家却不冷不热的...成家这么久都没有孩子...这如何能行呢?他最是听你的话....”

    “哎...这都是人家的私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与其想这个,不如给朕弄点醒酒的东西来....”

    “唉...好吧,就是苦了她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

    张府之内,刘妍直勾勾的看着自家的良人。

    张不疑低着头,吃着饭,他大概是在想着什么事,紧锁着眉头,顿时就更加的...好看了,刘妍都看呆了。

    等到张不疑吃完,刘妍这才上前,“良人啊...我们休息吧...”

    “我还没....你放开...你又这..唔!”

    刘妍看着动弹不得的良人,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日子可一点都不苦。

第373章 我就是楚太子

    “诸位,我已经向陛下请令,事不成,唯死也!”

    当郅都站在新成立的通文府内,进行事前动员的时候,他的属吏们非常的激动,激动都说不出话来,浑身直哆嗦,听闻朝中新设立了机构,类比九卿,大有可为,官吏们非常的激动,纷纷要求加入,结果好不容易挤进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他们打量着上头那个年轻人,这年轻人总是皱着眉头,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有着深仇大恨一般,那眉毛不像是故意皱起来的,好像天生就是如此,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暴戾,择人而噬的样子很是可怕,而他的右手总是放在剑柄上,似乎时刻都要抽剑去砍人,就这尊容,一般孩子看到了都要被吓哭。

    看到他的模样,众人连打退堂鼓的勇气都没有了。

    郅都则是看着他们,认真的说道:“尔等都是各府所举荐的,并非我所愿,通政府不养无能之辈,若是办不好,交予廷尉以怠政之罪处置!”

    “陛下将如此重任托付给我们,当以全力完成...首先就是要合适的人来提笔,我需要三十位名士,需文笔出众,不要那些钻研经典的,只要些闻名的文士...我已经派人邀请各地的名士前往,不过,陛下只给我了七天的时日,故而,在那些名士到来之前,要召集长安内有名的文士来做这件事。”

    郅都说着,有属官问道:“郅公,天下闻名的文士,大多在楚,在吴。”

    “当今陛下不好文,长安少文士,何从去找啊?”

    “太学里多的是!”

    “我亲自前往太学,我这里还有一封名单,都是长安内有名的文士,你们要在今日之内,将这些人全部找来!”

    “若是他们不愿意前来....”

    “要么将人带来,人不来,就将头给我带回来...若是连他们的头都带不回来,那就把自己的头带回来...”

    “唯!!!!”

    此刻的文士们,大多都是王侯们的座上宾,不太好抓,可是郅都下了这个命令,他们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反正有这位主官顶着,自己执行便可。

    新成立的通文府,就在成立的当天,一群官吏们持剑从府内冲了出来,甚至还披甲,有的上了战车,有的拉来了战马,不知道的还以为绣衣开了分部呢。

    郅都领着人来到了太学,浮丘伯刚刚被放出来,却又碰到了这么一个狠人。

    刘长显然不知道,这位在他看来有些年轻稚嫩的小伙子,却是历史上整个大汉凶名最盛的狠人,大汉硬核狠人。若是说宣义的酷吏值是一百,张不疑一百五,晁错一百八,那这位起码要上千,这是酷吏中的酷吏,一生不是在吓唬别人就是在吓唬别人的道路上。

    这厮被放在地方上,杀的地方豪族人头滚滚,刘敬直呼内行,甘拜下风,杀的整个郡县里路不拾遗,甚至周围十几个郡的豪族都吓得要自愿迁徙,见到他犹如见到恶鬼,不只是豪族畏惧,连带着这些郡的郡守都被他吓得每次见到他就要行大礼。

    后来调到了庙堂,他就开始吓唬群臣,宗室,周亚夫在那时已经是朝中头号人物,谁见到都害怕,唯独他一点不怕,见到了也不行大礼,拱手就算见过了,但凡是犯法的,他都是以最狠的刑法来处置,而且完全不顾对方的身份,管你是什么彻侯还是什么诸侯之类的,照杀不误。

    弄得朝中权贵见到他都开始跑,称他为苍鹰。

    刘启的太子刘荣,他抓起来也照样用酷刑来审,吓得刘荣面无人色,想给阿父写信,郅都都不肯。

    弄得太后勃然大怒,想要干掉郅都,刘启将他罢免,送到雁门去当太守。

    然后,这位实在找不到可以去吓唬的人,就去吓唬匈奴人去了,从郅都上位到他死去,匈奴人都不敢靠近雁门郡....正如他所说的,无论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上,他都能吓唬人。

    这位的一生,可谓是传奇的一生,比某个带着几十个人去谋反的厉王还要传奇,他的名字在后来几乎就成为了酷吏的代名词,战克之将,国之爪牙。

    而这位年轻的爪牙,此刻才刚刚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之旅。

    郅都并没有对浮丘伯太过无礼,或者说,他不需要这么做就能办成这件事,“这正是天子门生为天子效力的时候!”

    只是一番话,他就从太学里召集了二十多位学子,这些都是太学里文笔最佳的文士,郅都心满意足,最后又从这里带走了几个儒家的老师,方才急匆匆返回了新府,郅都一刻都不愿意闲着,在太学之后,他又亲自前往叔孙通的府邸。

    叔孙通虽然已经卸任,可有着开国重臣和年迈属性的加持,一般人还不容易搞定。

    叔孙通很不喜欢法家的酷吏,可天子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去反对。

    叔孙通的弟子们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位,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敌意。

    可郅都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看着叔孙通,认真的说道:“我知道叔孙公的文笔最佳,若是叔孙公能相助,陛下也定然会欣喜。”

    “哈哈哈,我如今连笔都提不动了...何况,我还要忙着操办县学的事情...我们在郑县又成立了一处县学,如今....”

    叔孙通的话还没有说完,郅都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的弟子们勃然大怒,“这厮甚是无礼!!”

    叔孙通笑呵呵的拦着他们,又对左右说道:“此人绝非善类,不要招惹他最好....”

    于是乎,这一天,长安城的百姓们就看着一辆辆马车飞驰而过,有文士的叫骂声,痛呼声,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吏押着他们,不断的来回奔驰,他们都有些惊讶,互相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无碍,听闻是庙堂新设立一个抓文士的府...好像是叫什么通通抓住文士府...”

    不到一天的时日内,通文府里就塞满了长安内外的文士,这些人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只是周围那些官吏们明晃晃的佩剑让他们闭上了嘴。

    “他们完蛋了...我乃楚太子郢客的好友...稍后我就派人去告知他!”

    “那又如何...我就是在楚太子府内的宴席上被抓的,他们还是直接将我抓回来了...”

    “我就是楚太子....”

    藏在人群里的刘郢客无奈的开口说道,周围的几个文士大惊,转身一看,果然是楚太子啊。

    “太子?!您怎么也被抓过来了?”

    “我去找那个郅都为你求情,他问我召集这么多文士做什么,我说自己好此道颇有造诣,就被他给带过来了...”

    “他怎么敢啊?!您是陛下的兄弟啊!”

    郅都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众人的喧哗,他看着众人,眼神扫了一扫,随即开始分组,以六人为一组,分好了组,又对官吏们交代了几句,就将他们分别带到各个屋内去办事。这些人里,有不情愿的文士,也有急着做事的学子,甚至连闻名天下的老名士都有,在被带到各个府后,他们就按着官吏的吩咐,开始写文章。

    刘郢客乖巧的坐在屋内,身为刘交的太子,他完全没有继承一点老刘家的性格特点,不好男女色,不惹事,不爱喝酒,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无聊的时候就写点文章,跟几个文士们谈一谈诗赋什么的,算是老刘家的另类了。

    若是其他的宗室被郅都这么抓,怎么也得还一两拳,当然,那些宗室也没有抓的必要,这是要为天子书,找些丈育来做什么呢?

    “陛下怜悯天下的隶臣,这些隶臣大多都是因为天灾人祸而被迫成为了隶臣,从此受尽辱骂殴打,陛下很是怜悯他们,虽然如今风调雨顺,可以后若是出了什么灾难,就会有更多的人沦落到这个地步,故而,陛下要设立一个新的籍,允许他们转籍,并且禁止他人殴打辱骂...就以此为重心,写一篇论...好了,动笔吧!”

    这个房间里的负责人是郅都,他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陛下所吩咐的大事,希望各位能用心,若是糊弄天子,那是谋反的罪名,诛三族。”

    听到这句话,一位文士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低声嘀咕道:“够胆的就去诛楚太子三族啊...看谁诛谁...”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这文士还是很识趣的拿起了笔。

    郅都看向了刘郢客,“楚太子可以动笔了!”

    刘郢客也赶忙拿起了笔,开始书写了起来。

    在这个屋内,刘郢客是最快完成的,大概是他平日里就对这些有所研究,当他写完的时候,其余众人还在苦思冥想着,虽然不情愿,可是真正下笔之后,他们就忘却了这些事情,文人心里,大多都有比试的想法,同一个题目,他们也都想要写好了,不被同行比下去,毕竟,他们是靠名声吃饭的。

    文士们大多都会去当门客,当舍人都比较少因为没这个能力知道吧,而名声就是最好的凭证,靠着好名声,他们就可以在诸侯之间混吃混喝,写点文章吹一吹他们这类的,当然,目前的大汉文坛,排名第一的是陆贾。

    陆贾是文笔最好的纵横家,同时也是口才最好的文学家,甚至他还是贯彻了三派学说的学术大家,只能说,某位厉王拿他当一个纯粹的说客来用,还是有些太屈才了,而能追平甚至打破他地位的,目前来说大概就是贾谊了,同样的三派学术大佬。

    刘郢客很是激动的拿起了写好的文章递给郅都来看。

    郅都认真的看了起来,看了片刻,神色却有些迟疑。

    “太子...请回吧。”

    “啊???”

    “我抓错了人,请太子恕罪,请太子回去吧。”

    郅都将文章还给了刘郢客,随即让开了空位,让他离开。

    那一刻,刘郢客只觉得心碎了一地,郅都则是看向了其余众人,说道:“天子所需要的乃是最好的文章,我也是按着传闻来请诸位前来的,若是觉得自己完不成的,现在可以跟着太子一同离开。”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涨红,刚才还是一万个不情愿,此刻却没有一个愿意跟着太子离开的。

    最后,失魂落魄的刘郢客独自离开了这里,看着太子那落寞的背影,文士们面面相觑,眼里爆发出一股敌意来,迅速埋头书写了起来。现在要是被请出去那还了得,那名声不就全毁了吗,以后还怎么做人啊?怎么去混吃混喝啊?这不是砸饭碗吗?

    以后出去,别人都要指着鼻子说,“你是不是那个连郅都都不愿意抓的文士啊?”

    他们忽然意识到,此刻被郅都抓,那是一种殊荣,代表着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认可,绝对不能被他放出去啊!!!

    就在通文府内忙着要事的时候,刘郢客却孤独的走在街头,身后还有两个甲士跟随。

    此刻的刘郢客,只是觉得悲愤,我明明写的那么好,难道平日里都是错觉?我根本就不会写文??

    一架马车从一旁飞驰而过,刘郢客都没有在意,可很快,这马车又重新回来,停靠在了刘郢客的身边。

    “仲父??您怎么在这里?”

    刘郢客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几个犹子,安祥启贤卬。

    “唉....”

    刘郢客长叹了一声,看到仲父这个模样,几个人更是好奇,刘祥他们几个甚至都卷起了衣袖来,“仲父?!可是有人欺辱了你?!告诉我们,是谁啊?!”

    平日里,他们跟刘郢客是不怎么来往的,哪怕刘郢客设宴,他们也不去,不是看不起刘郢客,是因为刘郢客的宴会上没酒,也不知道这个好文的家伙为什么不会饮酒,反正就是很无趣的宴席,各个都在引经据典,除却刘安,其余人也参合不进去。

    他们拉着刘郢客来到了附近一处酒肆内,公然违背了聚饮的禁令,刘郢客耐不住他们的询问,只好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郅都只是执行命令不能说有错,只是我...才学不足啊...”

    刘安皱了皱眉头,说道:“仲父...那论可还在?”

    “给...”

    刘安低着头,认真的看了许久,“写的很不错啊...不过,仲父啊,您写的太高深了,这论是要拿给天下人去看的,自然是越简单越好,您写的如此高深,他们怎么看得懂呢?这不是因为您的水平不足,只是因为您写的太好了啊!”

    刘郢客大惊,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

    刘郢客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再次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即刻叫来店家,让他们从外买来些吃的,要款待这些犹子们,刘祥趁着机会偷偷拽了一下刘安的衣袖,“你说的是真的吗?”

    “咳咳,不要多问。”

    “那郅都到底是什么人啊?”

    刘启好奇的问道。

    刘祥摇着头,“你没有听说嘛...这厮简直就是恶三仲...”

    “祥!!”

    “简直就是恶犬!他设立新府邸,需要人手,然后吧...姑母就找了几个大臣,想让偃进去混一混资历...他居然以行贿罪抓捕了偃,说要处死偃,你不知道,当时柴武亲自去救,结果他连柴武一同扣押,说以包庇罪一同处死,刀都快落下了,最后还是张孟带着陛下诏令前往,才将几个人给带出来的....”

    “嘶....”

    刘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连偃都敢抓??还想处死?!”

    张偃很受太后疼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况张偃阿母刘乐,那是连陛下都要礼让的大姊,这是公然挑衅了太后和长公主啊...

    “那姑母和大母没有要杀他嘛?”

    “姑母急急忙忙赶到了长安,听说现在还在大母那边哭诉呢,大母也很生气,阿父被弄得焦头烂额...”

    “不过,这厮也是能办事,他这么一闹啊,他那个府内就只剩下精锐了,而且办起事来很是迅速,其他人也不敢因为他的年纪而轻视他...你看,他召集文士书写文章只用了一天,换别人来,召集五十位文士,那得用多久??”

    “那又如何?这厮居然敢抓我们仲父!!”

    刘卬很是生气,他卷起衣袖,露出那粗壮的胳膊,“今日,我非要为仲父,为姑母,为大母他们复仇,我们等这厮落单的时候,忽然袭击,以我的勇力,打他还是很轻...”

    “放屁!”

    刘祥骂了一句,不屑的说道:“柴武带着人去他府邸,直接跟他交手,然后被他给放倒了,现在还在床榻上呢...柴武啊,开国猛将啊..长期护卫高皇帝的勇士啊...你觉得你比起柴武怎么样??”

    刘卬顿时就不说话了,又将衣袖弄回去,说道:“算了,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刘郢客此刻却回到了他们的身边,众人吃起了酒,刘郢客却不饮。

    “仲父,您就吃一口吧!”

    “无碍的...若是醉了我们送您回去...”

    几个竖子不断的劝酒,刘郢客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小抿一口,他说道:“可不能让我失态啊...我这不喜饮酒的...唉....”

    众人饮了许久。

    当他们从酒肆出来的时候,刘郢客摇摇晃晃的,不知何时他敞开了衣袖,愤怒的看着周围,咆哮着:“家父楚王!!谁敢说我的文章不好?我非去捅他一剑!我的剑呢?我的剑??”

    “仲父...仲父...回去吧,回去吧...”

    “回什么回啊,贤,你去给我找几个美人!给我弄些肉来!!快去!!”

    “我今日非得入了那狗贼...敢看不起我?我要往他冠内溺!”

    几个竖子黑着脸,刘安认真的看向了刘祥。

    “往后再也不要让仲父饮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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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做官当做执金吾

    “大姊啊....偃并无大碍....”

    “何况,你要让他为官,你告知我不就好了吗?你让他跟着郅都这不是害他吗?”

    “我估计啊,郅都将他踢出去,也是出于对你的敬重啊,跟着他做事危险极大...”

    刘长笑呵呵的安抚着大姊,可刘乐却依旧很愤怒。

    “这还无碍?他都已经病倒了,是不是要死了才算有碍?我不管,这个人我绝不饶恕!”

    刘长劝着大姊,眼神却不断的看向了阿母。

    其实,刘乐发火并不可怕,也就是费点口舌,跟她多说几句,就能哄好他,主要就是阿母这里,阿母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同时对她的儿子也非常的喜爱,别的家里似乎都是更疼爱孙子,而吕后这里,却是更加疼爱外孙,张偃的受宠程度仅在刘安之下,比起刘安也差不到哪里去,老人见到他,总是笑呵呵的慈祥模样。

    因为常年不在身边的缘故,老人对他甚至更加和气一些。

    先前张偃担任郎中,守在太阳底下,结果太后就亲自为他带来吃的喝的,就是不忍心宝贝外孙吃苦,这将郎中令柴武都给吓了一跳,从那之后连柴武对张偃都是客客气气的,同僚见到他更是大礼拜见,甚至,吕后在封他为侯后,还几次隐晦的提出想要册封他为王的想法。

    异姓诸侯王啊....当初太后费力才清除干净,如今却有这样的想法,这就能看出她对这母子两人是有多么的宠爱了。

    就是这么个太后的宝贝外孙,被郅都那厮抓起来示威众人,这个效果确实给拉满了,在大汉,你抓三公都不是本事,抓太后的宝贝外孙那是真正的本事啊,抓了之后还敢用刑那就是疯子,谁会去招惹一个疯子呢??

    就是刘长,都觉得这厮有点太疯狂了。

    这件事,若是让张不疑来办,顶多也就是抓柴武,最多就到这里了,让晁错来,顶多就是抓张偃,也就到这里了,抓了他还敢用刑,刘长想起来就头疼,你立威找个别人不好吗?哪怕是去抓周昌呢?实在不行去抓赵王都行啊,这都比抓张偃要好啊,何况那竖子那般乖巧,你欺负他做什么啊。

    吕后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吕后在很多时候非常的大度,比如王陵敢正面硬怼,吕后也能赦免,可吕后这个人吧,又相当的护短,不,应该是非常的护短,就比如刘家这些小崽子们,吕后没几个对付的,甚至想要下死手,可若是外人来欺辱....就说赵王吧,吕后对他很是厌恶,可若是外人不知趣,也来欺辱赵王,想往他头上踩一脚,她铁定会将那人挫骨扬灰。

    就比如先前,胶西王刘卬玩的太过火,被国相令勉装进囚车送到了长安。

    包括刘长在内的众人都对令勉很器重,觉得他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可以重用,吕后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这并不妨碍她给令勉送了四架马车,并且让使者询问他:胶西国难道缺少马车吗??

    令勉吓得浑身颤抖,他哪里听不出吕后的意思,你抓人可以,凭什么将我的孙子装进囚车里来羞辱呢?!

    很是了解阿母性格的刘长,此刻也是有些担心,郅都这小伙子人不错,还想着留给安当三公呢,可别早早就饮了酒啊。

    “哈哈哈,阿母,这都怪我,我先前下令,让他严厉行事,生怕有不学无术的混进来,没想到,却是偃遭了罪....”

    “他今日是不是要拜见你...让他直接来这里拜见你吧。”

    “好,我这就下令。”

    刘乐悲愤的说道:“我一定要让他去给偃请罪!”

    “我偏不让他去!你这往新府内安排自己的儿子,还不跟我说,还想让我的大臣去请罪?门都没有...我就不让他去!惹怒了我现在就去将张偃那个竖子再打一顿!”

    刘长很干脆的摆出了阿父风范,一脸的蛮横,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你能咋滴?

    刘乐自然是气坏了,眼看姐弟俩就要掐架,吕后愤怒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案,两人顿时安静了。

    两人跪坐在吕后的面前,刘乐偷偷伸出手来,狠狠掐了一下刘长的手臂,刘长也不惯着,也伸出手来掐她的手臂。

    “你居然还敢还手?!你小时候我那么疼你,现在你长大了,都敢掐你大姊了!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大姊!”

    “你比我大,你就该让着我!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弟弟!”

    “乐...你也是当大母的人了!”

    吕后一句话,她那公平公正的态度一览无余,刘乐只能是生着闷气,而刘长就很得意了,看着大姊,满脸都是笑容。

    就在两人闹腾的时候,郅都终于是前来了。

    郅都前来,居然是先拜刘长,再拜吕后,刘长都忍不住质问道:“哪有当着其母亲的面先拜她儿子的道理?”

    “天下最尊贵的就是天子,哪有当着天子的面先去拜别人的道理?”

    “陛下,您看,这是今日所编写好的邸报。”

    “啊??这么快?!”

    刘长茫然的从他手里接过了邸报,认真的看了起来,第一篇文章就是关于隶臣的,其中引用了大段的文字书写了那些落魄的,出身不好的贤才们,很多都是做过奴隶的,比如伊尹,被五张羊皮换来的百里奚等等,写明了这些人悲惨的出生,以及往后的辉煌,这些内容看起来跟隶臣的新制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可在接下来呢,作者又举例,说这些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千里马很多,有的时候就容易被埋没,可能遇到牵连,遇到天灾人祸,而失去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如今设立隶臣,就是给这些人一个机会之类的。

    刘长读完了整个文章,对制度的具体内容提到的不多,大多都是这个制度的原因,以及讲述刘长的仁慈,对天下百姓的怜悯,对天灾人祸的控诉等等。

    可刘长却相当的满意,他咧嘴笑了起来,“不错!不错!”

    在第二篇文章里,方才出现了大量关于制度的看法,具体的操作办法,还有大量的好处,当然,更多的还是对陛下长远目光的赞许,敬佩,对陛下非凡才能和胆魄的赞扬....

    刘长嘴都快笑歪了。

    连着将邸报看完,刘长就忍不住将这交给了吕后来看。

    太后也是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了尾,抬起头来审视着面前的郅都,“你做的倒是不错...可为什么要选择我的外孙来示威呢?”

    “臣并非是示威,只是长公主违法,她的儿子参与其中。”

    “若是我要赦免她们的罪行,你要如何呢?”

    “那我要先询问陛下,若是陛下允许赦免,才能放过他们。”

    “如果我要让你去跟长公主请罪呢?”

    “那也得陛下下令,若是陛下要臣去谢罪,臣这就去。”

    看着阿母的眼神逐渐从愤怒走向了赞许,刘乐却有些坐不住了,这关键时候阿母可不能反水啊,她委屈的说道:“阿母...我只是想给偃找个差事...他就将偃伤成了这样。”

    吕后想起了宝贝外孙,眼神再次变得锐利了起来。

    郅都始终都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没有半点的畏惧,刘长却笑呵呵的走到了他的身边,“阿母,此三公之才也!偃那边,朕忙完了就去看望,您不必担心。”

    “你干的不错...非常好,这邸报,内容还是少了点,将驰道的事情,还有西域取胜的事情,都给加上....以前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记...你明白吗?朕再多给你十五天争取办好了交给朕!”

    刘长站在郅都的面前,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以前是怎么办的,以后就怎么办,不要担心任何人的报复,也不要忌惮任何人的身份,有朕在,你随意去做,若是有人要害你,朕先烹了他。”

    “你敢去抓不轨的权贵,朕很满意,赏你百金,佩剑...朕这佩剑,是兄长所赠送的,不能转赠给你,不过,朕以前用的佩剑,却可以送给你,就这把佩剑在,你以后办事就不必再那么迟疑了。”

    “好好办事,等你办好了这件事,朕就封你为侯,将来还让你领国相。”

    郅都一愣,神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他来这里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被训斥,被罢免,甚至是被杀的准备,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本以为陛下会在暗中保护自己,明面上让自己请罪或者受惩罚什么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天子如此强势,居然当着太后的面,就奖赏自己,甚至还鼓励自己,完全不退让半步。

    “拜谢陛下!!”

    郅都仰起头来,此刻,他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明君。

    “哈哈哈~~~~”

    刘长大笑着,将这位年轻人送出了长乐宫,吕后板着脸,冷笑着说道:“你是将我的宫殿当作了你收买人心的地方啊....”

    “好了,阿母,大姊,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去争吵,先让偃养好身体吧,庙堂不适合他,他性格柔和,等他修养一段时日,就让他去梁国吧,五哥宽厚,梁国富裕,要做的事情也不多,群臣过的也很轻松,很适合偃,就让他在那里当个九卿,先练练手吧。”

    刘乐看了看刘长,又看了看太后。

    果然,皇帝换人之后就是不一样了,刘长不像刘盈,虽然尊重太后,可若是出现了矛盾,还是敢自作主张的,直接当着太后的面就将事情给定下来,就那番话,借给刘盈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啊。

    吕后虽然还是有些心疼外孙,可大是大非她还是看得清的,这家伙确实有能力而且对皇帝足够忠诚,吕后平日里读韩子的书要多一些,对法家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些法家的鹰犬就是比儒家的好用,当然,这学术也得分人。

    比如说用法家申不害学说来治国的战国末代的几位韩王,愣是用法家治的韩国走向了灭亡,而另外一位推崇申不害学说,并且学以致用的人就发挥的很不错,这个人在华夏历史舞台上也略有名气,他叫诸葛亮。

    吕后不是窦太后,而刘长也并非是棋圣,虽然他们都有相似的点。

    刘乐是很不满的,好在,刘长在送走了郅都之后,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笑呵呵的各种求饶,算是哄好了这位大姊,等到大姊离开之后,刘长才松了一口气,无奈的坐在了阿母的身边。

    “阿母啊...这做皇帝也太难了...大小事情都要我一个人操办...”

    “好了,不必诉苦...你既然想要保下他,我就姑且原谅了他。”

    刘长对吕后很是了解,而吕后对刘长就是更加了解了,刘长的话只是开了个头,吕后就已经知道他准备要说什么。

    刘长咧嘴傻笑着,“还是阿母最了解我...”

    “别在这傻笑了...去忙你的事...对了,把王恬启放出来!”

    “啊?王恬启被关押了?”

    吕后对此只是呵呵一笑,刘长也不装了,急忙笑着说道:“好,我这就放...主要是这个人总是怕事,他若是有郅都一半,不,就一成的胆量,我都愿意重用他,您那几个亲戚,他这别说抓了,连刑都不敢用...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廷尉呢?”

    “长啊...你麾下需要郅都,张释之这样的人,自然也需要王恬启这样的人...王恬启办事稳妥,像这样的刀,就是用错了也不会伤到自己,反而是郅都这样的剑,若是用不对,当心伤了手啊...”

    “刀和剑就是用来杀人的,若是伤不了人,我要他何用?”

    “有些时候,没有砍到身上的剑,才是最有震慑力的...”

    “难道不是插到心脏的剑更有震慑力吗?”

    吕后勃然大怒,“我让你再....”

    “我去放人去啦!!”

    刘长转身就跑,吕后只能是再次平复着心情,这些竖子们都喜欢犟嘴,这祖传的抬杠一时半会怕是治不好。

    将王恬启释放之后,刘长特意在厚德殿内设宴,款待这位廷尉。

    说起来刘长其实对王恬启的感觉挺复杂的,他就像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厮作为开国大臣,能力显然是有的,何况他身体结实,也不算年迈,还是可以用的,主要就是这厮太...灵活了,这种灵活还跟叔孙通不同,叔孙通虽灵活,可毕竟是以刘长马首是瞻的,而王恬启这厮呢,就是不太愿意得罪人。

    除非刘长下死令,否则让他自己来办,那就是畏手畏脚的。

    这场宴席上,人并不多,只有王恬启,张释之,宣义三人被邀请前来。

    刘长内心有些迟疑,他想要拿掉王恬启的位置,张释之来顶替,可他一时间也没有想好王恬启适合去哪里,同时,他也怀疑张释之是否能压得住群臣,毕竟是九卿的位置,张释之还是太稚嫩了,想要对付那些老臣可不太容易,廷尉这个位置又那么的重要。

    还是宣义好啊,可惜,燕国需要他,而且他这个年纪,干廷尉容易动怒,怕哪一天被安那些竖子们给气死了。

    虽然刘长还是一脸的笑容,对他们都很亲近,可王恬启大概已经意识到了陛下召见自己的用意,脸上看不出喜色,有些落寞,张释之似乎没有发现问题,只是安心的陪天子吃喝,没有异样,宣义却皱起了眉头,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王公啊....您家里的孩子都还好吧?”

    “陛下,都无恙。”

    “嗯...听闻您的长子王中黄学问很不错,正在河西那边任职,成了家...您也是要当大父的人了啊。”

    王恬启脸色一暗,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已年迈,无力操办国事,请辞...”

    看到王恬启这个样子,刘长却又忽然有些迟疑,这些年里,王恬启辛辛苦苦,不断的从各位大臣家里搜索盔甲,也算是有功劳的,就这么逼他养老,似乎也不太合适。

    就在那一刻,刘长忽然眼前一亮,有了自己的想法。

    “王公!你这是什么话啊,若是你都年迈了,那宣公还活不活了!”

    宣义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陛下,又闭上了双眼。

    王恬启一愣,问道:“那陛下...”

    “是这样的,朕准备升你的职,让你来担任中尉,负责长安内外之安全...朕想了想,这个职位,你是最合适的,你带过兵,打过仗,会治军,同时,中尉也负责纠察,治安,有时还要协助廷尉和绣衣办事,你在这方面又很有经验...”

    第三点,刘长没有明说,这个职位需要的是一个灵活的人。

    像郅都这样的就不能放在中尉的位置上,不然整个长安都不会太平,可能第二天启,祥他们就因为驾车狂奔而被中尉给当场击杀了。这个职务要负责的很多,包括长安武库,戍兵,乃至是查案,他们也有权干涉。

    这个职位跟御史很像,完全就是看个人发挥,没有太多的限制,可以干涉的地方有很多,可以发挥出来的左右也有很多,而王恬启无论是能力,资历,性格,都非常非常的适合这个职务。

    以后找甲都不用麻烦了管理长安武库嘛,里面盔甲多的是。

    在历史上,大汉皇帝们就喜欢用这个职位上的人去做一些事,比如杀一杀诸侯王什么的,对了,中尉后来改名了,叫执金吾。

    王恬启此刻还有些懵,从廷尉大牢里出来,怎么就变成了中尉?

    “拜谢陛下!!!”

    “哈哈哈,你要好好干啊...朕对你抱以厚望...”

    刘长的暗示,王恬启也明白了,陛下这是准备重用中尉来做事啊,王恬启得罪太后的胆子没有,可奉皇令去找甲胄啊,给别人添堵啊,协助各机构做事的胆量还是有的,而且是大大的有。

    刘长随即看向了张释之,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你能做好廷尉嘛?”

    ps:群贤们多留点评论啊,没东西抄的我,都已经开始抄刘秀了,你们评论的越多,我抄的...啊,是更新也就更多是不是啊?

第375章 太子安的一生之敌

    马车缓缓来到了皇宫外,刘安翻看着手里的书籍,想着老师的注释,若有所思,马车刚刚经过了司马门,顿时就有一群甲士冲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刘安惊呆了。

    他茫然的看着周围这些甲士,他知道阿父事事都要跟秦王看齐的,可这扶苏之事就不必再跟秦王看齐了吧??

    就在刘安疑惑的眼神之中,远处出现了三个人影。

    王恬启,宣义,张释之。

    刘安急忙下车,准备拜见宣义他们,可宣义,王恬启他们脸色也很是震惊,看着一旁的张释之,不知他要做什么,张释之皱着眉头,打量着下车的太子,大声说道:“按着汉律,过司马门不下车,实为大不敬!!”

    “请太子驾车离开,再徒步过司马门!!”

    刘安听到这一句,皱了皱眉头,看着王恬启,“王公,廷尉的属吏当着您的面发号施令,难道您就不制止嘛?”

    “太子殿下...臣已经不是廷尉了,他才是廷尉...”

    张释之却再次高声呵斥道:“请太子驾车离开!!!”

    刘安咬着牙,好在他比较冷静,不像阿父那么暴躁,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驾车往后撤...王恬启额头上不由得滚落着汗水,他用力了扯了扯张释之的衣袖,“释之啊...你这才当上廷尉...还不到半个时辰呢,怎么能如此啊...太子深得群臣爱戴,太后皇后格外恩宠,你这....”

    张释之板着脸,认真的说道:“法律是天子和百姓应该共同遵守的,不应偏私,法有定规,一切都按着定规去办,只要是触犯律法的,就不能因为他的身份而赦免,如果连这都不能做到,如何能取信于民呢?廷尉是天下公正执法的带头人,如果廷尉都不敢按着律法来办事,地方也会不公!百姓难安!”

    “说的好啊!!”

    宣义忍不住拍手叫好,眼里满是赞许,这小老头从不曾如此激动,当真是后继有人啊,而且还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王恬启就面无人色了,他转身就要回皇宫,宣义却一把拉住他。

    “您要去做什么?”

    王恬启支支吾吾的,没有明说,张释之也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太子安再次驾车前来,并且步行通过司马门,这才气呼呼的回了皇宫。张释之转身看向了王恬启,认真的说道:“王公也是担任过廷尉的人,为什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呢?”

    “哪有一上位就来呵斥太子的廷尉呢?!那是国本啊!”

    “哪又如何,若是天子触犯了律法,我也当秉公去处置,何况只是太子呢?!”

    “我...你!糊涂!你这是取死之道!”

    “我真的就不该举荐你当廷尉!是我看错了人!!”

    “王公可以回去弹劾我,若是能说动陛下罢免我,就不算是看错人了。”

    张释之跟王恬启大吵了一架,说罢,他不再理会王恬启,拉着宣义的手,两人聊着天就走出了皇宫。

    王恬启也很愤怒,拂袖而去。

    张释之在回到廷尉府之后,召集了几乎所有的属吏,并且按着汉律向他们进行了临时的抽查,有八人没能通过张释之的考校,随即被罢免,张释之认真的对他们说道:“身为廷尉官吏,若是连律法都记不住,那还要如何秉公办事呢?亭长要任职,都得熟背汉律,你们这是连做亭长的资格都没有啊!”

    随即,他下令道:“廷尉要执法,首先要带头恪守律法,从今往后,若是廷尉官吏犯法,罪加一等!”

    一番举动,使得廷尉官吏们是无比的惊讶。

    刘安没有想到,他的噩梦来的如此之快。

    作为长安有名的团伙老大,他们一瞬间就成为了廷尉的打击目标,他们触犯的律法实在是太多了,像过门不下车那完全就是小意思,甚至都没有人放在眼里,可是,张释之却不肯如此作罢,次日朝议里,张释之便上书皇帝,要求按着律法来惩罚太子。

    按着律法,过司马门不下车的,要施行笞刑,笞十。

    刘长完全惊呆了。

    他坐在上位,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张释之,问道:“你要打朕的太子?!”

    “太子触犯律法,应当受到惩罚!”

    “这件事,以后再论。”

    “请陛下严惩!!”

    召平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训斥道:“太子何其尊贵,岂能用刑?!”

    “太子尊贵,那楚王,吴王,赵王他们如何?陛下的其余皇子,宗室子弟如何?开国的功勋,他们的后代如何?这些人难道不都是尊贵的人嘛?今日陛下因为太子的身份就赦免他的罪行,往后地方就会效仿陛下,遇到身份尊贵的人,就不敢惩罚他,那些身份尊贵的人,就要仗着自己的身份来随意的践踏律法,这难道是正确治理国家的行为嘛?!”

    “陛下乃千古一帝,明君也,岂能因为儿子的缘故就藐视律法呢?陛下先是天下人的皇帝,然后才是太子的父亲!请您严惩!!”

    暴躁如刘长,听到张释之这么一番话,顿时也说不出话来,几次想要开口辩解,却又停下来,唉,只恨当初逃学,没有跟着盖公好好学习,书到用时方恨少,居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了。

    好在,太子最坚定的簇拥者召平再次起身,这位“太子舍人”愤怒的说道:“刑不上...”

    “刑不上大夫?呵,召相若是要以过去的律法来处置如今的行为,何不先劝说陛下,废除各地郡县,还政与诸侯呢?”

    “你...我...”

    看着这位年轻的廷尉大杀四方,群臣都惊呆了,陛下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勇的吗??

    随着刘长执政的时日变长,各地的大臣都开始年轻化,从庙堂到地方,很多重臣都不到四十岁,几乎都是在三十岁左右,甚至二十多岁,这些人没有过去的老臣们那么办事稳妥,做事很激进,可问题是,他们是真的敢去做,啥都敢去做,完全不被束缚。

    面对张释之的逼迫,刘长也只好起身,“是朕管教不严,往后定然好生管教...这次就饶恕太子一次,往后他不会再这样了。”

    张释之这才跳过了太子的事情,矛头随即指向了最近大出风头的郅都。

    “通文府令郅都,肆意抓人行凶,公然践踏律法,你有什么资格去抓人?你按着什么罪名去杀人?!”

    张释之怒气冲冲的看着郅都。

    苍鹰缓缓抬起头来,直视张释之的双眼,两人隔空对峙。

    老臣们就只有吃瓜的份了,窃窃私语,这两人若是干起来了,谁能取胜呢?

    同为法家,两人的办事原则却截然相反,郅都是以敢抓敢杀而闻名的,恶名昭著,人见人怕,哪怕是犯下一点小错误,在他手里可能都会被斩首,以重刑来达到治理天下的目的,用暴虐的手段来惩治罪犯,一切以天子马首是瞻,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张释之呢,是以公正严明而闻名的,他跟郅都的共同点是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他都敢去抓,可不同的是,他是按着律法来行事的,你触犯了什么罪,就是什么刑法绝对不过过量,也不会轻易赦免,至于天子嘛...这位的名言就是“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共同”,说的通俗点,就是“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张释之可不只是弹劾郅都,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群臣,众人顿时意识到,廷尉要成大麻烦了啊。

    就如众人所猜测的那样,廷尉的风格迅速变化,变得甚至比宣义时期更加...严格。

    太子刘安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

    张释之就盯着他来刷政绩,刘安,刘祥,刘启,刘卬这几个在第二天就被抓到了廷尉,而城阳王刘章一如往常的来廷尉捞人的时候,却没有能如愿,张释之按着律法,河西王城内纵车,罚两盾,北庭王纵车,在甲士逮捕时想要逃走,罪加一等,罚四盾,二甲。西庭王拘捕殴打甲士,贬为城旦。

    太子不曾驾车,可在车上,罚一盾。

    刘章无奈,这罚款好说,可是这贬为城旦...最后还是太后出面,要求张释之从轻发落,张释之方才将贬为城旦改成了笞十,由张释之亲自来执行,刘卬的屁股都被抽烂了,也就是刘卬身材高大,体格强壮,换个人来,那都不好说。

    从那之后,这五人组顿时安静了,出皇宫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他们五个都怂了,其余那些群贤更是惊惧,压根就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一时间,整个长安变得无比的安宁,治安大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除却针对上层权贵之后,张释之还亲自前往各地,询问地方官吏,是否有不让他们越级上诉的行为。汉朝的律法是这样的,最先是县衙来判刑,若是你觉得县衙的判决不公,可以上诉,到郡里,还是觉得不公,可以再上诉,到廷尉。

    当然,如果廷尉觉得县衙的判决是公正的,那上诉的人就要承受双倍的惩罚。

    如果廷尉觉得县衙和郡县判决不公,那县衙和郡县判你什么罪,他自己就要受什么罪。

    大汉这个制度很是完善,主要是因为这个制度是秦...咳咳,是因为大汉强盛,律法方面的人才辈出,故而律法得以完善。

    可县和郡一般是不给这个机会的,他们当然也担心廷尉最后翻案,故而各种恐吓百姓,或者采取强制手段,张释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了上诉者会受到双倍惩罚的标准,对判决不公,上诉即可,不必再受到双倍的惩罚。

    廷尉官吏大惊,急忙说道:“天下受判决者何其多,若是您如此规定,只怕天下罪人都要不断的上诉啊!”

    张释之回答道:“这不是很好嘛?律法是决定生死的大事,难道不该多次认真的查实嘛?”

    官吏又说道:“廷尉官吏将无宁日啊!”

    张释之愤怒的训斥道:“若欲享太平,何不回去耕作,来廷尉做什么官吏呢??”

    在取消了这个制度后,张释之多次派人前往地方,询问犯人,上诉时是否被地方所阻止,有没有恐吓,或者强制判决,有没有对判决不服的地方等等,又重新审视以往的卷宗,廷尉大规模的活动,竟然是发现了有三百四十起强制犯人不许上诉的案件,张释之按着律法,罢免或者将这些人下狱。

    地方上诉者不断的前往廷尉,乃至各国的廷尉,张释之要求各国廷尉不许怠慢政务,要认真的执行。

    就在这个时候长安里又发生了一起大案。

    有人偷窃了汉高祖庙里的玉环,被卫士抓获。

    刘长暴怒,责令廷尉严惩盗犯,将其族诛。

    张释之依照律法,判处斩首弃市,长大怒,坚决要求族诛,张释之据法以争,说道:“依照法律,偷窃的最高刑法就是斩首弃市了,盗窃宗庙器物就诛灭全族,如果以后有人偷挖长陵上的一抔土,又该如何处罚呢?”

    刘长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便不再反对。

    经过这些事,张释之的威望高涨,天下百姓高呼:“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

    .......

    “四哥....回去之后,要铭记二哥的话,不要熬夜处置奏表了...这些东西是我送给犹子的...”

    刘长亲自站在城门口,很是不舍的握着四哥的手,再三叮嘱。

    刘恒早就该离开的奈何,奏表实在是太多了,一篇连着一篇,刘恒觉得,再待下去,就真的要变成长弟的丞相了,这才找了个机会,跟太后请辞,终于准备返回吴国。

    刘长自然是很不舍,难得有这么好用的一个工具哥。

    刘长在嘱咐刘恒的时候,刘恒同样也是嘱咐道:“长弟啊...你国内的这些大臣啊...法家的太多了,还是得多用其他学派的,法家是好用,可用的多了...你也是读过史书的,应该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嗯,兄长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刘恒看着弟弟那坚决的目光,心里也不知他是真的懂了,还是假装自己真的懂了。就在此刻,刘安他们也围了过来,刘启死死拉着刘恒的手,“阿父...我这暂时还不能去西域,能不能让我暂时回吴国呢?”

    “对,对,仲父,我也想去吴国!”

    “仲父!也带我去吧!”

    众人大叫了起来,眼里满是迫切。

    刘恒很是欣慰,这些竖子们还是重情的,不枉自己疼爱这些竖子们,他正要安抚,就听到刘卬说道:“仲父啊...这长安是待不下去了,奸贼当道啊...那张犬真的是无法无天啊...您看他给我打的...我现在坐车都觉得屁股疼...”

    “是啊...我那天就在酒肆饮酒,他的人就说我们违背了聚饮,直接就给抓起来了!”

    “这厮对百姓甚是亲切,满脸笑容,对我们就跟对待仇人一样....”

    刘恒顿时就明白了,好嘛,原来是长安混不下去了,准备来祸祸我吴国啊。

    想到这里,他顿时板起脸,训斥道:“张公严厉执法,若是你们不去触犯律法,他又怎么会这样对待你们呢?!”

    他严肃的说道:“往后你们若是敢对张公不敬,我绝不饶恕你们!”

    在义正言辞的将竖子们训斥了一顿后,刘恒带着邓通就离开了这里。

    送走了刘恒刘安等人无奈的长叹,跟在刘长的身边,一同返回皇宫。

    “阿父啊...你就任由这狗贼如此欺辱您的儿子嘛?他这就是跟我过不去啊,我去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一点点的过错都抓着不放...”

    刘安说着话,以他的性格,真的很少会这么生气,也不会如此的痛恨一个人,可这个张释之啊,那是真的不当人啊,刘安只要出皇宫,身边就绝对有廷尉的官吏盯着他,据说是张释之下令,廷尉官吏只要是能检举一个不轨的权贵,就能得到赏赐,而大汉最大的权贵是谁呢?

    也就是太后不出门,刘安甚至觉得,若是太后出门,这厮也敢派人去盯着!!!

    张释之自己疯还不算,愣是带着整个廷尉一起疯。

    听到刘安的话,刘长也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当初啊...我也曾有过这么一个痛恨的人,他当时到长安,也是盯着我不放,将我抓走了好几次,还动手打我...呵呵,当时也就是我年幼...”

    “啊?那阿父是如何报复的?”

    “我入...娶了他的女儿。”

    刘安一愣,随即醒悟,“是外大父!!”

    “是啊...”

    刘安沉吟了片刻,问道:“阿父,您说张释之有没有女儿呢?”

    “不知道。”

    刘安恨恨的说道:“吾未壮,壮则有变!”

    刘启拍了拍刘安的肩膀,大义凌然的说道:“安啊,不能这么想,做人要大度!岂能如此记恨呢?他秉公办事,这也是他的职责啊,岂能因为得罪了你就想要报复他呢?你看看我,我就从来不在意这些,哪怕有人得罪了我,我也从不会嫉恨...大度些!无碍的!”

    .......

    长乐宫内,王恬启低着头,正在跟太后叙旧。

    “太后不必动怒...张释之并非是诚心与太子作对,各地权贵极多,又多不法之人,张释之如此对待太子,其余权贵也就不敢再触犯律法了,他这也是为了大汉天下而考虑啊,他并非是卖直求名之人,他对百姓很是友善,不滥用刑法,亲自在各地巡察,访问民间的情况,惩治奸贼...有权贵恐吓他,甚至派人杀害了他家的犬...他也不曾退让半步...”

    “他还很年轻,却已经想着要修改律法,大汉的律法完善,估计就要落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了,请太后对他稍微宽恕一些,原谅他的冒犯,先以天下为重....”

    吕后瞥了他一眼,问道:“我听闻张释之与你不合,还多次弹劾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求情呢?”

    “因为臣不如他。”

    ps:帝用不疑,错,季,都,行峻法。——《史记》

    都先严酷,帝劝以宽;季先宽和,帝劝以严。——《圣略》

第376章 怎么特么的又是你?!

    这座以灰白色的石头来铸造出的城市,带着一种天生的生硬质感,带着冷峻的美,阴冷坚硬,却是缺少了几分朴实与人味,充斥着冷峻与神秘,城池内的街道分明,也并非是大汉那种大开大合连绵不绝的建筑群,却颇有大秦的对称美。

    城内的这些建筑,大多都是围廊式的,有着高大的柱子,高大且空旷,这些柱子都很是精美,虽然高大,却没有沉重或者粗笨的感觉,刚劲,质朴,有力,高高耸起,上头雕刻着各种植物,动物,乃至是人的画像,强健有力,浮雕同样很是精美,如此多的浮雕却并不让建筑群显得太过浮夸,简单,直白,却带着一种震撼力。

    城内,有人正在缓缓走过,他们的模样奇特,深深的眼眶,微卷的头发,身材高大,他们的服饰也很奇特,普遍偏白,宽松,仿佛将麻袋套在身上,然后再用鲜艳的绸带系在腰间,有些人头上还带着草环。

    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不过数百人,此刻他们的手都被捆绑住,彼此之间也有绳索捆绑着,低着头前进,而在他们的身边,则是满脸横肉的匈奴人,高高挥舞着手里的鞭子,稍慢了些,就要挨上几鞭子。

    除却这些人,更多的都是那些随意用个东西盖着身体的人了,这些人并不必这些披麻袋的要高大,肤色稍黑,相貌截然不同,同时,他们要更加脏,光着脚,身上本来就带着锁链,甚至都不需要匈奴人去捆绑,非常的温顺。

    稽粥站在那白色大殿的柱子边,眺望着远处这些俘虏,微微眯起了双眼。

    “哈哈哈,兄长!别看这城池小,城内堆积的物资那叫一个多啊,酒,肉,要什么有什么,还有那些美人...兄长你是不知道啊...”

    “好了!”

    稽粥打断了护涂,冷冷的说道:“我让你先攻,不是让你先去享受的...不过是攻破了一个小城,你就如此得意,若都像你这样,何时才能反攻草原,夺回故土?!”

    护涂一愣,低着头说道:“这里多好啊...我们打不过汉人,还回去干什么...”

    “我们先前的战斗,有赢有输,败给他们,并非是我们的士卒不够强大,只是因为我不如韩信,韩信迟早会死,你怎么就敢说这般丧气话呢?!”

    稽粥更加生气了,护涂迟疑了片刻,问道:“兄长,我们等到那个韩死了再打回去?谁知道是他先死还是你先死啊...何况,他死了之后,再出一个比他更厉害的怎么办?”

    眼看大哥就要发火了,护涂连忙说道:“兄长,就先不说汉国的事情了,说这里吧...这里的敌人跟我们先前遭遇的那些人不同,他们的建筑和服饰更像是大宛人,却又不完全相似,还有啊,他们说自己是有大王的...叫什么偶课啦地德...我也记不住了,反正他们说这个人一定会来复仇...”

    稽粥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这些人打起仗来如何?”

    “哈哈哈~~~”

    护涂顿时笑了起来,他满脸得意的说道:“兄长有所不知啊,这些人比原先我们遇到的那些野人要厉害的多,不过呢...哈哈哈,也就是西域诸国的水平,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若是说大汉和匈奴是五五开或是四六开,那两大帝国周围的那些附属,基本就是九一开,无论是大汉的强兵,还是匈奴的铁骑,都能轻松一打五,乃至一打十。匈奴也看不起这些草原上的邻居,却很乐意用这些仆从军来跟大汉作战,反正死了也不可惜。

    大汉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常常征用这些“雇佣兵”来跟匈奴作战,反正死了也不可惜。

    匈奴和大汉的军队数量其实没有后来人所想的那么多,尤其是匈奴的士卒,因此,汉军的功勋表上,像卫青这个级别的,一战能诛杀几千匈奴人,就已经是大胜,而对匈奴之外的,就是数万数万的杀,卫青对匈奴单战役最大的斩首数是一万九,这个就已经能让匈奴人伤筋动骨了。

    匈奴对大汉同样也是如此,斩杀的数量并不多,两大帝国交战,死的仆从军最多....

    而稽粥如今所来到的地方,显然就是大夏,也称为巴克特里亚王国,这是一个希腊王国,同样属于亚历山大大帝的遗产。而匈奴人先前所遇到的,就是北部那些原住民。

    而历史上的大夏国,则是被塞种人所攻占的,塞种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攻占他们呢?是因为月氏人将他们驱逐到这里的,那月氏人为什么要驱逐塞种人呢?是因为他们被匈奴人所击败,被迫迁徙。

    简单来说,这大夏对匈奴而言,就是我击败的敌人所击败的敌人所击败的敌人的国家。

    这倒不是说大夏国战斗力不行,他们采用亚历山大大帝的战术,装备精良,将士精锐,战斗力高主要就是....人少了点,按着西方史学家的记载,大夏国在此时的城池守军数量足足有三百人...毕竟是希腊式的国家,他们的军队必须要有公民才能担任,而希腊人在这里本就不多,成年男性公民...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

    匈奴哪怕是丢出一个都侯,都不只是三百人啊....何况在武器,战术,将领等方面,匈奴人也未必就差到哪里去,若是让亚历山大跟冒顿碰一碰,冒顿也未必会输。

    护涂对这些人是相当的鄙夷,可心情也格外的激动,“兄长啊,我们原先还担心他们的军队呢,如今看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这里简直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宝地,我现在若是见到了汉军,我非得抱着他们亲一口...我们拥有这里,还需要什么故土呢...”

    听到弟弟这么说,稽粥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担忧。

    护涂急忙说道:“兄长!下令吧!”

    “对这些人,根本不用分成两军,我们直接让各个都侯带着本部人马去作战,去攻占所有看到的城池,我们在这里可以建立一个比原来还要庞大,还要强大的帝国!!”

    稽粥瞥了他一眼,“攻占很简单,可治理却不容易...不要杀害那些穿麻袋的人,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有学问,或许还有用,将他们暂且囚禁吧,至于那些黑的,随你处置....”

    “还有,不要急着去攻占附近的城池,先整顿军队,治理如今得到的城池,对他们进行管理,这里不是草原,我们要效仿汉人...治理好这里才行...”

    护涂开开心心的就出发了,治理的事情交给大哥就好,他就喜欢欺负人的这种感觉,这里的敌人本身很傲气,看到他们匈奴人,甚至还敢开城门出来驱赶,拿着棍子出来驱赶!他么的大汉都不敢这么干啊,傲就傲吧,战斗力还低的可怜,方才那座城池,完全就是护涂带着自己的亲兵打下来,一轮冲锋就给带走了...

    在这些年里,大汉通过对匈奴的作战,出现了很多的将军,包括周亚夫这些群贤,都是在汉匈大战里所发育起来的,当然,匈奴人也通过与大汉的战斗,诞生出了诸多的将军,士卒战斗经验更是丰富,打这些人,简直就是大象踩蚂蚁....

    护涂脸上满是兴奋,领着骑兵,朝着南方冲锋而去。

    “我一定要打到最南边,看看哪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

    “这里就是谌离??”

    “这哪里是个国啊...”

    刚上任不久的滇国太尉柴奇不屑的看着周围,在萧延担任滇国相后不久,柴奇也被派到这里担任太尉,而柴奇能当上太尉,完全是因为先前讨伐巴蜀的战功,以及在后来西域之战的杰出发挥,这跟他那位当郎中令的阿父柴武,以及好兄弟刘长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而柴奇来这里,主要就是负责动用“雇佣军”,也就是巴蜀的蛮夷军队,别看这些蛮夷身材矮小,不像是能打的,可若是在山地里,那还真的不怕任何人,当初周亚夫带着北军在山沟沟里打这些蛮夷,那都吃了不少的亏。

    刘长表现出了对他们的偏袒,如今的两个郡守对他们又很友善,因此他们就从反贼变成了大汉的军队,可以理解为大汉山地军团,而这些军队肯定不能让巴蜀将领带着来滇国作战,也不可能交给滇国的封君来作战,因此只能派人去统帅他们,柴奇也就这样来到了滇国。

    此刻,滇国的那些封君们满脸堆笑的站在他的身边,柴奇这个人的性格是很符合群贤的,而且还是那种正宗的群贤,好奉承,喜欢享乐,因此他在这里跟那些封君们相处的很是不错,常常跟他们一起去打猎,吃肉,喝酒,相互奉承什么的,滇国封君就吃这一套,这些人还保留着楚国原贵族的很多习惯。

    这种习惯,往坏里说就是喜欢排场,喜欢做些无用功,楚人似乎都有这个毛病,例如高...咳咳,例如刘如意!

    柴奇正合他们的胃口,同样的好排场,好面子,搞些有的没的,玩的不亦乐乎。

    此刻,有封君景乘指着远处说道:“那位就是谌离王.....”

    “王??他也配??”

    柴奇满脸的不屑他的不屑也是有原因的,他平常接触的都是什么王,唐王,赵王,吴王,看看这谌离说是国,可连个城墙都没有,这里是他们的王城,却是建立在半山腰上的,依山傍水,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很多建筑就是随意的修建在树边上,或者石头边上,简陋的令人发指,还有很多房子是建在树上的。

    而那些士卒柴奇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算是士卒,反正就遮挡了一下下身,身上涂满了各种不知名的东西,手里拿着木头做成的矛,眼神猥琐,三三俩俩站在一起,大声的说着什么,什么战术,军械,什么都是不存在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部落,甚至还是个最差劲的部落。

    就是隔壁那个被长沙国给出兵灭掉的夜郎国,都比这个要强大啊。

    在大汉的西南角落里,有南越国,滇国,以及夜郎国这三个稍微大点的,其中以南越最强最大,以夜郎最小最弱,而长沙国相灌婴先前派人去巴蜀协助自己的儿子“找贼寇”,夜郎国当即进行战备状态,大概是以为边境线上的骑兵是冲着自己来的,灌婴哪能忍得了这个,认为夜郎国对大汉别有用心,顿时带着人就杀进他们国内,将夜郎国王杀死。

    将夜郎国改为了长沙国的四个县。

    而就是夜郎国,估计在各方面也比这个所谓的“谌离国”要强盛,倒不是说这些人战斗力低,只是他们压根就没有建国啊,这纯粹就是部落,根本就不能算是国家。

    而这位“谌离王”在到来之后,则是指手画脚的开始说起话来。

    柴奇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到自家的封君跟他们交谈。

    “这厮在说什么??他到底愿不愿意与大汉经商?”

    封君愤怒的说道:“太尉,这厮让我们留下军械...”

    “什么?!老狗!”

    柴奇大怒,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猛地给了对方一下,那位野人首领大概是没有想到柴奇会动手,直接被利剑刺穿了胸口,倒在血泊里,柴奇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冲!!!”

    不到一个时辰,谌离国就灭亡了...他们的大王甚至刚刚说完了见到汉人的第一句话,就被杀死了,至于他的那些野人军队,在看到大王死去之后,各自逃离,躲在山林之中,柴奇自己也很奇怪,当他坐在城内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茫然。

    “我是不是....灭了一国???”

    “太尉手刃贼酋!覆灭不轨之国!战功赫赫!”

    “哈哈哈,对呀,我这个战功是不是可以封彻侯了?我灭了一国啊!”

    柴奇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的大笑着。

    谌离,这个随随便便就成立的国家,也就这么随随便便就灭亡了,这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国家,只是一个部落的定居点,那些占领了这里的野人们,也不知逃到了哪里,柴奇所带来的巴蜀军队,居然都没有能追到他们太多人,他们就好似神秘消失在了这里。

    “他们肯定是往西北或者西南方向跑掉了!”

    “那里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道路,通往不知名的地区!”

    柴奇非常的肯定,他认真的看着周围的将士们,说道:“你们要抓住更多的野人,跟他们询问那条道路,一定要找到他们逃走的那个道路...他们抓住的那么多的俘虏,肯定都是从那边抓的,而且,连他们都能抓住那么多的俘虏,我们岂不是能抓住更多?!”

    “我要灭国,我要斩首俘虏数万人,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勇武!!”

    这里存在着大量的俘虏,只可惜,柴奇无法与他们进行任何的交流,至于那些野人,封君们倒是可以勉强交谈,只是,这些野人想要抓住很困难,而且他们似乎对被抓非常的抗拒,通常在即将被俘虏之前,就会想办法自杀,封君们告诉柴奇,这是因为这些野人们会吃掉俘虏,因此,他们也认定汉军会吃掉他们,故而想办法自杀,生怕被活食。

    柴奇只觉得反胃,蛮夷就是蛮夷,像我们吃人都要先烹好,这些人居然生吃!!!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巴蜀军队的搜索之下,他们终于是成功的抓住了一个地位比较高的野人,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条前往西边的道路,而这个道路,则是长期被这些野人所占据着,他们凭借着这个优势来控制往来的贸易,通过贩卖两边不同的商品,成功为自己建了国。

    按着这些人的描述,西边的人毫无战斗力,非常好抓,而且从不反抗,最合适拿来做奴隶,他们长期活跃在那里,不过,往南就是大海,过了路得朝北,才能抓得住人。

    柴奇便令他带路,带着军队一路朝着西边走去。

    他的心里无比的激动。

    “等到了那里,我就一路往北,不断的攻占各地,我倒是要看看哪里是什么模样!!”

    ......

    “你现在就给我释放那些文士!你根本就没有权力去抓住他们!!”

    “我奉天子之诏令。”

    皇宫之外,张释之领着甲士拦下了郅都的马车,两人再次对峙。

    张释之冷笑着说道:“陛下的诏令,是让你编撰邸报,可曾让你抓人让你私自对他人用刑?!”

    “陛下让我去做事,具体该怎么做,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有文士上诉,指责你捆绑他,殴打他,恐吓他...这就跟我有关系了。”

    郅都眯了眯双眼,问道:“公既然按着律法来办事,那天子若是犯法,又该如何啊?我抓这些人,是天子所同意的,具体该怎么办,我也请示过天子,当今陛下洒脱不羁,不知触犯了多少律法,您既然铁了心要按着律法办事,为什么不先去皇宫里质问陛下呢?”

    “您如今所根据的律法,是天子下令群臣,让他们来拟定的,天子的命令若是与律法冲突,您该怎么办呢?”

    郅都一番话,便让张释之陷入了沉思之中。

    “陛下的命令如果与律法冲突,那我就会面见陛下,让他改变命令!”

    “不过,如今的事情,不是在陛下,而是在你...来人啊,将罪人郅都拿下!带回牢狱!”

    就在张释之即将动手的时候,远处却有一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都给我住手!!!”

    两人一同看去。

    来人正是张不疑。

第377章 您准备什么时候去挖留侯的鼻子?

    一时间,法家的术,势,法三派聚集。

    郅都麾下的官吏们本都抽出了宝剑,在看到张不疑到来之后,即刻收起了剑,而包围着他们的那些廷尉甲士,也是连忙后退,不敢再前进,张不疑皱着眉头,神色很是严肃。

    “张公!”

    “张公。”

    张释之和郅都两人分别拜见了他,张不疑板着脸,打量着他们两人,“陛下重用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争斗的吗?!廷尉的案件都已经审理完了吗?通文府的邸报都已经完成了吗?!”

    两人虽然凶狠,可面对当朝三公的训斥,也没有继续顶撞。

    “都跟我来!”

    张不疑挥了挥手,让其余官吏和甲士们先回去,自己则是带带着郅都与张释之两人朝着皇宫内走去,走在路上,三人沉默不语,张不疑一路将他们带到了厚德殿之前,随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再次审视着他们。

    “等进了厚德殿,但凡我听到你们彼此弹劾一次!我就将你们两个人一同斩首...知道了吗?!”

    “唯!!”

    两人再次行礼。

    张不疑这才领着两人走进了厚德殿内,“陛下~~~”

    刘长并非是独自一人,在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大臣,而这人张不疑是认识的,正是刚刚从西域那边回来的陆贾。陆贾这些年里可谓是大出风头,先是出使西域,一手挑起了匈奴的内战,随即出使西域,使得匈奴后方大乱,在击退匈奴之后,陆贾又通过高超的外交手段,成功让西域诸国归顺大汉。

    当陆贾返接到天子诏令,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忽然就变得很受欢迎,从河西到陇西,再到长安,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地方官吏,还是当地的名士,都是纷纷拜见,用很高的规格来宴请他,甚至还有一些年轻人拦住他的车,希望能拜在他的门下。

    这让陆贾很是困惑,难道我在西域做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大家所知道了?

    可详细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如此尊重自己是因为老师的缘故,说起来陆贾跟张苍算是师出同门,只是,不同于张苍这种长期跟随在荀子身边的真传,陆贾只是有幸跟荀子请教过学问而已,不过,这位不算太正式的弟子,却是荀子诸多弟子里思想最偏向他的。这也没办法,谁让荀子的弟子们都不靠谱呢。

    愣是没有一个是对得起荀子的。

    李斯,韩非就不用说了,他们甚至都不是儒家的,而学儒的如浮丘伯,可浮丘伯学完之后投了谷梁,有张苍,一个无论是言语行为还是模样都不像儒的儒,跟着荀子学诗的毛亨,可他也已经开创了自己的派系,到最后,好像就只有陆贾是荀子弟子里最有名,并且保持了荀子真传,没有走太歪的。

    当然,作为荀子的弟子,一点都不走歪是不可能的,陆贾在学儒之后,又学黄老和法,反正不是正统的儒,不过他没有其他师兄弟那么偏,那么奇特。

    荀子坚信任何人都可以成圣,坚信人定胜天,大概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不会太多的干涉弟子们的选择,任由他们各自去追寻自己喜欢的学问。

    在某位厉王的干涉下,荀子的地位不断的提升,连带着张苍,陆贾,甚至贾谊等人的地位都开始提升,如今已经出现了很多专门钻研荀子学问的名士们,都希望自己的钻研成果能被天子所看重。

    陆贾刚刚回到长安,刘长就迫不及待的将他接到了皇宫里。

    张不疑坐在了刘长的另一边,至于郅都和张释之,就只有站着的份了。

    刘长指着他们两个人,笑着对陆贾说道:“陆公啊,这就是朕的鹰犬啊!”

    在此刻,鹰犬并非是贬义,狩猎在此时是很隆重的活动,而鹰犬都是在狩猎中能起到大作用的,同时以忠诚和勇猛来闻名的,并不算是辱骂,除非你是用来反讽。

    陆贾打量着面前的这一鹰一犬,他还没有回到长安,就已经听说了他们的事情,虽然是儒生,可陆贾对这类人并不厌恶,毕竟,他也钻研过法家的学问,钻研的还是韩非之法,也就是法术势合。韩非在法家里算是一个例外,他的学问里几乎囊括了商鞅之法,慎到之势,申不害之术,学他一个人的学问,就能跟这三位同时过招。

    而庙堂里还有谁是学韩非子之学的呢?当然就是那个在南越跟申屠嘉掐脖子的晁错。

    如今法家三派就已经如此热闹,若是晁错再回来,那局面就更加...难看了。

    “陛下能有这么多的贤人辅佐,这大汉天下,定然是更加的兴盛,我在地方时,他们都说陛下乃千古一帝,陛下的贤明就是这样了,哪怕是隶臣也能感受到您的仁德,哪怕是您的敌人也要折服与您的品行功德....”

    陆贾笑呵呵的赞叹了一句,随即又看向了张释之,询问道:“听闻您废除了连坐法,又不再以双倍的刑法来对待上诉失败的人,这是为什么呢?”

    张释之认真的回答道:“我认为,一个人犯罪,因为他的缘故,就要将他的邻居,他的主官,他的亲人全部下狱,因有罪的人而去迫害无辜的人,这是不正确的行为。”

    “那为什么要支持百姓们去上诉呢?您或许不知道,那些犯罪的人,都不愿意轻易认罪,您给与了他们上诉的权力,他们就会不断的上诉,往后地方处置罪人,都会变得非常困难,廷尉官吏就要受苦啦!”

    张释之认真的回答道:“刑法是关系到人命的事情,若是因为怕麻烦,怕拖延时日,怕官吏劳累,就随意的施行律法,那若是有无辜的人因此受到惩罚该怎么办呢?便是有一千个恶人上诉拖延时日,但凡能确保一个无辜的人能幸免,那也是值得的。”

    “好!您说的很好,实有卫鞅之风也!”

    张不疑冷笑着,说道:“就是太有卫鞅之风了,连对待太子的行为都是一样的,我阿父都吓坏了,就怕哪一天张公就要冲过来挖了他的鼻子,往他的脸上刻字!”

    张释之脸色一沉,没有多说什么。

    刘长皱着眉头,“留侯怕什...”

    忽然,刘长反应过来,忍不住的拍手大笑了起来,“朕懂了!!商鞅挖了秦国太子老师的鼻子,往他脸上刻字对不对?”

    陆贾眯了眯双眼,笑着说道:“陛下英明!不过,真正应该害怕的人是释之他自己啊,若是学商鞅,学出个车裂又该怎么办呢?”

    张释之没有反驳,郅都却忍不住说道:“有商鞅之志,有商鞅之为,车裂又有何惧呢?!”

    陆贾大笑了起来,“是我失言,陛下这鹰犬和睦,相得益彰,我先为陛下贺!”

    听到这句话,郅都回过神来,嘴角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刘长看着他们两人,认真的说道:“朕让你们过来,不只是让你们见一见陆公,还是要你们来辅佐陆公的...陆公返回长安,是为了操办一件大事...若是陆公有事吩咐你们,你们要听从他的命令,绝对不能为难他...尤其是你,释之!”

    “若是你再以什么律法来拦着陆公不让他做事,朕可饶不了你!”

    “还记得上次玉杯的事情吗?”

    “臣知道了...”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有名的案件,祖庙的玉杯被偷,张释之坚持自己的判决,说服了天子,可很少有人知道,在当时,刘长发现自己说不过张释之后,就决定文的不行来武的,愣是将张释之压在身下一顿打,打完才同意了他的判决。当然,这种影响天子名誉的事情,外人是不怎么知道的。

    两人还是恭敬的保持着听令的模样,站在天子的面前。

    刘长却拉着陆贾的手,说起了大事。

    “西域诸王什么时候赶到?”

    “大概就是在月末了,臣特意安排,让他们一同前来,此刻就在河西聚集...他们前来长安,也是彻底成为了陛下之臣,我这里有个名单,请陛下看着来操办,有几个人是不服气,陛下可以对他们苛刻一些,让他们感受到大汉的强大,有几个是非常敬佩您的,请您平和的对待他们...还有这些人...”

    陆贾不愧是出色的说客,他说动了西域的诸王来朝见刘长,正式成为大汉名义下的小诸侯王,朝见之后,大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派遣国相,当然,诸侯王该履行的职责,他们一个都不能少,例如每年的黄金,不能无端的废除他们,可若是黄金成分不够,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惩罚他们了。

    大汉一时间凑不齐那么多的官吏,不过,像对待滇国那样,派个国相来缓缓控制他们国内大小事务,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将他们正式变成大汉的诸侯,那立郡立县也是迟早的事情,完全不必担心。

    刘长认真的听着陆贾的禀告,若有所思的说道;“可以让启和卬先接触他们...以后他们是要作为领袖来统帅其余国家的...”

    “那陛下要多嘱咐他们,让他们不要太无礼,他们早就见识到了大汉的强大,目前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感受到大汉的仁德,一味的展现武力,依靠恐吓的办法是不行的....刚柔并济的办法,陛下是知道的。”

    “哈哈哈,我知道,对了,朕还准备让他们派遣太子前来长安的太学,您觉得如何?”

    “这....”

    陆贾一愣,随即很是尴尬的笑着,说道:“陛下英明!”

    他之所以尴尬,是因为这个建议就是他先前给天子上奏的时候所说的,这位不但抄大臣的想法,甚至还当着被抄的人面说出来,着实是有些不当人。

    在商谈好西域的事情后,刘长方才说起了将陆贾带回长安的事情。

    陆贾回到长安,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编写启蒙教材,大汉如今所用的启蒙教材,大多都是原先秦国的仓颉篇,而仓颉篇是面向成人的,是为了给秦国培养更多的官吏,不适合大汉如今的情况。秦国只有公室学,而且对年纪也有要求,可大汉不同,如今的大汉,除却太学这个最高教育和人才选拔学府之外,还有各国的国学,以及各县的县学。

    其中国学是太学的人才输送基地,在这里求学的也大多都是当地的求学士子,问题不大,可县学就不同了,这里大多都是孩童,而且负责的老师算不上有太高的学问,仓颉篇来启蒙是有些不妥,而这些儒生们若是以论语来启蒙,又会造成不好的局面,这么一年一年的启蒙下来,最后大汉就要被儒生们给占领了。

    况且,论语又算不上是多好的启蒙素材,毕竟还是以学问为主。

    刘长先前就在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还是王陵给他提醒,让他找一个精通各派的人来负责这件事,不会造成偏袒哪一方太多的局面,那这个人选,当然就落在了陆贾的身上。

    “臣不会辜负陛下之厚望。”

    陆贾也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天子一直都想要启蒙天下,包括叔孙通这些人,也一直在为了这件事而奔波着,如今这启蒙的重担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东西搞不好就是要流传千年的,陆贾也不敢怠慢。

    刘长说道:“你可以先去找叔孙通来商谈这件事。”

    “他这些年里,专心来负责启蒙的事情,他的弟子们分布在天下各地,担任老师,也没有追求功名....他不断的在各地忙碌,从燕国到长沙国,没有他不曾去过的地方,这些年里,共修建了九十六座县学,启蒙的孩童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刘长很是得意,“再坚持个十年,定然是大有成效,到时候,就不会出现官吏不足的情况,别说西域了,就是开阔更大的领土,官吏也绝对充足!!”

    陆贾敬佩的说道:“若事可成,叔孙公之功劳,可以成圣矣。”

    “你也是啊...叔孙通毕竟很老了,这件事,往后还是要靠你来操办了...”

    刘长指着郅都,说道:“若是您要召集贤才,公同编写,可以找他,他对长安内贤才的情况比较了解,而且能帮您请过来,也可以帮您写个邸报,让天下人都知道您要操办的事情,让他们都来相助....”

    他又指着张释之,说道:“至于这厮嘛...若是有人暗中插手,将学派的争斗引到启蒙之事来,您就可以找他了...若是有人不服从您的命令,也交给他来处置!”

    陆贾刚刚回来,长途跋涉的,刘长也不愿意再打扰他,就笑呵呵的起身,送他先回去休息,众人一路将陆贾送走之后,再次返回了厚德殿,没了陆贾,刘长也就不装了,他直接摆出了祖传的箕坐,目光不悦的打量着面前的鹰犬,哪里还有方才的和气。

    “朕重用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俩互相掐嘛?!”

    “朕想着你们能帮着朕来减少些麻烦,不是让你们来给朕制造麻烦的!”

    “世人皆以为朕酷爱斗狠,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朕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

    “今日,朕非得给你们俩好好解下斗....”

    刘长边说边卷起了衣袖。

    刘长有着高皇帝一脉相承的管理大臣的办法,这办法大概也能用来治家里的孩子,大臣不听话怎么办?多半是闲的,打一顿就好。

    当刘长将两人拽到自己的身边,双手环着他们的脖颈,如同提着小鸡仔一样温和的询问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两人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嚣张,两人面色涨红,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再让朕知道你们俩互相争斗,带着人去对方那里闹事,朕就把你们给挂在那房梁上,用来练习箭法!听懂了吗?!”

    两人急忙点着头,刘长猛地松手,两人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起身。

    “还有你!郅都,怎么,你板着脸做什么,不服气嘛?!”

    “不是...臣生来如此...”

    “给朕笑!否则扯烂你的嘴!!”

    郅都露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别看这些法家的鹰犬又凶又冷酷,可在天子面前,还是相当听话的,张释之虽然在律法问题上杠皇帝,可平日里对天子也不敢指手画脚的,同样很听话。

    “哈哈哈~~这就对了,走,咱们去吃肉!”

    刘长拉着他们就朝着殿外走去。

    ........

    当陆贾走到叔孙通府的时候,叔孙通的弟子们对他很是客气,请他在府内稍微等候。

    他闻到了院落里那浓郁的草药味。

    屋内不断的传来咳嗽声,很快,衣冠整齐的叔孙通在弟子们的扶持下走了出来,即使已经走不动路,还是很严肃的朝着陆贾行礼,两人互相行礼拜见,陆贾这才上前,主动扶着他,两人一同走进了屋内。

    “我早就知道陆公要来,特意为您准备了宴席...”

    “叔孙公不必如此麻烦的...”

    “西域的情况如何啊?”

    两人寒暄着,走进了屋内,面向而坐。

    叔孙通已经瘦的只剩下了骨头架子,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皱巴巴的,毫无生机...陆贾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说道:“叔孙公若是身体不适,可以躺在床榻上与我商谈,我绝对不会在意。”

    “不行...礼法不许。”

    叔孙通摇着头,“您不必担心我的....如今大汉还有县一千零三十,却只有九十六县已经设立县学,还有九百三十四县不能设...我还能撑得住,要撑到这九百三十四县都设立县学之后,我才能安心离开啊!”

    ps:孩子一周要打两针,今天要打第二针,所以更新晚了点,读者们抱怨我骗人,说好更新却没有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像这类病,病情多变,一会好,一会不好,我也没什么办法,希望大家能谅解吧....

第378章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你信不信这碗朕一只手就能握住然后捏碎?”

    刘长指着面前的饭碗,看向了一旁的近侍。

    近侍看了看那碗,又看了看陛下的手。

    随即,他深信不疑的点着头,“臣相信。”

    “你特么相信还不给朕拿个大点的碗?!”

    近侍急忙请罪,拿着碗就跑了出去,很快,刘长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大碗,这碗着实不小,几乎跟人的头一般大,可当刘长拿起碗的时候,那碗看起来就非常的正常,完全不显得大,这主要就是大王的手...有点太大了,前些时日,典客冯敬来劝谏陛下,当面说出了陛下近期内的五个过失,希望陛下能改正。

    于是乎,刘长那手一把拍在了冯敬的脸上,几乎就是盖住了他整张脸,密不透风,然后一把给按在了地上....

    到今天,听闻这位典客还在府中养伤。

    刘长大快朵颐,也问起了冯敬的情况,得知他还在府内养伤,刘长很是不屑,“自从张释之这厮顶撞朕之后,朕的这些大臣们就跟发了疯似的,居然敢面刺寡人之过!!奏表那就数不胜数了,像这些人啊,大多都是求名,想要通过朕来提升自己的名望,呵,哪有这么容易?朕还想通过他们来锻炼自己的武艺呢!”

    任用张释之最大的坏处,就是让大臣们产生了一种我上我也上的错觉。

    他们看到张释之抓着太子刷名望刷的飞起,就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宗室身上,奈何,宗室此刻都被张释之吓得不敢出门,就连来长安做客的赵佗,都一同吃了瓜落,张释之先后弹劾了他五次,郅都更是带人将他的随身长史给带走,只因为那位长史颇有文采,赵佗欲哭无泪,我根本就不是宗室啊!!

    到最后,唯一还活蹦乱跳还常常跟群臣接触的,好像就剩下陛下了。

    而当初的玉杯案,张释之成功的说服了陛下,这让张释之的名望暴涨,那可是陛下啊,油盐不进,随时要烹人的陛下,这都能被说服??

    于是乎,刘长这里就成为了重灾区,先后有六人进来劝谏,面刺刘长之过,然后四个在牢狱内养伤,两个在自家府上养伤。

    “其实,他们敢这么劝谏,也是说明了陛下乃是贤君啊,不然他们又怎么敢来呢?”

    吕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刘长一愣,“你说的有道理,如此看来,朕当真是贤明之君啊!”

    刘长说着,又大吃了几口面前的粟,吃了片刻,忽然皱起了眉头,“今日这饭有些不对啊....”

    “啊?!?”

    吕禄几乎要跳了起来,一把夺过刘长面前的饭菜,就要去闻。

    “你慌什么,能被带到这里的饭菜,哪个不是经过了几次的试毒...朕只是说口感不同了而已...你把负责膳食的尚食监给朕叫过来!”

    很快,负责膳食的这位圆滚滚的官吏就出现了刘长的面前。

    刘长打量着他那堪比五哥的肚子,调笑道:“难怪朕总是觉得吃不饱,原来都是进了这个肚子啊!”

    这么一番话,却是将这位尚食监高祛给吓得够呛,他即刻跪拜请罪,刘长挥了挥手,“朕戏言耳...你负责膳食,肯定是要自己去尝的,这是你恪尽职守的肚子啊...起来吧,今日的粟,为什么与朕以往所吃的不同呢?”

    高祛回答道:“陛下,这是中郎署长所下令的,乃是齐地之粟...”

    “哦,吕禄,你现在就带着人去将这个署长抓了,送去廷尉!”

    吕禄一愣,问道:“陛下...这是为何啊...”

    高祛也很是惊讶,却不敢多说什么,这位暴君做事向来没有什么准则,想抓谁就抓谁,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刘长不屑的说道:“你还看不懂嘛?这厮是想要劝谏朕呢,他换成齐粟,朕就会将他叫过来,询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一定会说出一长串的话,将话题引到齐王的身上,就是那个面刺寡人之过的齐王...然后通过他来劝谏朕,让朕允许群臣劝谏什么的...”

    吕禄惊呆了,陛下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大了??

    刘长自信的说道:“朕太了解这些人了,这些都是想做官想疯了的,还有就是想要扬名天下的,拿朕当垫脚石,朕还能随了他们的意?”

    “去抓吧!”

    “好....”

    吕禄也只好答应,正要外出,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着那位高祛,问道:“是那位中郎署长?”

    “是负责起居的中郎署长冯唐。”

    “嗯。”

    吕禄就要往外走,刘长却叫住了他,狐疑的看着高怯,“叫什么?”

    “冯唐。”

    “朕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呢??”

    “莫不是冯敬的亲戚?这样吧,你先带他过来见朕!”

    刘长则是跟着高怯吃起了饭,高怯本是不敢的,奈何,有刘长的命令,他也只能陪着刘长一同吃,两人正狼吞虎咽着,吕禄就带着人来到了殿内,果然,这厮就是等着有人来请自己呢。

    刘长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这老头。

    这老头已经进入了刘长的斩杀线,虽然不像叔孙通那样上了五层血怒,可看起来也并不健壮,他身材干瘦,眼神有些锐利,长着一张法家的脸,刘长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通过长相来区别学派了,像那样板着脸,仿佛谁都欠他钱一样的,大概率是法家的,胡须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着脚尖说话的,大概率是儒家的。

    总是眯着双眼,眼神飘忽不定的,大概率就是黄老的,皮肤黝黑,跟个老农一样的,大概率是墨家的。

    “你是冯敬的亲戚?”

    “不是。”

    “哦...看你的年纪,在皇宫里干了不少时日吧?”

    “臣出仕较晚。”

    刘长点了点头,“那就是朕之臣啊。”

    “陛下,今日之粟,可合您的胃口?”

    “哈哈哈,这赵粟还不错。”

    冯唐一愣,迟疑了片刻,说道:“陛下,这是齐粟...”

    “大胆狂徒!这分明就是赵粟!怎么敢犯欺君之罪?!”

    “陛下...这...”

    刘长指着面前的粟,看向了吕禄,“这是哪里的粟?!”

    “赵粟!”

    “高怯!这是什么粟?!”

    “赵..赵粟!”

    “哼,来人啊,这厮欺骗朕,将他带去廷尉,让他好好反省!”

    刘长大手一挥,顿时两个甲士拖着冯唐就往外走,“这是齐粟!是齐粟啊!陛下!齐粟啊!!您不能效仿奸贼!岂能指鹿为马啊!!!”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刘长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看着一旁的吕禄,“说起来,这齐...赵粟还不错,以后多备点。”

    刘长吃饱了饭,正准备找曹姝来斗嘴,就有近侍来找他,说是太后有请。

    “阿母~~~~”

    刘长笑着走进了殿内,他抚摸着肚子,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了阿母那板起来的脸,刘长即刻改变了模样,一脸谄媚,笑呵呵的走到了阿母的身边,“阿母?又是谁惹您生气了??”

    “我听闻...你打伤了国内诸多大臣...是真的嘛?”

    “这...朕身边的人都不忠啊!”

    刘长气呼呼的坐了下来,“阿母,是他们先骂我的!”

    “当初你阿父还在的时候,大臣前来劝谏,若是他们说的有理,你阿父会脱帽来跟他们请教!”

    “可是我不戴帽啊。”

    “闭嘴!”

    “哦。”

    “长啊,君王可以强势,但是绝对不能听不进劝谏,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你若是不让人说话,那要如何去改正呢?你如今所听到的,都是好话,奉承你的话,这样一来,你就被迷惑住了,看不清真实的情况,怎么能因为他们说了实话就要惩罚他们呢?就是惩罚,也该让廷尉处置,哪有天子殴打来劝谏的大臣的道理!你个竖子!你简直就是....”

    吕后越说越生气,手里抡起棍子,几乎要落在刘长的身上。

    “不是,阿母...他们根本就不是要说实话,他们就是利用我...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冯敬,他居然说朕不按着季节的规定去狩猎,会引发天灾,这不是胡说八道嘛?朕去打个猎,地方就要发生灾害??朕是去射野兽,又不是去射泰一!”

    “他这是劝你少玩乐,多将心思用在政务上。”

    “他还说朕在河西修建皇陵,动用了太多的物资,往后不好祭拜,要朕中断工程,这怎么说?朕在河西修建皇陵,那是为了西北百年之安宁,难道要听从他的言语,修了一半然后不修了?”

    吕后摇着头,“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可不能堵着他们的嘴...你知道这么做会让天下人如何议论你嘛?”

    刘长得意的说道:“阿母不必担心!我可以找一个巫师,让他去监视那些议论的人,巫师告谁议论,我就杀掉谁,然后再派人去监督百姓,这样一来,他们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吕后深吸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

    “我让你学厉王!学谁不好学厉王!”

    “啊!阿母!我错了!我不学厉王!我学武王!我吐肉!不,我学齐王!齐王!”

    长乐宫内的近侍们,在很久之后,终于再次听到了高皇帝的歌声,这歌声是如此的雄厚,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吕后也是很气愤,当初的刘盈,大臣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这让她很是不满,换了个刘长,好嘛,大臣话都没说完,就被天子一拳给放倒了,天可怜见,我家的孩子怎么就没一个正常的啊!!天要亡我啊!!

    刘长龇牙咧嘴的坐在吕后的面前,看着气喘吁吁的吕后,迟疑了片刻,问道:“阿母,你吃饭了嘛?”

    “嗯?!”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打也打完了,要不吃点东西?”

    “长啊...大臣有的求财,有的求权,有的求名...任何人都有私心...有些东西,与你没有太多损害的,你便是认了也无妨...做皇帝不需要太聪明,也不需要事事亲为,你就是要骑马,也得先喂饱了马...”

    “做皇帝不能太聪明?那朕岂不是一辈子都做不好一个好皇帝!”

    “不,你是个好皇帝,正合适。”

    “谢谢阿母!”

    吕后瞥了他一眼,又说道:“他们要劝谏,你就听着,哪怕你知道这个道理,也要装作不知道,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若是几句话就能让他们甘心为你驱使,何乐而不为呢?”

    “行....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放人?”

    “不必,再等个人来劝谏吧...有个台阶,你就可以往下走了...”

    令人尴尬的是,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刘长却一直都没有等来台阶,经过先前这些事情,居然没有人再敢来劝谏了,哪怕是开口说一下那些人的情况,刘长都好放人啊,刘长就很纳闷,这些大臣怎么就这么怂呢?为什么都不来劝谏了嘛?难道朕是那种听不进劝谏的人嘛?

    “咳咳,群臣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嘛?”

    朝议里,刘长盯着群臣,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了周昌的身上。

    你平日里不是很能劝谏嘛?

    劝啊!

    周昌也是困惑的看着天子,今日陛下怎么总是看着我呢?那陆贾回来了,莫不是要我主动请辞,将位置让给那老狗?

    刘长看到周昌没有反应,又看向了召平,召平心里也很困惑,他看得出大王...陛下在等着什么,不过,陛下在等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张不疑忽然起身,拜道:“陛下!!”

    “臣听闻,当初齐威王下令,所有的大臣、官吏、百姓,能够当面批评我的过错的,可得上等奖赏,能够上书劝谏我的,得中等奖赏,能够在众人集聚的公共场所指责、议论我的过失,并能传到我耳朵里的,得下等奖赏....”

    “齐威王就按着这些人的劝谏来改正自己的错误,很快,齐国就变得强盛了起来。”

    “如今有大臣来劝谏陛下,虽然他们劝谏的不对,无中生有,说出了一些错误的观点,并且,劝谏的方式也很不对,是通过当面训斥陛下来进行的,可陛下乃贤明之君也,就是为了不堵塞那些真正有建议的人的嘴,也应当释放了他们。”

    对,对,朕等的就是这个!

    刘长大喜过望,大手一挥,说道:“就按着你说的来办吧!”

    那一刻,群臣惊愕。

    周昌和召平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张不疑,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说人话了??

    群臣反应过来,急忙叩拜,大声称陛下圣明。

    朝议结束之后,刘长却拉着张不疑的手,低声的说着话。

    “你是怎么知道朕在想这件事的??”

    “陛下先前各种暗示,都几乎要明示了,臣如何能不知?”

    “哈哈哈,若是朕的大臣都像你这样该多好啊!”

    刘长拍了拍张不疑的肩膀,转过身,就准备出殿,刚刚走了不久,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嘛?!”

    “蒯彻就是因为不肯让我借用马车而被阿父烹杀的!”

    “胡说!!”

    刘长大声的打断了刘安,听到阿父的声音,刘安浑身一颤,转身就想要跑,却被刘长几步追上,一把抓住后脖颈,就给他抬了起来,随后又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身边,而刘安所恐吓的,正是负责刘长出行事务的车中郎。

    刘长看着这位中郎,又看了看刘安,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想要用您的立车...臣不敢给他...”

    “然后你就用蒯彻来恐吓他?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吗??”

    刘安低着头,“阿父,现在长安只有您的车是最安全的,没有人敢来阻拦...还可以随意出城...”

    “所以你就想要偷我的车?你个竖子!”

    “来,朕今天就让你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

    就在刘长提起刘安,准备将他抛出去的时候,有近侍走了过来。

    “陛下,叔孙通派遣他的弟子前来,请您前往他的府内。”

    “哦?看来教材的事情谈妥了啊...这陆贾做事就是快啊,这两人一同来做,朕倒是可以放心了!”

    刘长将手里的竖子丢了下来,随即坐上了车,准备前往叔孙通的府邸。

    叔孙通让刘长来见自己,而不是来见刘长,这并不是因为叔孙通飘了,是因为刘长亲自下的令,叔孙通太老了,刘长生怕这个老头在半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因此特意下令,让他往后有事就派弟子来请自己,不要亲自赶来皇宫。

    吕禄驾着车,“您真的要让儒家来编写教材吗?”

    “是啊...就启蒙教学这一块,谁能比得上儒家呢?”

    “除了叔孙通和陆贾,我还想让贾谊,张不疑,王生,陈陶他们都参与进来...不过主要还是以儒家为主...”

    “可陛下不是一直都很担心儒家会趁机打压其他学派吗?”

    “哈哈哈,如今法家再次崛起,儒家想要称霸,谈何容易啊?”

    他们聊着天,来到了叔孙通的府邸,有弟子行礼拜见了他们,邀请他们走进内屋。

    刘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内屋,就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叔孙通。

    “叔孙公!朕来了!!”

    “哈哈哈,您跟陆公商谈好了吗?”

    刘长坐在了他的面前,笑着询问道。

    叔孙通缓缓睁开了双眼,肃穆的看着面前的天子。

    “陛下...请恕臣失言。”

    “唉...臣等不到了...实在是撑不住了。”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嗯??”

    “叔孙公您这是什么话啊...”

    “叔孙公??”

    “叔孙公!!!”

    叔孙通微微睁开了双眼,无神的侧视着前方,头耷拉在肩膀上,眼神格外的复杂,写满了遗憾,不舍,和深深的无奈。

第379章 典有误,厉王顾

    叔孙通还是走了,这位有着灵活道德底线的大儒,满带着遗憾与期待,离开了这个有了些起色的盛世。

    叔孙通几次变换门庭,擅长奉承,甚至可以为了君王编造典故,明明是一个儒家正宗,却做着与道德理念完全相悖的事情,甚至在对待刘邦,刘盈,刘长的态度上,让人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投了法家的术派,阿谀奉承到了极点。

    他完全不在乎,也不重视自己的名誉,通过各种“小人”的办法取得天子信任之后,他又变得十分坚决,为大汉制定礼法,并且严格遵循自己所制定的礼法。说他贪生怕死,可在大义之前,他又敢交代后事,去找吕后对峙。在当初刘邦想要废刘盈立如意的时候,叔孙通是第一个起身劝阻,又以死相逼的。

    他说:“如果您一定非要废掉太子另立小的,那我就请求死在您的面前。”

    他的一生,都在为儒家而奔波,在儒家毫无地位,鲁儒将高皇帝得罪死的时候,他为儒家保留了最后一点烛火,让儒家有了再度崛起的机会。

    有人说他“为大义而不拘小节,乃汉家儒宗!”

    有人说他:“蛊惑君王使古礼失传,无德之小人!”

    儒宗也好,小人也罢,这位复杂的老儒生还是离开了。

    叔孙通的弟子们告诉刘长,叔孙通在三年之前就已经是重病缠身,可是他一直都是咬着牙挺着,甚至还拖着病体前往燕国,在燕国设立了两个县学,又前往齐国,在齐国设立四个县学,本来还准备前往南越的,只是到了长沙国一代,就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说实话,刘长跟叔孙通并不亲近,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刘长都看不起他,甚至在唐国养了一条犬,就叫通。可随着年龄的增加,对叔孙通这种充满了斗志,从不隐藏自己的目的,不会为自己先前的所为寻找理由,公然说自己乃奉承小人的人,刘长还是有了一些敬意,在叔孙通为刘长做启蒙之事的时候,他也让刘长看到了自己的斗志。

    看着安静的躺着接受弟子们跪拜的叔孙通,刘长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实大汉之儒宗也。”

    叔孙通派人邀请刘长前来的时候,刘长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还以为叔孙通是又要告知自己,又多设了几个县学,跟陆贾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刘长长叹了一声,神色落寞。

    叔孙通在儒家本身并不是很受待见,在他逝世的消息传出之后,前来祭拜的大儒也只有寥寥几个,除却他本派的弟子们之外,前来祭拜的大儒居然就只有一个浮丘伯和陆贾,这让刘长有些难以置信。

    陆贾是最早就赶来的,当他看到叔孙通的遗体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他跪坐在叔孙通的面前,低声说了很久,刘长他们离着远,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当陆贾回来的时候,很是严肃的说道:“陛下,希望能将这件事交给我来继续操办。”

    刘长原先也是这个想法,启蒙的事情,如今除了陆贾确实也没人能接手。

    浮丘伯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些年里培养出了无数弟子,可问题是,浮丘伯跟叔孙通最大的区别是,浮丘伯更专注与学问,他的学问很深,可是真的要做什么事,动手能力就远不如叔孙通了,他可以在太学里当一个老师,可以成为儒家在诗领域里的大贤,可没有办法承担这样的重任。

    陆贾是能当说客,能写文章,能治理国事,能搞学问,各方面都是顶配的大才,做启蒙肯定是最合适的。

    刘长吩咐吕禄帮着叔孙通的弟子们来操办好后事,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追封之事。叔孙通没有打过仗,故而没有侯爵,他也是少数没有爵位的大汉重臣,刘长决定按着故籍追封他为薛侯,给与他应有的开国大臣待遇。

    追封一个死去的人,朝中大臣自然也不会反对什么。

    令刘长没有想到的是,叔孙通的逝世甚至还惊动了阿母,吕后因为年迈而无法亲自前往,却也派了人代替她过去,算是送这位儒宗一程。

    启蒙的事情,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陆贾的身上,叔孙通的弟子们跟叔孙通一样,是没有什么抗拒的,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叔孙通的影响下,他门下的这一派,已经初步具备了法家,黄老,墨家的部分特点,听话,重器,懂得变通。因为改变的幅度较大,他们也成为了儒家中的另类,可刘长却挺喜欢他们的。

    他们可以甘愿前方地方当一个老师,也能在尚方府任职,甚至还自愿在南北军做甲士,一脉相承的不在乎名誉,办实事,这是其他学派的儒生们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

    “阿父...这几天城内可是十分的热闹。”

    刘安吃了一口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刘长一愣,随即问道:“你偷了朕的车?”

    刘安顿时愣住,连嘴里的肉都忘了咀嚼,直接愣在原地,随即缓缓看向了曹姝,脸上写满了求助两个大字。

    曹姝板着脸,训斥道:“天子的车,也是你可以偷的吗?这是僭越的死罪啊!”

    “那阿父当初不也偷伯父的....”

    “朕那是借!”

    “那我也算借的行吗?”

    “你这是偷!”

    刘安满脸的委屈,刘长倒是不在意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他问道:“城内又出了什么事?”

    “来了好多儒生呢,说是来祭拜薛肃侯的,齐国的,赵国的,梁国的...反正哪里的都有...这几天老师都没有上课,说是跟那些儒生们对骂...切磋学问去了。”

    “那王生赢了没有?”

    “输了,被打得老惨了,鼻青脸肿的,都不敢来天禄阁了。”

    刘长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好奇的问道:“他们打起来了?”

    刘安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父子两人凑到一起,刘安激动的说道:“阿父你知道南门那里的酒肆吧?就在那个酒肆外头,他们还在辩论呢,有个老头,听说齐国来的,连同我师父在内,已经赢了八个黄老的大家...还叫嚣着要跟法家的辩论,可是法家的没来!”

    “齐国的??齐国的都很能打,有没有看清他的剑法?”

    “我也不知道啊,没敢凑上去看...我师父说,这些人别有用心...”

    刘长点着头,冷笑着说道:“你师父说的没错,这些人就是别有用心,叔孙公刚逝世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要来看望的,就只有浮丘伯和陆贾来了,如今他们却蜂拥而来...来了不好好祭拜却要找其他学派的麻烦,绝对是别有企图!”

    刘安眯了眯双眼,说道:“阿父,我看这些人就是为了求名而来的,既然如此,不如让郅都去将他们都给赶出长安去!”

    刘长大怒,不悦的说道:“安啊,君王可以强势,但是绝对不能听不进劝谏,不能不容人,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你若是不让人说话,那要如何去改正呢?你如今所听到的,都是好话,奉承你的话,这样一来,你就被迷惑住了,看不清真实的情况!要更多的听不同的意见,不能因为厌恶就将别人给驱逐出去!”

    刘安满脸的不屑,“阿父,这些人用心不良,他们来长安就是要惹事的,现在不将他们驱赶出去,难道要等他们闹出事后再动手吗?”

    “竖子!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这些人给打出去,你知道天下人会如何议论你吗?”

    “阿父不必担心!我们可以恢复腹议罪,到时候谁敢议论我们就杀掉谁....”

    刘长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竖子,看了许久,随即看向了曹姝。

    “你听听这竖子说的话!这是要效仿周厉王吗?!朕这般贤明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他这都是类母的言行啊!”

    曹姝也皱起眉头来,很是严肃的说道:“安!你这是贤君的行为吗?听你阿父的话!”

    刘长严肃的看着刘安,说道:“朕不喜欢儒家,可是有儒生前来的时候,我也会令人打开皇宫的大门来迎接他们,你怎么就不能效仿呢?”

    “可宫门令根本就不听我的啊?”

    “闭嘴!”

    “你就是要骑马,也要先喂饱马,刚柔并济才是正确的道理,你要效仿那些贤明的王,如周武,齐威,秦孝,不能做厉王!知道了吗?”

    “哦...那阿父说该怎么办呢?”

    “不要去理会他们就好了...反正他们若是闹得大了,他们一直寻找的法家就会出来跟他们辩论,完全不必在意。”

    事情果然就如刘长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当这批忽然前来的儒家跟黄老陷入大战之后,法家传人就来了,只可惜,来的是张释之,他以这些人堵塞道路,斗殴伤人等理由将这些人都给带走了....

    只是,在张释之将他们带走后不久,浮丘伯就出现了刘长的面前。

    “陛下,诸派相互辩论,并无什么恶意,这都是为了钻研学问,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将他们抓起来呢?”

    浮丘伯无奈的前来求情,浮丘伯并非是第一个来求情的,可他是唯一没有被刘长直接轰走的。

    毕竟刘长还挺喜欢这个老头的,浮丘伯是长安第一长吹,刘长担任唐王的时候,浮丘伯就是各种吹捧,他认为唐王是真正贤明的君王,为了刘长跟诸多学派的大佬们对过线,还曾写过多篇论,都是夸赞刘长的功德。

    在名士们暗讽刘长穷兵黩武,私下挑起与匈奴战事的时候,浮丘伯却认为刘长是为大汉解决了百年的忧患。

    在名士们认为刘长听不得劝谏,是个独断专行的暴君的时候,浮丘伯却认为刘长不会轻易被蒙蔽,对事情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众人认为刘长暴虐不爱民的时候,浮丘伯却以刘长的诸多仁政举例,提出“古往今来,爱民不曾有如当今陛下者。”

    如今的太学弟子们为什么那么的推崇刘长,作为太学一把手的浮丘伯是做出了很多贡献的,他虽然办事不行,可学问很深,他按着圣人的言语来解析刘长的行为,甚至搞出了一套理论,圣天子这个说法都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因为他觉得当今天子功德已经能称为圣贤。

    刘长一直都觉得这个老头很不错,眼光不错,为人诚恳,总爱说大实话。

    刘长看着浮丘伯,问道:“既然是正常的辩论,又为何要动手呢?”

    “天气炎热,难免的....”

    “他们是在辩论什么呢?”

    浮丘伯回答道:“他们在辩论汤王和武王是不是弑君篡位。”

    “什么?!”

    刘长瞪大了双眼,骂道:“你这些同门无法无天,居然敢说汤武是谋逆?!朕早就知道这些儒生们不会消停,朕作为黄老门生,定然不会放过这些人!我要替我的老师盖公好好惩治他们!”

    浮丘伯说道:“陛下,是黄老说的....我们是认为汤武秉承天命。”

    “什么?这些黄老的狗贼!我乃荀子再传,岂能容忍这些黄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今日就要替我的祖师来好好惩治这些人!”

    浮丘伯轻笑了起来,“审时度势,以百家为自己所用,不痴迷与他们的学术,而是在合适的地方用适合的思想来治理天下,陛下这是贤君的行为啊!很多人只是追求学问的本身,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而争吵,却不知道这些学术真正的意义是用来治国,而陛下对学术研究的不深,却处处都能引用这些思想。”

    “陛下用黄老的想法来使民间宽松,不紧紧逼迫百姓,以儒家的思想来轻徭薄赋,免掉了田税,以法家的思想来惩治奸贼,以墨家的思想来制造更好的机械....这才是圣天子该做的事情啊!!”

    刘长懵了,愣了许久,方才起身,“来,来,来,您请上坐!”

    “就因为您这个人,那些儒生放就放了吧!”

    “您留下来,再多陪朕说些话吧。”

    浮丘伯看着面前的刘长,长叹了一声,说道:“为了这个天下,当真是苦了陛下...陛下本就是无意天子位的,如今却被囚在这长安,整日为琐事所困,高皇帝逝世的时候,陛下还只是一个孩童,太早的背负了重担,他们都说陛下喜欢听奉承的话,其实,这只是因为陛下想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陛下,您是一个真正的贤君,贤君不是听他们说了什么,是要去地方看的....我去过很多地方,在这些年里,大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在大汉,哪个县里有人被饿死,都会惊动郡里,当初那会,便是饿死了半个县的人,也没有会惊讶...陛下让大汉的百姓们吃上了饭,让他们不受欺负,这就已经是最大的功德了...是任何功德都无法媲美的。”

    刘长忽然笑了起来。

    “若非您年纪太大,真该将您留下来当郎中!”

    “那些儒生们忽然来到长安,又主动跟黄老辩论,浮丘公可知道他们的意图?”

    “是为了启蒙之事而来的。”

    “他们看不起叔孙通,可对他正在做的事情却很看重,都认为这是一个发展自己学派的好机会,先前他们嫉恨叔孙通得到这样的好差事,故而不肯配合,如今叔孙通不在了,他们都是来抢夺这个位置的。”

    “他们的那些辩论,其实就是在彰显自己的实力,来打击其他的学派,让陛下能重视他们....”

    刘长惊讶的看着浮丘伯,问道:“那您还要给他们求情?”

    “陛下,虽然他们可能有不好的想法,可他们都能为启蒙之事献力啊...他们的弟子很多,藏书很多,在各派里的影响不弱于叔孙通,陛下可以暂且忽略他们的想法,任用他们的人来为您办事,这就跟您治学一样,不必去追求高深的学问,只要好用就行,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您说的对啊!”

    “吕禄!赏百金!赐华服!”

    .......

    黄老和儒家的贤才们聚集在了厚德殿内,刚从廷尉出来的他们,马不停蹄来到了这里,分开着坐在了两边,看向彼此的眼神里还带着敌意,反正就是不服气,这些年里,黄老逐渐失去了一派独尊的地位,主要原因就是有些青黄不接了,当初开国大臣里,萧何啊,曹参啊,张良啊,都能归到黄老学派当中。

    因此在那段时日里,黄老可谓是唯我独尊的大学派,可是在他们之后,朝中画风就开始慢慢转变,黄老的地位不保,如今法家更是再度崛起,黄老也不是没有未来,毕竟当朝太子,就是黄老的信徒。

    可问题是,太子还太小了,而如今的天子嘛,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学派的。

    儒家在叔孙通帮着缓过一口气之后,再次崛起,开始挑战黄老的地位。

    当刘长出现的时候,无论是黄老还是儒家的,都纷纷起身来拜见。

    刘长冷冷的坐在上位,开口说道:“听闻你们在城内辩论,朕也很感兴趣,特意将你们请过来,询问一些道理,朕先后也学过诸多学派的知识,可以与诸位一同辩论!”

    “哪个是黄生?”

    “臣是!”

    “你说汤武谋反?这是什么道理?”

    黄生不急不忙的说道:“我听闻,帽子虽然破旧,但是一定戴在头上;鞋虽然新,但是必定穿在脚下。为什么呢?这正是上下有别的道理。”

    “我听闻,夏桀、商纣虽然无道,但是身为君主而在上位,商汤、周武王虽然圣明,却是身为臣子而居下位。”

    “君主有了过错,臣子不能直言劝谏纠正它来保持天子的尊严,反而借其有过而诛杀君主,取代他自登南面称王之位,这不是弑君篡位又是什么?”

    刘长摇着头,不屑的说道:“朕听闻,天命归有德之人,桀,纣无德,天命则归于汤,武。夏桀做了抓住所有飞鸟的网,东南西北四面都挂好,随即对天说,希望所有的鸟兽都能钻进这个网中,汤非常的生气,说: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想要抓住所有的鸟兽啊,因此就撤掉了三面网,只留下了一面,告诉别人,哪怕是对鸟兽也要有仁德之心!”

    “这就是夏桀失德,而商汤有德的证明了!”

    几个黄老的,儒家的,此刻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刘长,这典故有点不对啊,夏桀是闲的蛋疼去跟商汤去猎鸟嘛??

    浮丘伯即刻起身,说道:“陛下之意,是将那个想要捕杀所有鸟兽的农夫比之与桀,桀贪得无厌,想要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收入囊下,占为己用,修建瑶台,专门用来欣赏,而商汤却不是这样,他怀有仁德之心,不会贪婪的掠夺天下的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刘长又继续说道:“纣与武王也是同样的道理啊,我听闻被上天所眷顾的人,是能有异样的,若是武王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他能举起九鼎嘛?”

    黄生有点忍不住了,“陛下,从未听闻周武王举...”

    浮丘伯打断了他,说道:“当初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贡献青铜,铸造九鼎,象征九州,陛下是以举九鼎来比喻获得武王获得天下之事!”

    黄生无奈的闭上了嘴。

    刘长顿时更加激动了,朕满腹的才伦终于有了可以发挥的地方啊!!

    “何况,当时商汤和武王讨伐桀纣的时候,全天下都响应他们,他们废除了法令,跟三老约定,杀人的人处死,打伤人或者偷盗,抵偿相应的罪名和刑罚....百姓们就用....”

    黄生彻底坐不住了,“先前的就算了,陛下您这就有点...”

    浮丘伯再次起身,严厉的训斥道:“陛下这是将商汤,武王,高皇帝作为有德之人,你说商汤和武王谋反,陛下的意思是,难道高皇帝也是谋反嘛?他不是怀有天命嘛?高皇帝按着天下人的意愿去推翻暴虐的秦国,难道这是不对的嘛!?!”

    黄生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刘长则是失望的摇着头,“朕钻研经典数十年,却找不到人能与朕辩论啊。”

第380章 我们实在是太强了!

    刘长不愧是熟读经典,满腹才伦,一番话下来,说的在座的黄老学子们哑口无言。

    负责教导皇子们的王生此刻却引出了一个新的论题。

    “使民无知!”

    黄老对启蒙之事是相当不认可的,在叔孙通开始操办启蒙之事后,黄老学派就开始了对他的口诛笔伐,黄老学派当然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有着各种分歧,绝大多数都是贯彻着弱民思想的。

    “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

    黄生从老子的言语来入题,随即开始质问如今天子所想要做的启蒙天下之事是否可行,是否是有利的,在这个时代,弱民的思想还是比较盛行的,除却黄老之外,其实法家不少人也有这种想法,例如商鞅,韩非,都曾提到这一点,百姓知道的太多了就不好控制,不会顺从庙堂的命令。

    至于儒家,则是有两种不同的想法,一部分人认为孔子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故而支持弱民理论,当然,更多的人还是认为这句话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并且认为孔子一生都是在有教无类的启蒙天下,不可能支持弱民政策,因此是反对弱民之政。

    儒家想要通过启蒙之事来取利,而黄老自然也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打压儒家,确立自己的核心地位。

    当黄老和儒生们开始引经据典,相互攻击,阐述彼此观念的时候,刘长只是茫然了片刻,随即悍然下场。

    刘长在此时当然是站在儒家反对愚民派这边的,如今大汉江山越来越大,各地都需要人才,而且是很迫切的需要,若不是官吏不够,西域就不只是让诸王归顺,而是直接郡县走起,国内的人才越来越不够用,只有启蒙天下才能让大汉失去无人可用的烦恼。

    何况,在迈进道德社会的大汉,愚民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主张。

    刘长在参与到辩论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一个神色很激进的儒生。

    坐在这里的儒生,那基本上都是很有名望的,不说能比得上叔孙通,也差不多哪里去,基本上就是各个学派的代表人物,而在这些人里,有位来自齐国的儒生,大放光彩,这位齐儒言语激烈,直击要害,模样暴躁,甚至说着说着就低声嘀咕了几句,刘长分明听到很清楚的入字,这就很符合刘长的心意了。

    刘长看到他们辩论的越来越激烈,甚至几乎要上手,本着看热闹的原则,他索性退出了辩论,笑呵呵的坐在上位,偷偷指着那位儒生,问道:“浮丘公啊,那位齐儒是什么人啊?”

    浮丘伯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位老儒生是一定会得到刘长的关注的。

    儒家中的代表人物千奇百怪,有叔孙通这种灵活变通的,也有陆贾这种能言善辩的,有张苍这样子孙满堂的,有浮丘伯这样专研学问,“自有大儒为朕辩经”的,而这位齐国儒生,在诸多大儒里也算是最奇特的。

    首先,这位老儒他很能打,其次,这位老儒脾气格外火爆,动不动就骂,骂不过就打。

    “这位是齐国的辕固生,他治诗,开齐诗之先河,有很多弟子都跟随他学习,他为人刚烈,性格有些暴躁...”

    刘长看着那对面前的黄老破口大骂的辕固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浮丘伯又指着其他人说道:“那位是高堂伯,在他身边的人叫伏清,他阿父就是大儒伏胜,那位毛亨您是知道的...这些都是各地有名的大儒....”

    刘长却对他们并不在意。

    “朕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反对朕的启蒙天下啊....原先我只是接触了叔孙通,陆贾,我的老师他们,就认为天下人都是赞同的,看来是朕接触的人不多,连你们这儒家内部,居然都有人反对启蒙...既然反对,又何必来这里呢?”

    浮丘伯解释道:“陛下,是这样的,学派的追求会根据庙堂的需要来转变,法家的人在秦国的时候支持弱民,可是如今您若是找郅都,章释之,张不疑他们来询问,他们一定都会支持您的想法。”

    “儒家的人有支持弱民的,可是因为陛下要启蒙天下,他们方才能放下心里的想法前来帮助陛下,陛下对学派是拿来用,而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学派是能被用,若是没有人任用,那学术再高深也就失去了意义,没有实践只会空谈的学问是做不长久的....黄老如今如此反对您,主要是因为您没有重用黄老的人。”

    “无论是启蒙,还是编写教材,您都选择了儒家的人,因此黄老才会反对,若是您用黄老的学者来进行启蒙,他们现在就会改口...”

    刘长听闻,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若是朕现在去跟他们辩论,您觉得如何啊?”

    “陛下随意辩论,只要有老臣在...就无大碍!”

    浮丘伯显得很自信,哪怕在座的都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可他也并不放在眼里。

    在众人辩论的累了,回去休息的时候,刘长还很是激动,今日他跟着浮丘伯两人嘎嘎乱杀,他负责嘎嘎,浮丘伯负责乱杀。

    “哈哈哈,姝,你可不知道,今日朕跟浮丘公,一同舌战群士,说的他们是哑口无言啊,我与浮丘公联手,当真是没有人能说得过我们!我们实在是太强了,满腹经纶!”

    刘长得意的说着今日之成果。

    曹姝的眼里却有些担忧,“陛下平日里不好读书,今日面对如此多的大家,可莫要说出令人取笑的话啊。”

    “放屁!朕明明是满腹经纶!何况,谁敢取笑朕?朕不先烹了他!”

    刘长说着,就在曹姝端来饭菜的时候,吕禄却带着一个人走进了殿内。

    那人拜见了刘长,又拜见了皇后。

    这人年纪也不小了,不过,身材极为高大,面目凶神恶煞,体格方面几乎跟夏侯灶差不多,也就比刘长要矮小一些,胡须也较为杂乱,若不是披着儒袍,差点就以为是从唐国跑出来的百姓。

    曹姝都被这人的相貌给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像大儒的强盗呢。

    刘长打量着面前这位,看着他那身材,越看越是满意,不由得叫道:“好壮士!赐之卮酒彘肩!”

    辕固生一愣,却还是尽量配合刘长。

    “多谢陛下!”

    “你为什么不去西域作战,却在齐国做什么大儒呢?”

    辕固生认真的回答道:“陛下若是下令,臣现在就前往西域作战!”

    曹姝白了刘长一眼,说道:“这位是有贤名的大儒,你可以跟他请教治国的道理!”,说完,曹姝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宫殿,曹姝离开之后,刘长招了招手,让辕固生坐在自己的身边。

    “今日看你辩论,就知道你这个人肯定是有才学的。”

    “朕想封你为博士,将你留在身边,你觉得如何啊?”

    “多谢陛下厚爱!”

    刘长这才询问道:“今日朕看黄老诸多学派的名士,都对启蒙之事非常不屑,不愿意相助,你有什么办法吗?”

    辕固生愤怒的说道:“黄老的这些人所说的话,不过就是些隶臣僮仆之言也,不值一提,他们没有能力来反对启蒙的事情,就只能用言语来蛊惑天下,他们与我辩论输了,就去找法家前来,将我下狱!”

    “就这样的人陛下要他们有什么用呢?他们最大的才能也就是认识一些字而已,陛下可以派他们前往滇,北庭等国,让他们做一个能提笔的书吏就好!”

    “他们曲解了老子的言语,若是老子听到他们的解释,都要抡起拐杖来打他们呢!”

    “老子说;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

    “所谓贤,并非是让百姓不去敬重贤才,此贤乃宝物之意也,故而有不贵难得之货的感慨,老子的这番话,是说崇尚财物,炫耀富有,是扰乱人心,造成动乱的原因!”

    “因此,圣人治理天下,应该消除奸诈智慧和贪婪私心,使民众恢复纯朴的民风,国家才能大治...”

    “而如今这些蠢物,却愣是将这句话歪解成弱民,弱民那是法家干的事情!况且,法家的弱民,也只是要求法律和制度能被严格的执行,是要求百姓服从庙堂之令,从这出发的,就如今这些黄老....狗屁不是!”

    刘长也不知道这厮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这些各派的大家们,每个都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说法,而且他们每个人开口,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做不到这一点,也不配当什么大家,而以刘长目前的文化水平来说,要想弄清楚这弱民之中的诸多理论分段什么的,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因此,刘长也只能是点头符合。

    刘长并不认识这位暴躁的老儒,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这位老儒在棋圣时期出场,与黄生辩论,随后与窦太后相见,因为当着太后的面辱骂黄老之学,太后大怒,让他去空手与野猪搏斗。

    而棋圣就给他丢下了武器,让他去对付野猪,这位老儒一击刺穿了野猪,完成击杀,这才得以保命,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据说这位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

    他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学者,处政能力也是有的,只是不如学术能力,当然,最强的应该还是他的武力。

    刘长与他聊了片刻,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送走这位新的治经博士之后,刘长下一个接见的人却是黄老的王,黄两位大家。

    王生还好,他长期在天禄阁内为皇子们讲学,本身在黄老学说里也算是顶梁柱般的大人物,同时个人品德方面也没有可以让人诬陷的地方,跟刘长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在天禄阁内跟皇子们讲学的时候,就常常将刘长当作反面教材来讲述。

    至于黄生,作为一个年轻的大家,他没有王公的地位,自然也就没有他那么的自信,坐在刘长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安,很是害怕。毕竟,他刚刚才得罪了刘长,生怕受到报复。

    刘长打量着他们两人,目光还是落在了王生的身上。

    “朕本以为,王生在皇宫内教导皇子,对启蒙之事定然也有了解,想着要让您也来负责这件事,没有想到,您居然是如此反对启蒙...看来是不能让你们黄老学派的人来操办这件事了。”

    王生本来都想好了一大堆用来劝谏刘长的话,可听到刘长这句话,他顿时沉默了。

    在脑海里做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其实,陛下,启蒙也不是不可以。”

    “为国选才之事,与弱民之政的联系也不是很大....”

    刘长摇着头,问道:“您可知道为什么如今黄老势微吗?”

    王生看了一眼刘长,他很想回答:是因为你。

    可是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年纪大了。

    他认真的说道:“这大概是因为儒家和法家崛起的缘故。”

    “不,就是因为你们的人才太少了。”

    “当初黄老人才济济啊,不说别的,就是曹相一个人,就能顶的上今天在座的众人了吧?可现在呢?留侯不理会这些事情,你们来辩论的那些人,有哪个是他们的对手呢?也就你们两位可以勉强辩论一番,却还不是对手。”

    “黄老人才不足,这才是你们逐渐失势的原因啊,儒家崛起,是因为出现了叔孙通,浮丘伯,陆贾,贾谊这样的人...你们却忽视对人才的培养,本着那什么弱民之策不放,叔孙通这些年里启蒙了多少人啊,这些人里又会出多少个将来的叔孙通,浮丘伯啊...长此以往,黄老是要彻底没落了啊。”

    王生若有所思,他起身拜道:“陛下若是不弃,臣愿意相助陆公,共同负责启蒙之事。”

    刘长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先前就有让各派参与进来的想法,正好。

    在好好安抚了一下这两位后,刘长也送走了他们。

    到这个时候,刘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疲惫的活动了一下身体。

    今日舌战群士,弄得自己都有些疲惫了,最好出去转一转。

    刘长并没有驾车,在张孟的跟随下,刘长徒步走出了皇宫。

    刘长的这个身材太显眼,像这种徒步出行,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好在张孟及时在前方开路,让甲士们阻挡在前方的百姓,使得刘长有了散步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散步,却并非是刘长所希望的,刘长很喜欢热闹,只是每当他步行出来的时候,整个街道都是空荡荡的,见不到半个人影,刘长只是走了几步,便以妨碍百姓的名义叫来了车。

    自然是不能坐天子车,那样做只会更加显眼,因此就只能找一架王侯之车,好在王侯在长安并不罕见,纵然有人发现了他的车架,也不至于惊扰百姓。

    刘长就躲在车内,偷偷看着外头那热闹的情况,却不能下去同乐。

    他一出现,就会打乱那热闹而和谐的局面....

    刘长很是羡慕的看着那些聚集在酒肆门口大声吹嘘着的年轻人,直到吕禄询问他接下来去哪里的时候,刘长方才反应过来,“先把车给还了吧,这车是谁的?”

    “城阳王刘章的。”

    刘长正好借着还车的由头来到了刘章的府邸里,刘章的府邸比较偏远,当刘长赶到的时候,刘章已经在等候着他。

    “仲父!”

    “嗯。”

    “大父!!”

    刘长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小竖子,笑呵呵的将他抱起来,这竖子叫喜,跟刘长的伯父同名,是刘章的长子,也是刘长的孙子...每次见到这个竖子的时候,刘长都会觉得很不习惯,毕竟这一口一个大父,听着十分古怪,不过,没办法,谁让刘长辈分高呢。

    这小家伙也是很乖巧的,平日里跟那些群贤也没有什么往来。

    刘长好心提醒道:“别一个人闷在府里,多去找你的那些仲父,跟他们要点好处,知道吧!”

    就在刘长准备在刘章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却有人找上了门。

    来人正是赵昧,赵昧邀请刘长前往自己府,说是大父设宴准备款待他。

    刘长也没有拒绝,赵佗看样子是要赖在长安不走了。

    当他坐着赵家的车,来到了赵佗目前定居的府邸时,出来迎接他的人却是赵始。

    这些时日里,因为赵佗在的缘故,赵始也很少露面,都是在服侍他阿父。

    “好啊,长,你今日办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可惜我不在,若是我在,我们就可以一同与他们辩论!”

    “这些人居然在你面前辩论经典,简直就是西施效颦!”

    赵昧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闭嘴。

    赵始拉着刘长往里走,走到了院落的西南角,赵始不由得笑了起来,挫着手,看起来不太自信的模样,“长啊....你看,我在这里也养了些羊,都是从唐国那边取来的...我打听过了,建成侯家的羊就是从那里买的...我养了很多,你若是想吃,可以随便拿的...若是吃完了,我就再去拿一些来...”

    “我知道你最近诸事繁忙,若是觉得烦闷,就来我这里...我都给你留着呢....”

    “我也不知道是否好吃...也不知买对了没有...”

    赵始的笑容里参杂着一丝不安。

    “哈哈哈,应当是买对了,来,咱们先吃它一只再说!”

    刘长大笑着搂住舅父的肩,指向了羊圈中的一只羊。

第381章 岂有此理?!

    “南越王啊....您决定何时返回南越国呢?”

    “咳咳,臣年迈,这来回的路实在太遥远,怕是不能回去啊。”

    赵佗解释着原因,一把撕开了手里的羊肉,直接塞进了嘴里,开始咀嚼了起来。

    刘长沉默了片刻。

    刘长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无耻的人,赵佗的身体状况比叔孙通的道德底线还要灵活,有需要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刘长记得很清楚,大概十年之前吧,赵佗就是这么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了,到现在还是一点没变,那牙口还是很好使,能吃肉,甚至脸上都看不出多少皱纹来,若不是知道这厮在始皇帝麾下当过差,刘长都要怀疑他的真实年纪。

    “合着你就赖在长安不走了呗?哪有外王久居在长安的道理?!”

    赵佗一听,不由得点了点头,“陛下说的也有道理,南越也不能长期没有君王,这样吧,让始回去继承王位吧!”

    还在一旁附和着的赵始脸色顿时变得僵硬。

    “阿父!怎么是我回去呢?”

    “你是太子,你不回去谁回去啊?”

    “可您还健在啊....”

    “无碍,你就当我不在了...”

    父子两人都不想回到南越,理由是不相同的,赵佗不愿意回去,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个比刘长更加难缠的家伙,那厮看起来一副仁慈温和,毕恭毕敬的模样,可特么的心黑手辣,一肚子的坏水,先前赵佗跟他在刘长面前交锋了一阵,当时赵佗心里就明白,自己不是这厮的对手,还是待在长安吧,这里有自己的外孙,外曾孙,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玄孙什么的....

    那刘家的老四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刘长这种整天叫嚣着烹人可不动手的不同,他是笑呵呵的恭维着你就把你给办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佗原先不少的老弟兄,时常劝说赵佗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待机会再做事,结果那些人都没了,因为各种理由,有些甚至被教唆之后,互相残杀弄没的,赵佗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躺下了,面带微笑。

    赵佗也看开了,如今这个局势,他想要称王称霸,那是不太现实了,匈奴都被打得满世界乱窜,他个小小的南越国,还有什么依仗?天险?吴,长沙,滇三方虎视眈眈,还有个屁的天险啊。

    倒不如继续留在长安享福,誓死不回去跟那个老四对线。

    而赵始就不同了,他留在长安,纯粹是因为长安更好。

    南越的国都,还比不上中原的一个普通县城,何况是跟长安比呢?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吃苦。

    看到阿父的态度坚决,赵始大概也认命了。

    “好,南越不能一日无主!”

    “昧,那你回去吧!我留下来服侍阿父!”

    赵昧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

    “阿父...这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看着面前这不靠谱的祖孙三代人,刘长只是无奈的摇着头,又吃了一口羊,这一只羊显然是不够他们三个人吃的,刘长,赵佗,赵始这三人都是人高马大,也就赵昧瘦弱一些,反正另外三人的画风是很统一的,就是一头熊王身边坐着两头熊。

    “这羊肉不错...”

    “那就给安,勃他们带回去一些。”

    “好。”

    刘长点着头,又看向了赵佗,“西域诸王要来朝见,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陆贾近来有要事,无法脱身,若是让启和卬去负责,又怕坏事,等他们来,你就跟他们一同居住,多来往,朕实在懒得去吓唬那么多人....你就帮我造势什么的。”

    “我明白了。”

    “那我暂时就不用回南越国吧?”

    “好...你留下来吧...朕已经下令让晁错前来,等晁错到了再说吧。”

    赵佗一愣,问道:“你不调走申屠嘉,却调走了晁错?”

    “是啊,申屠嘉暂时还不能离开南越国。”

    赵佗忽然大笑了起来,“晁错若是来了,那这长安可就热闹了,原本是郅都和张释之争斗,张不疑来压着他们,如今晁错一来,攻守之势异也,这帮法家的要闹出大事来了....”

    “正好,让他们多闹一闹,不闹还怎么搞学问啊?当初齐威王听从田忌的意见,修建稷下学宫...诸多大家在学宫里吵架,甚至互相殴打,最后不是涌现出了一大批的大贤吗?如今的大汉,已经跟过去不同了,只有让百家继续去吵,才能吵出更多优秀的学问,到时候朕就不愁没有东西可以用了。”

    赵昧欲言又止。

    赵佗却点着头,赞同的说道:“陛下这个想法是对的....如今各派的成果,都是吵出来的,让他们再吵一吵也好。”

    送走刘长之后,赵昧忍不住的感慨道:“陛下不愧是陛下,学问深厚,若不是陛下,我都不知道稷下学宫原来是田忌的主意。”

    赵始愣了一下,问道:“田忌是谁?”

    ........

    其实高皇帝并非是没有学问,高皇帝能听得懂张良,萧何等人的上奏,还能跟他们一同商谈,秦国的亭长是不能买的,秦国唯一可以买的是爵位,还得是在特定时期,例如打仗缺粮食,发生了灾害,这个时候,庙堂就会下令,允许特定群体通过献粟的方式来获得低级的爵位。

    而官职是不卖的,必须要通过律法考核。

    这项考核还非常的严格,由县中的官吏亲自来进行,要经历先后三次的盘查,故而想通过示威或者贿赂的方式当官也是不现实的。

    刘邦是读过书的,认识字的,并且能通过“秦国法考”的大秦基层公务员。

    故而将他当作不学无术,毫无学问的人,还是有些不妥,他读书大概不多,可记忆力应当不错,毕竟大秦的律法很多,想要完整背诵下来应对考试,还是有一点点难度的。

    刘邦能听得懂典故,正确的运用典故,还能跟各派的大佬们谈笑风生,考察他们的学问....如此断定,某位厉王在这方面的特点大概率是来自其母族。

    赵佗的话却给了刘长一个新的启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郅都编写的第一封《上邸》印刷完成,由长安的邸负责分发到各地去,在各地继续印刷,然后分发到地方。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长安百姓在第二天就看到了这全新的肆,唤作报肆。

    这同样是官府经营的肆,而他们所贩卖的,好像是消息?

    在报肆开门之后,最先赶来的就是太学生了,这些人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件事,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来看看,在太学生的带动下,有官吏,士子,商贾等人开始购买,反正这东西的价格很便宜,这些人还是能承担得起,至于寻常百姓,就不敢这么奢侈了,当然,他们买下来也未必能看得懂。

    同时,廷尉改进了律法,增进了几条律法,其中包括故意的将邸报的内容读错的罪罚,罚三甲。以及故意的修改,破坏,仿造邸报的罪罚,墨刑。

    这对大汉百姓来说,可是新鲜玩意。

    这邸报原先只是郡县长官独享,哪有百姓的份啊,没想到,他们也有能看报的一天,太学生们欢呼雀跃,大汉的太学生们是格外热心与庙堂大事的,从创立之初开始,到大汉灭亡,太学生们都一直活跃在庙堂之中,基本上什么事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就连谋反都有他们,而他们现在有了最好的途径来了解庙堂的政策,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何况,这里头有些文章就是他们的同窗所书写的。

    这些人自然是名望高涨,一跃成为了同龄人里的翘楚。

    当然,包括那些文人,他们也是一样,在作品成为天下观摩的对象之后,他们猛地醒悟。

    郅都将他们抓走,这不是要害他们,这是在帮他们啊,这东西可以全天下都可以看到的...这是多好的扬名手段啊,写了第一篇政策的那位张生,一时间就在长安变成了名人,很多不曾往来的好友都拿着报来找他,神色都变得很是热切。

    一些长安内的彻侯老爷们也是派人邀请他前往自己的府上来参加宴席,还想要将他变成自家的女婿。

    其余文士那是一个羡慕,眼里都开始喷火了。

    邸报最先引起的影响却是体现在这些作者的身上,这些人纷纷拿着礼物去拜访郅都,却连他的门都没能进,随即,郅都彻底成为了文士们眼里的香馍馍,什么酷吏啊,这明明是庙堂贤人,甚至有文士连夜写文章来描述郅都的贤德。

    这位原本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酷吏,只是因为这个职务,顿时很受文士们的欢迎,而对他冷漠的态度,文士们更加的激动,冷漠好啊,不为外物所动,这样大家的机会都是公平的,不会有人能贿赂他,让自己被任用。

    郅都在文士里的名望高涨,而通文府也是如此,每天大门前都会聚集一大批的文士,询问是否需要他们效力的。

    对于他们的这些行为,郅都心里也明白,不能每次都让自己来拟定题目,于是乎,他就下令,允许这些文人们自由投稿,写什么都可以,若是写的好,就可以发布,至于政策什么的,等到举办下一期邸报的时候再说,这些文章,可以作为附加的,在下一次的邸抱里占格子。

    这让通文府顿时火热,不只是那些有名的文士,就是一些大臣勋贵,也有些手痒,写了文章令人送过来,同时,天下各地的文士们都朝着长安的方向蜂拥而来。

    在作者本身的影响之外,作品的影响也缓缓酝酿,很多人都从邸报里了解了跟他们所想的不同的庙堂政策,大汉这些年里的战功,诸多政策,都让他们恍然大悟,在原先,庙堂要做的这些事情,除却官吏们之外,很少有人能知道。

    如今,他们总算是知道庙堂准备做什么了,天下都沉浸在这种新鲜感之中,因为吕后废除了腹议罪,故而他们也敢拿着邸报来谈论国家大事,一时间,长安各地都是在谈论大汉这些年里的成就与各项政策。

    而对这样的局面,并非是所有人都很赞同的。

    不少大臣就上奏,希望陛下能恢复腹议罪,他们认为,天下人如此放肆的谈论庙堂大事,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容易出事。

    刘长都没有想到,这些人里反对最激烈的,居然是刘敬。

    “他们议论又如何?难道还怕他们知道吗?只要庙堂的政策是正确的,又有什么人会来反对呢?”

    刘敬严肃的说道:“陛下,庙堂的政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些政策对有的人有利,却对一些人很不利,尤其是您上位之后所办法的政令,几乎都是对这些看得起邸报的人不利的政策,真正的受益者,是看不起邸报的,今日他们聚集在一起谈论这些事,迟早会成为庙堂施行诸多政策的阻力!”

    “就是那些受益者,也未必能承情,他们不会理解庙堂想要做什么,他们只会听从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盲目的听从,陛下这样的行为,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却只有诸多的坏处。”

    “好处就是设立一个庙堂的口舌,让天下人知道庙堂要做什么,让他们不去胡思乱想!”

    “可他们不必知道的...现在陛下是给了他们一个乱想的机会,放在以前,他们或许还不敢乱想。”

    “难道朕不设立邸报,他们就不会胡思乱想吗?那些人就不会盲目听从吗?朕这是要制天下之舆论!”

    刘敬这个人还是比较刚的,不然,他也不会在高皇帝即将出征的时候说“你这次去一定会战败”之类的话。

    看到刘长坚持自己的想法,刘敬很是强硬的表示,“亡国之隐患,从陛下始!”

    于是乎,刘长高呼了一声“老狗”,飞了出去,扑倒刘敬,抡起了拳头。

    朝议大乱,好在有不少猛将在这里,柴武,陈贺,郭蒙,张武,宋昌,卢卿等稍微年轻的武官们齐上阵,想要拦下天子,就是担心刘敬被天子给打死了,周昌急切的看着这些大臣们,又忍不住对一旁的年轻将领们骂道:“你们怎么不去呢?”

    周胜之,卢他之,周亚夫,樊伉等人这才醒悟,急忙上前,按着那些老臣就准备开打。

    “让你们拦着陛下!你们拦柴武他们做什么?!”

    在这个时候,群臣们就不由得感慨,舞阳武侯还是死的太早了啊,若是他还在,起码还能抱住陛下啊。

    刘敬当时就被廷尉给押下去了,刘长准备让这厮也冷静一下。

    庙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群臣却相当的平静,反正这种事,当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刘邦时期,这都是常态,朝臣时不时就要干上一架,沛县的那几个狗贼总是帮着刘邦来殴打群臣,这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朝议结束,刘长却留下了自己的群贤,其余众人离开。

    “其实啊,刘敬那厮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朕想过了,可以让各地的里,乡,县的官吏们为百姓们讲解邸报的内容,各地的三老都别闲着了,让他们去做事吧,这邸报不能只是给那些有钱人去看...”

    周胜之有些困惑,“大..陛下,您既然觉得刘敬说的有道理,为什么还要打他呢?”

    “朕这是在保护他呢!他还得感谢朕!”

    “他这些时日里做事偏激,弹劾他的奏表都堆积成山了,你看今日朕要动手的时候,那些人都只是装的紧张,心里还都是窃喜呢....当然了,他也不该在朝议时说朕的坏话啊!那个司马如意还在记着呢!这厮与朕不对付,刘敬这么一番话,他不知要花多少笔墨来书写!”

    樊伉搓着手,“大王,不如干掉司马喜?”

    “干掉他容易,可是下一个呢,也干掉吗?那朕不就成崔季了吗?”

    周亚夫略微想了一下,随即醒悟,说道:“陛下说的对,崔杼的事情要引以为戒。”

    刘长看着自家的群贤们,群贤们也不容易,大汉先前四处用兵,兵力紧张,此刻正在募兵,这些人都被韩信拿来用,都在忙着练兵,按着韩信的话来说,操练和打仗是贯彻将领们一生的行为,韩信对原先的练兵之法很是看不上,亲自拟定了一套练兵的办法,让众人都按着他的办法来操练军队,并且重新制定了军队的构成。

    他将北军分为六部,各部都有一位校尉,称北军校尉,每一支军所负责的,擅长都不相同。

    同时,他取缔了原先的什长,伯长。降低了卒长的职权,提升了屯长和曲长的职权。

    除却这些外,韩信还准备好好整顿地方的军队。

    群贤们可是被韩信给折腾的够呛,不过,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陛下,我们可是许久不曾聚集了...”

    “是啊,不过,太尉不肯放人啊...朕上次去找他,他将朕骂了一顿,说你们现在这个水平都不配赴宴....”

    夏侯灶咬着牙,“淮阴侯欺人太甚啊...岂有此理?!”

    “那要不你自己去跟他说?”

    “但是他说的也无不道理。”

第382章 您以为您对线的人是谁?!

    梁国,睢阳。

    当张偃的马车来到了睢阳城的时候,张偃都惊呆了,这里的城门敞开,几个士卒靠在一起聊着天,进出的行人手中提着传,也不怎么盘查,进出自如,直到张偃的马车到来的时候,那些士卒方才装模作样的开始盘查。

    梁国一直都在受着地理位置的影响,魏惠王从安邑迁都大梁之后,魏国又被称为梁国。如今的梁国,也就是当初魏国的一部分,占据着最好的耕地,处于中原之心腹,贸易必经之地,唯一的劣势就是,四面受敌,地势太过平坦,没有什么防御...这在战国时期是一个巨大的劣势,可是在如今,这压根就不是问题。

    毕竟,如今天下太平,梁国四周又没有什么敌人,无论是从哪个方向,但凡有外敌杀到了梁国,那大汉也差不多要完蛋了。因此,梁国也没有防御的必要,何况,梁国一面是河水(黄河),一面是庙堂,只需一面布防,梁国存在的意义就是当庙堂的门户,盯着关外的诸侯们。

    可如今也不见得哪个诸侯就敢起兵作乱,梁国自然也就不必紧张,安心躺平就好。

    拥有充足的人口,耕地,没有战乱,加上当今梁王是个不爱折腾的,梁国想不富裕都很难。当今梁王,比起治理国家,更喜欢陪着自己的爱妾,陪着自己的家里人,什么教化啊,鼓励开垦啊,鼓励贸易啊,什么都不干。

    这就是为什么说梁国乃是官吏们的天堂了,在这里任职,那就是休假,而且是带薪休假。

    梁王已经有四个月不曾召开朝议了,四个月前召开朝议还是因为庙堂下达了命令,要求赦免隶臣。

    梁王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啥也不做,而大臣们在前任国相张苍的影响下,也变得更加慵懒,整个梁国的政治社会宽松氛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百姓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坊市也没有规定的时日,酒肆食肆什么的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想什么时候关就什么时候关,有的时候甚至连宵禁都免去了。

    而张偃初次看到城内的情况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懵掉了。

    前来迎接他的人是梁国的新国相,唤作郭亭,不知为什么,郭亭完全没有身为国相的架子,甚至率先下车来见张偃。

    张偃也急忙下车,互相拜见。

    “我何德何能,敢让郭相亲自来迎接我呢?”

    “哈哈哈,张君远道而来,怎么能不迎接呢?”

    郭亭便与张偃同乘一车,带着他朝着自家府邸走去,走在路上,张偃好在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情况,这里与长安真的是截然不同,长安的百姓,走起路来总是很快,急匆匆的模样,官吏们板着脸,匆匆而过,可在梁国...他刚刚才看到两个官吏满脸堆笑,漫不经心的从一旁路过,看到国相的车,也只是拜见,完全没有半点的畏惧。

    张释之和郅都但凡有一个在这里,都能创下业绩的最高纪录。

    郭亭拉着张偃的手,认真的说道:“您前来之前,太后就已经交代过了....您往后可以与我多亲近。”

    “我也是单父人...曾是周吕令武侯的部将...”

    张偃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自家人啊。

    “那就劳烦您了...”

    “哈哈哈,不必多礼!”

    “我先带您去拜见大王!”

    梁王宫内,梁王与王后前来迎接这位亲戚,刘恢非常的开心,搂着这位犹子的肩膀不松手,而张偃还是有些拘束的,却也很礼貌的拜见了舅父和舅母...而吕王后就对他更加和气了,毕竟是吕后最疼爱的外孙,从血缘上来说,刘盈,刘乐跟吕氏才是一家人。

    “来,偃...这是寡人特意给你准备的...这一路上也没吃好吧,不要拘束!”

    刘恢开心的说着,招呼着犹子吃饭。

    随即,他又让郭亭将其余大臣们叫来,让他们来见一见梁国的新任奉常。

    很快,梁国的群臣纷纷到齐,刘恢问起了长安的情况。

    张偃一一回答。

    “长...陛下如何啊?没有再挨揍吧?”

    “啊...陛下他很好...”

    “哈哈哈,当初陛下年幼的时候啊,都是我负责涂药的!那时啊,他总是惹阿父和阿母生气...你们这些后生都不知道呢!”

    “额...”

    张偃其实是知道的,不过,他还是乖巧的点着头,没有反驳舅父。

    “他派你来这里,难道就没有吩咐什么吗?”

    “吩咐了...只是...”

    看到张偃胆怯的模样,刘恢认真的说道:“你是要做九卿的人,不要再这般模样!”

    张偃鼓起了勇气,说道:“陛下派我前来之前,特意吩咐,梁国上下,怠慢其政,懒惰成风,要我好生督促官吏,治理好梁国!”

    张偃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定然会让群臣都对自己同仇敌忾,只怕舅父都不会高兴。

    可他说完之后,在座的群臣,却没有一个在意的,都是笑呵呵的看着他。

    刘恢也是点着头,“他说的对啊,那你要好好治理啊!”

    张偃很是困惑,直到宴席结束,跟郭相离开的时候,他方才询问起了缘由。

    “唉...这些年里啊,陛下派了不少人,都说是来治理梁国的,可待了没多久,都变成了一个德性...我也是啊,我当初也是奉命来治理梁国的....唉...那些大臣们,几乎都是...可有什么用呢?梁国还能做什么呢?”

    郭亭摇着头,回忆着他当初前来梁国时的豪言壮语,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那您来梁国有多少年了?”

    “四个月。”

    ........

    “师父啊...您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刘长幽幽的看着面前的张苍。

    “张不疑说三个月内完成设籍的事情,您就掐着时日,非要在三个月期限正满的时候完成??”

    “这些时日里,您又在做什么呢?”

    “臣在忙着太学的事情。”

    张苍在庙堂里担任奉常,负责礼仪,教育,陵县行政等等,是正儿八经的九卿之首,可这九卿之首实在是不靠谱...明明有着群臣难以追赶的才华,却总是不肯都掏出来,藏着掖着,除非刘长主动下令,否则他一年到头都不会上奏一次。

    刘长觉得很是心累。

    目前大汉最有能力当国相的人,就是面前这位老师,可群臣里最懒散的,同样也是他。

    本来奉常的职权大,在朝议是类似于主持者的存在,可张苍愣是将奉常干成了全大汉最没有存在感,甚至在朝议时都透明的官职,刘长都恨不得大吼:你倒是主持啊!!

    奈何,作为刘长的师父,张苍天生就比其他大臣多了一层保护膜。

    虽说刘长上头的时候也不会管这个,该动手还是会动手,可张苍很知道分寸,他不会做出激怒刘长,让他上头的事情,在刘长身边这么多年,张苍却是活得如此有滋有味。

    “师父啊....陈平病倒之后,这奏表的事情,总是让朕很不安....”

    “陛下有吩咐,臣怎敢不从...不过,臣正准备扩设太学,对太学做出诸多的改变...请您看看这封奏表。”

    刘长却摇着头,“朕不看!”

    “为何啊?”

    “我每次要让你去处置奏表,你就会拿出个奏表来,提出个建议,然后朕就会被你蒙蔽,让你完成这件事再去批阅奏表,这都多少次了...你到底还有多少想法?要不一次都拿出来?”

    “反正朕是不会再上当了!”

    张苍长叹了一声,故意挥了挥手手里的奏表,叹息道:“可惜了,这本来是能改变太学,能为大汉带来无数人才的想法...陛下不愿意看,那臣也只好撕毁了...”

    张苍的声音是充满了诱惑力的,刘长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把抢过了奏表。

    张苍决定对太学做出一系列的改变,如今的选才机制是地方举荐,国学举荐,张苍却认为,可以将太学生分成两种,一种是通过考核的,一种是举荐的。这两种人的区别在于,通过考核的那一批要偏向政务,在缺少官吏的时候可以直接动用,作为庙堂的官吏储备库,而第二种人,则是朝着学术这方面发展的,也就是治经之类的。

    除却选才,还有对课程,对老师的一系列改正政策,他建议分科,将不同的学子分在不同的地方,不必全部精通,各自精通一部分就好,甚至,张苍想要将太学变成大汉最大的文化交流基地,如同稷下学宫那样,任何人都可以在太学发表自己的观点,自由交谈,他甚至还构想着要修建一座太学城....

    刘长沉默了许久,说道:“好,就等您完成了这件事,再去负责奏表!”

    “唯!”

    张苍很是顺从的模样,可刘长心里却知道,这就是个循环,面前这老头,随时都能拿出很多有用可操办的东西出来,让刘长愤怒的就是这个了,你为什么不都拿出来呢?

    无奈的送走了张苍,刘长却开始为奏表的事情头疼。

    都怪陈平!

    非要在这个时候生病,弄得自己都找不出可以代替他的人选了。

    难道...只能去找他了吗??

    刘长抬起头来,轻轻抚摸起了下巴,心里却有了个完美的人选。

    .......

    马车缓缓停下,在甲士的簇拥下,刘长走下了车,他不悦的看着一旁的张孟,“下次我们出行的时候,能不能别带这么多甲士啊?难道朕还需要他们来保护吗?朕当初在唐国的时候,这么多人都可以拉出去在匈奴腹地转一圈了!”

    张孟却很是严肃,“陛下虽勇武,却不能大意...当初的庆忌...”

    “好了,好了,要离刺庆忌,我都不知听了多少次了...”

    刘长粗暴的打断了他,若不是这厮的职位是阿母安排的,刘长早就将他派往河西或者滇国了,这厮固执,不懂得变通,也就是遇到了自己这样贤明的君王,否则迟早要被砍了脑袋!

    刘长整了整衣冠,又让麾下准备好了诸多礼物。

    这才令人上前叩门。

    很快,就有奴仆走了出来,看到外头这架势,半点不慌,附身大拜。

    刘长笑呵呵的走上前来,“老丈,劳烦您跟留侯禀告一声,就说朕来了!”

    那老人苦笑着回答道:“陛下...留侯在前日就离开了长安,回了留地....”

    “什么?!”

    刘长猛地跳了起来,叫道:“没有朕的命令,他怎么敢回去呢?!”

    “留侯来长安只是为了看病,又不曾担任职务...留地又是他的食邑....”

    那老人急忙解释着,刘长却不由得眯起了双眼,“这都是留侯让你告诉朕的吧??他还说什么?”

    “留侯还说...他体弱多病,时日无多,这次前往留地,就要带着人去寻找他的老师,跟随他的老师一同隐居山林,修生养性...还说自己已经久疏庙堂之事,不能亲历亲为,希望陛下谅解...”

    刘长板着脸,脸色很不好看。

    吕禄急忙上前,说道:“陛下!留侯坐的是车,若是前日离开,肯定还没有走远...要不要我带着骑兵前往追赶,还能将他给追回来!”

    “你现在就去吧...现在就带着人去追!!不!朕亲自去!!!”

    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留侯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早在陈平修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事情不对,于是决定好了早日离开长安...况且,他也没有欺骗刘长,他的身体却是有些扛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张良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陛下留住自己的决心啊,留侯,留侯...这下可就走不成了。

    张良便让驭者停下了车,没过多久,一批精锐的骑士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领头的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人高马大,正是刘长,留侯却有些惊讶了,他没有想到,会是陛下亲自前来。

    刘长气冲冲的下了马,拉着缰绳,快步走到了张良的车前,眼神里满是不悦。

    “仲父要走...为什么不告知朕一声呢?”

    “这....”

    “来人啊!”

    刘长挥了挥手,即刻有人抱着东西走了过来,刘长指着这些人,说道;“知道留侯的身体不好,这些都是皇宫里珍藏的一些药物...还有,这些是衣裳,山里天寒地冻的,您到时候可以拿来穿...这些是书籍,都是些没有名字的残本,我令人抄写了几份,您闲着的时候可以阅读...那里有两把强弩,您让随从带着吧,若是遇到猛兽,可以派上用场....”

    张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目光也随即变得柔和了起来。

    “多谢陛下。”

    “不必多礼....仲父啊,您不愿意为朕做事,朕不生气,只是您不说一声就走,朕就很不满了...”

    “臣之罪矣。”

    “哈哈哈,朕过来就是送这些东西的....好了,仲父,那你保重好身体,有时日的话,可以随时跟朕写信...”

    张良沉默了片刻,方才招了招手,让刘长上前来。

    刘长疑惑的走到了张良的身边。

    张良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吕禄并不知道张良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张良说完之后,自家大王却是哈哈大笑,一幅很是开心的样子。

    留侯还是离去了,刘长牵着马,站在山坡上,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

    “唉....可恨我晚生二十载,不能得留侯效力。”

    “你说我阿父那么一个大昏君,怎么就能得到这么多神人的相助呢?萧相,留侯,师父,陈平,曹参,舅父...唉...可恨啊。”

    听着陛下这大逆不道的话,吕禄却不敢符合。

    “陛下也有诸多贤才相助啊....”

    “朕??你是说夏侯灶?还是周胜之?樊伉?还是你??你们除了姓跟他们相同,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当然有....我们都跟随了昏君...”

    “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英明!!!”

    ......

    刘长返回长安后的第一站,就是去了奉常府。

    当他笑呵呵的走进这里的时候,张苍心里只是觉得不妙。

    可他并不害怕,他有的是办法,能继续赖在如今这个部门上,这里多好啊,说是管理诸多事务,可这些事务大多都与其他部门重叠,自己什么都不必做,将事情往部下头上一丢,就可以安心休息了,他是疯了才去什么少府当什么少府令,在那天天处置奏表,这不是要人命吗?

    “陛下怎么来了...正好啊,臣在太学里操办的那些事,也是有了些眉目,可以汇报...”

    张苍微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刘长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藏不住了,牵着张苍的手就进了内屋,两人一同坐下来。

    “师父啊....朕知道您这段时日里很是繁忙,每天都忙着做这么多的事情,朕想过了,不能让你如此繁忙了,得给您安排几个得力的麾下来帮助您完成这些事情。”

    “哦?”

    “您的奉常是负责文教的,正好,以后通文府就归与您的麾下吧,让郅都给您当个左右手...对了,晁错也快从南越回来了,听闻已经到了梁国,等他来了,让他给您担任奉常丞,以后您要办理什么事,就可以让他们来做...”

    张苍眼前一黑,急忙说道:“陛下!其实臣一个人也能办好这些事情的!!”

    “那可不行,您是朕的老师,苦了谁都不能苦了您啊...必须要让他们来奉常府协助您,这两个人吧,您也知道是什么德性,您就是负责教化的,要多教化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先打起来,当然,若是他们对您无礼,您可以随时来找朕....”

    “哦,对了,往后这长安定然是各个学派汇集,到时候他们的争论也得您来上点心,若是被廷尉拿了,您派郅都去就可以解决了...这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张苍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严肃。

    “陛下,臣以为,这奉常之事,还可以拖延,只是那奏表之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臣愿意担任少府令,臣这就前往少府为陛下排忧解难!!!”

    “哎,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急,朕已经决定了,让吕臣来担任少府令,您继续担任奉常就好。”

    “不,陛下,吕臣这个人古板严肃,怕是不能很好的处置奏表,不如让他来担任奉承,臣去担任少府令...”

    张苍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刘长却咧嘴笑了起来。

    师父啊,师父,您以为跟你对线的人是谁啊?!

    张苍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抬起头来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刘长,却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微笑着的身影,羽扇纶巾。

    ps:帝常与诸博士论经,引经据典,诸博士言不能答,掩面而去。———《圣略》

    帝少读书,观其大略,不求甚解,每观于意,才思敏捷。————《史记》

第383章 大汉皇帝不是人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远处那衣衫褴褛的人群。

    这些人正在忙碌着,有的拿着锄,有的拿锹,有的推着奇怪的车,车里放慢了各种石头,这规模极大,放眼望去,数不清的人,都在忙碌着,大概是有几万,又或者是几十万,漫山遍野的,处处都能听到官吏的训斥,百姓的哀嚎,四处都是人,围绕着这个山头,远处还有巡逻的甲士,时不时有骑兵经过。

    不远处就是一座县城,这县城显然是刚修建好的,十分的高大,城墙不可谓不坚固,城墙上,光是那闪烁着寒光的弩车,就令人不寒而栗,而城门口则是设有拒马,栅栏,全副武装的甲士手持强弩,警惕的看着周围。

    这里是大汉的河西国,武威郡。

    楼兰王从这大山脚下经过,他看着那漫山遍野的人影,山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的道路,而放眼望去,每个道路上都能看到低头赶路的劳工,以及督促着他们的官吏甲士,迎面又走来了一群人,脸色惶恐,神色不安,楼兰王打量了片刻,方才认出他们的身份来,这些是匈奴人。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座山上的都是战俘吗?”

    “不全都是。”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在为陛下修建安陵。”

    “大汉皇帝的陵为什么要修建在这里?还要动用这么多的人?”

    这下,官吏却没有再回答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哀嚎着的人,楼兰王心头一颤,这大汉天子是个暴君不错了,哪怕是在西域那些诸国里,也没有听说谁会派遣这么多的人来给自己修建陵墓,甚至是那般的对待这些百姓,那惨叫声在楼兰王的耳边回响着,令他不由得哆嗦了起来,若是自己得罪了那位大汉皇帝,自己的子民是不是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就是安陵的修筑现场,这里有大量的战俘,有囚犯,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被刘敬赐福的关外豪族,这些豪族被强行迁徙到这里来,包括那座城池,就叫安城,就是修建的皇陵城,这些豪族要在这里生活,世代看守安陵,这是他们多大的福分啊。

    这些前来修建皇陵的豪强们,每次想到刘敬给自己找来的这位好差事,都会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激动的连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们暗暗在心里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报答刘公的大缺大德。

    长安的消息偶尔也能传到这里来,每次听到关于刘公的消息,他们都非常的重视,并且亲切的询问:他还活着吗?

    楼兰王就这么一路穿过河西国,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汉,他知道这里原先是匈奴的领土,可如今,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半点匈奴存在过的影子,处处都是平坦的大路,可以通过两架马车,到路边有驿舍,有巡逻的亭长,威武而严肃,城池并不多,可每一座城池,都以及被加固成为了高大的堡垒。

    因为要直面匈奴劫掠的缘故,这里的城池修建的很是坚固,楼兰王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高大的城墙,而那些匈奴人驰骋的平原,此刻都变成了耕地,沿着水流,一路都是连绵不绝的耕地,有的耕地是在山上,一环一环,一层一层的,倒是非常的美观。

    当楼兰王来到了姑臧县的时候,其余诸王早已在等候着他。

    众人被带到了王宫里,河西国没有多余的建筑,见不到任何的装饰,连带着王宫,都是被修建成了堡垒,没有树木,没有园林,有的只是校场,来回巡逻的甲士,拒马,猎犬,灰色的建筑群,带着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两位河西国的大臣接见了诸王,其中那位年轻些的大臣很是和蔼,笑呵呵的与众人拜见,礼数上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分别让他们坐下来,亲自为他们敬酒,而另外一个板着脸的将军,披着甲胄,年纪不小了,可眼神相当的锐利,他审视着这些诸王,目光很是不善,楼兰王从他的眼神里几乎看不到感情,每当他的目光扫来,楼兰王都觉得脖颈微微发凉。

    他看着诸王,好像就是在盯着他们的脖颈,心里也不知盘算着什么。

    楼兰王有些不高兴,看着一旁的王,问道:“那人是谁?”

    那人哆嗦着,摇了摇头。

    随即用一个很低的声音偷偷说道:“周勃...”

    楼兰王身体一颤,再也不敢去打量那人。

    论打仗,三个周勃都未必能比得上韩信,可论恶名,韩信那是远不如周勃的,这位砍头将军在西域作战,砍完敌人的头,恨不得将友军也给砍了,甚至他还真的就这么做了,他以不服从军令的名义,收获了大量的仆从军首级。

    韩信虽然治军严厉,可他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也从来不会下达让麾下去送死的命令,周勃的行为,让他顿时变得恶名昭著,原先诸王只是因为他击败匈奴而害怕,而后来,就纯粹是因为他的恶名而惧怕了。

    那位年轻的河西国大臣笑呵呵的说道:“既然诸大王已经到齐,那我就派人来送你们前往长安,去拜见陛下了。”

    “对了,在大王们离开之前,我想以私人的身份来提醒各位一句,我曾作为陛下的舍人,对他十分的了解,我家陛下为人温和,宽容大度,礼贤下士,是一个真正的仁慈的君王,不过,大汉非常的重视礼法,各位到达长安之后,可以先学习大汉的礼法,不然,若是做出无礼的事情,我家陛下不会在意,可大臣们就不会愿意了。”

    这位大臣说完,这才示意官吏们将他们带走。

    随即,这些西域诸王坐上了大汉特意为他们做准备的车,在甲士们的保护下,朝着长安的方向行驶而去。

    楼兰王看了看前后,总共有二十七位王,他也只认识不到一半的人,来这里的都是一些大王,那些领地太小的“城主”王,都不在受邀之列,这是楼兰王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驰道,他从来没有想过,马车能行驶而如此之快,车在那几道枕木上奔驰的很快,在隔壁,也能看到有马车飞驰而过,这还是个双向的单行道。

    起初,楼兰王以为很快就能到达长安了,毕竟有这么迅速的东西,他还不断的询问驾车的官吏,想要在自家也搞出这么一条道路来,可是连着走了十几天,别说长安了,才勉强能看到陇西郡的边边。

    到达陇西郡,引入眼帘的便又是不同的风格了。

    陇西郡没有河西国那么的肃杀之气,可人口跟河西国就不是同一个水准了,耕地极多,道路两边几乎都看到荒芜的土地了,到处都是耕地,耕作的百姓,城池并不高大,只是那人山人海的场景,还是看傻了楼兰王。

    楼兰国举国百姓才不到六万人,而陇西郡的一个县的人口,差不多就已经是他们一国的水准了。

    楼兰王的惊讶,落在官吏的眼里,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大王啊...你不知道,这陇西,河西,都是大汉最为荒凉的地方,人烟稀少,若是您到梁国,齐国去,那里的人才是多的,人山人海,走在路上,都是人挤着人啊,光是一个县,就有数十万人,整个齐地,就能征召出五十万的军队来...”

    听到官吏的言语,楼兰王却不是很相信,这厮是在恐吓自己呢。

    可是当他们的车正式进入司隶地区的时候,楼兰王却相信了。

    还没有到长安,而道路上却已经堆满了人,那车队如同长龙,甲士们不断的为他们开道,引起商贾和行人的不满,纷纷高呼起来,放眼望去,这车队也不知有多远,反正是看不到尽头的。

    楼兰王终于相信了那位官吏的话,他不由得询问道:“大汉到底有多少人啊?”

    官吏沉思了片刻,说道:“当初高皇帝平定天下的时候,十室九空,似乎只有千万之数...后来萧相,太后,太上皇都依次颁发人丁之策,奖赏那些多生育的,适当的免去税赋,到了当今陛下,陛下轻徭薄赋,使得百姓屋内有粮,身上有衣,这比先前的几次鼓励生育都管用,百姓们能养活自己,能养活孩子,自然就多生....”

    “上次庙堂所言,大概是近三千万之数...”

    楼兰王有些懵,这个数字对于西域而言有些太大了,大到连想象这个数字都变得有些困难。

    官吏却继续说道:“所以说,还是陛下最为贤明啊,原先各种鼓励奖赏,起到的作用都不大,天子上位,情况就不同了...大汉户籍是连年增加....”

    楼兰王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您年纪轻轻的,却对国事有这么深的理解,又身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啊。”

    “哈哈哈,我当初跟随陛下在塞外讨伐匈奴!如今的官职,就是因为那时的功劳啊!”

    大秦的官职跟爵位是挂钩的,相对应的爵位才能担任相对应的官职,而刘长却打破了这个限制,低级爵位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高级爵位就不同了,这些年里,大汉经过了大量的战事,催生出了一大批的爵位者,这些在返回国内后,大多担任各地的官吏,除了南北军这样的常设军,其余将领在战后是要继续当自己的官吏的。

    当然,大汉从开国到现在,官吏们基本都是打仗打出来的,而刘长所拥有的最大特点,就是将士们非常的敬佩他,刘长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凭借着自己非人的战斗力,以及独特的个人魅力,这些战争里杀出来的官吏们其实对刘长的拥护程度是非常高的。

    当这些人赶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有大臣前来迎接他们了。

    长安的城墙好像还没有修建完,远处还能看到施工的人员。

    楼兰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位皇帝似乎很喜欢动用徭役,大臣们在正常的跟他们拜见对接之后,就带着他们进了长安,而长安之内的情况,却又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人声鼎沸,处处都是来往的行人,有商贾沿街叫卖,能看到穿着各种服饰的,长着各种模样的人,道路非常的宽阔,数辆马车可以同时经过。

    而甲士们站在街道两旁,守护这些诸王们的安全。

    远处那些没有被甲士堵塞的道路,热闹景象是令人惊叹的,楼兰王目瞪口呆,他在这城内见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们被带到了城西去休息,同时,也有官吏来给他们交代礼仪等事,告知他们了很多事情。

    在这里,还有三个外来的王。

    听闻其中那两个孩子,就是以后要封在西域的,诸王们都没有太将他当回事,而另外一位外王,是一个老者,在翻译的帮助下,这位老者与诸王谈笑风生,说着大汉的情况。

    这位外王看起来对大汉有很大的不满。

    不过,他对大汉却非常的了解,从他口中,众人得知了很多关于大汉的事情。

    “我的国家有百姓五十多万,国土辽阔,却不是吴国的对手....”

    “过去的时候,他们的粮草还总是不够,就这些年里,他们的国库里堆满了粮草,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了....”

    这位外王当然就是赵佗,对比那两个毛头小子,他更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些人。

    刘启和刘卬压根就看不起这些外王,自视甚高,也不理会他们。

    在这里学习了三天的礼法,到了第四天,他们终于得到了面见大汉皇帝的机会。

    在这三天的时日里,他们也是从赵佗的口中得知了很多大汉的情况,包括大汉如今随时能抽出百万大军的恐怖实力,遍布各地的驰道,边境上一县三武库的军备实力,西域诸王是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长安的皇宫,就不是河西的王宫所能比的了。

    在这里,若是没有人领着,绝对会迷路,想要走出来都不容易。

    当他们被带到一个大殿的时候,大汉的臣子们都在这里等候着。

    众人分别入席,跟这些大臣们相互拜见。

    等了片刻,大汉皇帝才在近侍的陪同下,威严的走进了大殿里。

    那一刻,西域诸王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起来。

    只见一位巨人在两个近侍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拜见,那巨人是那么的高大,楼兰王目瞪口呆,这位的手臂几乎都有自己的大腿粗壮,他身后那两位近侍也很高大,可在皇帝身后,就像是孩童一般,这一幕,实在令人惊惧。

    这就是大汉皇帝吗??

    不似凡人啊!!

    刘长坐在上位,俯视着众人。

    他的脸色冷漠,没有一个人敢他对视。

    “西域诸王可以拜见朕了。”

    这些人开始起身,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拜见刘长,神色那是相当的恭敬,站在人群里的赵佗一愣,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恐吓,还不如刘长出来跟他们见一面所带来的震慑,刘长这身材,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带神秘色彩,可谓是神异。

    大汉的贵族普遍高大,这是因为他们顿顿吃肉,营养这方面绝对是充足的,底层百姓相对就要矮小一些,可即使高大,刘长这样的也算是特例了。

    看着这些外王唯唯的样子,刘长也是有些奇怪,陆贾不是说这些人里有几个很不服气的吗?怎么看起来如此温顺呢?

    接下来,刘长又设宴来款待这些西域外王。

    外王们总算是有机会跟刘长近距离的接触。

    刘长对他们完全没有提防的想法,时不时就将人叫过去,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干脆搂着脖子,就开始询问他们国内的情况,在近距离下,刘长带来的压迫感更大,甚至都不用展示什么武力,光是那身板,就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哈哈哈,可惜这次朕没有能亲自前往西域!”

    “不过,西域那边,朕是去过一次的!”

    “朕还年幼的时候,曾带着三百骑兵,冲进匈奴腹地,从东一路朝着西杀,一路上杀的匈奴人头滚滚,朕自己都记不住到底斩获了多少,那时,匈奴大军就在朕身后追着,朕就在匈奴几十万骑兵之中,击伤了冒顿,冒顿吓得是抱头鼠窜!”

    “等朕杀出道路的时候,朕的随行将领栾布给朕说,朕亲手杀死了六千多匈奴人!”

    外王们哆嗦着,满脸的笑意,眼里却都是惊恐,“陛下威武!”

    他们太清楚匈奴的战斗力了,手刃匈奴六千,这是什么怪物啊。

    至于这位大汉皇帝是不是在吹嘘?看他说的那么真实,甚至连战斗发生的地点,将领,细节都能说出来,就根本不像是吹嘘的,何况,堂堂大汉天子,怎么会吹牛呢??

    他们是真的相信,面前这个怪物一个人就一战手刃了六千匈奴人。

    尤其是当刘长说得开心,轻轻用力,就很轻易的掰断了手里的大骨的时候,他们就更加相信了。

    难怪大汉帝国能大杀四方,原来是有神灵庇护,不,这大汉天子本身就是个神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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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63/ 第一时间欣赏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作者:历史系之狼所写的《家父汉高祖》为转载作品,家父汉高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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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