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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4章 又高又壮的女儿

    “师叔...请您不要再跑了,我的课还没有上完。”

    公孙弘早已成家,也照顾过孩子,但是从来没有照顾过刘赐这般顽劣的孩子,这孩子似乎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累,精力无限,在院落里跑来跑去,压根就不会停下来,而且心思也无法凝聚在某件事上,不断的改变自己的目标。

    好在公孙弘的体力也非常的充沛,虽然不再年轻,可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健康,总是能前一步阻止这师叔逃离府邸。

    公羊寿将担子丢给了胡母生,胡母生有样学样的丢给了公孙弘,问题是,公孙弘并没有弟子,这让他非常的苦恼,这下可怎么办呢?

    不过,胡母生倒也没有骗公孙弘,教学同样是对自己知识的一个巩固加强,这是公孙弘第一次当老师,他给刘赐解释那些简单易懂的道理的时候,自己也能收获很多,通常会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就是这师叔不太愿意听课。

    自己正讲着课,他又开始撒尿和泥,捏出泥人来打斗,公孙弘也不打断他,只是平静的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他玩耍。

    “殿下,这左边的泥人要输了...”

    “你说...”

    刘赐的话都没有说完,左手的泥人果然就散架了,四分五裂,刘赐目瞪口呆,公孙弘说道:“因为您制作左手的泥人时没有像右手的泥人那般用心,其实这个道理是互通的,无论做什么事,用心和不用心的结果相差都是巨大的。”

    “这样的道理可以放在做人,做事,乃至治国上。”

    刘赐耷拉着脑袋,“可是我觉得自己很用心了...”

    “殿下急着玩,因此做第二个泥人时没有用心,这是什么道理呢?这就是急功近利却引来坏结果的道理啊,当初诸国作战,魏国格外强大,屡次击败了秦国,只是到后来,魏国的君王急功近利,屡屡为自己的国家找来祸事。”

    “最后,强大的魏国也就覆灭了。”

    “我最初在海外放猪,我想要让猪快点吃胖,可越是着急,就越是不成,还死了两头猪,直到我开始用心研究,琢磨透了养猪的道理,我才有所成...”

    刘赐这次,还真的听懂了这些道理,他惊讶的看着公孙弘,询问道:“你还会养猪??”

    “是啊,臣最精通的就是养猪,其次才是学问,不过,养猪其实也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在养猪时学到了很多东西....”

    “好,我就学这个!

    “您是诸侯王,按着如今占据着高爵的人来说,养猪的职业是下贱的,是不适合您来学习的,但是您若是想要学,我觉得是可以的,诸侯王若是连几头猪都治理不好,又怎么能治理数十万的百姓呢?”

    刘赐咧嘴笑着,指着公孙弘叫道:“你居然将百姓比作猪!

    “殿下,有些地方的百姓,活得还不如猪,起码,猪不会挨饿,不会挨冻...只是很多地方的官吏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若是让猪饿着,哪怕是最温顺的家猪,也会用鼻子来拱人,何况是百姓呢?”

    刘赐似乎明白了什么,茫然的点着头。

    .......

    “吃酒!

    刘长搂着陈买的肩膀,大声的叫着,今日是灌阿的婚事,群贤几乎全部到齐,皇帝都来了,大臣自然没有不敢来的,灌婴这府邸早已人满为患,还是吕禄临时买下了他附近的相连府邸,用来招待宾客。

    这下前来的宾客,都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包括群贤们,也是各自表达了心意,虽然灌阿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接受。

    “车骑将军周亚夫,献礼三万钱!

    “巴郡守陈买,献礼二十金!

    “后将军卢他之,献礼十金!

    “太学丞樊市人,献礼五金!”

    “近侍令领侍中令妻本家禄,献礼宅邸两座,车五驾,骏马三十匹,锦缯布帛三车...珠宝三箱...华服美衣裳六箱,良田三百亩,再赠五百金....”

    “典客行人令周坚,献礼五金!”

    “廷尉左丞宣莫如,献礼十金!

    “右相太史妻本家种,献礼五十金!

    中间好像混进去了个什么东西,刘长抿了抿嘴,自己平常还是太宽厚了,要的太少了啊,吕禄笑眯眯的看着远处的灌婴,樊市人忽然伸出手捅了他一下。

    “你干啥?”

    樊市人直勾勾的看着他,询问道:

    “大父,你还有孙女不?”

    “重孙女也行啊....”

    群贤顿时大笑了起来,周坚也是忍不住说道:“阿这一声大父也是值了,换这么多东西,换我我也叫啊,好家伙,你这是真的大方。”

    吕禄抚摸着胡须,得意的说道:“毕竟是自家孙子嘛。”

    “那你还有没有要其他孙子的想法?”

    “你不是都已经成家了吗?”

    “我给我儿子问的,咱们连个姻吧...你看如何?”

    “不连,我这样没有胡须的阉人,近侍,哪里配跟你们舞阳侯家联姻啊?”

    “哎呀,谁说的,您看看你这胡须,多好看啊,简直阳刚,霸气十足,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胡须...”

    众人也只是说笑,刘长也听的哈哈大笑,他拉着吕禄的肩膀,说道:“你得赶紧生个女儿,我还有两个儿子不曾婚配呢!”

    “公子良好说,公子赐就另找他家吧,我家经不起祸害。”

    婚礼进行了一大半,刘安姗姗来迟,他领着诸多舍人,前来献礼,主动拜见了灌阿,虽然从吕禄这里出来,刘安都变成了灌阿的长辈,但刘安肯定是不敢喊犹子的,今天若是喊了就走不出这门了,阿父不得打死他。

    若是赐在这里,那反而有可能。

    刘安也来拜见了阿父和诸多仲父,众人对刘安并不见外,反而是笑呵呵的打量着他,还开起了他的玩笑,都是追问他的婚事,弄得刘安脸色羞红,说不出话来。

    陈买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婚礼。

    “买,你怎么回事啊,阿成家,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呢?若是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现在抢亲还来得及...”

    刘长开了个玩笑,陈买却苦笑了起来,“陛下,我只是担心家里的情况,我那妻,如今留在家里,就怕她多嘴,惹怒了阿父...”

    “你太小看你阿父了,你阿父虽然没有朕这般大度,也不至于跟妇人过不去吧。”

    “还有就是担心阿父,阿父最近跟淮阴侯走的太近了,我倒是不怕群臣说什么,就怕这淮阴侯...昨日他直接开着六马之车来接我阿父,还要我阿父给他驾车,这....”

    说白了,陈买就是害怕淮阴侯坑队友,他们俩肯定不会谋反,就是淮阴侯谋反,自己阿父也绝对不会,他都这个年纪了,食邑过了万,荣华富贵,代替天子背了这么多黑锅,哪怕不在了,谥号里肯定也能加个文字。

    这都到头了,还谋什么反呢??

    主要就是淮阴侯坑队友的能力太强了,就说昨天,好家伙,若是群臣看到淮阴侯和阿父坐着六马之车转悠,那会传成什么样?

    刘长听闻,哈哈大笑。

    “朕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淮阴侯的作风我可比你熟悉,不过吧,你阿父也不弱啊,跟淮阴侯交好的人没有好下场,可跟曲逆侯作对的人不也是吗?曲逆侯这个人吧,无论牵扯到多严重的事情里,都能全身而退,正好克制淮阴侯,你知道吧。”

    “所以说,你压根就不要担心这件事,就说昨天,根本就不是淮阴侯让你阿父驾车,是你阿父主动要求驾车,既没有驳了淮阴侯的颜面,还将罪行全部推给了淮阴侯,外人一看,淮阴侯坐六马之车,还让他来驾车,都为他觉得不平,压根就不会觉得他跟淮阴侯有什么关联....”

    “你看,淮阴侯还不明白,一天到晚就傻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克制吧?淮阴侯能坑了其他人,也坑不了你阿父的,你阿父这个人,那就是个不沾事的,什么事都被他弄得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似的....”

    听到刘长的话,陈买总算是安心了些,“但愿如此吧。”

    “再说了,你阿父都到这个年纪了,还忌讳那么多做什么,两个老头想要一起去转一转,看看山,看看水,聊聊天,坐六马之车又怎么了?以他们的功劳,就是我亲自给他们驾车都没有什么不妥...”

    “若是有奸贼敢对此胡说八道,朕先砍了他!让他知道蒯彻是怎么死的?!”

    “多谢陛下。”

    “不必客气,本来就是这个道理,朝中这些大臣啊,就是太闲了,你知道吧,朕太仁慈了,他们没事干,就盯着这俩老头不放,朕还是得给他们找点事来做!”

    灌阿最后被推进了洞房,而刘长则是领着群贤们离开了这里,大家都吃了不少的酒,刘长摇晃着脑袋,低吟着歌曲,在吕禄的搀扶下朝着皇宫走去。

    陈买则是急匆匆的朝着自家府邸走去,他就怕自己那傻媳妇又多嘴,惹怒了阿父,阿父可是很难相处的啊。

    刚刚走到了门口,陈买就听到了媳妇那嘹亮的嗓门。

    “我说怎么都喊高皇帝,高皇帝,原来皇帝真的很高啊,今天我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头,真不愧是高皇帝!”

    “今天那个是高皇帝的儿子,并非是高皇帝,这个还不算高大,先前还有个大皇帝呢。”

    “那人肯定更大吧,阿父,买平日里总是给我说,您这个人性格恶劣,很难相处,说您是比驴还倔强,比侩子手还要冷酷,还说孩子在您手里一定遭受折磨,可我现在觉得,您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啊?”

    陈平眯了眯双眼,还是很平静的说道:“是吗?可能在他眼里是这样吧。”

    陈恢也急忙说道;“大父才不坏呢,大父天天都背着我,带我去四处玩!”

    刘姄一愣,急忙告状道;“阿父,您好好管教一下买吧,他平日在地方啊,是根本不理会我们母子,只忙着操办自己的事情,连孩子都不管,都不带他去玩,我说话,他还觉得我啰嗦,骂我愚蠢...”

    “对了,他每次去了混藩,还不去洗手...”

    “他还老是凶我,特别大声,有一次还推了我,弄得我险些摔倒...”

    “对了,他还不让我外出,说我傻,会被人骗走卖掉!”

    “咳咳咳.....”

    陈买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刘姄的抱怨,刘姄急忙抬起头来,装作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陈买正要开口,陈平却挥了挥手,“去将库房里的粟拿出来,春米,我有些饿了。”

    刘姄急忙起身,“阿父,我来做...”

    “不,你坐着,买,你去!”

    “阿父...我这...”

    陈平勐地一瞪,陈买只好去了,陈平悠闲的走到了树荫下,开始休息,陈买低着头开始春米,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情,寻常都是女人来做的,这事很费力气,陈买很快就是满头大汗。

    刘姄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陈平,然后来到了良人身边。

    陈买抬起头,就看到妻的傻笑。

    “我来帮你吧。”

    陈买顿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小的院落内,顽童骑着木马跑来跑去,夫妻俩正一同春米,老人则是悠闲的躺在树荫下,眯着双眼,嘴角微微扬起。

    ......

    而在厚德殿里,情况既然不同。

    “呕~~~”

    刘长坐在床榻上,今天婚事,他有些高兴过头了,喝了太多,此刻恨不得连肝脏都一起吐掉,好在,吐了些,他的情况就好了很多,不再那么受苦,曹姝有些心疼的擦拭着他的脸,骂道;“让你少喝!让你少喝!”

    “阿成家了,我作为长辈,岂能少喝?”

    两人正在闲扯,忽然,一个小东西冲进了殿内,正要开口,却又急忙捂住了鼻子,来人正是刘赐,他看了看刘长面前的那个木盆,一脸的嫌弃,“阿父,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种东西了?”

    刘长也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竖子,总是有股怒气从天灵盖喷出来,让他想要打死这玩意,可就在他准备发火的时候,曹姝却拽住了他,温柔的询问道:“你阿父啊,就是因为吃了酒,才开始吃这类的东西,你要记住,长大后可不能吃酒啊。”

    刘赐再看了一眼木盆,点点头,“我绝不吃酒。”

    刘长板着脸,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赐激动了起来,说道:“阿父,我今日跟着公牛...”

    “公羊!

    是公羊!

    “我跟着公羊学派的人读书,学到了很多的学问,还认识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他对我也很满意,说以后都要来教我了!”

    “哦?哪位啊?”

    “公孙弘!

    刘赐很是得意,“我都已经想好了,将来我去就国,我一定要带上这个人,让他来给我当国相,他可厉害了!

    曹姝笑着看向了刘长,“看来,赐还是很有识人之才的,这一点还是很类父的。”

    刘长听到曹姝的夸赞,撇了撇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不过,这个公孙弘啊,确实很有本事,天文地理,政务军事,他什么都懂,而且他学习这些还不到两年...两年就有了这个成就,当真是天才,若是让他再磨砺个十年,我觉得就算达不到我老师的地步,也相差不远了。”

    曹姝微微点头。

    刘赐迫不及待的说道:“人家还会养猪呢!”

    “他教了我很多养猪的办法。”

    刘赐激动的说着,曹姝却有些茫然,最后不由得失笑,“你说跟着公孙弘学习,难道就是跟着他学习养猪吗?”

    刘长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当诸侯王怎么能不会养猪呢?我当初啊,养猪也是一把好手,我年纪小的时候骑不上马,我就去骑猪....”

    刘长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刘赐,“那就好好跟着他学,你的封国,朕也在考虑,等你就国,我就让公孙弘去辅左你。”

    刘赐眼前一亮,问道:“阿父准备将哪里给我?”

    “你想要哪里?”

    “河内,河西,上党,河东,北地,代,太原,邯郸,渔阳,济北,胶东,梁,颍川,南阳...”

    “放屁!

    你怎么不干脆要了长安将乃公赶出去呢?!”

    “那岂不是很不孝顺?”

    “给乃、公滚蛋!

    刘长勐地脱下了鞋履,这竖子顿时抱头鼠窜,迅速逃离了厚德殿,看着他离开,刘长却忽然笑了起来,“这竖子啊...当初啊...”

    刘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也变得有些苦涩,最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曹姝一眼就知道,陛下这是又想起了高皇帝,她笑着说道:“对了,今天姈学会了爬,整日在床榻上爬,动个完没完了的...”

    “啊?她会爬了??”

    刘长急忙令人打来水,洗漱了一番,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他去祖庙里祭祀阿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很快,他就跟着曹姝来到了椒房殿,刘长对女儿是极为宠爱的,每天无论多忙,都会固定抽出时日来看女儿。

    一抱起来,就不忍心放下,他甚至因为担心自己的胡须会扎到女儿,而特意将视若珍宝的胡须剪短了不少。

    刘姈如今还不满一岁,整个人就犹如一个瓷娃娃,长得格外精致,在刘长眼里,这大概就是整个天下最好看的女子了,只是曹姝却觉得,这孩子有些胖,虽然如今是非常的可爱,可以后...就怕这孩子类父啊。

    而且,这孩子的模样吧,不太像曹姝,甚至跟刘长也不是很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随了谁。

    刘长抱着孩子,笑着逗弄着她,眼里满是宠溺。

    他又看了看曹姝,笑着说道:“不都说女儿类母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啊?你的眼睛是尖的,她是的圆的...”

    一旁的老近侍张卿却忍不住说道:“不类其母,却极类其大母。”

    “胡说,我阿母哪里....”

    刘长说了半句,勐地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母并不是吕后,刘长抿了抿嘴,低着头,再次打量着手里的小生命,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

    “确实很像。”

    刘长说着,尽管他这一生都不曾见过生母的模样。

    小刘姈却在阿父的怀里动了起来,活蹦乱跳的,嘴里不断的发出各种怪叫,很是兴奋,刘长再次笑着说道:“你看,她认出他阿父了,认出来了!”

第585章 逮住一只羊使劲薅

    老鹰勐地划过天际,开始迅速朝着地面俯冲,在平坦的原野上,有数不清的羊正在低着头觅食,时常能看到有人骑着骏马,监视着羊群,还有犬跟随在那些人的身边,发出阵阵狂吠。

    原野逐渐变得高耸,当原野变成了干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城池的规模并不大,但是人来人往,也是格外的热闹,大量的商贾聚集在道路上,一一通过,这些人里既有来自中原的汉商,也有来自身毒的胡商。

    他们哪怕是在这里等候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要推销自己的产品,下了车,就找那些看起来就很富裕的大客户,双方努力的比划着,想要谈一笔大生意。

    城内的百姓数量并不多,当老鹰越过城墙之后,下方就是一些很简陋的民居,有百姓正在与前来的商贾交涉,想要将自己的房屋租给他们来居住,也能看到扛着农具的农夫正在朝着城门口走去。

    这里就是西庭国。

    西庭国一改当初的没落,成为了大汉首屈一指的商业大中心,两大文明都在这里进行贸易,各种闻所未闻的商品都只有在这里出现,身毒的商贾们从他们那里带来了很多东西。

    跟大汉不同,在身毒,商贾并不是受歧视的团体,相反,在孔雀国这样婆罗门教高度发展的地区,只有高种姓才能进行商业活动,贱民是不配的,这些商贾们浑身都带着珠宝,穿着大汉的丝绸,恨不得将金子镶嵌到所有能镶嵌的地方。

    甚至有商贾直接骑乘着大象,大象背部都是黄金装饰,身毒大概是真的不缺黄金,从那里来的商贾们,基本上浑身都带着金首饰,他们的男人比大汉的女人还要喜欢这些东西。

    尽管穿着华丽,但是在贸易的时候,他们却非常的喜欢砍价,哪怕是分毫之利,他们都要去抢一抢。

    随着两国彻底互通,道路成型很快,从西庭国到葱岭的道路,都是大汉在修,过了葱岭,就是孔雀国在修,两国的实力差距,其实看他们的道路就能发现端倪,从西庭国到葱岭的道路,是那么的平坦,三辆马车可以并肩通过。

    刘启为了以商兴国,也是用掉了大部分的援助,全部都用来修路,就是要给商贾们创造更好的环境,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西庭国,道路长度却已经是大汉第一,刘启恨不得在里跟里之间都修建道路。

    经过他这长期的基建,这里的城池还是老样子,道路却极为出色,质量足以跟长安相提并论。

    可一旦出了葱岭,明明是更好走的地形,可那里的道,简直一言难尽,按着商贾们的说法,那是个灾难。

    道路崎区不平,车还时不时陷进去,沿路的士卒更是穷凶极恶,堪比盗贼,官员贪婪无厌,道路两旁奇臭难闻,刘启因此跟孔雀王已经交涉了很多次,让他全力维护道路。

    孔雀王也很委屈,这道路已经很好了啊,我都城的道路都比不上这里呢。

    很多大商选择在西庭国建设工厂,例如禄老爷,他在西庭国就盖了纺织厂,棉花种植园,还有几个家具厂,造铁厂等等...之所以要盖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卖给身毒人。

    在身毒的市场,这些东西价格非常的高,若是能亲自运过去,当然是最挣钱的,但如果是卖给来西庭国的商贾,那也能挣不少,还能节省很多运力。

    整个西庭国算是彻底热闹了起来,日夜不休,处处都是市场,处处都是商贾,甚至有更遥远的大夏国,都几次派人来,想要跟大汉通商。

    在身毒地区,跟大汉确定贸易关系的国家达到了六个,还有些国家依旧在观望,他们惧怕匈奴,当然也更加惧怕比匈奴还要强大的大汉。

    在身毒地区,大汉的风评是两极化的,像孔雀国为代表的贵族是坚决跟随大汉,认为大汉是真正的共主,并且以圣天子为神灵,孔雀国在都城为刘长打造凋像,就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在孔雀国,百姓们将刘长称为“毗湿奴在东方的化身”,“众梵天子嗣的守护者”。

    在百乘国,刘长则是被称为“天佑大慈祥大威严大尊天子”。

    在大夏国,刘长干脆就变成了“东方大力神”,“东方神王的长子”。

    这些都是与大汉较为亲近的,而对大汉有敌意的国度里,刘长则是被认为是来毁灭他们的恶魔,来征服他们的暴君,连着大汉,都被他们称为野蛮人,类比匈奴。

    但是来大汉挣钱的商贾却很多,甚至包括那些对大汉有敌意的国家商贾,不过他们都是私人行为,并没有庙堂组织,因此竞争力天生就不如其他国家的商贾。

    刘启站在城头,打量着下方那队伍,这队伍排成了长龙,一眼都望不到尽头,而在他的身边,则是站着西庭国的两位大人物,郅都和夏侯灶。

    “看来他们要在这里等很久了。”

    “大王,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将城墙给拆了呢??”

    夏侯灶忽然开口问道,刘启一愣,随即解释道:“这里跟当初的咸阳可不一样,咸阳周围是有关卡的,能替代城墙的作用,我们周围不是原野就是沙漠,根本不可能像咸阳那样设关卡,若是拆了城墙,会出大问题的。”

    夏侯灶恍然大悟。

    郅都却冷冷说道:“西庭虽然变得繁华,可问题也越来越多了,偷窃的,抢劫的,行骗的,越来越多....还有这些商贾,为了少缴税赋,做假账,改凭条,甚至有人使用成色不足的私铸货币来骗身毒商贾...”

    刘启毫不惊讶,“这就是我当初请仲父将您派来的原因了,我们这里,聚集了所有不同的人,官吏们也是不太情愿,甚至还有很多罪犯,只有您才可以镇得住他们,有您在,我并不担心。”

    “大王,那个宁成,是不是要管管了?”

    夏侯灶不悦的询问道。

    前不久,夏侯灶带着宁成回到了西庭国,当然,也带来了很多的人才,像郎中李广,来了之后直接当卫尉,当上九卿了,其余的郎中,不是九卿也是九卿的属官,那些太学生更了不得,直接在西庭国当郡守,最次的都是县令。

    宁成在见到刘启的时候,得到了刘启的重视。

    刘启这里就需要宁成这样的人才,主要就是西庭国外来人口太多,中原百姓数量极少,导致存在一系列的问题,宁成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重视,就在他激动的想要落泪的时候,他被授予官职。

    担任太尉长史。

    起初宁成还格外激动,一来就给三公当长史??这么好??他激动的再三拜谢,直到他发现太尉就是那个莽撞汉子。

    宁成本来还想有点小动作的,结果当天晚上刘启就设宴,向前来的新人们介绍朝中的老人。

    当他听到刘启说出“斩杀匈奴单于的汝阴侯嫡长子,陛下年幼时的玩伴,深得淮阴侯重视”这些话后,宁成就即刻打消了自己心里的小心思。

    惹不起。

    这厮哪天发狂了将自己打死,都没有人敢问罪。

    宁成就老实了,因为人手不够的原因,他这位太尉长史却干起了县衙的活,带着甲士们维护道路的安全,保证商贾们的安全,维护市场的安全,同时也是彻查盗贼什么的。

    可当他开始办事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凶狠表露的一览无余,他比郅都可要凶狠太多了。

    或者说,他跟郅都根本就不是同类型的人,郅都很凶,常常砍人家的脑袋,但是郅都不会砍无辜之人的脑袋,他的凶狠是对那些权贵豪强,很多时候,他乐与为民做主,站在百姓那边去干掉权贵。

    因此权贵们非常惧怕他。

    而宁成嘛,就是那种将原告和被告全部砍死的类型。

    他不站在任何一方,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大开杀戒,抓了原告和被告不算,恨不得将押解被告的甲士都给抓起来。

    郅都是苍鹰,盘旋在高空,监督着所有的官员,目光如炬,洞察所有的罪恶,而宁成是疯狗,一旦被主人放出来,就会咬死所有看到的东西。

    夏侯灶对他颇为不满,近期内,他在西庭国抓了很多人,其中当然有犯罪的,可是也保不准有无辜的,郅都因为这件事,也几次找上门,宁成最初对郅都还是非常轻视的。

    认为郅都不过如此。

    直到郅都将他按在地上,准备直接砍掉他的脑袋的时候,宁成方才惊醒,大声呼救,大王及时派人将他救下来,不过从那之后,他见到郅都就躲,这苍鹰着实比恶犬要凶勐。

    刘启眯了眯双眼,这些时日里,他也是听到不少关于宁成的事情,都是来弹劾他的。

    “太尉啊,这件事,您暂时不必去理会,寡人自有安排。”

    郅都提醒道:“大王要用此人,我能理解,很多事情,可以让他去做,但是,想用他这样的人,就必须要握好缰绳,否则容易咬伤自己。”

    “你们放心吧,寡人知道该怎么去做。”

    刘启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的繁荣景象,心中却暗暗思索,宁成这个人,目前还是很好用的,如今西庭国很混乱,想要治理好,就必须要严厉打击,可刘启又得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了那些援助。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能去当那个恶人的。

    郅都虽然可以当,但是刘启不想让他当,郅都深得他的喜爱。

    只有宁成,可以完美的充当这个恶人的角色,等到一切回复正常...这个恶人嘛。

    刘启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笑容,看起来却格外瘆人。

    .........

    “明明是我先!

    厚德殿内,刘安暴跳如雷,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么沉稳,倒是有点类似刘长,刘长和曹姝很是平澹的看着他,刘安满脸的委屈,整个人紧锁着眉头,恨不得以头撞地。

    “公孙弘是我准备重用的国相啊...我就去参加了个婚礼,回来他就成了赐的国相??赐连国都没有啊!

    这是什么道理!

    刘安从婚礼出来,次日就准备接见公孙弘,结果,公孙弘却以教导公子赐的由头拒绝了这次会面,刘安很是困惑,急忙派人询问,这才得知了他已经要委派给公子赐兼任舍人以及未来国相的事情。

    刘安气急败坏,直接来到了厚德殿里质问父母。

    刘家人刻在骨子里的爱才,在刘安这里同样存在,面对人才,他是一个都不想放过。

    刘长却是一脸无辜的模样,“这都是你阿母的决定,跟朕无关!”

    刘安看向了曹姝,叫道:“阿母,何以如此偏袒?”

    曹姝冷着脸,“什么叫偏袒?!赐身边才不过一个人,你呢,舍人和门客加起来,都要超过二十个人了,什么样的人都有,整个黄老学派的俊才全部都愿意为你所驱使,没有一个不情愿的....现在就这么一个人,你还要跟弟弟去抢?”

    “可是他...他跟其他舍人不同啊,他是可以当相的...”

    刘安有些焦急。

    曹姝又说道:“大汉的右相,哪个不是上了年纪才担任的?右相要辅左君王治理天下,不是年轻没有经验的人可以担任的,公孙弘跟着你在长安闲居,这有什么好处?跟着你弟弟去磨砺一番,这难道还不好嘛?”

    “等我们都死了,你再下令将他叫过来,也没有人可以阻拦。”

    曹姝这句话说的很重,刘安急忙请罪。

    还是刘长站出来,“好了,不要急,安啊,你的人够用了,整个黄老,光是在长安,就有数万才俊呢,你想要谁,自己去要就好,整个太学也是你的,你想要谁,浮丘伯还能打你不成?”

    “公孙弘是很不错,可再厉害的人,也需要磨砺,周昌在担任国相前,也曾在赵国为相,那王陵在担任国相前,也曾在地方任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知道你爱才,不过啊,这人才,不是说聚集起来就行,你还得会用啊。”

    “当初秦国与赵国作战,你知道秦国有白起,可你知道赵国有哪些人嘛?田单,乐毅,廉颇,庞煖,赵胜...可是这有什么用?人才堆积如山,却没有一个可以去任用,徒劳也。”

    “你所知道的那些开国大臣,不在的和还在的,很多曾经都是项羽的部下,项羽的麾下,也曾是人才济济,你大父压根就没法比,可是呢,最后项羽还是败了,他不懂得任用啊。”

    “你与其在这里想着去索要更多的贤才,倒不如去想想该如何运用你如今的这些人才,等你觉得不够用了,再去招纳。”

    听着阿父的教诲,刘安不由得低下头。

    “唯。”

    刘安离开后,曹姝有些惊讶的看着刘长,刘长摸了摸自己的脸,“沾了油??”

    “没有,陛下有些时候是真的很渊博。”

    “呵,朕向来都是很渊博的,尤其是这长平之战啊,朕知道的极为详细,只是世人不能理解朕,更有甚者,认为朕不学无术,这简直就是反咬一口,那些认为朕没有学问的人,才是最没有学问的。”

    曹姝笑着,对刘长的话不可置否。

    “对了,陛下有时日一定要去拜访一下张相。”

    “老师??他那里又出了什么事??”

    “他的几个妻来找我,说是张相最近茶饭不思,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内,编写日历,乐律,规制...生怕他熬坏了身体,想让陛下给与他几天的假期,张相毕竟年迈...”

    “放屁...我前天才看到他生龙活虎的从五鼎楼出来,我给你说啊,我五岁时见到他,他就长现在这个模样,我这都三十好几了,他还是这个模样,朕准备再等等,再过十年,如果他还是这个样子,朕就将他绑起来拷打,让他将不老药交出来!

    曹姝听闻,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可又很警觉的问道:“陛下真的亲眼看到他从五鼎楼出来?”

    “那是当然!我亲眼看到的,他还搂着两个美人呢,那美人啊...”

    刘长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急忙看向了曹姝,“我说是吕禄告诉我的,你信吗?”

    曹姝摇了摇头。

    “其实我是去找二哥来着,阿母让我去的,这是实话,我二哥整日借着产的名头四处游玩,不干正经事,光是姓吕的孩子就生了十来个,那吕产都快被他妻给打死了...”

    “我也是不太忍心,才去找二哥,二哥就在那边,我也没办法,只好去了...你说二哥也是的,长安里头那么多人,他干嘛就抓着吕产一个人不放呢?你可不知道,吕产他们打的老凶了,吕产的胡须都被揪掉了,变得跟禄一个模样....”

    “我现在都担心吕产哪天真急了,带把刀就要去刺王杀驾...”

    曹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皱起了眉头,“二哥这件事做的可不好!”

    “对呀,看我,我每次出去,都是换着来,上次是灶,再上次是亢,再上次是他之....哪里像他,逮住一只羊使劲薅...”

    刘长兴高采烈的讲述着自己的智慧,而曹姝再次眯起了双眼,盯着他。

    “哦,这样啊。”

第586章 传承

    百乘王坐在五匹骏马所拉载的马车上,有些苦涩的看了看自己这全新的穿着,百乘国盛产黄金和珠宝,珠宝工艺在整个大汉以西都是赫赫有名的,因此百乘王在到达大汉之前的穿着是相当的华丽。

    百乘国跟如今的孔雀国关系不佳,但是百乘国王还是安然无恙的度过了孔雀国的疆域,只是因为大汉有令,要求沿路各国负责百乘王的安全,孔雀王只能是硬着头皮来保护自己这位敌人,心里也有些憋屈。

    当百乘王的车架来到了西庭国的时候,当地官员要求他进行换装,换车,他原先的马车被换成了如今的五马之车,而他的穿着也是按着大汉诸侯王的配置来更换,百乘王很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如此的看重着装。

    但是,那位模样冷酷的官员却告诉他,这就是拜见皇帝的条件,成为了大汉的朝贡国,就要处处遵从大汉的礼仪和文化,他甚至还要求百乘王在自己的国内推行这些东西。

    百乘王有求于大汉,也不多说什么,笑着答应了。

    国小力微,为之奈何呢?

    这一路走来,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大汉的繁荣,光是那停靠在城门排成了长龙的商贾车队,就是他不敢想象的,反正在身毒是见不到这般场景的,而越是靠近长安,大汉的实力就越是能彰显出来。

    那平坦的道路,沿路护送自己的甲士,高大威武的城墙,繁荣热闹的市场,都给了百乘王很大的震撼。

    护送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官员,当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后,那位官员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就有一部分护送的骑士离开了这里,他纵马,笑着来到了百乘王的身边,“出了西庭国,我们就安全了,您若是累了,可以跟我说,在这里我们是可以休息的....”

    这年轻人是典客的官员,是懂他们语言的,百乘王跟他交谈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压力,百乘王好奇的询问道:“大汉如此强大,难道还有盗贼吗?”

    “当今圣天子在世,路不拾遗,哪里会有什么盗贼呢?”

    “那先前是....”

    年轻官员清了清嗓子,有些迟疑的说道:“主要是西庭国的大臣吧,有点急着立功,我就怕夏...他们的官员,脑子一热,带着人就来抓我们当俘虏...”

    百乘王瞪大了双眼,“国内还有如此好战之人?”

    “有,当然有,西庭国内有位勇士,率领西庭国的军队四处作战,精通兵法,每次都是出其不意的战胜对手,例如他几年前去讨伐康居,康居人如临大敌,结果呢,大宛人挨了打....”

    “大宛那边的人都没有做任何防备,就被他给轻易击败,带回了数不清的战马和物资...”

    百乘王夸赞道:“是个有勇有谋的战士!”

    “是啊,可是吧,您还是要小心点,这位战士吧,反正对大汉以外的人是不太友好的,虽然您现在是要去拜见陛下,可若是遇到了他,还是免不了麻烦...”

    百乘王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其实我很能理解,我国内也有一位勇士,多次击退弑君者,这次我们都成了大汉的诸侯,可是他见到弑君者的军队,还是想要出击,我都命令不了他....这是因为仇恨啊...”

    那官员摇着头,有些后怕的说道:“不,您不会理解的...他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与此同时。

    一群骑士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一处原野上,夏侯灶看着周围,紧锁着眉头,“不是有斥候说这边出现了身毒人的军队吗?人呢?”

    “太尉...他们说是在南边...”

    “这不就是南边吗?”

    “这里...好像是康居的土地...”

    “他母的,你是怎么带路的?又给我带歪了!”

    夏侯灶愤怒的训斥着自己的副将,副将长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这位一马当先的领着众人冲锋,自己跟都跟不上,还怎么给您指路呢?好在,如今将军是骑马,不再用战车了,否则这一路过来,还不知道要减员多少呢。

    夏侯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兄弟们,肯定是这康居跟身毒人勾结!我们要冲进去,将那几个身毒人给抓出来!

    “我们立功的时间到了!

    跟我冲!

    百乘王平安的度过了最危险的地区,来到了河西国,到了这里,基本上就不会再遇到什么想要打他的将军了,虽然那位前来迎接的将军看起来有些冷酷,似乎总是在打量着自己的脑袋,但是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让百乘王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位将军之后,河西国的大王也亲自来拜见,百乘王非常的惊讶,急忙下车与他相见,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大王。

    刘祥亲自前来,当然不是为了拜见这位蛮夷王,百乘王并非是独自回来的,他带上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人,没错,那就是平阳侯曹窋。

    曹窋在先前出使身毒后,就因为病情而留在了当地,一直都没有办法回来,直到两边开始大规模的修建道路,使得交通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后,这次才跟着百乘王回来。

    他身边依旧有很多的太医,身毒医,乃至侍从。

    刘祥走上了安车,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舅父,眼眶不由得一红,也不管什么寻常礼节,直接就跪拜在了舅父的面前,“舅父...”

    曹窋身形干瘦,脸色枯黄,听到这声音,他缓缓睁开了双眼,低头就看到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刘祥。

    “祥啊...是你啊,我到河西国了?”

    “对,舅父已经回到河西国了。”

    曹窋咬着牙,挣扎着想要起身,刘祥赶紧上前扶持,曹窋背靠着枕,一脸惬意的看着面前的刘祥,他忽然笑了起来,“能回来就好,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土啊....”

    “舅父,您不要说如此不吉的话,您肯定是不会有事的。”

    刘祥看起来还算是真情实意,曹窋都颇为感动,这竖子虽然总是带着人来偷自己家,四处败坏自家的名声,还多次顶撞自己,可抛开事实不谈,他还是很孝顺的。

    “舅父啊,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这刚答应了要在河西国给我修驿舍,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若是您出了事,这后续的费用我可怎么办呢...”

    刘祥抹着眼泪,悲切的说道。

    曹窋却没有动怒,他只是笑骂道:“你这个竖子,你难道就我这么一个舅父吗?那吕禄富甲天下,你怎么不去找呢?”

    刘祥低着头,委屈的说道:“找过了...他不给。”

    “嗯?不会吧,他也是跟你有血亲的仲父,连西庭国都得了他不少好处,你这个亲犹子,他怎么会不给呢?”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看着一车一车的物资从长安运往西庭国,当时我就眼红...就明白了,然后就写了信给建成侯,让他也给我资助些钱财,可是谁知道,他面对我这个亲犹子,不但不给钱,反而回信将我训斥了一顿...”

    “还说让我安心治理国家,否则就要上奏天子,将我挂起来打....”

    曹窋皱起了眉头,“吕禄这做的也太不公平了,就算不能一视同仁,也不该如此偏袒啊...若是我能回到长安,我一定会替你出头,跟吕禄好好谈一谈!”

    “真的吗?舅父,您看你现在如何?能出发不??”

    “何止是能出发,我感觉自己现在都可以跳起来给你一拐杖了....”

    车队并没有在河西国停留太久,继续朝着长安的方向出发,刘祥挥泪跟舅父告别,遥望着舅父渐渐远去,心里满是期待。

    “但愿舅父能说服仲父,若是两个人一同来资助,那就更好了。”

    就在刘祥感慨着的时候,一旁的刘敬却冷冷说道:“让国内出现吕禄这样的大商贾,简直就是大汉之...”

    还没等他说完,刘祥就急忙拽住了他,“刘相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河西国的未来,可都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相助呢....”

    自从被关押在陇西郡,被栾布教育了一番后,刘祥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像过去那么的狂妄了,栾布大概是想要给与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诲,在他被关押的期间,栾布时不时就进来询问,一会问你死后想要埋在哪里,一会问你想要什么谥号....

    反正刘祥是被吓得不轻,整日哭哭啼啼的,当他被放出来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纳妃,他觉得自己是该有个后人了,回到了河西国,他也变得老实了很多,不再胡说八道,更不敢再领兵外出了。

    刘敬却从来不曾有什么改变,依旧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哼,堂堂大国,岂能受制于商贾?建成侯之威名,都被毁于一旦....这样的人,甚至还能服侍在陛下身边,陛下有眼无...”

    “慎言!

    慎言啊!

    “刘公!

    您是老了,不在乎这些,可我还年轻啊,我还不曾有子嗣啊,那栾布就在陇西,虎视眈眈呢,不能这么说啊!”

    刘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依旧是深深的鄙夷。

    ......

    尚方府内,刘长正低着头,看着陈陶的操作,尚方府近来格外忙碌,皇帝让他们打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光是那个陛下说的天文镜,就很不容易,这东西的比例,陛下又不说清楚,他们只能一次次的实验,调整比例。

    陈陶此刻赤裸着上身,他浑身仿佛着了火一般,展现出一种深深的赤红色,他的手腕上绑着两个简易的护腕,身上有些被溅伤的地方,也是被用心的包扎了起来,他一门心思的看着面前的火炉,不断的添加各类的粉末。

    看到陈陶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刘长都不好意思再催促他了。

    在很长一段时日内,尚方都忙着研究刘长所说的蒸汽,可一直都没有什么成果,后来刘长说起了水泥,他们又进行研发,造出来的东西跟刘长所说的又完全不同,直到如今的镜子。

    尚方有半年多不曾有新发明,每天都是在不断的烧钱,也就是陈陶这些年里锻炼出了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的住这样的压力。

    当陈陶熄灭火焰,亲自取出玻璃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再次消失了。

    依旧是个失败品,上面满是裂缝,就是抓起来都要担心其破碎,压根就没有达到皇帝所想要的程度。

    陈陶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看向了周围,在他的身边,还有很多的匠人正在进行类似的研究,也都在等待着结果,刘长走上前来,“无碍,朕感觉你们已经是越来越接近了,不出多久,你们肯定就能造出我所需要的那种镜子...”

    “一两次的失败是没问题的,谁没有失败的时候?谁不会出错呢?”

    “陛下...我觉得您当初说的方法可能不对,或者说,可能不够全,似乎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什么?!你居然敢质疑朕,朕怎么可能出错呢?!朕乃天授,这些都绝对是正确的,朕永远都不可能出错!

    都是你制作过程的问题!”

    长老爷自然是不会背锅的,这锅刚抬起来还没有接近他,就被他一把扣在了陈陶的头上,陈陶苦笑着说道:“我并不是要将失败归咎于陛下...臣觉得,可能还有改进的可能?”

    “哦?改进?”

    这次刘长就没有恼羞成怒了,听到陈陶说有改进的可能,他急忙靠过去,低声询问道:“你有把握??”

    “臣可以试着去做...”

    “好,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吧,就算错了,朕也绝对不会怪罪,朕这个人宽宏大量,你放心去做,若是成了,加你食邑!”

    陈陶撇了一眼陛下,他总觉得陛下的这句话没有说完,若是成了,加你食邑,若是不成呢?

    陈陶正准备继续去动手,刘长却拉了他一下,示意他跟上自己,陈陶只好披上了衣裳,跟在了刘长的身后,刘长边走边说道:“这些年来,我对墨家是最为偏爱的,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私库来补贴,资助...”

    “在这里的诸墨爵位,你自己也清楚,还没有哪个学派能拥有这么多高爵位的,你们这都超过兵家了...”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臣定然全力制作...”

    “不,不,你不明白...你现在在墨家坐头号交椅,对吧?”

    陈陶的嘴角抽了抽,然后解释道:“是钜子....”

    “对,墨家的锯子...你在位的这段时日啊,墨家发展的很快,爵位极高,可是距离显学却越来越远,你发现了这件事吗?”

    陈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朕当初让你们墨家不要在意政治主张,安心做工,可不是让你们都来当匠人的,当初的墨子,也不只是会发明,他一生都在钻研科学啊,物理学,光学,数学,甚至是化学,都在他的研究范围内...”

    “可到了如今,你们全部撸起袖子搞发明,却没有一个人去研究这些,光有应有,没有基础,这不行啊。”

    “应用科学是很好,但是也需要基础科学来促进发展嘛。”

    刘长的话,陈陶算是勉强听懂了大半,恍忽的点着头。

    “你们在太学里的课程,朕也听说了,建筑,发明,制作...就是没有了物理,化学这些,反而是黄老,开始主动接触这些领域,安那个竖子,他不是还提出了什么格学乃黄老之本嘛?”

    “他说的格学,其实就是基础科学,不过他不知道这个称呼而已。”

    “再这么下去,墨家在这个领域的贡献,可都要断在朕这个时代了...”

    陈陶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墨家衰亡的太快,以至于墨家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陈陶如今这个时代,能治理墨家学问,搞钻研的几乎找不到了,基本都成为了秦墨这样动手搞发明的。

    他也想要去振兴,可是没有人啊。

    刘长似乎也知道他的难处,便提醒道:“这么给你说吧,太学里有的是人才,只要你能找出三四个学问不错的,拿着过去墨家的经典,去传授科...算了,还是说格学吧,传授格学的道理。”

    “让他们养成一个格学精神,让他们自己去钻研,往后人才越来越多,墨家就不会断了传承,你以后还是要多站在墨家老大的位置上去想想,不要只是埋头在这里搞发明,尚方的匠人已经很多了,基础领域,你也要多操心...”

    “臣知道了。”

    刘长满意的点着头,随即又急忙说道:“对了,你要去太学的话,可千万不要去西边靠近院墙的那个地方啊...”

    “这是为何啊?”

    “那里有个学室,里面那个老头,见到人就缠上去,压根就不放你走,朕都甩不开他,硬着头皮听了他两个时辰的课....”

    刘长似乎又想起了那让他头疼的回忆,揉了揉额头,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啊,那老头也很惨,他的学派快要衰亡了,原因就是都去钻研那些能最快带来效益的东西,核心学问却没有人去学习了...”

    “朕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特意来找你,朕就担心,墨家会成为下一个啊....”

    陈陶抿了抿嘴,随即坚决的说道,“陛下,墨家是不会灭亡的。”

    刘长却摸了摸肚子,“不想让墨家灭亡就赶快给朕拿点肉来,朕这午饭还不曾吃呢....”

    ps:感冒了...身体非常不舒服,状态极为糟糕,实在没办法写第二章了。

第587章 深信不疑

    “请您快点吧,这兄长很快就要到了,您这衣裳都没有穿好...”

    甘泉殿内,刘盈正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听到了大曹的催促,刘盈赶忙加快了速度,曹窋要回来了,两位曹皇后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当大曹准备出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家良人还在睡觉,衣裳都不曾换。

    “陛下他们都要上车了,您这...”

    刘盈穿着衣裳,无奈的说道:“昨晚做了那么久,凌晨方才睡下...我又不知道平阳侯今日就会来...”

    大曹板着脸,“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如此纵欲,宗室之中,唯您最年长,难道您就要如此给宗室晚辈做表率吗?!”

    刘盈瞪圆了双眼,委屈的说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能出了褥就不认账啊...昨晚我说要休息,是你..”

    “咳咳,陛下勿要多言,快些准备吧!”

    刘盈瞥了她一眼,迅速穿上衣裳,低声滴咕道:“你不用力你倒是不累...昨晚的时候怎么不曾想过我体弱...”

    大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等到刘盈穿好了衣裳,她急匆匆的拉着刘盈就走出了门,刘盈跟在妻的身后,一脸的不情愿,都囔着嘴,两人一路来到了长信殿外,刘长正在大声的跟曹姝说着话。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吹牛的声音。

    “我当时就怒了,训斥太学的诸多博士,用百家学说的道理来反驳他们,他们居然还不听,说什么墨家无人,不足以设新学,我这学问,岂能惯着他们?当时我就引经据典,据理力争....”

    “浮丘公还是知大体的,因为他们学问不够,无法理解我的话,浮丘公就为他们说明,当时他们就服了,心服口服,跪在朕的面前,承认他们的短浅,墨家就正式在太学里开设了格学课...”

    曹姝听着良人的吹嘘,眼神却有些复杂。

    “可是我听勃说,您打伤了三位太学的博士,其中一位还是年过花甲的老者,其余两位也不年轻,他们是被您打的跪在地上起不了身....”

    “其他人都服了,就这三个老狗不服,还非要跟我顶嘴,甚至口出狂言,说我重工而轻文,重商而轻弄,说我不懂得治理国家,不知道什么是贤才,有眼无珠,还说我是桀纣之君,我能惯着他们吗??”

    “那您也不该当着诸多大家的面前去殴打三个老者啊....”

    “他们会怎么想呢?”

    “这不是坐实了他们对您的诬陷吗?”

    “怎么会坐实呢?桀和纣又不打老头,我打老头怎么能说是桀纣之君呢?”

    “那三个老狗,罪有应得....对了,禄!夏无且回来了吗?”

    刘盈和大曹赶到了这里,打断了刘长的话,曹姝急忙拜见了大姐和太上皇,曹姝跟姐姐的关系在后来变得不太好,主要也是大曹有意避着曹姝,大曹经历了太多,她所想的可能跟曹姝所想的不同。

    曹姝却觉得没有什么,吕后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事,无论两人的关系是好是坏,吕后都不在意,大曹这纯属是用自己的想法来揣测吕后,当然,也可能是吕后确实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迫和恐惧,让她变得如此谨慎。

    而刘盈就不同了,他那政治嗅觉几乎为零,他压根就察觉不到两位姐妹的所思所想,他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其乐融融的,他笑着回了礼,然后严肃的看向了刘长,“长啊,殴打大家可不是明君所为啊。”

    刘盈每次见到刘长,都会直接切入讲道理模式,别看他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刘长抿了抿嘴,“二哥,整日饮酒作乐,似乎也不是明君之所为吧?”

    “我又不是明君,我甚至都不是君王..”

    看着兄弟俩就要继续斗嘴,曹姝忍不住说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兄长可能就要到了...”

    兄弟两人直接坐上了同一辆车,絮絮叨叨的聊着天,朝着城外走去。

    “二哥啊,你昨晚又出去玩了?看看你这样子...该不会又是打着吕产的名头吧?”

    “昨晚没出去...”

    “二哥啊,你看咱能不能换个人呢?你怎么总是用吕产的名号呢?你看人家小两口打的,吕产每天都是脸上带着伤...怎么说都是自家亲戚啊...”

    “他跟我身高,模样,年纪都相似....不用他的,那用谁的呢?”

    “用如意的啊,你出去玩就说自己是赵王刘如意不就好了?”

    “那地方官吏若是以诸侯私自外出的原因将我抓了呢?”

    “这也对啊,我想想啊,这样吧,两天用吕产,两天用吕禄,两天用陈买,这样如何?”

    “那最后一天呢?”

    刘长一愣,随即骂道:“你真的是一天都不带休息的啊!

    这一行人来到了城外,而另外一辆马车里,曹姝和大曹就显得冷澹很多,尽管曹姝在努力的寻找话题,可大曹压根就不愿意多说什么,这一对姐妹和那一对兄弟,区别还是挺大的。

    “长啊,祥给我写了书信,说你的舍人栾布吓唬他。”

    刘盈站在路口,忽然开口说道。

    刘长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吓唬的还不轻呢,这竖子以后肯定要老实很多了。”

    “吓唬的还不够,栾布毕竟是个君子,应该派张不疑去吓唬他。”

    “你咋不说派晁错去吓唬他呢?”

    “反正啊,这个竖子,打小就跟你一样,吃硬不吃软,跟他好说歹说没用,最好还是能揍他一顿,他才会长记性....”

    “他明明像如意,怎么能说像我呢??”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在骑士的保护下,几辆马车正在缓缓接近,刘长忍不住说道:“二哥,他们来了,稍后我得先去接见那个百乘王,你替我去见平阳侯....”

    “诸侯王前来,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去找自己的亲戚...”

    “我明白的,放心吧。”

    当马车到来后,刘盈带着两位曹皇后直接前往后头那个马车,去找曹窋,其实区别还是很容易的,只要看拉乘马车的骏马数量就好了,诸侯王五马,彻侯四马。

    百乘王终于如愿的见到了皇帝,当百乘王发现皇帝亲自来迎接自己的时候,他是无比的慌乱,急忙下车,按着那些人所教授的礼仪,行大礼来叩见。

    刘长对百乘王还是非常重视的,这是第一个来长安拜见自己的身毒王,在陈平对身毒的谋划里,百乘王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百乘王是一个马骨,千金买马骨,以后就能得到更多东西。

    “陛下!

    百乘王也只会这么一句,刘长笑着将他扶起来,低着头打量着他,当大汉天子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百乘王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一方面是因为天子的权柄,大汉随时都有能力覆灭他的国家。

    大汉甚至都不需要出兵,只要默许孔雀国就好。

    而另外一方面,就是这位天子实在是太高大了。

    百乘王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如此高大的人,那身板,简直令人望而生畏,百乘王自己也很高大,个头却只到他的胸口,当他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压迫感实在是太强烈。

    “百乘王千里迢迢的前来,足以看出你的诚意,来,跟我上车,我带你回长安!

    百乘王在听到翻译后,急忙高呼不敢。

    刘长却也不在意,将礼贤下士的态度做到了极点,拉着百乘王的手就上了车,在翻译的帮助下,两人有说有笑的朝着长安返回。

    长安在此刻大概是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城,虽说看起来依旧有点暴发户的气质,在底蕴方面完全不如邯郸这样的名城,可架不住这城人多,车多,热闹,繁华,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是哪里都比不上的。

    百乘王很是惶恐,在到来之前,他想过自己可能会遭受到各种羞辱,甚至想过自己可能回不来了,因此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继承者等方面,他都做好了被羞辱被囚禁的准备。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大汉皇帝这般隆重的迎接。

    此刻,天子就坐在他的身边,正笑着为他介绍这长安城,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知道身毒那边有很多人都惧怕大汉,说大汉是跟匈奴一样的野蛮人,早晚要征服身毒,这都是屁话,我大汉乃是天下有名的礼仪之邦,我们先前攻打匈奴,是因为匈奴人劫掠我们的子民。”

    “后来攻打扶余等地,是因为那里的君王欺辱百姓,不知道善待子民的道理,大汉向来都不会持强凌弱....”

    长老爷说起这些话,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信誓旦旦。

    百乘王眼里满是惊讶,不可置信。

    “这次让你来啊,其实也是因为身毒的事情,孔雀王是朕的诸侯,因此,朕不会允许他持强凌弱,去攻打其他更加弱小的国家,你若是愿意成为朕的诸侯,也是一样的,不能去欺辱其他国家...”

    “国与国之间,是要以礼相待的....”

    百乘王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刻,皇帝的形象在他眼里变得更加高大,更加伟岸。

    “陛下,天下能有大汉这样的礼仪之邦,能为小国做主,不持强凌弱,实在是整个天下的福分啊!

    当翻译将这句话讲述给刘长听的时候,刘长忍不住大笑,“那是自然!”

    “来,朕带你在长安转一转,这里可跟你们身毒不同!”

    刘长一改平日里的作风,顿时转变成为了一个人畜无害,礼贤下士的君王,百乘王跟他虽然语言不通,可这一路上,那是聊的极为开心,聊着聊着,刘长又忍不住开始吹嘘了起来。

    刘长一本正经的吹牛,不知道他性格的百乘王,自然是全部相信的,这就导致,他越听越是惊讶,越听越是佩服,等马车来到了皇宫外的时候,百乘王整个人都已经成为了刘长的迷弟。

    这位天子,简直就是个神人,武艺超群,文才超群,天文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治国的能力也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百乘王眼里亮着光芒,看向刘长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刘长拉着他进了皇宫,便在皇宫内设宴来款待他。

    群臣之中,有很多人都不理解,陛下为什么会对一个蛮夷诸侯王如此的客气,大汉正儿八经的诸侯王来了,都没见您如此客气过。

    此刻,在韩信的府邸里,陈平和韩信两人正在澹定的吃着茶。

    “百乘王来了...陛下也按着我的请求,亲自出去迎接他,给与了极大的宠爱...接下来,就是赏赐了,想要获得好处,就必须要付出些东西来,让整个身毒人知道朝贡大汉有好处,这是很有必要的。”

    陈平眯着双眼,继续说道:“百乘王是第一个来拜见陛下的身毒外王,往后,就会有更多的外王前来,孔雀王此刻定然是格外不安,当他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后,他肯定也会想办法前来长安...”

    “到时候,他们就会为了得到陛下的宠爱,而不择手段,互相争斗,纷纷献媚,到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刺激他们的矛盾,获得更多的朝贡,以及,加强大汉的影响...”

    韩信听着陈平的分析,点了点头。

    “往后,我们就可以蚕食整个身毒。”

    “那就是后话了。”

    陈平忽然开口问道:“您有多久不曾上朝议了?”

    “很久很久。”

    “那明日,你就该去了。”

    韩信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陈平大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啊,心思也太多了,你就说让我去朝议帮着那竖子压一下群臣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呢?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说话总是不清不楚...”

    ......

    就在刘长设宴款待百乘王的时候,曹窋也被刘盈等人接回了他自己的府邸,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曹窋眼眶一红,还是强忍着没有落泪,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刘盈打量着周围,“您这府邸倒是越来越阔气...”

    曹窋也没有力气来回答他,进了内屋,在几个人的服侍下,缓缓躺了下来,两个妹妹跪坐在他的面前,都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我无碍...你们有不必如此担心,对了,婵,我在河西国见了祥,我看他过的还不错,有很多辅左他的贤才...他还让我带了一份书信给你。”

    曹窋将刘祥的书信交给了大曹,然后又看向了曹姝。

    “安呢?”

    “安在相府,稍后就来拜见您。”

    “奇也很快就回来了...”

    曹窋听到后半句,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他的儿子曹奇目前并不在长安,说是跟着好友们去了梁国那边求学,说是求学,可曹窋心里很清楚儿子是什么德性,举例来说,他跟刘盈是差不多的爱好。

    如今自己都已经回来了,他还不曾回来,曹窋心里更是愤怒。

    不过,他也没有在两个妹妹面前多说什么,他长叹了一声,“能回来再次见到你们,我就已经知足了,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兄长...”

    “无碍,不说这个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休息几天...”

    众人也不好继续待着,只好告别离开。

    百乘王喝的伶仃大醉,被人带回了城外的一处府邸,而他的儿子加帕洛,早已在这里等候着,看到阿父回来,他很是激动,急忙搀扶着阿父,返回了内屋,两人一同坐了下来,百乘王看起来极为的高兴。

    他抚摸着儿子的脸,对他也很是满意。

    “阿父,一早我就去迎接您去了,可是我看到陛下亲自去迎接您,就没有上前打扰....”

    “哈哈,陛下今日亲自来迎接我,我何德何能啊,大汉这位天子,当真是了不起啊,他三岁的时候,就曾指导当时的大汉皇帝来治理国家,六岁的时候就指挥了击败匈奴的战争,十几岁就手刃了匈奴单于...”

    “你不知道,他甚至还精通天下所有学派的典籍!天下的大家都以他为师,他还曾一个人就覆灭了一个国,叫什么来着,对,滇国,他一个人击败了十万骑兵,手刃了对方的王,直接灭国...”

    “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大汉还是很虚弱的,百姓只有百万,甲士还不到五万,各地都是废墟,连城墙都没有,他上位之后,大汉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百乘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皇帝的事情,眼里闪烁着光芒。

    “这是神灵啊,这根本就不是凡人啊...”

    听着阿父讲述着皇帝的一些离谱的事迹,加帕洛的眼里满是困惑,“阿父,这些事情,您都是从哪里知道的?是谁说的?”

    “当然是陛下亲口说的,你还别不信,他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呢,就在刚才,我亲眼看到他毫不费力的掰断了一个骨头,起码这么大的...”

    百乘王用手比划着,随即感慨道:“大汉的天子,何其伟大,他所做得这些事情,我是想都不敢想...以后有了大汉的庇护,谁也不敢攻打我们百乘国了!”

    “我要在城内为皇帝打造一个巨大的凋像,用黄金来给他打造!

第588章 确实是上头了

    “禄啊,你这做的实在是不像话!

    次日,刘长带着吕禄来拜访曹窋的时候,曹窋指着吕禄就表达出了心里的不满,吕禄当即就懵了,派你去西域的是陛下,管我什么事呢??

    刘长也是有些疑惑,曹窋这次受伤虽然是因为他的贪功冒进,跟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可毕竟是自己派他前往西域的,这经历了生死返回,怎么说也得前来寒暄一番,他昨晚设宴款待百乘王。

    今日天一亮,就急匆匆的来见曹窋,可没有想到,一见到曹窋,曹窋就训斥起了吕禄。

    “平阳侯啊...不知我做了什么事,让您如此生气?”

    “你在西庭国,北庭国都有不少的产业,那河西国是你本家之亲,为何唯独不肯救济一二呢?祥给你上书,你居然还训斥他,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

    曹窋为人略直,基本上也藏不住话,直言快语。

    刘长听到他的话,也是一愣,随即看向了吕禄,“还有这样的事情?那这确实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要对这些竖子们一视同仁啊,就算再顽劣,那也是血亲,岂能不管呢?”

    吕禄却黑着脸,愤怒的说道:“这是祥那个竖子告知您的吧?”

    “您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他是跟我上书没错,我也确实将他训斥了一顿,可这竖子的上书,那压根就不是请求我去相助,他那是勒索,是恐吓!

    这竖子大言不惭的说若是我不给他钱,他就要让刘敬办了我!

    “若不是我还要在这里服侍陛下,我早就过去揍他了!”

    曹窋听闻,也是愣住了。

    随即,他低声谩骂道:“我说这个竖子跟我说事的时候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原来是这样...”

    刘长拍了拍吕禄的肩膀,“做人要宽宏大量,竖子不懂事,你就不要放在心里了,这次经过栾布的教育,他肯定是不会再如此了,至于河西国,能帮还是要帮的,河西是中原与西域之桥梁啊...”

    反正只要事情没有涉及到自己,长老爷就是非常宽宏大量的,他劝说着吕禄,随即坐在了曹窋的身边,打量着曹窋,“您为什么会想着要领着人去身毒呢?我明明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啊?”

    “当时成果不足,无颜返回庙堂,故而前往。”

    刘长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也不必用性命来相博啊,你若是死在了西域,我如何跟姝交代?她岂不是要恨死了我?”

    “姝为人贤惠,绝对不会因此而怨恨陛下。”

    曹窋很有自信的说着,刘长笑了笑,“平阳侯家啊...各个都是倔种。”

    就在他们言谈的时候,有家仆低着头走了进来,给曹窋喂药,曹窋本来想让他晚点喂药,可刘长却不在意,让他直接开始,曹窋吃着药,有些自豪的说道:“这次啊,若不是因为我这位忠仆,只怕我是回不来的....”

    “他先后两次前往身毒,将我安然带回!”

    刘长好奇的看着那位喂药的家仆,却也没有多问,等他喂完了药,曹窋这才挥了挥手,说道:“婴,你先出去吧,饭菜就先不要准备了,陛下他吃不得清澹的...”

    刘长看着那家仆离开,说道:“此人倒是不错,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嗯,他叫卫婴,是我最好的家仆。”

    “姓卫???”

    刘长赶忙询问道。

    曹窋点了点头,刘长又问道:“那他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是啊...”

    刘长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对吕禄叫道:“你去把方才那个家仆给我叫进来!”

    卫婴胆战心惊的站在刘长面前,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天子也见过几次,但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跟天子当面交谈,他表现的很是惧怕,双手忍不住哆嗦。

    刘长却表现的很温柔,笑吟吟的询问道:“你叫卫婴?”

    “是...贱名不敢辱陛下之耳...”

    “这可不是贱名啊,你再这么说,汝阴侯和颍阴侯就要找你麻烦了...话说,你有个儿子?他叫什么?”

    “叫卫文...”

    刘长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失望,怎么不叫卫青呢?刘长在梦里得到了诸多启示,在自己这个时代,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两位名将,那是一对舅甥,战功赫赫,两人若是加起来,或许都能超过自己的老师。

    刘长依稀记得,他们就是家奴出身,可跟面前这个姓卫的有没有关系,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你的事情,朕听说了,不错,赏你十金,作为你忠心护主的奖赏!”

    “多谢陛下!

    ........

    相府之内,张苍坐在书房里,面前堆满了各类的文书,刘安乖巧的坐在一旁,也不书写什么,只是看着张苍的操作。

    张苍的面前摆放了三份纸张,分别是日历的推算数据,地方官员的一份弹劾,以及今年的农耕预算情况...

    张苍先是推算了一些日历的数据,计算了会,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弹劾,在下头进行批注,批注好了又开始翻阅最后的农耕预算情况,刘安抽出了他批阅好的内容,又给他换上了新的东西。

    张苍的操作,让刘安叹为观止,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什么事都不耽误,三个类型截然不同的事情,居然可以同时操办,而且还不会出错,这到底是什么脑子啊...简直离谱。

    难怪阿父平日里都那般悠闲,要是自己身边有这样的老怪物,自己也能整日外出狩猎,什么都不必担心。

    朝中所有的政务的处置权都落在了张苍的手里,他每日要处理的奏章,阿父坐着看三天可能都看不完,而张苍不但能看完,还能批阅处置,他看奏章的速度非常快,一目十行,却又能记得住。

    据说这是他当初在秦国看守皇家藏书的时候,所学会的技能。

    快不是最重要的,精准才是最重要的,刘安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他许久,愣是没有找出他的一个错误。

    如此忙到了中午,张苍就放下了手里的笔墨,笑呵呵的起身,“殿下,可要一同吃饭?”

    “好。”

    张苍拍了拍手,顿时有两位妙龄女子走了进来,扶持着张苍慢悠悠的出了书房,刘安就跟在他的身后,她们将张苍带进了另外一个屋内,帮他换了衣裳,这才带来与刘安吃饭,哪怕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有人在帮着张苍捏着肩。

    可惜啊,如此大才,就是这生活作风有些....不堪入目。

    刘安暗自感慨,这位老爷子,平日里很少跪坐,大多时候都是坐在床榻上,伸出腿来,让人为自己洗脚按摩,哪怕是处置政务的时候,也有人进来侍候,这实在是太懂得享受了。

    他似乎从来不会让自己太累,不会像当初的周昌那样日夜不休的办事,他办上三个时辰的事情,就要放松四个时辰来弥补。

    不过,他这三个时辰里所能办的事情,顶的上人家三四天的工作量,也确实不好多说什么。

    张苍对吃的也颇为讲究,刘安在他这里总是能吃的很多奇特的饭菜,做法很不一样,大多都非常美味,阿父平日里吃的也不过如此啊。

    “殿下前来我的府邸,也学了一段时日,可有什么收获?”

    刘安苦笑着摇头,“您的办法,不是寻常的人所可以学习的,当初唐国的将军们说,他们跟随淮阴侯作战多年,却根本学不到他的兵法,甚至都看不懂他的战术,我当初还颇为不信,今日我是信了。”

    “我跟不上您的处置速度,那奏章我都没读完,您却已经处置好了...”

    刘安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茫然,就如当初周勃等人看到韩信指挥作战时的样子一样,眼睛里写满了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苍抚摸着长长的胡须,认真的说道:“殿下,您来臣这里学习,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您根本就不需要做到臣这般,您需要做到高皇帝,当今陛下这般,他们才是您应该去效彷的对象。”

    “不过,臣一直没有开口反对,是因为臣对一件事非常的好奇,想要从殿下这里问出一个究竟。”

    “哦?不知您要问什么?”

    “臣先请问一句,殿下是否有心让晁错来替您受过?”

    “啊??”

    刘安有些茫然,急忙摇着头,“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殿下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

    “从不曾有过。”

    “那臣就知道了,殿下有才能,只是缺乏信心而已。”

    “何出此言呢?”

    张苍咧嘴笑了起来,“臣从晁错那里得知,当初殿下要进行考核之事的时候,他所让那些人带去的话,根本就不是殿下所推行的,起初,我以为是殿下故意让晁错来顶名,如此一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殿下就不会受到牵连。”

    “不只是老臣,怕是连陛下,都是这么想的。”

    “可殿下若是真的没有这种心思,那就只能说明,殿下不依靠晁错,也能办好事,只是缺乏信心,在有了晁错这个名头后,您顿时有了信心,就想出了很多的政策...”

    “殿下,晁错之言,乃是不收杨朱之士,强其能才,以分队列等,与殿下所推行的,截然不同,不过,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有些相似的。”

    刘安瞪大了双眼,呆滞的看着张苍,一脸的不可置信。

    刘安虽然缺乏经验,可并非愚笨,其中的关键,他是一点就透,张苍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皱起眉头来沉思,一言不发。

    而张苍也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晁错不说,是因为他也觉得我是故意让他背负恶名,他不敢言,冯唐和毛长独自去迎接晁错,他们也肯定知道,而他们不说,是想等到事成之后,再告诉我...您如今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的两个舍人。”

    刘安很是平静的说道,张苍眼前一亮,笑着说道:“不错,不错。”

    “殿下,世间的道理都是互通的,您想明白了其中一个,就能想明白其他的...做的越多,也就越发的熟练,我如今的能力,并非是生来就具备的,也是经过了漫长的学习。”

    “我刚刚跟老师求学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无用,殿下有所不知啊,我的大师兄,精通政务,说起治理国家的道理,头头是道,我的第二个师兄,贯彻了法家的学问,自成一体...”

    “我第三个师兄,精通儒学,举一反三,跟老师辩论都不落下风....还有个同时入门的,口才无双,剑法超群,游侠们都躲着走....”

    “跟他们比起来,我一无是处,没有一个地方能跟他们较量的。”

    刘安恍忽的听着,张相的这几个师兄弟,他隐约都能猜得出身份来,他急忙询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我的老师知道了我的烦恼,他告诉我,你不必跟大师兄比治国,你跟他比剑法,不必跟二师兄比学问,跟他去比口才,不必跟三师兄去比儒学,去跟他比数学,不必去跟四师兄比口才,去跟他比学问...”

    刘安惊呆了,喃喃道:“我真想跟荀子见上一面啊...”

    “我想,殿下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师兄,但是有个已经做到了极点的圣天子阿父,心里的烦恼,大概也跟我一样...殿下不必想着如何去超过陛下,也不必妄自菲薄,以为自己不如陛下。”

    “您要继续学习,加强自己的优点,让自己有一计之长,用自己的优点来跟陛下的缺点去比....”

    张苍笑着眨了眨眼。

    那一刻,刘安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越是长大,刘安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少,刘长就像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无论在哪个领域,阿父都似乎已经做到了极点,别说超越了,就是想追赶,都几乎不可能。

    在刘长病倒之后,刘安无法处置国内大小事,这更是让他看到了自己与阿父的差距,阿父越是强大,他的压力就越是庞大,越来越觉得自己无能,失去了信心,急着去表现自己,证明自己。

    “殿下这些时日里,为了得到陛下的夸赞,整日忙碌,操劳,几乎想要做所有的事情,其实,这也不必,如今还不是您该发力的时候,您可以多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您还年轻,慢慢学习,多做些您所擅长的事情,好坏都行。”

    从张苍府邸里出来的时候,刘安看起来有些恍忽,张苍的话,直指他的内心,让他忽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冯唐等舍人都站在门外,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疲惫。

    在这些时日里,刘安总是在忙碌,他几乎要插手国内所有的事情,他急着证明自己,而他的舍人们,自然也是跟着一同忙碌,连着很久都不曾休息过,可越是急切,事情就越是不太顺利。

    刘安走出来的时候,几个舍人急忙上前。

    “殿下,您无恙??”

    冯唐最先注意到了殿下的神情,一旁的毛长连忙说道:“殿下,您不必担心百乘王的事情,我已经派人联系过了,稍后就能带着您过去,他们那边的具体情况,剧孟已经前往典客去询问了...”

    “不必了。”

    刘安挥了挥手。

    毛长一愣,随即惊讶的看着他,“殿下...您这是...”

    “让剧孟回来吧,外王前来,应该是典客去迎接,跟我有什么关系?今天,你们都准备一下,跟我走...”

    “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五鼎楼!叫上最好的乐师,今日我要跟诸位痛饮一番,大家一同切磋学问,比试书法,高唱诗歌,双双对舞!

    刘安大声说着,舍人们面面相觑。

    那一刻,刘安咧嘴笑着,只觉得浑身都是那么的舒坦,轻松,惬意,他干脆什么都不顾,直接高歌着跳上了车,“走!去五鼎楼!

    我要亲自为各位弹奏一曲!

    张夫不迟疑,直接赶车就冲了出去,冯唐和毛长对视了一眼,急忙上马,跟在了马车的后头。

    这一天,五鼎楼内,变得极为热闹,五楼聚集了三十多位才子贤俊,刘安在众人的簇拥下,开始作诗吟赋,又领着众人起舞,刘安的文采非常的不错,众人纷纷叫好,而他的乐器也弹奏的极好,甚至连歌都是那么的优美。

    众人吃的酩酊大醉,忽然有人抛出了一个黄老的学术难题,刘安摇摇晃晃的起身,对着众人,挥舞着衣袖,大声的解说着,那些学术难题,在刘安这里,似乎都不算什么大事,他很轻易的运用各个学派的理论来将这些问题解决。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再次拍手叫好。

    几个年轻人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五鼎楼里,周左车扶持着周升,醉醺醺的问道:“我们这早上的酒还不曾醒呢,就又要来吃酒?”

    “早上那酒吃的不顺,留在嗓子眼,得再拿点酒给他打下去!

    “早上那酒上头啊,现在还疼呢,怎么能又喝啊?”

    “那点酒算什么,我可好着呢,跟我走就是,又不是你请,你絮叨个什么啊...”

    周升大声的说着,其余群贤也各自摇晃,艰难的跟在周升的身后,缓缓走到了五楼,周升个头最高,最先看到了五楼的情况。

    衣衫褴褛的刘安正热情的在几个舞女之间起舞,手持剑盾,高歌狂舞,几个舍人围在他的身边拍手叫好。

    周升当时就愣住了,转身就往楼下走。

    其余几个群贤急忙拦住他,“怎么了??”

    “看来我确实是喝上头了,都出现幻觉了,我们不能再喝了...还是回去吧。”

    ps:这两天烧的很厉害,头倒是不疼,就嗓子和身体特别疼,感觉自己要散架了一样....写了一整天,好几个小时,才写出了两章....。

第589章 大治之世

    “老师啊,您看,这是我最近有感而发,所书写的几个篇章,黄老的诸多难题,都被我轻易所解决,您看看这一篇文章,写的多透彻啊,黄老之学,往后都可以改名叫黄老长之学了,三大圣贤,黄帝,老子,我刘长...”

    刘长跪坐在床榻前,手持一卷书籍,兴高采烈的讲述着。

    床榻上的人是盖公。

    随着年龄的增加,盖公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到了如今,他已经无法说话,无法起身,只是茫然的躺着,看着刘长一言不发,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呆滞,嘴角不由得流着口水,眼神麻木。

    太医们也不知道,盖公还能坚持多久,已经过了九十岁的他,几乎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也丧失了作为人的能力,他已经认不出任何人,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偶尔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腔调来,也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讲什么。

    刘长总是时不时来找老师寒暄。

    尽管太医们告诉他,盖公可能听不到您的话,听到了也无法理解,无法明白您的话。

    可刘长还是会前来,兴高采烈的跟老师吹牛。

    “这篇文章啊,叫《原道训》,您听着啊...”

    刘长大声诵读着手里那文章的内容,吕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太子昨天才将这文章献给陛下,今日这文章就成了陛下所书写的...您这速度是真的快啊,亲生儿子的都要抢。

    刘长读着这文章,那是越读越自豪,声音也越来越大,盖公只是茫然的看着他,嘴巴微微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怎么样,写的确实好吧?哈哈哈,这黄老学派在朕的手里啊,是定然能发展到全新的一个高度,老师也不必太激动,不必如此夸赞!”

    刘长自吹自擂了半个多时辰,看到老师闭上眼开始打呼噜了,这才拿着文章起身离开。

    吕禄感慨道:“光阴似箭啊,当初那般强健的人....如今却卧榻不起,不知人事....”

    刘长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话。

    吕禄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不过,陛下您这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太子昨日献给您的吗?怎么就成了您所书写的??”

    刘长冷哼了一声,“废话,安本来就是我生的,如果我不生他,他能写出这东西来吗?他这一切都是我所给与的,因此,他这文章,也是有我的一份!”

    “殿下近期内,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领着舍人们四处游玩,在乐府编写新的诗歌,在太学与诸多博士辩论,还领着自己的门客们编写文章...”

    刘长有些不悦,“是啊,朕本来还想着这厮能快点成长起来,将事情都丢给他,也不知道张相给这厮说了什么,他现在不干正事,整日就弄些什么学问,诗歌之类的,张相是把这竖子给引入歧途了呀!”

    “张相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吧....以张相之才德,是不会将殿下引入歧途的....”

    吕禄小心翼翼的说着,张苍的人品虽然有缺陷,但是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干,一般都是陛下您才会去做。

    两人闲谈着,上了车,返回了皇宫。

    回到了厚德殿内,刘长坐在桉牍前,开始批阅奏章,没错,刘长每一天都会来批阅奏章,不过,这些奏章是经过特意挑选的,寻常奏章是不会送上来,能被送到这里的,那都是地方表功的奏章。

    地方有了什么成就,收成有了多少提高,税提升了多少等等。

    刘长就喜欢批阅这一类的奏章,如今的大汉,每一年都在稳定的前进着,无论是耕地面积,粮食产粮,百姓的生活水平,都是在连年的提升,各地的成果更是非凡,这些都是长老爷的成就。

    长老爷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一看这些成就,沉迷在大汉愈发强盛的成就感之中。

    刘长吃着茶,美滋滋的看着各地的汇报,看着地方粮食产粮高增,看着某地说今年大丰收,再看庙堂禀告的道路修建完成....如今大汉这一年里的成就,就顶的上过去高皇帝时十来年的成果了。

    刘长不由得感慨,果然,论治天下还是得看自己,什么高皇帝,什么酂侯,比起自己可差太多了。

    就在刘长批阅奏章的时候,有一人却急匆匆的走进了厚德殿内。

    来人正是刘盈,刘盈皱着眉头,火急火燎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直接坐在了他的面前,“长!出大事了!

    刘长一愣,放下了手里的奏章,“二哥?怎么了?吕产被打死了??”

    “不是...是安,安这个竖子,你必须要好好管教了!”

    “他以前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如今却整日待在五鼎楼内,吃酒作乐,不干正事,纵欲无度,他还年幼,怎么能如此呢?”

    刘盈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竖子连着五天都在五鼎楼内作乐,我身为伯父,也不好越过你来训斥他,最好还是你自己出面,让他不要再这般行事了....”

    刘长瞥了他一眼,“难怪你这么急,原来是他抢占了你的位置啊,一占就是五天....”

    “并非如此,我只是担心他年少纵欲,会伤了身体...”

    刘盈有些落寞的低着头,“我身为宗室之长,却整日游玩,若是因此而让宗室效彷,那就是我的过错了啊....”

    刘盈看起来有些愧疚,他似乎是将刘安这段时日的改变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认为是他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

    刘长收起了面前的奏章,“二哥啊,安之所以会变成如此这样,这完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啊!

    “你身为宗室长者,却整日外出纵乐,给宗室的后生们都起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影响!你看看,连安都因为你的缘故而沉迷五鼎楼了,再这样下去,我大汉宗室之后,不都要变成浪荡子了?”

    “这成何体统啊?”

    刘盈有些惊愕,他长叹了一声,摇着头,“都是我的过错啊,你要好好管教安,往后,我绝对不会再这般放荡了....”

    刘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没想到啊,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二哥这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整日去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弄得自己的状况是越来越差,刘长几次劝说,都没有什么作用。

    没想到,刘安那竖子玩了几天,倒是让二哥幡然悔悟。

    “安那里,我会去说的,二哥,你且回去吧,以后啊,要多读书,少纵欲,要给宗室后生们,起一个好头啊。”

    刘盈一脸惭愧的离开了厚德殿。

    刘长则是抚摸着下巴,继续看着面前的奏章,这初次的官员考核是相当的成功,接下来,就是要推广到全国范围了,往后,各地的官员都可以通过考核的方式来录取,能有效的打破权贵的垄断,并且能解决官吏不足的问题。

    官员问题目前是不必再担心了,在很长的一段时日内,大汉都不会出现官员不足的问题,那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要放在启蒙之事上。

    大汉目前的乡学,县学,国学,太学体系,还是显得有些太粗糙了,刘长想要效彷未来,将小学,中学,大学的体系给做出来。

    目前大汉的教育,是不存在上下级区别的,无论是乡学,还是县学,或者国学,其实教的东西都差不多,不同的可能就是教育质量不一样,地位越高的,老师越厉害,目前连教材都做不到完全统一。

    刘长觉得,后世那种寻行渐近的教育体系就非常不错,但是吧,六年小学,六年中学,在大汉还是不太现实的,因为大汉的后生十五岁就算是成人了,就要参与徭役,成家立业。

    让大汉的后生们读书到十八九岁,不太现实,况且,大汉目前的财政状况,能否撑得住这样规模的教育体系,实在是不好说。

    刘长的脑海里有很多非常神奇的操作,可是想要在这个时代里去实现,似乎都有些难度,官吏选拔算是最容易实现的,因为不需要太多的成本,不需要庙堂去承担什么。

    可是成熟的教育体系,庙堂要承担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光是老师的资源,大汉能不能搞定就是个大问题。

    另外,大汉的孩子们在过了八九岁后就会自动成为家庭劳动力的一员,那些当父母的,愿不愿意舍弃劳动力去让他们读书也是个大问题。

    刘长曾让安编写过县学的教材,可那些东西吧,对比后世还是差了很多。

    目前的大汉,已经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了极点,粮食的产粮是高皇帝时的二十多倍,刘长觉得,除非自己能造出拖拉机或者搞杂交什么的,否则这粮食产粮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再次大规模提升了。

    这已经是农业时代的顶峰了。

    想要让大汉再进一步,目前只剩下了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尚方,得让尚方研究出更多的好东西来,别的不说,只要蒸汽机做出来了,大汉各方面的发展都会瞬间提升一个档次。

    可惜,那陈陶实在是不像话,这么长的时日里,居然连个蒸汽机都造不出来。

    另外一个办法嘛,就是利用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些政策,来改变大汉的体制,让大汉迎来发展,就比如那教育体系,医疗体系等等。

    这个办法看起来比坐等尚方出研究要好很多,可问题是,这东西很费钱,官吏体系倒是好说,但是搞教育,搞医疗,哪个不需要庙堂承担昂贵的费用呢?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身毒。

    身毒的朝贡,以及与身毒的通商,将会给大汉的国库带来极为丰厚的收入,等到国库富裕起来后,庙堂就可以想办法来建立教育体系,源源不断的用外王之钱财来发展本土...

    这就是为什么刘长会亲自去迎接百乘王的原因了。

    .......

    刘安在这段时日里过的是相当惬意的,他一改往日的作风,听从张苍的教诲,领着舍人和门客们就去做自己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事情去了。

    当他放下那些心结,开始去尝试着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时,他的能力顿时就凸显了出来,他在乐府,一天之内作诗十余首,甚至还跟乐府令畅谈了如今诗歌文赋之变化,以及未来的发展。

    他在太学跟诸多博士辩论,说的几位大家哑口无言,口不能答,掩面而去。

    他还领着自己的门客们书写了一篇文章,一篇他一直都很想写,早已构思好了大半,却总是没有时间来写的文章。

    这一天,他则是来到了贾谊的府邸上。

    “听闻您多次上书陛下,要求以过去的礼仪来治理天下,可是您又提议要改大汉之正朔,易当今之服色,行新时之法度,兴大汉之礼乐...若是这些都改了,那还是过去的周时的礼仪嘛?”

    贾谊眯起了双眼,不动声色的回答道:“过去的礼仪,就是要求每个朝代以自己的五行之学说,设立适合本身的制度,这怎么能说是不符合过去的礼仪的呢?”

    “儒家总是想要效彷古代治理天下的方式,如果过去贤明君王时期没有郡县,那他们哪里会知道治理郡县的办法呢?”

    “郡县和封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虽然没有郡守,可是治理地方的人却是一样的,用过去贤明君王治理地方的方式来治理如今的天下,又能有什么不妥呢?”

    刘安笑了起来,“如此看来,黄老还是最适合治理天下的学问啊,论过去贤明的君王,没有能比得上黄帝的,论最有学问的圣贤,没有能比得上老子的,若是以过去的贤明君王治理天下的方式来治理,那自然是要以黄老学派的方式来治理....”

    贾谊一愣,却又摇着头轻笑了起来。

    “殿下这是在太学辩论的烦了,特意来找臣辩论?”

    “哈哈,兄长莫要生气,这诡辩之才本不该在您面前去使用....我这次来找兄长,其实也是对儒家的一些学问有不了解的地方,想要您来为我解惑。”

    贾谊因为迎娶了张嫣,因此跟刘安成了同辈,贾谊则是有些惊讶,“殿下原先来找我,都是说开商之事,今日居然来请教学问?”

    刘安不太在意的说道:“论处政,有张相那样的贤才,论开商,更是有您来坐镇,论农事,有栾公,论战事,国内将领无数,这些领域都不是我最擅长的,我又何必去瞎掺和呢?”

    贾谊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刘安,在这一刻,贾谊方才在他身上看出了点他阿父的身影,他赞许的点着头,“早该如此了。”

    “陛下治理国家,从不亲力而为,都是任免最适合的贤才去做,殿下却想着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完成,这是不对的,如今殿下能想透这一点,未来定然也会是一代明君。”

    刘安拜谢,这才问起了几个关于儒家的学术难题。

    贾谊作为张苍治学第二杰出的弟子,学问仅次与同门师兄,无论是诗赋文章,还是治国理念,他都是走出了一条全新道路的,刘安所询问的问题,其实也算不上太难,只是几个不同派系的儒家对经典诠释上的区别分歧而已。

    虽然不难,可是想要回答出来,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到的,因为只有精通儒家所有派系的,知道他们诠释内容的人,才能回答出来,这需要非常渊博的知识,刘安对儒家的了解虽然也很多,可明显还达不到这个地步。

    贾谊则是十分认真的回答,贾谊并不仇视其他学派,他很热衷于去了解其他学派,包括儒家的其他派系,也包括了黄老,法家。

    两人聊的火热,最初是刘安询问,贾谊回答,到了后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始互相交流学术经验了。

    在贾谊将刘安送出门的时候,张嫣也前来送别,看着太子的身影逐渐消失,贾谊却还是站在门外,感慨道:“大治之世啊。”

    “您说什么?”

    张嫣有些没听清。

    贾谊却笑着说道:“这是天降洪福与大汉,高皇帝定乾坤,陛下兴农奠基,太子成书曰文...这就是大治之世啊。”

    张嫣还是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崇拜的看着自家良人。

    刘安坐着马车,不慌不忙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刚刚回到自家府邸,就有舍人来告知,刚刚公子赐前来找他。

    “赐来找我??他人呢?”

    “得知殿下不在,就离开了...”

    “这竖子啊,不好好读书学习,又四处乱跑。”

    贾谊这刚刚送走了刘安,就迎来了刘赐,看着浑身肮脏,沾满了泥垢,脸都被涂黑了的刘赐,贾谊也是盯了许久才认出他来。

    “赐??你这是什么情况?弄得这么脏?你是去猪圈里打滚了嘛?!”

    刘赐一愣,随即叫道:“是啊!

    “难怪都说您最有学问,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去打滚了!您真有学问!

    贾谊黑着脸,一旁的张嫣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急忙让人准备水,给这小东西收拾干净,张嫣擦拭着刘赐的脸,刘赐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道:“我是来找我兄长的...我近来读书学习,有所成就,听闻兄长在太学辩论,少有敌手...”

    “我想代表公羊学派跟他辩论一番,扬我声威!”

第590章 差点就圆不上

    典客府。

    典客作为九卿的重要部门之一,地位虽然比不上奉常,但是也绝对不低,基本上,能担任典客的主官,那就算是正式的三公预备役了,大汉很多三公都是从奉常,典客,以及太仆中选拔出来的。

    在过去,典客的主要任务还只是负责与诸侯的联络,招待,宴席之类的,外交事务虽然也在他们名下,但是并不是主要职责,随着大汉如今势力的扩张,越来越多的外邦与大汉建立了外交关系,典客的职权也逐步朝着外交的方向递进。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华夏就已经意识到了外交的重要性,在典客还不曾改名,被称为大行令的时候,他的主要官吏中就已经有了负责翻译言语的,负责对外书信的,以及了解外邦风俗的。

    他们可以为前来朝贡周天子的外邦君王做翻译,让他们能够进行交流,甚至可以将周天子的书信用外邦的文字书写出来,也会提醒外交人员一些外邦的忌讳,免除不必要的争端。

    可以说,在数千年之前,华夏就已经建立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外交体系,而这个体系主要确定还是在秦朝,秦朝的典客主要职权就是外交,而不是诸侯朝贡,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秦没有诸侯。

    因此秦朝也是直接将大行令改名为典客,表示自己的部门跟周的部门是没有关系的,至于大汉的典客嘛...虽然名字跟秦一样,部门跟秦一样,官员部署跟秦一样,甚至连他们的俸禄都跟秦一样,但是绝对是不存在什么关系的。

    至少高皇帝和长老爷都是不认这个的。

    对比高皇帝的照抄,长老爷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变的,例如他设立了专门的行人军,给与典客兵权,让他们拥有更好的发挥空间,虽然群臣对此颇为不满,可长老爷却反问:没有军队还搞什么外交呢?

    有了行人军的典客府,在之后的外交活动里也是屡次获胜,他们四处探查,对身毒做了一个非常充分的了解,他们甚至已经拥有了身毒地区的完整舆图,对他们有多少县城,多少国家,实力如何都有了一个详细的认知。

    这足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外交事务上占据着优势。

    百乘王今日一大早,就被带到了典客府内,在这里与典客府的官员商谈正式朝贡的事情,虽然百乘王跟陛下那是一见如故,交往甚欢,可朝贡的事情并不是刘长说了算,还是要通过这典客府的。

    如今典客府的主官冯敬并不在长安,他甚至都不在大汉,他去了孔雀国,待在孔雀王的身边,在那里,他能更好的负责对身毒的事务,而目前在典客坐镇的,就是他的左丞。

    百乘王笑呵呵的走进了典客府,可进来之后,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这里的人看起来都非常的严肃,跟其他部门的笑脸迎接不同,这里的官吏们看起来各个都是非常的严肃,不苟言笑。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曾护送过他的甲士,格外的冷酷。

    百乘王原本激动的心情,在这一刻也收了起来,让自己也稍微严肃了些,在一位官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最里头的房间,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人拿着笔墨,跪坐在左侧,还有一个人站在右侧,一动不动。

    至于坐在上位的,那是一个年轻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留着短须,眼神锐利,在百乘王走进来的那一刻,这年轻人就盯上了他,目不转睛。

    百乘王急忙行礼拜见,年轻人起身回礼,然后请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右侧的那位是个译者,负责将年轻人的话翻译给百乘王来听。

    “您前来大汉也有二十多天了,为何不来典客府报备呢??”

    “我...没有人给我说啊,何况,我先前一直都是跟陛下在一起...”

    “怎么,您是十二个时辰都陪在陛下身边嘛?!就抽不出时日来典客?”

    这年轻人气势汹汹的,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百乘王只好低头认错,“是我不曾早些前来,请您见谅。”

    “嗯,无碍,你们要朝贡大汉,就要知道大汉的律法,要知道大汉的礼仪,若是不能遵守,那就没有资格来朝贡大汉,大汉之天威浩荡,其恩德犹如雨露,非有德之邦所不能受!”

    “您说的对。”

    “我们的国家虽然小,但是愿意为大汉献上五十万石的棉,十万石的香料,十万石的皮...”

    百乘王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年轻人就直接打断了他,年轻人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觉得大汉是贪图你所献上的这些东西嘛?大汉地大物博,什么东西没有,大汉所要的,乃是你的诚心归顺!”

    百乘王大惊,急忙请罪,又改了自己的说辞,“我仰慕圣天子久矣,愿归顺与皇帝,成为陛下之诸侯,遵大汉之礼法,为大汉....”

    在他表达自己的忠心后,年轻人的脸色方才好了许多,他点着头,“不错,不错,只要你诚心归顺,大汉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圣天子曾派人捎来口信,让我们接受你的朝贡,圣天子很喜欢你这个人。”

    “平日里,来典客府朝贡的外王有很多,可我们也并非全都接受,大汉对朝贡国,并非是看他们是否有什么资源,而是看他们的国君是否贤良...看他们对陛下是否忠诚。”

    “往后,你可以派人与大汉通商,可以购买大汉之军械,若是遭受了袭击,大汉会派遣军队保护,你将成为陛下之臣,大汉之国...你可以派遣你国内的俊才前来太学,让他们学习大汉的知识,不过,太学考核极为苛刻,名额有限...”

    “你派遣的时候,可要慎重考虑。”

    “唯...”

    百乘王眼里满是期待,年轻人又说道:“大汉还有很多你们此生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可以让你们国力暴涨,不过嘛,这些东西同样有限,大汉的朝贡国又很多,这也得看你们的表现...”

    这后生给百乘王画了一个很巨大的饼,在后生的口中,跟大汉通商,那是提升他们国力最好的办法,像孔雀国就是这样,他们原先的棉都卖不出去,看看如今,他们的棉价格飞涨,那些搞种植的都赚了钱,税赋大增。

    其实,这后生也没有说谎,孔雀国也确实靠着大汉带动了一波国内的经济,不过嘛,价格其实被大汉打压的很低,虽然因为供需关系的变化而出现了波动,可加工后的商品价格也变得昂贵,总体来说,最大好处的获得者还是大汉。

    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论生产,十个孔雀国都比不上大汉,只能通过原料的出口来回本了。

    百乘王越听越激动,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

    那后生又说道:“原本这朝贡按着礼仪,是要以一年的时间来完成的,不过圣天子既然下令,那就只能破例了...这里有一套大汉诸侯的衣裳,节仗,后日,你要在长信殿举办仪式,向陛下臣服,仪式结束后,你就正式成为大汉的朝贡之国了...”

    “圣天子之恩德,臣不敢忘却!”

    百乘王说着,又赞叹道:“天子神人,我何德何能,能得到天子之厚爱啊...我这听到了很多关于天子的传闻,简直犹如神话!”

    “天子的传闻?那你今天可是找对人了,我跟你说,我可是自幼跟陛下一同长大的,天子的事情,我是最为清楚的....”

    百乘王大惊,急忙询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在下乃是绛侯之子,典客令左丞周坚!”

    “陛下三四岁的时候,就曾教导当时的皇帝如何治理大汉嘛?”

    “是啊,陛下是什么人啊,那时他虽然年幼,却已经深得高皇帝之厚爱,不到四岁,高皇帝就在他的教导下,制定了数条律法,这些律法甚至沿用至今,很好的加强了大汉的治安!”

    “那陛下六七岁的时候就曾参与战事,击败匈奴,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陛下年少的时候,匈奴单于曾派人送信,书信中的内容极为无礼,所用的言辞很是无耻,陛下大怒,回书一封,据理力争,冒顿见了书信,无法反驳,恼羞成怒,冒然出击,最终大败。”

    百乘王眼里几乎闪起了小星星,“那陛下不到十岁就成为了长安最有学问的人,还让当时的大家们见到他就跑,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周坚这次是迟疑了一下,又急忙说道:“陛下年少时就曾表露出了非凡的天赋,高皇帝给他请来了最好的老师教导他,可那些老师都说自己无法教导陛下,都纷纷离开了,最后能教导陛下的,居然只有学问最高的兵家淮阴侯。”

    “淮阴侯的学问,在大汉都是最知名的,没有人不知道,可就是淮阴侯这样有学问的人,也总是回答不出陛下的问题,儒家的栾布,至今都常懊恼,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陛下....”

    百乘王正要再次询问,周坚却急忙叫停,“咳咳,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可以继续说,现在嘛,还是将朝贡的事情说清楚吧。”

    “好!”

    百乘王意犹未尽的看着周坚,还是点了点头,周坚此刻却不由得滴咕了起来,好家伙,你吹一两个牛就得了,怎么还吹了这么多,还好这些时日里在典客学了不少,不然还真圆不上...

    .......

    目前大汉的地方体系里,存在着三种,或者说是四种制度,郡县制就不必多说,由庙堂直接管理,诸侯国是第二种,不过大汉目前的诸侯国跟周时的不同,现在的诸侯国官员是由庙堂委派的。

    而各地的诸侯王除却第一代诸侯王都在丧失各项权力,像刘鼻,刘恒,刘恢这些第一代的诸侯王,还是很有权力的,在国内基本能参与各项事务,可是到了第二代,如刘襄,刘郢客...那基本上就没什么权力了,国内的事情由国相来解决了。

    这些二代诸侯王的国相基本跟大汉郡守没区别了。

    第三种就是外王,像南越,西域诸国,滇国,甚至是身毒这些,也可以算在外王之列,但是也有不同之处,因为南越这些外王,大汉已经做到了对他们的实控,他们的官员是完全由庙堂来决定,一切都要遵从庙堂的命令。

    再过两代君王,估计就跟大汉的郡县没什么区别了。

    而身毒这些外王,大汉也做不到实控,只能建立初步的朝贡关系。

    可如今这朝贡体系,跟周朝不同,跟先前不同,完全就是刘长自己所琢磨出来的一套东西,刘长想要以这些外王之力来发展大汉之身,这不太像是往后的殖民地,因为殖民还需要派个总督去收税呢。

    大汉是完全不干预这些外王的,连个官吏都不派遣,哪怕是冯敬,他在孔雀国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接见身毒各地的领袖,而不是去干预孔雀国。

    硬是要举例的话,这大概像是自由领,或是保护国...反正长老爷对自己的这套想法是很满意,还曾让乐府为自己的这项功德而给自己赋诗一百首,要诠释出自己的功德,让天下人传唱。

    当时乐府有个文人,就作诗嘲讽刘长,指责刘长只看到自己的功德,而看不到自己的过错,只能听到好的言语,却听不得半点的批评...然后这位诗人就去西庭国进修了。

    周坚在忙碌完典客的事情后,马不停蹄的朝着皇宫出发,当他赶来厚德殿的时候,吕禄却站在门口,里头传出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陛下这是跟谁高歌呢?”

    “陛下是在教训公子赐呢。”

    周坚忍不住的摇晃着脑袋,“这公子赐当真类父啊,连这嗓门都是如出一辙....”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他去找太子辩论了。”

    “啊?辩论学问,这不是很正常的嘛?跟着兄长学习,这为什么也要揍?陛下这也太偏爱太子了...”

    周坚很不理解,吕禄却摇着头,“你有所不知啊,这竖子哪有什么学问跟太子辩论啊,太子的话他都听不懂,输了之后恼羞成怒,撒爬打滚,嚎啕大哭,太子去抱他,他居然还咬了太子一口...当时陛下就派人将他抓回来,打到现在...”

    “这不服的劲,倒是颇有陛下的作风啊...”

    两人聊了许久,就有近侍抱着公子赐走了出来,公子赐眼泪汪汪的离开了厚德殿,周坚这才跟着吕禄走进了殿内,刘长气呼呼的看着他们,显然心情不太好,“禄!去将宗正叫来!

    朕要将这竖子封到倭岛上去!

    “陛下息怒...公子赐年少无知,再长大些,就会改正。”

    “改正?放屁!他现在还小,等他再长大几岁,他就会偷我的车,然后出去偷你家的鸡,偷禄家的羊,再往后会带着一群人四处游荡,无恶不作...朕很清楚他会做什么!

    周坚苦笑了起来,“陛下且勿要动怒,我这里有好消息...”

    刘长这才停止了抱怨,“事情谈定了?”

    “对,已经谈妥了,百乘王将要献上的东西翻了两倍...这下我们可要发大财了...如今两个国的朝贡,就比得上庙堂三四成的收入了,若是能再多几个...”

    刘长却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傻??”

    “那百乘国的棉有孔雀国的多嘛?他们的粮食有孔雀国多嘛?你让他把这个拿几十万石,哪个送五十万石,倒不如让他拿出自己的特产,直接送个百万石,这些外邦啊,各个都有自己的特产,有什么特产优势就让他们去加大规模专门为大汉提供啊...”

    周坚一愣,刘长又说道:“孔雀国最适合种棉,以后就让他们专属给大汉提供棉,这百乘不是黄金和珠宝极多嘛?那就让他们负责黄金和珠宝啊...让他们发展这种单一的资源,有利于大汉的发展,而且...也能限制他们的发展,你明白吧?”

    “你想想,如果他们国内经济全部都是靠着单一资源对大汉出口才能维持,若是哪天不听话,大汉直接断开与他们的通商,那他们会怎么样?”

    周坚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

    “臣短见,臣这就去改!”

    刘长很是得意的看着他,“就这么点的小事,你们都做不好,还是得朕来想办法,若是阿父当初就以礼来拜,将大位早点让给我,以当时那些大贤,我早就拿下罗马了...大汉迟迟不能发展,这都要怪我阿父有眼无珠。”

    “他当初甚至还想立如意为储君,如意能做天子嘛?他要是当了天子,估计还比不过胡亥呢!”

    刘长说着,忽然看向了吕禄,“对了,禄,近期内赵国可有些异常的平静啊,如意也没有再搞出什么事来,你说这厮不会是憋了个大的吧??”

    “应当是不会的....”

    “但愿不会,他要是再逼走了袁盎,我就只能派晁错去给他当国相了!”

    “坚啊,百乘王这次一旦回去了,身毒那边肯定就会引发一次轰动,让你们的人尽可能的多去宣传,还是老一套的说法,名额有限,一定要让他们争先恐后的来找大汉...到时候故意刷掉几个诸侯,就说他们不诚,引发他们的竞争...”

    “唯!

    周坚急忙应答,心里暗自想到:陛下除了绝大时候不靠谱之外,其实还是挺靠谱的。

    ps:嗓子不疼了,浑身也有力气了。

第591章 那时我未壮!

    “阿母,我实在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阿父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就整日外出狩猎,跟人饮酒,喝完了就吃泔水,就这样天下人还夸他是贤明的天子...我一天到晚都在忙着正事,可非但没有人夸我是贤明的公子赐,还总是揍我!”

    刘赐趴在床榻上,雍娥正在为他抹药。

    听着儿子的抱怨,雍娥也很是无奈,“你那叫什么正事啊?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不揍你揍谁呢?你看看你这屁股,都快被你阿父给打出茧子来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雍娥对儿子还是颇为心疼的,可这小东西又总是给她惹麻烦。

    “我如今可是在好好学习的,隐公年间我可都学完了!阿母,你知道嘛?其实这春秋跟养猪是一样的,都是同样的道理!”

    “三月癸酉,大雨震电,为什么要记录呢?”

    雍娥一愣,“我不知道。”

    “因为异时啊,我的师侄养猪的时候,就知道猪每个时辰时所要什么,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若是不按着正常的时日来进行,那就是有异样,是有问题的,因此要记录下来,看接下来的影响!”

    雍娥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最初听闻儿子去跟着公孙弘学养猪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认为这只是孩子的玩闹而已,可如今听来,这竖子好像还真的学明白了不少东西...

    那个叫公孙弘的,还真有点东西啊。

    刘赐看到阿母都被自己惊住,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其实公羊春秋是非常枯燥的,学起来很乏味,难记,但是吧,公孙弘结合着实际来讲解,这就让刘赐记忆非常深刻,顿时就理解。

    能将刘赐教明白,公孙弘也确实是个大才。

    “赐啊...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治理好你的国...”

    “我二伯父出口成章的,想必也读了不少书,可他还是不如我阿父啊,我阿父从不读书,四处游玩,却将大汉治理的这么好,可见,读书太多是治不好大汉的...”

    “不,你阿父看起来是整日都闲着,可大汉之内的大小事,都是你阿父在做主,他虽然没有亲自操办,可下达命令的都是他,做出决策的是他,若是没有他的决策,大汉还能有如今的发展嘛?”

    “你看那些大臣们,每天不都是要来拜见你阿父,禀告事情的进展,然后寻求你阿父的意见嘛?若是你阿父没有学问,他们还会来询问嘛?”

    刘赐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他们是为了当官来奉承阿父的吧?”

    “你这个竖子,你不信我的,那就去问问那个公孙弘,他知道的道理肯定比我多!”

    .......

    “哈哈哈~~”

    随着一阵暴君标配的笑声,刘长得意洋洋的走进了府邸内,正在院落内商谈着大事的韩信和陈平,在听到这笑声的时候,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陈平还好,只是摇了摇头,而韩信就已经是板起了脸。

    “师父!曲逆侯,你们两人相聚,怎么能不叫上朕呢?”

    “这是我特意带来的,给你们下酒!”

    刘长将手里的羊羔丢给了一旁的近侍,那近侍慌忙接住,却是被那巨力弄得直接栽倒,好不容易爬起身来。

    刘长直接坐进了两人之间,对着那近侍吩咐道:“快些去做,别让我等太久!”

    吩咐完,他迫不及待的看着韩信,“师父啊,百乘的事情谈妥了!哈哈哈,以后的大汉,就有孔雀国的棉和粮食,有安达罗的香料和染料,有百乘的黄金和珠宝!”

    “等到更多小国前来依附,大汉就什么都不缺了,要什么就有什么,商贾们挣的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能收的税可就多了!”

    “果然啊,比起直接出兵,还是这样的通商能捞取更多的好处啊!”

    “也不必想办法去治理,更不用去维持统治,只需要安心的收钱!”

    刘长很是得意,韩信却忍不住说道;“这不都是曲逆侯给你上书所说的吗??你在外人面前炫耀也就算了,居然还到正主面前炫耀???”

    刘长却有些不服气,“提议的人是他,可真正落实的不还是我吗?再说了,当初云梦泽的计策也是他提出来的,可阿父不照样当着他的面炫耀吗?阿父能做的,我为何不能?”

    “你个竖子...”

    韩信顿时火大,陈平却笑着说道:“为人臣,不过是为君王献策而已,是否能执行,还是得看君王,陛下说的也不错,此为陛下之功也。”

    韩信冷哼了一声,收起了怒火。

    刘长点着头,急忙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啊,我就要去搞医馆了,大搞特搞,我首先要设立一个医府,负责天下医疗之事,然后大规模的扶持医家,每一个县城都要设立一个医馆...”

    “我还要让他们编写医书,不要太高深的,能做到基本救治,还要设立医报,用来探讨医学难题,还有药材,我要将药材的价格给压下来,我还要....要让医官遍布所有县城,要让所有大汉百姓都能看的上病,五年内将夭折率降低到百分之二十以下!

    “将孕妇死亡率降低到百分之二十以下!”

    “.....”

    刘长将心里那庞大的医疗体系的构想给说了出来,说的那叫一个深情并茂,震耳欲聋,义正言辞。

    韩信却眯着双眼,“好啊,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操办啊,还来打扰我做什么?”

    “师父啊,我现在是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就差点东西...”

    “差什么?”

    “差钱。”

    “差钱你不去找吕禄,找我做什么?你看看我这府邸,还有什么值钱的?你便是将我卖了,也凑不齐你实现这般美梦的钱!”

    “师父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想卖掉您也没有人敢买啊....”

    刘长滴咕了一句,然后解释道:“我这不是在等百乘王回去嘛,我觉得吧,这第一次的朝贡,就能把这医馆的钱给凑齐了,本来我是想直接搞启蒙的,可是启蒙耗费更大,钱可能不太够用...”

    “陛下说的很对,大汉有很多地方,依旧得不到发展,这是因为当地的疾病诸多,北人不敢前往,医馆是重中之重,无论是对户籍,对地方的治理,还是在其他方面,都是很重要的,可以先去执行。”

    陈平再一次赞同了刘长的想法。

    这让刘长颇为开心,不由得说道:“师父,你看看人家,多有眼光,与我不谋而合,我还是你的亲弟子呢,你却总是反驳我...”

    “你再多说几句...我今日就不只是反驳你,我还要打你呢。”

    “当然,师父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您是怕我太骄傲,骄傲自满,因此方才如此,我知道师父还是很宠爱我的....”

    刘长跟两个老头聊的还不错,陈平还给了刘长很多建议,包括对医馆的,以及以后的启蒙的,刘长受益匪浅,唯一不好的,就是韩信家里的庖厨手艺实在不太行,好好的一个羊羔,愣是被他糟蹋了,也不知这厮撒了多少盐,弄得刘长都吃不下去....

    要不是顾及韩信的颜面,刘长早就将这厮给丢进盐水里泡上一两天了。

    太学。

    罗镞正在激动的讲着课,在他发现自己这位弟子特别热衷于动土动工之后,他也就将讲课的重心放在了这动工上,通过对土质的分析,确定更好的动工地点,通过对周边水域的分析,确定漕渠的挖凿等等。

    堪舆家的学术内容其实挺多的,甚至包括了采矿,他们对分析矿产,确定矿产,开采矿产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但是这个就比较难,不是刚入门就能学得会的,最容易学会的反而是墓葬。

    这也是如今堪舆家逐步走向了墓葬的原因,历史上,堪舆家最终变成了风水家,完全舍弃了工程,地质,以及矿产等方面的学问,甚至很多盗墓贼都为自己披上了堪舆家的外壳。

    刘戊大概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自从他从陇西那边回来后,每日都是按时前来学习,每日读书,从不外出游玩,焕然一新,就是这模样,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当初那位皮肤细腻,白嫩的楚太子一去不返。

    现在的他看起来似乎比刘郢客还要年长个十岁,就是刘交若是活着,都能跟他称兄道弟,他来长安这么久都没有人找他麻烦,估计也是压根就认不出他了。

    他现在这个模样回到楚国,难说会不会吓死刘郢客。

    刘郢客从来没有受过什么罪,长得白白净净的,柔弱雅士,翩翩君子,这个儿子却是五大三粗,满脸胡渣子,像是从煤矿里钻出来的一样...

    可罗镞显然并不嫌弃他,能有个弟子,他已经是非常的知足了,甚至这弟子还是个太子,他可没有公羊学派的那种担忧,你说学派压在一个诸侯国身上可能会灭亡??妈的,压不压我们都快灭亡了!

    这种时候,哪里还管的上那么多呢,能有个太子来进学,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刘戊学的也很认真,他在这四年多的时日里,积累了无数的经验,实践他是一点都不缺的,甚至还能给他老师讲一讲徭役的具体情况,所缺乏的就是些理论而已,有了实践,再去补理论,那可就太容易了。

    刘戊努力的书写着,罗镞也特意放慢了语速,配合他。

    自从有了这个弟子后,罗镞就再也不用去强行拉别人来上课了,不过,即便如此,这里也很少有人会过来,毕竟罗镞当年强行留住每一个来这里的人来上课,在太学也是出了名的,这家伙还很能说,谁人不惧呢?

    有人打趣说,便是有麻雀从堪舆教堂前飞过,都会被罗镞打下来,给它讲上两个时辰的堪舆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位平日里总是孤身一人,还是太急着去将自己的学问发扬光大,他的语速非常快,而且一开口就停不下来,那张嘴堪比纵横家,除非是真的很喜欢堪舆家的学问,否则来他的课堂都是一个折磨。

    就在罗镞认真教学的时候,忽然有人推开了学堂的门,这门在以往都是敞开的,主要是为了避免路过的人跑了,可如今堪舆家阔气了,不比当年,有了弟子,罗镞也就得意的将门给关上。

    教学被打断,罗镞有些生气,看向了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孩子,此刻正探出头来,左右打量着,眼神扫过了刘戊,却也没有停留,继续看了看周围,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家仆,此刻都擦着汗。

    “不是说刘戊在这里吗,他没来吗?”

    闯进来的人,当然就是刘赐。

    他没认出刘戊,刘戊却早已认出了他,刘戊起身,朝着他行礼拜见,“赐弟,许久不见,无恙否?”

    虽然刘赐还有个孪生兄弟,但是他这性格,还是能轻易辨别出身份的,刘赐一惊,随即看着刘戊,看了片刻,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刘戊??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你这看起来比阿父还要年长个十岁啊!

    刘戊继续说道:“当初我年幼无知,若是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刘赐却不认账,他冷哼了一声,“当初我年幼的时候,你曾将我推倒,如今我也长大了,来,我们现在再较量一下,看看谁更有力!”

    “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也像陛下认罪了,何需再提呢?”

    “阿父原谅你了,我可没原谅你,你推了我,却去跟阿父认罪,这算什么道理?”

    “是我不对,请公子赐原谅!”

    刘戊再次放低了身段,若是刘勃,或刘安,看到同宗兄弟这般模样,肯定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刘赐嘛...那向来就是欺软怕硬,蹬鼻子上脸,他冷笑着,很是狂妄的说道:“今日,你是免不了一顿打了...”

    “我知道阿父护着你,今日跟我来的,可都是我舅父家的人...我公羊学派,有仇必报,十世之仇尤可报也!

    刘戊叹息了一声,放下了双手,也不准备抵抗,罗镞却有些坐不住了,他皱起眉头,训斥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我这里训斥我的弟子?!”

    “老头!我可告诉你,家父乃当今皇帝!我今日是跟你这弟子报仇的,你不要理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打!

    .......

    浮丘伯正在书房内为刘勃讲解着大道理,刘勃最近的学术水平得到了不错的提升,做学问不是刘勃的强项,目前在浮丘伯诸多的弟子里,他的学问也算不上是最好的。

    但是他肯用功,而且他也用不着学那么多的东西,他只需要知道治理国家的一些方法就好,浮丘伯主要就是给他讲述以仁治国的方法。

    虽然还是老掉牙的那一套,什么爱惜民力,呵护百姓,照顾孤寡之类的,但是知道这些,能去做这些的,还是少之又少。

    当初春秋战国的诸侯们肯定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们需要应对无数场战争,到了如今,才有了他们学问的用武之地。

    “哪怕是最简单的道理,能运用到极致,那这个人就是贤王了,我们赞尧舜的贤明,尧舜的贤明是在他们的仁德上,那他们的仁德是外人所不能做的嘛?不是,孝顺,爱民,宽厚,其实都能做到,那为什么还要夸赞他们的贤明呢?是因为他们已经将这些简单的道理做到了极致的原因啊...”

    “吴王的勤俭,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是他们都赞叹的,勤俭是很困难的道理嘛?不,是可以轻易办到的,而吴王被赞叹,是因为他的勤俭是一般人所达不到的勤俭...”

    正在教学的时候,忽然有弟子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师,不好了,方才公子赐带着人进了太学,直接朝着堪舆教堂的方向去了...大概是要去找楚太子的。”

    刘勃顿时起身,“什么??这竖子!

    他慌忙看向了老师,浮丘伯也是无奈的叹息,急忙让弟子将自己扶起来,“快,快点过去!

    勃,你先走!

    不要让公子伤了楚太子...这公子啊....”

    浮丘伯真的是头疼,自己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安宁呢。

    刘勃则是急匆匆的走出了这里,朝着堪舆那边走去,他心里也是很急切,他太清楚自己那个弟弟的性格了,他那性格,公羊学派的大复仇简直就是火上加油,不对,是油上加油,加火药!

    自己早该想到,这厮肯定是会来报仇的!

    他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堪舆教堂里,正要下意识的开始那一套“我弟弟顽劣无知”,就发现场面有些异常的安静。

    罗镞站在下方,正在深情并茂的讲述着课程,刘赐哆嗦着,坐在他的面前,两个家仆鼻青脸肿的,也坐在刘赐的左右,刘戊满脸苦涩的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看到刘勃前来,刘赐惊恐的叫道:“兄长!

    !救命啊!

    这老头是个疯的!

    快救我出去!

第592章 这是个圣贤啊!

    沛郡,谯县。

    尽管冬季的脚已经迈出了大半,可这里的气候依旧是很温暖的,烈日高照,光芒在旅人的身上留下斑点,旅人们用手挡着那刺眼的光芒,匆匆赶路,谯城的官员们,此刻都站在郊外,不知所措。

    沛郡的官员向来是很豪横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里乃是大汉之祖地,哪怕关中那里设了个什么新丰,可这里还是皇帝他们的老家,这里不只是官员豪横,就是百姓也极为豪横。

    因为他们大多都能跟皇帝扯上点什么关系来,哪怕是跟皇帝扯不上关系,也能跟开国的那些大老们扯上点关系,在高皇帝刚刚登基的那段时日里,这里的骄横之气是不可收拾的。

    甚至曾出现过沛郡人在外当盗贼,外地官员抓住之后就迟迟不敢审判的事情,因为这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皇帝的远亲,汝阴侯的远亲,酂侯的妻亲,说的一个比一个唬人。

    最后还是萧何特意下达命令:身为皇亲,封君之亲而违律法者,刑加一级。

    原先那些还在高呼着自己跟谁谁有亲的顿时就哭着大喊:我压根就不认识啊!

    这个办法倒是很有效的解决了开国初期的难题,可这依旧盖不住这里的风气,可是在此刻,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官员们,都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站在郊外的土地里,气都不敢喘。

    此处的县令是一位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细皮嫩肉的,也是权贵出身,虽然不是顶级权贵,但是在地方上也是极为威风的,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死死盯着远处在泥土里忙活的老头。

    “盯紧点,盯紧点,这老...先生要是倒在这里,我们可就得掉脑袋了。”

    站在他身边的同样是一位年轻的县丞,只是看起来要粗狂些,此刻他也是满脸愁容,“高县令,老先生不许我们靠近啊...”

    “您说大汉的疆域这么大,县令和县丞不计其数,他怎么就跟我们过不去了呢??”

    高县令苦涩的摇着头,“我怎么知道呢,可能是他老人家跟姓高的有什么仇怨??”

    这位县丞也姓高,当然,两人并非同族,过去也并不相识,只是巧合而已。

    “自从这老先生来到谯县后,我是一天都不敢松懈啊,整日就盯着他,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他这把年纪,我大父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喊仲父,您说他还跑出来做什么啊?”

    “跑出来也就算了,还整日往地里钻,这里又是泥泞,他脚下一滑,咱俩的脑袋就得掉地...何苦来哉??”

    两个年轻人的心情都是格外的悲痛,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上任就能碰到这样的倒霉事。

    这个老头,那并非是一般人,他叫夏无且,乃是皇宫里的太医令,专门负责照顾陛下的,而且他的名字在民间流传的也很广泛,当初荆轲刺杀秦王,各国的反贼们无比的激动,同时也为荆轲的失败而痛心。

    当然,荆轲刺杀的具体情况也流传了出来,这位参与过刺杀过程的医生也就因此而扬名了,很多人都知道了他,过去,很多人都很敌视他,可如今嘛,秦国灭亡都那么多年了,也就没有人理会了。

    不过,这依旧改不了他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这位夏无且一大把年纪了,不在长安里待着,却要出来,四处祸害地方官员,他走到哪里,当地的官员都得打起精神,派人盯着,就怕他在自己领地里出什么意外,陛下的脾气,他们可太熟悉了,这老头要出了事,自己还不得连坐??

    就在两人抱怨的时候,夏无且却拍打着身上的泥泞,安然的走了出来,两人急忙换上了笑脸,笑呵呵的上前迎接。

    “夏公啊,您看的如何?”

    “看完了!”

    “不错!”

    高县令顿时大喜,“好,您看完了就好,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外地考察呢?我可以给您准备最好的车和骏马!

    还有医者,哦,这个您用不上...”

    “你们这里非常不错,很适合种植药材。”

    “我决定了,以后我就不走了,就留在你们这里,在这里加大药材的种植规模,就拿你们这里来当第一个实验点...”

    高县令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其实我们这里也没那么好....”

    “不,你们这里就很好,令人就在这里给我搭个小屋,我以后就跟弟子们住在这里,另外,你们以后就不用来打扰我了,去忙你们自己的。”

    夏无且摆了摆手,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高县令和高县丞对视了一眼,县令抿了抿嘴,几次想要开口,却也说不出话来,县丞却忍不住说道:“夏公啊,您这般年纪,如何经得起折腾啊,我们在县内给您准备房屋,往后派人将您送来...”

    “不必,还是这里住着舒服点。”

    “夏公,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些事情,您派个弟子来不就好了?您应当在长安服侍陛下才对啊,何必来这里吃苦,这应该是后生们做的事情...”

    夏无且瞪了他一眼,也是欲言又止,他板着脸说道:“救济世人,乃是我医家之本职,我虽老,却也不曾到走不动路的地步,我在这里忙碌几年,往后这里的医馆就能拥有充足的药材,这能救下多少人呢?”

    “我岂能因为害怕艰苦,就放下如此大事不做呢?”

    夏无且说的信誓旦旦,两个年轻人此刻却都愣住了。

    “我们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啊...而且陛下那般重视您,常常派人来询问您的情况...”

    高县令无奈的说着,这才是各地官员们害怕的原因,他们也不知道,这个老头为什么会得到皇帝那么大的宠爱,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皇帝派来的人来询问他的情况,还亲切的询问他何时返回长安,对他极为关心。

    各地官员都害怕极了,这老头是简在帝心啊,陛下如此关心他,若是这人出了事,那还了得??

    因此,各地的官员们才会乱成一团,跟在他身后团团转。

    听到他的话,夏无且脸色一白,急忙说道:“我不回去,这里的药材还没有做到,岂能回去享福呢?在这里做好药材后,我还要收更多的弟子,交给他们培养药材的办法,当初孔子收了三千个弟子,我不如他,怎么也得收个两千人吧?”

    “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做好了,培养出两千多弟子来,心里再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后,我就回长安,当面拜见陛下。”

    这一番话,确实将后生给唬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个老头,这一刻,这人的形象变得那般高大,他们再也没有多说,只是大礼参拜。

    在离开的时候,高县丞看着县令,再次开口说道:“虽然有些顽固,但是这位夏公,真的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啊。”

    “是啊,我从不曾见过他这般无私之人,宁愿舍弃在长安的荣华富贵,都要在这泥泞之间来完成救济天下的宏愿。”

    高县令感慨道:“这就能解释陛下为什么那么重视他了,难怪陛下总是派人来询问他的情况,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品德高尚,连陛下也不由得为他所折服吧。”

    “唉,大汉有如此贤明的君王,有如此无私的贤良...难怪会如此强盛。”

    “高丞啊...我们平日里只顾着政绩,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我们也该效彷这位夏公!”

    “对!

    两个后生被弄得热血沸腾,鼓励着彼此,朝着城内走去,而夏无且却坐在土地边上,擦着额头的汗水,满脸的无奈。

    这都多长时日了,陛下果然还是念念不忘啊。

    这一巴掌,真不知道他还要记上多久,再记下去,自己怕是死了都回不了长安啊,造孽啊。

    夏无且其实是一个很有功利心的人,他在秦国灭亡之前就跑掉了,从那之后就在各地为权贵看病,专心结交权贵,寻求再次被重视的机会,他跟淳于意是截然不同的,淳于意是一心为穷苦人家看病,他是一心为权贵看病。

    而且他很知道做人,因此他才能在秦国灭亡后也混的风生水起,还不受任何牵连,甚至在历史上乐呵呵的活成了百岁老人,跟张苍,赵佗并列为汉初三大寿星。

    他本身就很热衷于荣华富贵,而且他也从不遮掩这一点,按着他的理解,大丈夫活在世界上,不去追求荣华富贵,难道要去当乞儿嘛?!

    他做事情也很小心,他可不敢像淳于意那样给病人开勐药,尤其是对待权贵,他尽量采取一些非常非常温和,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药,虽然对病情可能没有太多的帮助...

    像这样抛弃荣华富贵在泥泞里找罪的事情,那应该是淳于意去办的事情啊,压根就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自己当时干嘛要打出那一巴掌呢?陛下明明都已经醒了,自己又何必呢?

    夏无且低着头,再次长叹了一声,他的心里更是愈发的绝望,以陛下那记仇的性格,自己这次就是回了长安,怕是也升不了什么官位了吧,就是让他还一巴掌自己也受不了啊。

    若是能在这里做成一点事情,到时候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奉承好了,再给他展现一下这个成就,或许他就能忘却了吧。

    夏无且跟权贵们结交了那么久,已经研究出了一套自保的办法,他对陛下的性格也颇为了解,陛下为人骄横,急功近利,他非常的喜欢成果,哪怕是像周昌,这样天天指着皇帝破口大骂的,只要能做出事来,他还是能笑着喊你仲父。

    可你要是办不成事嘛....那就不好说了。

    这次是最后的机会了,将这里的事情办好了,用这个再去长安,继续自己的荣华富贵!

    夏无且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就看到七八个人气喘吁吁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到了夏无且的面前,他们急忙行礼拜见。

    “你们是何人啊?”

    “敢问可是夏公?”

    “正是。”

    这几个人衣裳很是普通,面有土色,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权贵之家,夏无且的态度自然也就冷了些,可他们听到面前的人就是夏无且,表情却是极为的激动,他们急忙再次行礼。

    为首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当然,跟夏无且比起来,那还只是个娃娃,这人急忙说道;“夏公啊,我们都是这里的医者...说起来惭愧啊,因为医馆俸禄不高,我们向来都是在地方上走动...”

    “我们听闻,夏公来到了我们这里,要来栽培药材,您的名声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而您的行为更是让我们汗颜,我们为了区区小利,不肯在医馆任职,而您这般年纪,却主动推辞长安的官爵,前来地方做事...”

    “我们想过了,往后,我们就来帮着您做事,不敢奢望您能收我们为弟子,只希望您能让我们跟随在您的身边,为您打理此处,不让您多费力,如今的医者,多为俸禄名望,如您这般的,实在是不多了...”

    “我们听闻您这些时日里四处走动,在各地栽培药材,教导弟子,有教无类,辛苦奔走,也不收钱财,一心为民...”

    “您是当之无愧的医家圣贤...请您允许我们跟随在您的身边...”

    几个人说的都很诚恳,而夏无且的眼神却有些迟疑,他的弟子名额有限,身为皇帝身边的人,他收下的弟子,往往都是些有门路的,尤其是当医者被刘安盖上了一层医家的皮后,他也能收到很多出自权贵家的弟子了。

    这类的人,他以往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不过,如今嘛,这么多的药材...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这些人的话,也挺让他受用。

    “好,那你们就都留下来吧,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们一声,留下来可以,可若是谁敢偷这里的药材...那可是死罪啊。”

    为首者脸色大变,他严肃的说道:“我们都是本地之人,您如今为了毫不相关的人而来这里种植,我们若是去偷盗,那岂不是如同畜生嘛?请您放心,若是有人这么做,我先为乡中父老杀之!”

    尽管夏无且的话有些不尊重人,可来投奔的人并没有在意。

    夏无且当即也收下了他们,随后,前来投奔他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甚至出现了很多的士子,这些人很多都是不知道医术的,而他们来投奔夏无且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帮他完成大事。

    这些人都是因为夏无且的名声所打动,自愿前来的。

    夏无且在离开长安后的这些时日里,先后去了很多地方,也确实做了不少事情,这让他名声大噪,前来投奔他,想要跟他学习医学的人多不胜数,夏无且是头次经历了这样的场面。

    这让他反而有些惊愕了。

    从前他为了得到这样的称赞,为了得到这样的敬重,结交了多少权贵,走了多少门路,一度爬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上,可最后也没有得到多少敬重,如今他放下了这一切,回到了泥泞里,反而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尊重。

    这简直令人想不懂。

    难道皇帝身边的太医令,还不如一个在泥泞里起不了身的老匹夫嘛?

    夏无且站在药材园的边上,思考了许久,他再次抬起头来,远处的药材园里却是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有老有少,他们都在辛勤的工作着,种植药材跟耕作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药材的栽培显然要更加耗费精力,这东西很脆弱,一点点的变动,都可能会改变他的药性,而且夏无且还想过能不能通过人工的方式来改变药性,这都是极为困难的,光是记录的工作,就需要好几个人日夜观察,书写记录。

    记录的本子就已经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

    夏无且正在发呆,就有人走了上来,拿着手里的书册,笑着说道:“夏公,我们又开辟了两块地,那里的人听说是您要拿来种药材,直接就送给了我们,钱都不要....我追着想要送上门去,那户家主却骂我,说我羞辱他...”

    他苦笑着,将钱袋递还给了夏无且。

    夏无且点点头,随即说道:“明日起,让这里的人都跟着我学医术吧,让他们轮番着来学,尽量都别落下...”

    “啊???”

    “可是夏公,这里的人这么...”

    “无碍,让他们来就是了!”

    “唯!

    那人迅速跑开了,夏无且自言自语道:“要多收些弟子,给医馆培养点人才,也算是我的政绩了,政绩多点,我就能回到长安去...”

    晚上,就在夏无且走出茅庐,准备给外头的人讲述医术的时候,他却愣住了,茅庐外,满是密密麻麻的人,一眼都看不到尽头,简直是人山人海。

    夏无且愣住了,随即有些生气的看向了一旁的弟子,“你是把我授学的事情给传出去了??怎么这么多人?还有半大的孩子??还有妇人??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这些不是来跟您学医术的,他们都是当地的百姓,他们知道您的事情,是特意前来拜谢您的....他们还带来了很多的礼物...”

    夏无且恍忽的看向了众人,那一刻,那些围绕在茅庐外的百姓们纷纷行大礼叩拜,“拜谢夏公!

    夏无且张开了嘴,呆滞了许久。

    掩面走回了庐内。

    而外头的声浪,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第593章 公羊家的堪舆术

    樊市人揉着双眼,从内屋走了出来,神色很是惬意,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藏不住,没办法,这几天他的妻带着孩子去了丈人家,这给了他一个潇洒的好时光,连着三天,他都是跟着几个兄弟,前往各地吃酒吹牛。

    日子过的还不错,极为潇洒。

    他跟兄长不同,因为在太学求学时的杰出表现,在从太学出来就直接担任太学的官员,负责治理等工作,这跟浮丘伯还不太一样,浮丘伯算是校长,他这个算是教育部门放在太学的管理员。

    从地位上来说,浮丘伯更高,但是从实权来说,还是他的权力要大一些。

    毕竟浮丘伯作为一个学术大老,治理能力实在有限,若是完全将太学丢给他来治理,那乱子可就大了。

    不得不说,作为舞阳侯的儿子,最后在太学任职,未免是有些离经叛道了,不过,他的学问做的还不错,而且因为不是嫡出,小吕对他也并非是那么的在意,比起樊亢,他反而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他本来就无心战事,能在太学任职,也是他所希望的。

    不过,在太学任职,并非是什么好差事,只因为这些太学生实在是太能闹腾了,每隔几天就要闹出一次事来,而且还都得樊市人出面去治理,除了这些太学生,那些老师也不是什么善茬。

    尤其是黄老和儒家,儒家趁着黄老开始走下坡路,加大了攻势,可死掉的骆驼比马大,况且黄老这骆驼只是老了而已,还没有死呢,儒家一时间也压不住他们,这两个派系的老师常常开始辩论,大打出手。

    总之,这些都很让樊市之头疼,不过,在这个地方,捞取政绩什么的也容易,好出成绩,他也算没白费,有了些爵位,纵然大哥长寿,他也不用担心自己没爵位了。

    樊市人哼着曲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内屋,正在洗漱的时候,忽然有官吏面色惶恐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

    “不好了!

    樊市人急忙抬起头来,“慌什么?!他们又闹事了??”

    官吏急忙说道:“今日有两个学派开战了!”

    “啊?!”

    那一刻,樊市人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背嵴往上冒,几乎掀开了自己的天灵盖,他甚至都顾不得洗脸,勐地跳起来,就朝着外头冲,官吏跟在他的身后,樊市人叫道:“快去联系中尉,让他们增派甲士,最好也联系下城门校尉,北军那里先别告知了...”

    樊市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黄老终于和儒家全面交手了吗?两边都是数千的弟子,这一单交手,上了头,那还了得??要是见了血,这还得了?

    樊市人上了车,火急火燎的朝着太学赶去,他又问道:“你看清楚了吗?他们聚集了多少人?!”

    “四个人!”

    “四...”

    樊市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四个人??黄老和儒家开战就去了四个人??”

    “不是黄老和儒家。”

    “是堪舆家和儒家的公羊学派。”

    樊市人呆愣了许久,“我们太学还有叫堪舆家的吗?”

    “就是那个四处拉人的那个老头...”

    “哦...那人不是挺和善的吗?”

    “那还需要我去叫甲士吗?”

    “你叫个屁啊,四个人打架你就去叫甲士,十个人你是不是就要去找淮阴侯了??跟着我去太学!”

    樊市人终于不再惊慌了,只要不是黄老和儒家开打就行,这两个小学派,他们在这里闹什么啊,无冤无仇的,怎么,你们还想着要争一下倒数第二的位置啊??

    樊市人身边的这个官吏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樊市人想了这一路,都没有想明白他们到底怎么会打起来,这完全就说不通啊,可是当樊市人到达现场之后,他顿时就明白了。

    因为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

    “舅父!

    刘赐看到樊市人,仿佛看到了救星,哭着扑了上来,看到他,樊市人脸色一黑,又是你这个竖子,果然啊,你这个竖子在哪里,哪里就一定会有麻烦,他板着脸,愤怒的说道:“你这是不是又在外头欺负别人?”

    “舅父,是他们欺负我啊!”

    “那个老头揍我!”

    刘赐用手指着远处的罗镞,樊市人眯着双眼,看向了他,罗镞此刻正在与公羊寿对峙,两人周边,都没有人敢靠近,两人死死盯着彼此,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穷凶极恶。

    “你一大把年纪,居然敢欺负我的弟子,你是觉得我公羊无人?”

    “是你那弟子来挑衅我的弟子,我的弟子再三认罪,他还是不依不饶,难道我还不能还手吗?!”

    “这我就不管了,我只知道你殴打了我的弟子!

    “你们公羊果然都是一群无赖禽兽!”

    “我打的才是禽兽!”

    樊市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公羊寿就冲了出去,这老头一大把年纪,身手异常矫捷,低下头,几个健步就突进到了罗镞的面前,双手直接抱住他的腰,作势就要抬起来。

    罗镞被抢了先机,被公羊寿擒住后,他急忙伸出手来,死死抓住了公羊寿的腰带,整个人往下压,双腿弯曲,两人顿时僵住了,谁也动不了谁,公羊寿叫道:“老匹夫!如此有伤礼仪!且先松开!

    “好!”

    罗镞放开了手,公羊寿却并不讲武德,直接俯身抱住了他的腿,作势将罗镞摔在了地上,自己直接抡起了拳头,就要往他的脸上招呼,罗镞躲避着拳头,甚至还有空卷起衣袖,露出了那让樊市人目光呆滞的硕大胳膊。

    这人只是一推,公羊寿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罗镞站起身来,愤怒的骂道:“无耻禽兽,恬不知耻的东西!

    居然偷袭!背信弃义!

    “我方才让你松开,又不曾说自己要松开。”

    公羊寿却不太管他这一套,公羊寿在大家里向来就是以这混蛋性格而闻名的,做事很是无赖,学问又不是很高,简直就是混进了大家圈子里的“败类”,儒家应该做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做。

    樊市人急忙上前,站在两人的中间。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刘戊这才上前,说道:“我过去曾冒犯了公子赐,公子赐前来问罪,我再次得罪了他,请您恕罪...”

    罗镞却有些急了,“人是我打的,关我弟子什么事?”

    樊市人顿时就有些头疼,他看向了刘赐,骂道;“竖子!你这不依不饶的是想要做什么?!”

    刘赐缩了缩脖子,“与我无关啊,昨天我二哥都帮我调解了,还给我说不会跟阿父他们告状,是我师父,他说我们公羊不能受这样的委屈,非要带着我过来...”

    公羊寿冷哼了一声,“我公羊绝不受辱!尤其是不能受禽兽之辱!”

    樊市人抿了抿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两个老头忽然又开始动手了,这一次,反而是罗镞先动手,他那身板看起来不大,但确实很结实,那手臂都快跟陛下一般粗了,看着就吓人,他抡起拳头,樊市人都想要躲。

    公羊寿此刻也是在躲避,可他更为敏捷,还总是开口挑衅,时不时就偷上一拳,尽显大儒本色,很快,公羊寿躲不及,就被罗镞给拿住了,两人顿时纠缠起来,再无大家形象。

    被罗镞按着,公羊寿也不含湖,干脆连牙都用上,对着罗镞的手臂就是一口,罗镞更是破口大骂。

    樊市人叫上了人,好不容易将他们分开。

    “你们是要跟我谈,还是要去跟张释之谈??”

    听到这句话,两人果然老实了一些,只是彼此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善,樊市人将两人拉住,认真说道:“两位都是太学大家,在这里打斗,成何体统啊,你们也都是一派之长,虽然小了点,可也是学派啊...”

    “呵,我的学派虽小,可我的第一个弟子,能比得上那公羊几十号人!”

    “哦?这么说,你是觉得我的弟子很不堪了?”

    “那是自然!”

    “他这性格,你敢说不堪?”

    “卑劣至极!

    公羊寿当即指着他叫道:“他说赐的性格卑劣,快,快,记下来递给陛下!

    樊市人绷着脸,“来人啊!

    送他们俩去廷尉!

    !让他们在廷尉打个够!

    在解决了两个老的后,樊市人又抓住了小的,他抱着刘赐,让刘戊跟在自己身后,直接朝着皇宫走去,刘赐看起来有些害怕,“舅父啊,我们不去行吗?我反正以后是不敢来找他了...那个老头太吓人了...”

    “你是没看到啊,他一把将我那个近侍给甩飞了好几丈啊...而且他那个话,我现在耳边还在回响着他的声音...足足两个时辰啊...”

    “不行!”

    很快,樊市人就带着他们两个人,出现在了厚德殿里,当他来到厚德殿的时候,陛下正在很开心的跟他最宠爱的大臣热情的聊天,没错,张不疑不知何时回来的,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没回家就直接往这里来了。

    两人手握着手,相谈甚欢。

    看到樊市人带着刘赐进来,刘长什么都没有问,就缓缓脱下了鞋履。

    “陛下,今日公羊和堪舆出了些事....”

    樊市人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详细的说了起来,刘长越听越是惊讶,最后却是哈哈大笑,“这竖子居然被揍了,那个老头我知道的,有一把子力气,没想到他还这么护短啊,看来,戊这个竖子还学的不错啊。”

    “仲父...”

    刘戊有些愧疚的低着头,刘长却骂道:“低头做什么,把头抬起来!”

    “你又没有犯错,犯错的是这个竖子!”

    刘戊急忙抬起头来,刘长看着他,严肃的说道:“你的大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你的阿父也很老实本分,我先前惩罚你,绝对不是因为你欺辱我的孩子,是因为你身为我的犹子,犯下了那么多的错误。”

    “我的阿父逝世之后,你的大父将我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宠爱,我也会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照顾,这是你应得的,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成为你大父那样的人,不要走上歧路。”

    “你不必害怕这个竖子,他姓刘,你也姓刘,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再去做任何有损你大父威名的事情了,安心做人,做好一个刘家人...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要忘了,你是我刘长的犹子!”

    刘戊一愣,不知为何,双眼有些酸,他揉了揉双眼,“多谢仲父。”

    “至于你这个竖子嘛....你还是昨日起的冲突,那你二哥怎么没给我说?”

    “来人啊,去看看勃在不在皇宫,在的话让他滚进来!”

    刘勃正好没有外出,很快就被近侍带到了这里,刘勃看到刘赐和刘戊,脸色有些急,“赐啊,你又找他了,我昨天不是说好了...”

    “勃!你弟弟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刘长的质问,刘勃几乎是本能的回答道:“我弟弟顽劣无知,还请见....”

    刘长沉默了片刻,将原本想要训斥儿子的话都给咽了下去,他不悦的看向了刘赐,“你这个竖子,看看把你兄长都给弄成什么样子了,都快被你给逼疯了,不过,我现在还有点事,勃,把你弟弟带到你阿母那里去!”

    “唯!

    “戊,你也滚回去读书!好好读,读不好了打断你的腿!”

    “唯!

    将这些闲杂人等赶出去之后,刘长又看向了张不疑,“看,这些竖子们总是给朕找事,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瞎胡闹,这次那两个老头还跟着一起胡闹,不收拾都不行了。”

    “陛下英明!

    张不疑笑着说道;“陛下让太子治黄老,让代王治儒,让公子赐治公羊,这又安排楚太子治堪舆,这是大有深处的,臣若是没有想错,陛下肯定是想要重启那百家争鸣之世,让各个学派都能得到发展,让各个诸侯国成为不同学派的发展之地?”

    “至于让太子学黄老,是为了防止各地思想冲突,而难以大一统,黄老概括万物,因此太子学黄老,将各派的精华吸纳在内,就能做到争鸣而不分裂,争斗而不割据!”

    “陛下所想的,可是如此??”

    刘长呆愣了许久,麻木的点着头。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陛下真乃千古之圣君,文治之典范,臣何其有幸,能跟随这般圣天子.....”

    “好了,好了,这些话稍后再说,现在你还是给我讲一讲河水的情况吧。”

    张不疑急忙说起了自己的治理经过,他也并不贪功,直接告诉刘长,这一切都是按着晁错当初的提案来进行,无论他自己还是无比仇视晁错的申屠嘉,都压根没有办法进行改进。

    他就是在那边待着而已,没有做什么事,申屠嘉反而做的要多一些,不过目前各地的工程都做的不错。

    “晁错啊,晁错..”

    刘长也忍不住感慨着,“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年里庙堂动工效率明显低了很多,当初周昌在的时候,修个驰道都只要几年,可如今挖个漕渠五年了都没有挖通...堤坝更是如此。”

    “陛下,主要是我们的动工地区更多了,很多地方自发的进行动工,可能工具上会出现一些不足...不过,治理河水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必须要一直治理,哪怕耗费再多的钱财,这样才能避免水灾,这一次水灾,伤亡可就太大了...”

    “嗯,对了,樊市人方才说的那个罗什么的,是不是就是专门搞这方面的?”

    “堪舆家的学问,主要是天文地理,点金采矿,看穴墓葬之类的,动工之事,墨家倒是更在行,不过两者是有区别的,墨家更多还是通过改善机器,改进技术来进行,而堪舆是纯粹凭借着对地理的研究...”

    “各有所长吧,不过堪舆已经没落了,我大父还在的时候,听闻家里曾有个门客,就是堪舆家的,当初的韩国,堪舆家并不少,再往后,就没有他们什么消息了...现在这位,学问如何,也不好说。”

    “能打的公羊寿满地打滚,学问应该不错吧?”

    “陛下说的对!那他的学问肯定是不错的!

    “派个人去牢狱里问问吧,看他到底懂不懂。”

    .......

    廷尉大牢内,隔着栅栏,两个老头依旧在对骂,谁也不服谁,直到皇帝所派来的人前来,询问了罗镞几个问题,然后准备将他带走的时候,公羊寿才开始慌了。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要单独放走了他呢?”

    “陛下有事要询问他。”

    “为什么不询问我呢?”

    “陛下要询问动工的事情,你们公羊难道也懂嘛?”

    “当然懂,我虽然不懂地理,但是我们可以教那些官吏学剑法啊,这样一来,他们以后殴打那些动工的民夫,民夫也能干的快点啊...哎!你别走啊!

    哎!

    ps:推荐两本朋友的书。

    第一本是《我在霍格沃茨搞发明》,写的很勤快,更新都快赶上我啦。

    第二本就是《走进不科学》,也是老作者了,学霸黑科技文,改变科技史的,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594章 天高三尺

    “老头,你很能打嘛?”

    罗镞刚刚走进厚德殿里,就听到了陛下那亲切的问候。

    罗镞抬起头来,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勐地惊醒,叫道:“原来是您啊!

    刘长跟罗镞原先是见过的,那一天,刘长刚刚穿上了由长安第一知名裁缝特意为他所制作的楚国华服,然后低调的前往各地巡查,等他来到了太学熘达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左右张望的罗老头。

    罗老头一看门外出现了个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甲士,三四个近侍,心里大喜,只觉得来大活了,窜出去就拉着刘长进来上课,刘长当时很惊讶,太学里居然还有自己不认识的学派?

    而且这老头还挺有力气的,刘长一时兴起,勐地就拽开了手,可这老头又死死拽住他的衣裳,刘长怕弄坏了新衣裳,就只好上了他一节课,上的那叫一个痛不欲生,瞬间回到了年幼时的天禄阁。

    在临走的时候,这人还拉着刘长的手,絮絮叨叨,说什么您这体格生来就是吃我们这碗饭的,这胳膊不去干徭役实在是太可惜了!

    刘长听了居然也不生气,还很得意的炫耀着自己身上的肌肉。

    此刻,罗镞方才惊醒,原来是天子啊。

    这位来太学的时日较晚,是在太学后来革新时被招进来的,浮丘伯为人心善,不忍心堪舆家灭亡在当世,就特意去请了这位来太学上课,在发现他没有弟子后,浮丘伯还曾几次号召众人前往,甚至他自己都去了很多次...

    可惜作用不大,但是因为这些事,罗镞对浮丘伯非常的敬重,每次在路上遇到,都要停下来,整理衣裳,按着儒家的方式来行礼叩拜。

    “没错,就是我。”

    “你当初不是拉着我,说我最适合干做堪舆吗?现在你觉得呢?”

    “陛下身怀天命,臣失言,以低贱的行当来侮辱了陛下,请您宽恕...”

    “放屁,何来低贱?若无那几条漕渠,朕就要在这未央宫里要饭了!”

    刘长很不客气的说着,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张不疑,“这人带过来了,你来问问吧,若是能用,也能省你不少力...”

    张不疑上前询问了一些关于河水治理上的问题,这治水其实也在堪舆家的学术范围之内,罗镞原本以为,陛下将自己叫过来是要问罪,没有想到,居然是要求策,这可是百余年来,堪舆家第一次被君王问策。

    罗镞怀着极为激动的心情,瞪圆了双眼,认真的听着张不疑的话,时不时点着头,等到张不疑说完,他迫不及待的说起了自己的看法,他不敢将话说的太死,生怕触怒了这位皇帝的心腹,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建议。

    张不疑眯起双眼,听着他分析不同地区的土壤,水流的分布,漕渠的修建,各项的利弊,其中很多对土壤的分析是他这辈子都不曾听过的,尤其是对土质的一些命名,要不是这厮给了个解释,张不疑都听不懂。

    这个学派能流传到如今,还是有些东西的。

    “陛下,这人不错,能用。”

    张不疑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刘长笑眯眯的看着他,“是啊,他方才说的都很有道理,他的很多想法,那都跟朕不谋而合!”

    张不疑急忙看向了罗镞,“还不拜谢陛下的指点?”

    “啊?”

    罗镞一愣,可为了学派,他还是勐地一拜,刘长却制止了他,“不必如此,你且回去继续教你的书,过几天啊,我会送一批人到你那里,跟着你好好学习,你要用心教导!”

    罗镞浑身一颤,“能有多少人?”

    “这个就不好说了,反正你要做好准备,要用心教导他们!这些人是要在地方上动工的,你要是能教懂他们,那对大汉就是巨利,或许你也可以凭借这样的功劳而得到爵位...明白了吗?”

    “唯!

    罗镞就这般被释放,一脸惬意的返回了家。

    刘长在他之后也出了门,吕禄为他驾车,张不疑坐在他的身边,三人朝着灌婴的府邸行驶而去,当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灌婴正在院落内的树林里,跟夏侯婴比射,刘长也不打扰他们,只是站在一旁观望。

    灌婴拉起了强弓,这般年纪,那强弓依旧是被他所拉满,随着一声破空,羽箭插在了远处草人的头颅上,极为精准。

    “哎呀,您这手臂就不对,射箭的时候哪里能将手举得这么高呢...”

    灌婴抿了抿嘴,并不回答,反而是将弓箭递给了夏侯婴,夏侯婴拿起强弓,甚至都没标准,拉弓就射,速度极快,完全不给刘长插嘴的机会,而片刻之间,羽箭正中靶心!

    “您这也不对啊,您这眼睛都不眯,一点都也不专业...”

    听着刘长的话,夏侯婴直接将弓丢给了他,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刘长,一旁的灌婴却笑了起来,刘长年幼的时候曾经跟自己学过射术,灌婴是知道自己这位弟子有多大能耐的。

    这竖子射箭从来就没有准过。

    刘长晒笑着拿起了弓箭,“我不久前受了些伤,还是改天再射吧...我是有正事来拜访你们的,来,我们坐下来说...”

    四人坐在一起,刘长也是寒暄了几句,方才看向了一旁的张不疑,张不疑急忙开口说道:“颍阴侯,听闻您先前曾发现南越私藏金矿,有这件事吗?”

    灌婴点点头,“当时我就上奏给了陛下。”

    “那处金矿啊,很早就禀告给了少府,只是因为产量极低,故而不曾记录,您不必担心,这都是登记在册的东西,赵佗是没有什么罪行的。”

    张左相给出了一个勉强值得相信的理由,灌婴点了点头,可是他也知道,这两位忽然来找他,也绝对不是为了这件事,果然,还不等他发问,张不疑便又询问道:“不知你们那里的人才可还充足?”

    “够用,怎么了?”

    “那长沙王的身体如何啊?”

    “非常好。”

    “是这样的,圣天子仁慈!他想让医家的几个大家,跟着您返回长沙国,一来是你们长沙地广人稀,二来是长沙王体弱多病,加上南部多病,想要让更多人前往南国,就需要有医家来钻研当地的情况...”

    他一开口,灌婴就明白了,这是想让他们长沙国来样医家啊,陛下的几个孩子,都挂上了几个不同的学派,似乎是想要让学派在各国开花结果,没想到,长沙王也不能幸免...

    但是,这也不能说是坏事,南国多病,是真的多病,大汉的主要人口全部集中在北方那几个地区,南边地广人稀的程度几乎跟河西国差不多,过了江,那几乎都是蛮荒之地了。

    这些地区勐兽如云,而最可怕的就是瘴气,以及各种水土不服所导致的疾病,若是能将医家养起来,那对长沙国来说,也是一个受益无穷的大好事了。

    灌婴当即开口说道;“没错,我长沙国民不聊生,认识字的都没几个,长沙王更是体弱多病,久坐病榻,的确很需要庙堂的帮助...”

    张不疑看到灌婴如此识趣,也是急忙开始跟他商谈起了在长沙国扶持医家的事情。

    目前的医家在长安,势力算是比较小的,虽然被刘安充实了一波内在,可想要拿出去跟那些大家们抗衡,几乎不太可能,而且跟堪舆家一样,医家其实很多领域也是有冲突的,根本的医学,跟黄老就存在冲突。

    黄老同样也有医学之法门,天下行医的人,未必都是医家,也可能是黄老,另外农家里也有相关的内容,只是不侧重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好还是前往稍微偏远的地方,没有竞争的地方发展,长沙国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楚国已经成为了儒家的大本营,吴国成为了黄老的大本营,南越国是法家的,南国也就剩下了一个长沙。

    以医家如今的规模,跟黄老他们都没有办法竞争,反而是在长沙,可能会有不错的发展。

    这都是张不疑跟刘长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且以长沙国的体量,扶持一门学派,让这个学派的弟子在各地当官,壮大,这也不是难事,尤其是对灌婴这也在地方上掌控力非常强的人来说,那就更不是事了。

    张不疑跟灌婴商谈起来,而刘长则是跟夏侯婴聊着天。

    “赐那个竖子还好吗?”

    “还好,这些时日里倒是老实了很多,没有再外出胡闹。”

    “那就好,我家的那个赐就改不了,还是那么的闹腾!”

    “那您在家里,过的如何啊?若是太闲了,我可以给您安排个事情做...”

    “也还好,我这辈子做的够多了,其余的就让给后生们去做吧。”

    夏侯婴倒是对政绩什么的没有太多的追求,他很享受如今这平静的生活,刘长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们的府邸上待了半个多时辰,张不疑和灌婴就达成了共识,刘长这才跟他们告别离去。

    送走了这两人,灌婴摇着头,对夏侯婴说道:“这陛下所想的事情啊,是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我都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明明都做到了这个地步...真不知道这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啊。”

    “陛下是有分寸的,不会盲目去做,何况,就算以后会出错,我们也见不到那一天了。”

    两个老头感慨起了从前,而在这个时候,刘长也是坐在马车上,叹息道:“他们也都老了啊,我年幼的时候,曾跟着灌侯学习箭术...”

    他拿起手里的强弓,过去的那些记忆再次浮现,“我总是射不中,让他极为生气,我记得,那时的他力气很大,射箭的时候,双手都不会抖动,可现在,他拿起强弓,整个人都开始抖了...唉...”

    张不疑看着他手里的强弓,沉默了许久。

    而一直在门外等候着的吕禄却忍不住说道:“那您也不该偷了他的强弓啊....”

    “朕是担心他拉弓伤了自己....”

    .......

    罗镞早早就离开了,可公羊寿却在廷尉大牢里待了好几天,

    在被关押了几天后,他才被释放了出去,当然不是无罪释放,他被罚了点钱,不过,公羊寿并不在乎,钱乃身外之物!

    至于真正负责掏钱的胡母生怎么想,那他就不知道了。

    胡母生皱着眉头,领着公羊寿走进了府内,公孙弘急忙起身拜见,公羊寿笑着,看起来廷尉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胡母生却板着脸,“师父啊,您不能三天两头的就进廷尉,而且您做的那些事,对公羊实在是不利啊...”

    公羊寿此刻却在吩咐公孙弘给自己弄点水来,喝了点水,他擦了擦嘴角,然后笑呵呵的说道;“无碍,无碍,都是些口舌之争而已。”

    “口舌之争能进廷尉??”

    胡母生有些忍不住了,“师父啊,您再这样,我们公羊学派可就找不到什么人了,都没有人再来找我们求学了,您知道吗??”

    “怎么会呢,我们学派有你啊,整个太学,你的学问都能进前三,弟子自然是会有的....”

    胡母生叹息着,“老师,往后做事之前,还请您三思而行啊,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有了这般田地,已经是非常不容易,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

    “何况,您年纪也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时候了,您四处找人斗殴,若是伤了自己,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送我去医馆了,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直接操办后事不成?”

    面对油盐不进的老流氓,胡母生都有些说不动他。

    “好了,好了,你也别板着脸了,我往后多注意,你放心吧啊,我这几天都没睡好觉,我先进去补一补,你继续忙!”

    公羊寿不给胡母生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进了内屋,胡母生看着老师离开,只是不断的叹息,看了看一样的公孙弘,就让他将书籍拿出来,开始今天的教学。

    公孙弘目前自己都处于学习阶段,每天还是要听胡母生的讲解,胡母生每天有了什么新的感悟,也都会告知自己的弟子,从不藏私,胡母生的进步速度极快,公孙弘更快,名师高徒,形容这两位最是合适。

    匆匆结束了一天的课程,胡母生起身,准备回去编写书籍。

    如今的公羊学派,完全就是靠着胡母生一个人来发展,他负责编书,负责教徒弟,负责外出跟其他学派联络,负责辩论,负责去皇宫,负责皇帝的问策,反正一切都是他负责,哦,除了养猪,那是公孙弘负责的。

    公孙弘忽然叫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事?”

    公孙弘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老师,作为弟子,我本不该如此询问,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您曾告诉我,做父母的犯了错,孩子不能指正他就是不孝,如今当老师的屡屡犯错,您作为弟子,为什么总是纵容呢?”

    公孙弘所说的,当然就是公羊寿。

    公羊寿跟胡母生,性格差距太大,公羊寿这个流氓的性格,实在是太出名了,走到哪里斗到哪里,而且丝毫不讲武德,基本上是黑的让敌人都没有办法抹黑的地步,臭名远扬。

    而胡母生则是翩翩君子,美名四传,众人皆知。

    很多人都说,胡母生应该把他老师给清理出去,清理门户,这老师不像是老师,弟子不像是弟子,弟子整日干正事,老师却给他捣乱,还总是将事情推给弟子,连编书都让弟子去干,处处欺负弟子,难为弟子,这不是胡闹吗?

    听到弟子的询问,胡母生迟疑了许久,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是在想办法劝谏,没能劝住他,是我的过错,我已经向罗公道歉认错,他的态度也很好,已经放下了恩怨....”

    公孙弘摇着头,没有说话,可胡母生还是察觉到了弟子的一些心思,似乎是在为自己而惋惜,他笑着拍了拍公孙弘的肩膀,“老师这个人,你还是不够熟悉,其实,他并没有外人所想的那么不堪....”

    公孙弘离开了,内屋里传出了公羊寿的呼噜声。

    胡母生看着内屋,不由得开始了回忆。

    ......

    “进来学习,你学的是圣贤的道理!首先就是衣冠,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儒生,分明就是个乞丐,你是对圣贤不敬?!”

    几个人愤怒的大叫着,堵在门口,对着外头的年轻人大声训斥。

    门外的年轻人衣衫褴褛,双眼通红,只是低着头,迟迟说不出话来,他这一套衣裳,已经是他家最好的衣裳了。

    “我就站在此处听,不进去...”

    “你在哪里听,都要正衣冠,不要再来了,离开吧!”

    “让我见老师一面吧...”

    “这是老师的意思!

    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酒鬼,看到这一幕,破口大骂:“什么狗屁鲁儒,穿的人模狗样的,身上的臭味我站在这里都闻得到...”

    那几个后生看到他,却面有惧色,转身就躲进了屋内。

    那醉鬼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帮着他整了整衣冠,“你这衣裳倒是凉快啊...哈哈哈,你想要读书是吧?”

    年轻人抬起头来,眼中冒出了光芒。

    “要不要跟着我,学公羊啊?”

第595章 大汉曲逆侯

    “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办好吗?”

    “殿下放心吧!我定然能办成!”

    剧孟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

    刘安坐在自己的府邸里,身边可谓是人才济济,自从太子被张苍一顿忽悠,彻底放飞自我之后,他就将自己的精力完全放在了自己最感兴趣的那些领域里,还别说,这么去做,刘安还真的做成了不少事,毕竟刘安的兴趣爱好,是较为特殊的,不属于那种寻常的昏君,寻常的昏君大多都是以狩猎和吃肉喝酒作为自己的最大爱好。

    刘安四处结交大家,聚集起来商谈学问,并且招贤纳才,他所招纳的都是有学问的高人,就只是在半年多的时日里,这厮连着招收了三百多人,这门客的数量可谓是一夜爆增,连带着整个庙堂都开始坐不住了,太子可以养一些门客,这没什么问题,也可以拥有自己的舍人,哪怕是有自己的财政,这都行,但是你这数百个门客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如今你是太子,倒也还好,若是以后登基了可怎么办,这三百多人全部重用??还是继续当门客??没听说皇帝还养门客的!

    可群臣的想法对刘安来说毫无意义,刘安最大的爱好并非是读书,而是网罗这些有学问的才子们,将他们围绕在自己身边,出口成章,大家一同辩论学问,畅谈哲学,文学,数学,天文,地理,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刘安有这样的兴趣爱好,众人也是一点都不吃惊,这东西也是他们家祖传的,那高皇帝年轻的时候,不,或者说他这一辈子,都崇拜的都是信陵君,那位门客无数的真豪杰,他对门客的这种喜爱直接传给了孙子,倒也说得过去。

    而在历史上,刘安也是达成了信陵君三千门客的成就,成为整个大汉的门客排行榜第一。

    此刻,他的几个府邸都是人满为患,门客都变得极为拥挤,刘安带着他们钻研学问,短期内就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他先前完成的那一篇文章,就是集中了这数百位门客的精髓,一出场就是王炸,轰动了整个黄老学派,就是司马季主这样的老头都是看着文章哈哈大笑,四处炫耀,至于王高这些人,更不用说,嘴都差点笑歪了,黄老声势大振,太学里同样如此,儒家顿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府邸内非常的噪杂,众人都在讨论着各自的学问,刘安身边却只有几个舍人在低声交谈。

    毛长忍不住说道:“殿下,这样是否有些不妥啊,毕竟是公子赐理亏,陛下已经处置妥当,您再干涉进来,怕是有些....”

    刘安直接打断了他,“我阿父乃是天下共主,因此他要平等的对待众人,不能偏袒一方,可我还不是,就算我弟弟理亏,也不是一个老匹夫能动手去揍的!那是我的弟弟,要教育也轮不到其他人来!”

    放飞自己的刘安也不再拘束,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毛长看他不听劝,也只好不再说话,张夫此刻又说道:“殿下不如让我去。”

    剧孟顿时就急了,“我来到殿下麾下,寸功未立,净四处挨揍了,难得有一次可以为殿下解忧,你就不要再跟我抢了。”

    “那老头身手不错,你怕是对付不了。”

    “那又如何,我这次会带上十余个好手,他身手就是再不错,难道还能打得过我这么多人?放心吧,他若是打我一顿,那反而更好,殿下直接可以出面,将那老匹夫给抓过来!”

    剧孟作为多年的游侠,对找茬碰瓷这类的事情是格外的熟悉,大概也是怕张夫再争,很快,他就领着人离开了太子府邸。

    剧孟领着十余人走进了太学,他们也不张扬,只是低着头,朝着堪舆学堂的方向走去,走在路上,剧孟还在低声跟左右的人交谈着,“谁都不许先动手,知道了吗?激怒那个老头,只要辱骂他的学派和他的弟子,这老头就会出手,到时候你们也不要吃亏,反正逼迫他出手,抓住他的把柄,殿下就能治一治他了,做事要小心,尤其是要提防着廷尉,张释之那个狗贼,说不好就要冲过来咬我们一口,若是被抓了,怎么都不能说殿下....”

    一路来到了堪舆教室,大门紧闭。

    剧孟冷笑着,跟周围的人点头示意,随即,他勐地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这就是堪舆家吗?!

    学堂内,罗镞正在卖力的讲述着课程,他讲课的时候会非常的激动,恨不得跳起来,而在他的面前,则是密密麻麻的坐着五六十来人,这些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身材高大,手臂极粗,面目粗犷,穷凶极恶,在剧孟进来之后,这些人全部扭头看向了他,一动不动,连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而进来质问的剧孟,整个人的劲头都在这一刻彻底漏气,眼神都失去了光泽,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那数十个人,一时间,气氛仿佛凝固。

    罗镞疑惑的看着他,回答道:“这里就是堪舆家,你有什么事啊?”

    “哦,我想问一下五行家怎么走?”

    “从这里往东边一直走就到了,不过,我们这堪舆家的课也很好啊,陛下前不久将我带去问策,这些都是陛下亲自派来的官员,都是来学堪舆的,你要不要也听一会啊?我这正讲到了妙处!”

    “我还是以后再来吧...”

    “好,好,记得有机会一定要过来啊!”

    “好的,多谢!”

    剧孟非常礼貌的跟罗镞告别,领着人往回走,众人一声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忍不住询问道:“兄长,我们不动手了吗?”

    “你动个屁的手,没看到里头都是什么人嘛,那手臂能把你的头给拧下来...还他母的动手,这次不能怪我,这完全就是情报不对,说好了整个学派两个人,我这一进去数十个大汉,这让我怎么办,继续挑衅我们就得死在那里了!”

    “可是您不是说要为君王的事情而死吗?”

    “放屁,为君王而死,也得是为了大事啊,哪有为小事去死的,不值当!”

    ..........

    “你再打一个试试?!”

    “我打了怎么了?”

    “有能耐你再打一个?!”

    “我打了,竖子,你要如何?!”

    “你再打一个?!

    厚德殿外,刘长和刘赐的声音哪怕隔着门都能听得到,刚刚返回这里的吕禄,听到里头这动静,整个人都吓坏了,这刘赐该不是被皇帝给打疯了吧??打坏了脑子??吕禄迅速冲进殿内的时候,小小的刘赐就站在刘长的面前,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倔强,豪横,他抬起头来,悲愤的盯着刘长,那小小的身躯,居然也彰显出了一身的傲骨。

    任谁看到他这个模样,都得忍不住夸赞一声,真是个汉子!

    当然,正在被刘长殴打的刘安肯定不会这么想。

    刘长高高的举起手,可被他按着的并非是刘赐,而是刘安,刘安此刻被打的人都麻了,看向刘赐的眼神里写满了迷茫,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早知道就该让罗镞把你给打死的!

    吕禄看着格外硬气的刘赐,满脸漆黑,看你叫的这么大声,合着挨打的不是你啊?!

    吕禄急忙上前,拦住了刘长,急忙将刘安从刘长的魔爪里释放出来,刘安有些茫然,被几个甲士搀扶着,站在了一旁,一言不发。

    刘长看起来极为愤怒,眼里几乎冒着火,死死盯着刘安,咬牙切齿的模样,令人畏惧,不过,吕禄毕竟是吕禄,在这种谁也不敢招惹刘长的时候,他依旧敢挡在刘长的面前,他也有些惊讶,怎么自己出去一趟回来这太子就挨上揍了呢?刘安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里,刘长都很少再打他。

    “禄,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竖子!

    “不是,陛下,殿下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将您给气成了这样?”

    “就那么一件小事,先是公羊寿,现在又是刘安,没完没了,这竖子不懂得宽恕,我今日就得教一教他宽恕的道理!”

    刘安有些无奈的说道:“阿父,我最后也没将人怎么样啊,我派去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最后也没有下手。”

    “放屁!你那是意识到错误吗?你以为你最聪明,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告诉你,你现在玩的这些,都是乃公七八岁时玩剩下的,我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这个竖子,身为皇子里年纪最大的,居然还敢胡闹?”

    “这些时日里,你整日去外头玩,朕也没有说你,你看看你,招了几百个门客,你想干嘛?等不及了是吧?!”

    刘安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刘赐却很生气,反驳道:“阿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兄长为我复仇,天经地义的事情啊,当初若是有人揍了八仲父,您难道不会去报复吗??我们公羊说,十世的仇恨,都可以去报!”

    刘长勃然大怒,“方才你这个竖子就一直在叫,你看我今日...”

    他卷起衣袖就要上前,刘赐脸色一变,急忙看向了刘安,“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孔子都说了,打不过的时候就要去宽恕对方,那老头如今有皇帝撑腰,你只是个太子,不宽恕他还能怎么办呢?又不能谋反,只能宽恕,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呢?”

    刘安瞥了他一眼,你稍后给我等着哈。

    吕禄笑着说道:“陛下,不必动怒,也不是什么大事,殿下这是护弟心切,况且,罗镞对公子动手也确实不太合适,公子就是有错,也不该让外人来收拾,这次就算了吧。”

    吕禄安抚了刘长,刘长再次坐了下来,看着自家的竖子们,刘安也是说道:“阿父,我这些时日里,也并非是胡闹,我召集的那些门客,都是黄老的大才,他们精通学问,跟随我一同钻研,我们研究了很多的学问,包括您所教导给我的天文与地理,我们还准备编写教材,文课,数课,物理,化学,天文,地理,史课,这都是我所准备编写的,我还准备领着他们书写一本着作....”

    刘长一愣,着作?

    “哦,这我就明白了....”

    “那你写这部着作,可否需要我的指点啊?”

    刘安急忙回答道:“不需...需要,非常需要阿父的指点,没有阿父的指点,如何能写的出来啊...”

    刘长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嗯,不错,好,那你回去书写吧,不过,你这招收门客,还是要当心点,别什么人都收,他们在外头,代表的可都是你啊!”

    “唯!

    刘长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个滚蛋。

    走出了厚德殿,刘赐忍不住感慨道:

    “我这学的好好的,忽然被叫过来挨了一顿骂,这是真冤啊...你说对吧,大哥?大哥,你为什么盯着我啊?大哥??我可是你最好的弟弟啊!

    !大哥!

    !救命啊!

    两个竖子离开后,刘长抿了抿嘴,看向了一旁的吕禄,询问道:“情况如何?”

    吕禄脸上的浅笑顿时消失了,“情况不太好...太医说:他们也无能为力了,陈侯也遭不住药物了,他年纪实在是太大了。”

    刘长再次沉默了下来,随着秋季渐渐走远,冬季的脚步越发的逼近,而陈平的身体在这些时日里也出现了恶化,他已经无法再晃晃悠悠的跟着韩信外出了,连着好几天,都坐在床榻上,无法起身,整个人时不时发烫,浑身冒着冷汗,疼的直哆嗦,吕禄这次外出,就是去看望一下陈平,他身边已经安排了十余位太医,可以说,最好的医都派到了他的身边。

    刘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曲逆侯府。

    此刻的府邸异常的热闹,人来人往,让府邸都显得略微拥挤,而这些人都是皇宫所派来的太医,陈买紧锁着眉头,跪坐在了阿父的床榻前,陈平坐在床榻上,靠着枕头,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他完全不在意那些为他而忙碌的太医们,只是那汗水密布的额头,让众

    人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陈恢忽然冒了出来,直接就扑到了大父的身边,陈买急忙呵斥道:“恢,你出去玩!”

    “不必出去,要出去你自己出去玩!”

    陈平很不客气的说着,又笑呵呵的让孙子紧靠着自己坐着,揉了揉他的头,“恢,又去哪里玩了?”

    “我就在外头,他们都不陪我玩,大父是不是不爱我了?”

    “哈哈,大父怎么会不爱你呢?”

    “那大父为什么不肯再背着我玩战马的游戏呢?”

    陈平沉默了片刻,“是这样的,大父很快就要出一趟远门了,所以要省点力气。”

    陈买浑身一颤,双眼紧闭。

    “大父要去哪里啊?”

    “我要去见几个朋友,还有你的大母,还有我自己的阿父,阿母,大哥...”

    “大父也有阿父吗??”

    “当然有。”

    “那他也会背着你玩打仗的游戏吗?”

    “会的。”

    “真好啊,那你去吧,你什么时候能玩完呢?”

    陈买有些受不了了,他大声训斥道:“恢!

    陈平抬起头来,用眼神再次制止了他。

    “等我玩腻了,大概就回来吧。”

    “你可要好好读书啊,不要天天就顾着玩....”

    “我知道了!

    陈恢又继续在院落里玩耍,不知为何,院落里的人越来越多,各个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着急,阿父整日都是板着脸,那么的严肃,阿母则是抱着自己哭,也不说话,直到有一天,皇帝再次前来,陈恢还是很喜欢皇帝的,这皇帝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东西,这次也不例外,给他带了个小玩具,陈恢开开心心的留在院落里玩着玩具,皇帝则是低着头走进了内屋里。

    作为开国之臣,甚至是开国之臣里年纪比较大的那一个,陈平已经是非常年迈了,太医都不敢给他用药,什么药都不敢用,对他这个身体状况,再温和的药都跟毒药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身体似乎是彻底的枯萎了,再也没有了生机,而他本人的精神状态也迅速萎靡,连着有几天,他都只是睡着,一言不发,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到最后,只能是喝进去点水。

    “仲父...您再撑一会,我已经派人去请名医了,各地的名医都已经在路上了...”

    刘长跪坐在陈平的面前,刘长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落寞,语速极快。

    陈平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看向了陈买,最后只是轻轻摇着头。

    “仲父啊...您若是不在了,朕往后可怎么办啊...您再撑一会,朕以后再也不将事情赖在您的头上了...”

    陈平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那眼神并不浑浊,看起来,他是那般的清醒,他深深的看着陈买,似乎是要将他的模样都刻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就只是看着儿子,渐渐的,陈平就不动了,陈买颤抖着,轻声呼唤道:“阿父...阿父??”

    陈平纹丝不动,只是保持着那模样,僵硬的看着儿子的方向。

    “阿父!

    在这一年的冬季,大汉帝国的栋梁,倒下了。

    院落里的人大哭着,刘长似乎被抽掉了灵魂,无力的坐在了一旁,眼神呆滞,甚至都没能去劝慰陈买。

    有人前来,有人离开。

    陈恢依旧在院落外游玩着,只是,他再也没有见过大父了。

    不过,他一直都在门口的桑树边等着,等待着有一天,大父跟他的阿父玩腻了,就会回来找自己。

第596章 都怪那曲逆文献侯!

    淮阴侯府。

    韩信独自坐在院落内,面前还放着两盏酒。

    韩信拿起了酒盏,轻轻吃了一口,又看向了远处的天空,他板着脸,脸上再也见不到半点的笑容。

    近侍站在不远处,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曲逆侯逝世了,但是淮阴侯并没有去送他,甚至在曲逆侯病重的时候,他都不曾去看过对方一眼,近侍非常的不能理解,他们两人虽然有恩怨,可是在近期内,也确实相处的很不错,自家家主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趁着来倒酒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家主,曲逆侯已经再次派人来邀请您前往...您是否要去送送...”

    “安心倒你的酒!”

    近侍顿时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低着头来服侍韩信。

    韩信也不知吃了多少酒,就那么孤独的坐在光秃秃的树干边上,轻轻哼唱着不知来自哪里的歌谣。

    那不知名的歌谣,在此刻也是显得那么凄凉。

    陈平逝世了,尽管他养病了很久,可当他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无法接受。

    刘长也不知用了几天,终于接受了这件事。

    他的锅侯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为他背负恶名了。

    陈平逝世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大汉,作为开国大臣,陈平的名望还是很高的,虽然恶名也不低,可随着他的逝世,那些恶名也就消散了,在他活着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来谩骂他,诅咒他的人,在此刻也是开始歌颂他的功德,纷纷抹着眼泪,表示要为他取一个最好的谥号。

    其实,刘长挺希望能给陈平取上一个文字的,曲逆文侯,他确实配得上一个文字,无论是开国之时的谋略,还是开国之后的治理,甚至是在刘长时期的策略,对身毒所指定的战略,都足以配的上一个文字。

    可是群臣似乎不太想给,在群臣的眼里,陈平比起文字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他们更偏向与献,当然,刘长今非昔比,如今的大臣里,刘长家的鹰犬也不在少数,于是乎,是文还是献,就成为了庙堂内争议不休的一个话题,群臣们互相阐述自己的想法,都不肯退让,一直吵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商议出来。

    陈平的逝世,给了刘长一个很沉重的打击。

    刘长失魂落魄好几天,连刘赐都没有去收拾。

    就跟从前一样,当刘长最为难受的时候,他总是精准的出现在寿殿里,坐在阿母面前,尽情的抱怨着,诉说着心里的烦恼和痛苦,可这一次,他尽管还是坐在了太后的面前,却什么都没有说,那双眼眸里写满了落寞。

    吕后跪坐在他的面前,也是沉默了很久。

    吕后虽然对陈平较为警惕,可她也同样很敬重这位能力超群的无双国士,这曾是唯一让她能感受到威胁的大臣,也是让她抓不住任何把柄的大臣,高皇帝的最后一位谋臣,定计天下的陈相。

    “你想要吃点羊肉吗?”

    吕后开口询问道,刘长却摇了摇头。

    “那我让他们给你弄点麦饭?”

    刘长又摇了摇头。

    “那就烤点牛肉?”

    刘长方才点头。

    很快,饭菜就被带到了刘长的面前,刘长坐在阿母的面前,低着头,大口的吃着肉,吕后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人生便是如此,有来有回,谁人能长生不死呢?”

    “人之常情罢了,况且,陈侯这些年里,因为头痛,不知遭受了多少罪,他又是个嘴硬的,不愿意多说,再疼也只是自己忍着,不外说,或许,他如今还会觉得自己解脱了呢,你现在还小,不会明白,有些时候啊,死去都是一种奢求啊。”

    “阿母,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你可要做好准备啊,陈侯这么一走,群臣即可就要开始反扑了。”

    刘长一愣,勐地抬起头来,“反扑??阿母您这是什么意思?”

    “农,本是大汉之根本,你下令开商,群臣之中,早已是沸沸扬扬,各地的反对声都犹如浪涛,只是,从前有陈平这个礁石在,他们不敢动弹,他担任食货府的主官,群臣都怕得罪他,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从来不敢反对,这下他不在了,贾谊将要接替他的位置,这贾谊虽然是皇亲,又是你的心腹,可他还是比不上曲逆侯,群臣可不惧怕他,接下来,群臣就会要对开商发起冲击,各地骚乱不止,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啊,但是,你也不要大开杀戒。”

    “光是杀人和威慑是没有办法让他们退缩的,你得想其他办法,让他们逐步接受。”

    吕后说了不少,刘长恍然大悟,点着头。

    他整个人顿时振作了起来,眼里的落寞一扫而空,站起身来,“阿母,那朕就提前去做好准备了,我晚点再来吃,还有,今天这牛肉做的不太好吃,我派人给送点调料!”

    看着刘长急冲冲的离开了这里,吕后轻轻摇着头。

    我可怜的孩子啊。

    ........

    事实证明,吕后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毒辣,事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陈平刚刚逝世,连谥号还都没有出现,食货府却已经开始遭受各种各样的弹劾,陷入各种危机之中,这些大臣们似乎是憋了很久很久,当陈平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了火,贾谊也被他们找出了一大堆的黑料,包括他办事不利,失职,甚至是因为失职而导致伤亡的弹劾纷纷出现,张释之第一时间开始调查这件事。

    贾谊还没有接手食货府,自己反而先被弄得焦头烂额。

    好在,刘长安排的及时,他迅速将晁错找了过来,让他来为食货府解决如今的麻烦,实际上,就连晁错都不太认可重商的事情,他也是个坚定的主农派,不过,他对刘长的命令,还是非常服从的,而且他也算是主农派里的特例,他赞同以商兴农。他上手之后,迅速跟发动攻击的大臣们打成了一片,双方的战斗从庙堂开始,朝着各地蔓延,连带着商贾们也被席卷进来,甚至连吕禄的产业都遭受到了波及,生意不如从前。

    吕禄急得团团转,而刘长暴跳如雷。

    “这些犬入的老狗!

    不敢招惹曲逆侯,却敢来招惹朕是吧?当朕好欺?!”

    “我现在就让张不疑去抓人!

    “陛下,不可!”

    季布急忙挡在刘长的面前,认真的说道:“陛下,现在还不到这种程度,可以先让我来办理,若是臣处置不妥,再让张不疑来!”

    张不疑就已经是刘长手里的重磅炸弹了,无论是当初的周昌,还是如今的季布他们,只要听到刘长说要将张不疑派出来,那是各个都害怕,直哆嗦,这厮平日里的激进程度不如晁错,可若是真的得到了皇帝的命令,那晁错见到他都得退避三舍了。

    这疯狗可不能被放出去。

    季布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刘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刘长愤怒的坐在上位,看谁都不顺眼,吕禄知道这种时候,陛下通常会拿身边的人来出气,因此低着头,保持着低调,让陛下无视自己。

    奈何啊,刘长还是看上了他。

    “禄!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将贾谊和张释之给朕叫过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站在这里!朕不说话你就不会办事吗?!”

    吕禄也只能认倒霉,急忙认错,然后火急火燎的出去叫人去了。

    刘长的眼里满是愤怒,他早就想过要用陈平来弄好开商的事情,也是用陈平的威望去压制这些大臣,可他确实没有想到,原来群臣居然是这么的反对开商,陈平居然还有如此庞大的威力,可惜了朕的定海神针啊!

    就在刘长沉思的时候,贾谊和张释之相继到来。

    贾谊面色苍白,眼眶浮肿,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疲惫,他这些时日里,真的是被那些大臣给喷麻了,这些人也不知找了自己多少黑料,存了这么久,忽然爆发,贾谊这名声犹如折了翅的鸟,从天空勐地掉落,朝着地面就摔了过去,这还不到五天,他的名声都已经开始跟晁错他们差不多了,这是何等的耻辱啊。

    自己堂堂一个儒家,居然要受这样的欺辱。

    群臣什么都计算到了,甚至连张苍都在他们的计算之中,他们算准了张苍和贾谊的关系,上书要求张苍回避一切与贾谊有关的弹劾之事,张苍想要插手,都有些困难,毕竟那是他的亲弟子,贾谊的儿子更是已经被廷尉抓去,他的儿子也成为了一个突破口,被查出多个事情,虽然都是些小事,可架不住人家的大书特书。

    贾谊这段时日过的很不好,而看到了刘长,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至于张释之,则还是抬起头来,一副坚决的模样。

    刘长先是看向了贾谊,看到自己的舍人变得如此憔悴,他心里也是极为心疼,他恼怒的骂道:“这些老狗,朕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那么的害怕曲逆侯,为什么却不害怕朕呢?”

    贾谊摇着头,说道:“陛下,若是死在了您的手里,那他们就是为了自己的主张而死,若是死在了曲逆侯的手里,那可能就是背负着恶名而死了....况且陛下并不滥杀,也不会因为政见不合而滥杀,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刘长点着头,忽然又看向了张释之,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张释之的面前,摩擦着自己的拳头。

    “释之啊,朕对你如何啊?”

    “陛下对臣恩重如山!”

    “那你干嘛总是帮着外人来欺负朕呢?”

    “臣向来是以律法来行事,谁人犯了错,臣就要去对付谁,从不在意对方的身份!”

    “那若是朕犯了错呢?犯了大错,你要如何?”

    “当以死劝谏!”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铁廷尉,刘长几乎咬碎了牙,当他开始卷起衣袖的时候,贾谊却开口说道:“陛下,这并不关张廷尉的事情,张廷尉按着律法来办事,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若是臣有错,臣也愿意按着律法来接受处置。”

    刘长有些惊讶,“他连你儿子都给关进去了,你居然还为他说话?”

    “张廷尉执法甚严,为人公正,若是有人栽赃陷害,他绝对不会冤枉我的儿子,若是我儿子真的犯了错,由他来处置,想必也会很公正。”

    张释之做了这么多年的廷尉,这是他在庙堂里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好话,他的嘴角哆嗦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刘长深深的看了张释之一眼,也就放弃殴打他的企图了。

    “算了,你这厮头铁,弄不好要伤到自己的拳头,你回去继续审吧!”

    “唯!

    张释之迅速离开,刘长拉着贾谊坐了下来,“他们给食货府罗列了十八条罪状,给你罗列了五十三条罪状,食货府各地的官员都是如此,最少的也有三四条罪状,他们这是准备一网打尽了...陆贾,申屠嘉,冯敬,王恬启,张孟,地方上的刘敬,柴武,宋昌,宣义,秦同....这次是所有的老臣几乎都站在了一起,势力极大,其实季布和栾布都是不赞同开商的,只是因为舍人的缘故,不好开口,但是他们并不赞同朕。”

    刘长无奈的说着,“朕很想臭骂他们,他们就是不明白,无法理解朕。”

    “开商取得的成果越大,他们就越是担心,说重商会灭亡大汉,唉,朕也不知该如何应对,都怪曲逆侯!他要是还在,也就不会这样....”

    贾谊眯了眯双眼,如今的反对者势力确实极为强横。

    庙堂和地方上的无数老臣都连在一起,也就曲逆侯能震慑住,他不在,局面直接失控。

    “陛下,如今的办法,只能是往后拖延,臣知道自己的事情,臣绝对是没有犯下任何过错的,臣先自证,然后就来为食货府解围,只要我们能抗下这一波冲击,接下来就很好办了。”

    “可是要怎么扛过去啊?”

    “这些人天天来拜见我,各个都不怕死,若是年轻些也就算了,就陆贾这种年纪的,我揍他也不合适吧?打死了怎么办?”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因为开商动的蛋糕太大,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重农国策,好吧,可能里头确实有不少是真心这么想的,可还有很多,都是觉得开商挡了自己的财路,就比如说身毒通商吧,民间开商自然会影响大老们的竞争力,一个流动的市场也不好进行垄断,他们想要继续自己的垄断地位,所有的生意都该自己来做,民间的百姓们,种田就好了,挣什么钱呢?

    尤其是那个吕禄,他凭什么挣那么多呢??

    当利益被触及的时候,这些人就变得有些疯狂了,宁愿冒着被杀的风险。

    刘长很清楚这个道理,他很想处理掉这些杂碎,可这些人里头又确实有不少是真心支持重农,而不是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总不能连他们一起搞了吧?

    刘长越想越是生气,他勐地站起身来,叫道:“这些人再敢逼迫,朕就去长乐宫,把我阿母叫出来管食货府,我看这些人还敢不敢再如此针对!

    贾谊苦笑着说道:“大母年纪大了,怎么可以出来做事啊...”

    刘长正要说什么,忽然,他愣住了,脸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缓缓看向了贾谊。

    “陛下,怎么了?”

    “这件事啊,朕已经解决好了。”

    “啊???”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朝议要早点来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贾谊满头雾水,可还是离开了厚德殿。

    次日,群臣聚集在皇宫门口,都显得格外开心,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皇帝取得了如此有效的进攻,他们被曲逆侯压制了太久,如今,终于可以正式的提出自己的看法,看着贾谊节节败退,整个食货府及及可危,他们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这下可太好了,这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要做很多,陛下乃贤明的君王,不能再让他受到贾谊这种奸贼的蛊惑,曲逆侯不在了,就该让我们来帮着辅左陛下,治理好大汉!

    在张苍的带领下,群臣走进了宣室殿内,刘长早已等候多时。

    群臣都有太多想要上奏的东西,他们要在今天将贾谊彻底打倒。

    贾谊倒下之后,就是整个食货府!

    群臣跃跃欲试,都做好了上书的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刘长开口说道:“各位爱卿,曲逆侯逝世,朕心里极为悲痛,可食货府不能一日无主,朕想过了,得尽快安排人来担任食货令!”

    “太尉何在?”

    人群里走出了一个强者,目视天子,“臣在。”

    “朕今日拜您兼任食货令。”

    “唯。”

    韩信接过诏令,转身,看向了群臣。

    那一刻,整个庙堂里都是静悄悄的,鸦雀无声,那些大臣们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鸭,直勾勾的看着韩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贾急忙开口说道:“陛下,不可啊,这太尉又不懂...”

    “嗯??你说我不懂什么?!”

    “我...太尉年迈...太尉...他...”

    陆贾缓缓闭上了嘴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长咧嘴大笑,“很好,那就这样决定了,各位爱卿啊,还有什么要上奏的吗?”

    群臣此刻,就仿佛吞了苍蝇,脸色极差,一言不发。

    “对了,曲逆侯的谥号还是没有谈定是吧?”

    “陛下,尚且没有,有人曰文,有人曰献,实在是不好确定...”

    “这有什么不好确定的?既然争论不休,那朕就想个办法,这样吧,我们将两边的都用上,就叫曲逆文献侯吧!”

    “啊???”

    “不可啊!

    陛下!

第597章 多拿几个

    开国大臣到如今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而逝世的这些人里,谥号能达到文字再加一个美谥的,只有两位。

    一个是酂文终侯萧何,一个是留文成侯张良。

    而这两位,已经是大汉功勋达到满格的狠人了,至少在群臣眼里,陈平是不如这两个人的,尤其是在道德层面上,更是相差甚远。

    这位阴谋家,论德都不配给萧何提鞋子,萧何虽然有自污的事迹,奈何啊,这位生前做的事情太多,连皇帝的上林苑都被他拿去救济百姓,借给百姓耕作,目前大汉利于民的政策,超过九成都是人家指定的,就这般功德,不给个文都说不过去,还显得有些不够,得再加个字,至于张良,那就更不用说,功成名就后就告老还乡,不追求名利,钻进深山老林之中,这是古代文人最为羡慕的事情。

    功成名就,终老青山之中,这是何等的品德啊。

    这样的人配一个文成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你个陈平是什么人啊,一肚子的坏水,绝对的阴谋家,这辈子缺德的计策也没少出,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坏事做尽,年纪大了都还要继续折磨群臣,就这样的人,拿个文都有些费劲,还文字加一个美谥??

    群臣顿时就炸开了锅。

    谥号的决定权,向来是群臣手里最为根本的权力,他们是不许皇帝插手的,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那以后就完了,谥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说不定张不疑,晁错,贾谊这样的都能拿个文字了,而陆贾这样的只能拿个厉什么的,这像话吗??

    刘长还是极为聪慧的,他这么一开口,群臣已经顾不得韩信兼任的事情了,满脑子都是这个谥号的事情,整个庙堂再次变得热闹起来,纷纷争论,都认为文献不妥!

    刘长咧嘴笑着,他只管提出来,用不用可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群臣在这个时候方才觉得,其实文字也不是不能接受。

    刘长主动离开了这里,让群臣们继续商谈谥号,他先开熘。

    刘长离开之后,韩信却站了出来,看着群臣,虎视眈眈,在这位强者的注视下,群臣争论的声音都低了不少,不自觉的就开始低声说话,皇帝不能参与谥号的定夺,但是韩信可以啊,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臣而已,虽然在庙堂里敢抬起头来直视皇帝,一言不合还敢去揍皇帝,可毕竟只是个兼任食货令的普普通通的大汉三公。

    “我倒是觉得,文献还挺不错,也挺适合的。”

    韩信开口了,陆贾笑呵呵的站在了一旁,陆贾对韩信是有畏惧的,陆贾在刘邦麾下的说客里排名第二,第一是谁呢?当然是丽食其,这位第一说客就是因为没有处好跟韩信的关心,然后就被烹杀了,就现在的这些开国大臣,要么是被韩信打过的,要么是跟着他打过别人的,要么就是扛不住他的打投降的...韩信跟他们其实就不是同一个等级,因为韩信不是功臣,人家是诸侯王。

    哪怕王位没了,夏侯婴他们每次见到韩信,还是跪下来喊大王,而夏侯婴站在这里,话语权就够大了,从爵位和功勋上就已经可以碾压在座的所有人了,人家可是开国排名前十的,更别说是韩信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资格喊韩信为大王,他们不配....

    皇帝让这位来代替陈平,这简直是太不当人了。

    但是没办法,兼任的事情在大汉一直都是存在的,何况韩信吧,他也不是非常年迈,他比陈平他们可要年轻太多了,甚至比夏侯婴他们都年轻,算是开国大老里最年轻的那一个,这还能怎么办啊,陆贾都大了他八岁!陆贾总不能说一个比自己小了八岁的人年迈吧??

    陆贾开口说道:“太尉,我们并不曾说不合适,只是这谥号,略微有些过了,不合陈侯的功劳啊...”

    “功劳??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杀到长安将你们这些人全部俘虏后烹杀了!

    “你说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肯定是够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还有食货府的事情,听闻你们有所不满,可以来我这里上书,我来听听具体的情况....不许不来!

    群臣低着头,称唯。

    要说在座的谁最开心,那当然就是贾谊了,此刻的贾谊,目瞪口呆的看完了皇帝的操作,刘长的操作,让他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陛下还真的就一次性解决了这件事啊,太尉来当主官,这可比陈平当还要吓人的多,谁还敢多说什么啊??连带着自己,真的还有人敢继续弹劾自己吗??这就解决了??贾谊大为震撼。

    贾谊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不协调的声音传来。

    “太尉!

    臣要弹劾食货左丞贾谊,臣今天要带他回去,特意禀告您一声!

    开口的人正是张释之,听到他的话,陆贾眼前一黑,正要上前阻止,韩信却一把推开了他,转过头来,脸色阴沉的盯着他,“你说你要干什么?”

    张释之并不害怕,继续说道:“我要带贾谊前往廷尉!”

    贾谊此刻都有些慌了,不好,这廷尉要出事!

    果然,在下一刻,韩信挥了挥手,说道:“将这厮拉出去斩首。”

    一直都站在群臣之中没有说话的夏侯婴走了出来,一把抓住张释之,拉着他就往外走,张释之直接懵了,随即叫道:“太尉无权处置我!”

    韩信压根就不理会他,夏侯婴带着张释之迅速往外走,几乎走出了殿门,群臣急忙跪拜,“太尉,张廷尉虽然冒犯了您,可看在他往日里的功绩上,且饶恕了他的性命吧!”

    韩信再次挥了挥手,“灌婴,再有开口求情的,一同拉出去斩首。”

    群臣戛然而止,心里无比的慌乱,陆贾拉过身边的郎中,低声言语了几声。

    此刻,张释之已经跪在了殿门外,他的冠已经被拿下,两个甲士将他按在了地上,夏侯婴站在一旁监斩,有甲士抽出了长剑,站在张释之的身边,将长剑对准了他的脖颈,张释之能感受到来自脖颈的寒意,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很硬气的抬起头来,对夏侯婴吩咐道:“将军,我的书房内,有三本正在编写的律法,请处置我后,请将这三本书交给黄老学派的王公,请他继续为编写。”

    夏侯婴笑了笑,没有回答。

    就在甲士高高举起了剑的时候,吕禄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且慢!且慢!

    吕禄叫停了甲士,随即冲进了殿内,直接奔着韩信就过去了,“太尉啊,陛下有令,赦免张释之的死罪...”

    “什么?!赦免?他何以赦免?!”

    “婴!

    斩了他!

    “太尉!太尉!

    张廷尉多有功劳,况且年轻,不知事,您就宽恕他这一次....”

    “这厮整日盯着太子皇亲不放,朝中乱臣,怎么不见他去抓呢?各地出事,廷尉一无所知,太子家的狗咬了人,他是第一个知道的,这样的廷尉要来有什么用?!”

    吕禄笑着说道:“可他上位之后,做事公正,无论什么人,触犯律法的,他都严厉处置,并且善待百姓,在他上位之后,各地百姓有冤情,都是几次上书直接告廷尉,可见,民间百姓对廷尉都是非常的信任,不能说他无功矣。”

    韩信懒得听他继续说,直接下令道:“免去他的死罪,罢免他的官爵,让他回家去想想吧,让夏侯婴暂时担任廷尉!”

    说完,韩信很是不屑的离开了庙堂,庙堂里则是静悄悄的。

    张苍刚刚走出了殿门,就有大臣追上了他。

    “张相啊,太尉这事,您是不是要开口劝阻一下,您身为国相...”

    张苍却冷笑着,“还是算了吧,我可是贾谊的老师啊,你们自己说了,我参与他的事情,会徇情枉法,既然如此,我还参与进来做什么呢?你们是外人,你们自己来处置吧,我还是回去继续我的历法!”

    大臣们顿时哑口无言。

    陆贾此刻却陪在张释之的身边,脸上满是后怕,“你啊,你..你说你没事去得罪太尉做什么?!”

    “太尉今日是真的差点要了你的命,要不是我及时派人告知陛下,你就死在这里了!”

    张释之皱着眉头,“我无错,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你还年轻,庙堂将来还需要你这样的人,你要记得,你的命不能搭在这样的事情上,你不是还要为大汉编写律法,完善律法吗?”

    “你要是就这样死了,那这些事情谁来做呢?”

    听到他的话,张释之总算是沉默了下来。

    “不要再去招惹太尉了,太尉跟其他人不同,你还年轻,你不知也。”

    陆贾又劝了许久,然后说道:“这段时日里,你就安心在家里修养吧,多读书,编写你的律法,等太尉解气了,还得你回来继续担任廷尉。”

    两人聊着天,缓缓离开了这里。

    而此刻,在厚德殿里,氛围就截然不同了,刘长的脸上写满了得意,他看着面前的贾谊和季布,“如何啊?这下可就解决了吧?”

    “太尉还年轻,起码可以顶个二十年,二十年的时日,这些老狗早就死了,到时候,庙堂里就只剩下了我们的人,也没有人会这般反对,何况,二十年的时日,也足够让天下都见识到开商的好处了,到时候若是再有人反对,那就肯定不是真心为国,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朕那时就可以大开杀戒,不必顾忌!”

    贾谊听着皇帝的话,也是忍不住的感慨道:“陛下英明啊。”

    季布瞥了一眼贾谊,张不疑的病怎么还传给你了呢?

    季布开口说道:“陛下,这么做,还是有些冒险,太尉本来就不擅长政务,若是他执意要自己来做....”

    “这你就放心吧,当初曲逆文献侯还在的时候,常常跟我老师在一起聊天,当时肯定是给他说了不少东西,老师自有办法。”

    “不说了,我得去拜访一下老师了。”

    刘长很是开心,这是陈平逝世后,他第一次如此的开心。

    很快,刘长就出了门,带着诸多的礼物,朝着淮阴侯的府邸走去。

    当刘长来到老师府邸的时候,韩信并非是独自在家,大汉双婴也在这里,灌婴和夏侯婴分别跪坐在韩信的面前,低着头,神色极为恭敬。

    “师父!

    刘长大喊着冲进了府内,正在交代着什么的韩信抿了抿嘴,还来不及反应,那竖子就已经冲了进来,看到府邸内的几个人,他也是笑着问候,然后直接坐在了灌婴和夏侯婴的中间,跟他们一样跪坐在韩信的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韩信才是皇帝呢。

    “竖子,你想方设法的让我前往朝议,就是为了将我推出去担任那什么食货令?”

    韩信有些不悦,“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呢?”

    “我这不是担心您拒绝嘛,庙堂里那么多大臣,您肯定就不好拒绝朕了。”

    “想的还挺多,我若是想拒绝,庙堂和私下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师父英明!

    庙堂里有师父在,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师父坐镇庙堂,我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也!”

    刘长将自己从张不疑那里学来的话全部用在了韩信的身上,韩信倒是满脸的嫌弃,对这些话不以为然,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夏侯婴,“你这个廷尉可要好好干啊。”

    “唯唯!

    刘长狐疑的看着夏侯婴,“您几天前不是还说自己年迈,无心功名,要将机会让给年轻后生嘛?”

    “咳,淮阴侯有令,岂敢不从?”

    刘长低下头来,低声滴咕道:“又是怕淮阴侯不怕我是吧...你给我等着吧你...”

    “陛下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师父,往后你担任食货令,就不能再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了,贾谊会来找您的,这个家伙虽然年轻,可还是有些能力的,勉勉强强,你要多听听他的话...食货之事,非常的重要,可不能轻视...”

    “不需要你来教我。”

    刘长又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送进了内屋,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灌婴却死死拉住了他,“陛下啊,臣这辈子,不喜爱其他的,唯独喜欢这个强弓,我收藏了八张强弓,那是我最后一张了,请您还给我吧!”

    “啊?什么强弓啊,我怎么听不懂您的话呢?”

    “陛下,您先后拿了我七张弓,我都没说什么,这最后一张您也拿,这就有点过分了,我现在连个自己用的强弓都没有...”

    “那可不是我拿的,是夏侯将军亲自递给我的,您不去找他,何以找我呢?”

    看着满脸无奈的灌婴,刘长笑着说道:“仲父,这样吧,我跟您交换...这把强弓啊,就留在我这里,您年纪也大了,就不要再用弓了,如何啊?”

    被刘长拿走的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拿的回来,灌婴也是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他只能是长叹了一声,接受了事实。

    当灌婴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的时候,有家臣却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恭贺家主!恭贺家主!”

    “你恭贺个屁,我现在连把可用的弓都没有...”

    灌婴骂着,又问道:“出了什么事?”

    “今日一大早,陛下就派人送来了礼物,可是您不在....”

    “礼物?”

    很快,家臣就将皇帝的礼物带到了灌婴的面前,共有十三张强弓放在灌婴的面前,灌婴茫然的上前,接过了强弓,那强弓都不是他自己的,无论是材料还是装饰,几乎都是顶配,每一把做工都不一样,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里,灌婴摸索了许久,“这不是大汉的强弓吧??”

    “陛下说,这是各地的外王给他进贡的强弓,多种多样,都是最好的,他将全部都拿来赏赐给您....”

    灌婴拉起了强弓,对着远方,缓缓用力,以他的力气,想拉满了都很费劲。

    灌婴大喜,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又拿上那个,脸上满是欢喜,爱不释手,甚至都开始像刘长那般傻笑。

    “这竖子啊...早知道让他多拿几个...”

    ........

    “我认为诸侯王的能力不是在治理国家,而是在辅左帝王,我不需要学习治理国家的本事,因为我的兄长很爱我,所以他一定会给我最好的治理国家的人才,我不必去打扰他,可有些事情,是只有诸侯王可以做到,而国相做不到的,若是有大臣联合起来对付我的兄长,若是有敌人想要对我的兄长图谋不轨,那我就可以通过自己的权势,给与敌人压力,让他们不敢对付我的兄长。”

    “我的性格,群臣都是知道的,因此,若是我做了诸侯王,他们当然也会担心惹怒我的后果。”

    “这才是我真正应该要学习的。”

    刘赐坐在公孙弘的面前,说起了自己的理解。

    公孙弘满意的点着头,“殿下学习的很快,确实是如老师所说的,乃是一块璞玉。”

    “我是璞玉?我是璞玉!

    刘赐顿时现出了原形,开始咧嘴傻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后生的声音。

    “请问,这里就是公羊学派吗??”

第598章 韩信独特的治理方式

    正沉浸在师侄的称赞里不可自拔的刘赐,被这人忽然打断,心里顿时不爽,甚至都没有起身,对着门外叫道:“不是!你走错了,这里是母羊学派!”

    公孙弘脸色一黑,又不好多说什么,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外。

    在门外,站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以及一个半大的孩子。

    这中年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穿着儒服,身材并不是很高大,而面有雅色,看到有人出来,急忙行礼拜见,公孙弘回礼。

    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就很瘦弱,眼神有些怯弱,呆滞,有些不太聪明的模样,此刻也是傻乎乎的站在中年人的身边,中年人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朝着公孙弘行礼拜见。

    “这里就是公羊学派,不知您有何指教?”

    公孙弘询问道,刘赐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看到有同龄人,他先是一愣,随即打量起了那个傻小子。

    “在下是特意来拜访公羊寿老先生的,不知道他是否在家呢?”

    “他早上出去了,现在还不在,请您进来等待吧。”

    得知公羊寿不在,那人急忙摇着头,“不敢进去劳烦,既然老先生不在,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吧。”

    公孙弘几次邀请,那人也不敢进去,公孙弘也只好带着刘赐回了屋,刘赐有些疑惑的询问道:“这个人真是奇怪啊,他为什么不肯进来呢?”

    “这是想要表示自己对祖师的敬重。”

    “他祖师也是公羊寿?”

    “不是...唉...师叔啊,我们还是继续学习吧。”

    公孙弘在这段时日里,确实教了刘赐很多东西,这竖子的性格虽然极为顽劣,可还是聪慧的,经过公孙弘的解释,他也能听懂很多东西,难得的是,这竖子还很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死记硬背公孙弘的教导,很擅长将他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在这方面,还颇有其阿父的风格。

    公孙弘倒是不讨厌他,这竖子虽然有些蛮横,但是很重情,而且亲和力极强,向来不会持着自己的身份,他跟任何人都能处好关系,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一点也是类父,他虽然年纪小,可刘安的那些好友们,也很乐意带着他去玩。

    公孙弘继续以养猪为例,开始讲解天下的局势。

    公孙弘并没有以理论和书籍的知识为本,他主要是给刘赐解读如今的局势,包括整个大汉的情况,庙堂的情况,各个政策的拟定情况等等,算是直接教他如何治理天下了,刘赐也是有样学样,在公孙弘的教导下,这厮对天下的局势乃至各地的情况,还真的就有了不少的了解,他甚至能说得出吴国他们在治理国家上的得失。

    外头的中年人听着里头传出的声音,脸上的欢喜却越来越多。

    而那孩童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笨笨的,倒是颇有些萧延年幼时的神态。

    中年人又低头看了孩童一眼,长叹了一声。

    等了近半个多时辰,有人急匆匆的来到了这里,中年人急忙上前拜见,“敢问可是公羊公?在下久闻您的贤名....”

    “您认错了,我是胡母生,您说的是我的老师。”

    “啊,原来是胡公。”

    胡母生的声望并不比公羊寿要低,甚至还要超出不少,这主要就是因为如今有报纸,而胡母生的文章又是报纸的常客,他的文章常常被儒家其他学派拿去引用,其他学派虽然不喜欢公羊,但是对胡母生没有恶意,都觉得这是一个生在淤泥里的白莲花,冰清玉洁,要不是拜错了老师,走上了歧途,其实是有圣贤之资的,浮丘伯都曾评价他说,他未来的学问一定会超过自己。

    可胡母生对这些话是不以为然的,当初若是没有老师,他还是个穷困潦倒的后生,连学都上不起。

    大概也是因为贫穷的出身,他才会主动接纳公孙弘这样的学生,在公孙弘的身上,胡母生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缩影的。

    胡母生领着两人走进了院落里,又让公孙弘弄来茶水,两人坐下来寒暄,中年人先是奉承了胡母生一会,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广川人,姓董,这是我的儿子,名仲舒。”

    胡母生看了一眼孩子,随后点了点头。

    中年人抿了抿嘴,随即说道:“是这样的,我早听闻您的贤名,我的孩子也是非常的喜欢读书,好文,我这次是特意带他前来,想要让他拜在您的门下,成为您的弟子....”

    胡母生急忙说道:“我的老师还在,若是您愿意,可以等一等我的老师,他肯定是愿意收下良徒的。”

    胡母生并没有同意,实际上,他并不想收徒,手下公孙弘只是因为公孙弘的身世,让他联想到了自己,他自己目前已经很忙了,整个学派都是他在打理,也实在没有精力传授弟子,生怕耽误了别人。

    “那我就再等等公羊老先生吧。”

    这位中年人看起来是读过不少书的,虽然爵位不高,但是很知礼,看出胡母生不愿意收徒后,也没有盯着不放。

    胡母生便陪着他一同等待,而中年人看着一旁的儿子,低声吩咐道:“稍后见到了老师,你要机灵点,知道了吗?”

    孩子的眼神依旧有些呆滞,过了片刻,他才转过头来,问道:“什么?”

    中年人再次叹息,眼里有了些失望。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公羊寿这个老醉鬼方才摇摇晃晃的走进了院内,胡母生急忙上前,闻到他身上那股酒味,他皱着眉头,不悦的质问道:“您怎么又一大早就出去吃酒了呢?这可不符合礼法啊,您这天天吃酒,成何体统啊....”

    “礼法岂能是为我这样的人而设立呢?”

    公羊寿笑着说道:“那是用来限制你这样的君子,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只有律法可以限制了。”

    胡母生又急忙将拜师的事情告诉了他,公羊寿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那对父子,“你是来找我求学的?特意从广川来找我求学??我何时有了这般名望?”

    那人笑着回答道:“您的威名,在广川也是人所皆知的,妇孺都知道您的名字,何况是我们这些略微读过书的人呢?”

    公羊寿大喜,招了招手,让那个孩子走到自己面前来,摸着他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啊?”

    “董仲舒。”

    “你愿意当我的弟子吗?”

    那孩子瞥了一眼他阿父,然后有些畏惧的说道:“我愿意。”

    公羊寿很干脆,“好,那就来跟着我读书吧!”

    中年人大喜,他也没有想到,这位儒学大家如此好说话,只是见了一面,就愿意收下自己的孩子,他再三拜谢,又对孩子吩咐了很多,然后询问拜师所用的东西。在得知这一派不需要什么拜师礼后,他更加开心了,仿佛是觉得来对了地方,对着公羊寿再三拜谢后,他终于离开了这里,而那孩子有些拘束的站在院落里,也不敢说话,只是害怕的打量着周围。

    刘赐却凑了过来,“你的口音好奇怪啊,可以教我吗?”

    “啊??”

    “可以...”

    “你阿父怎么把你丢下来就跑了?你是他亲生的吗?”

    “应该是吧...”

    “应该??”

    刘赐都懵了,再次打量着他,两人聊了会,刘赐知道,这家伙还比自己大了好几岁,主要就是他看起来有些太瘦弱,显得年纪也小。

    “我很喜欢读书,我阿父起初很高兴,可后来就反对我读书了。”

    “什么时候开始反对你读书啊?”

    “大概是我读着书一路走上山,在山里迷路的时候开始吧....”

    “那我就知道你阿父为什么要反对你了,你继续说!”

    “阿父为了让我玩,就在院落里修建了假山,可是我不喜欢玩,我就拿着藏书,在院落里读,我的姐姐倒是很喜欢读书,天天都往假山里跑...”

    刘赐打量了下面前这个家伙,看着他端正的五官,白嫩的皮肤,不由得问道:“你姐姐多大啊?是亲姐姐吗?”

    “是亲姐姐...比我大一岁。”

    “哈哈哈,好兄弟,来,来,你坐着说,喜欢读书,这多好啊,你阿父就不该阻止你的,你继续说...”

    “后来阿母也不许我读书了,他们把藏书房给关了,我就四处借书去看,每一天都在读书,阿父阿母越来越担心,最后听闻公羊学派没有书...就把我给送到这里来了。”

    刘赐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是这样,我说你阿父怎么那么急,你阿父为了你也是拼了,走那么远...”

    董仲舒点着头,随即问道:“你们这里有书吗?”

    “没有...我们这里什么书都没有,不过我住的地方书倒是不少,你想要什么类型的书啊?”

    “什么都可以啊,天文,地理,阴阳,黄老...我不挑的,只要有书就好。”

    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孩子,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书呆子,刘赐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对书的沉迷,简直比自己的兄长还要离谱,他本以为自己大哥已经是世界上最爱读书的人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远超自己大哥的,这厮只要丢给他一本书,他能看到天荒地老,刘赐觉得这都不是爱好,这已经是疾病了,实在是有点可怕,按着他的话来说,他因为读书,惹出了不少的麻烦。

    例如他阿母让他出去买点东西,他一路读着书,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山,一夜未归,第二个父母发疯了似的去各地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还在读书....

    例如他阿父宰杀牲羊,让他帮着按住腿,自己进行捆绑,结果这厮按着按着就掏出了书来读,那羊直接给了他阿父一蹄子,他阿父应声倒地,起来后追着就打...

    他姐姐跟他玩捉迷藏,结果姐姐藏起来后他拿出书就开始读,让他姐姐在假山里藏了整整一天....

    刘赐听完,顿时惊为天人。

    兄弟,你这是准备当个圣贤还是怎么滴???

    至于公羊寿,自然也是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弟子的特性,他看起来愚笨,实际上非常聪明,甚至都聪明过了头,自己教一句,他能反问二十多句,弄得公羊寿都是哑口无言,这孩子是个神童,公羊寿都不知道他到底读过多少书,无论公羊寿说什么,这孩子都能接的上,跟他聊天,公羊寿感觉自己不是在跟孩子聊天,而是在跟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学识渊博的老头子聊天。

    至于他平日里的呆滞,那其实是他在心里默默的读书,在翻阅自己脑海里所记下来的知识。

    这还是个人吗??

    公羊寿跟他较量了几天,就决定不干了,直接将这个弟子也丢给了胡母生,自己则是去喝酒去了。

    至于胡母生,也是本着师门的优良传承,将这孩子直接丢给了公孙弘,自己则是编书去了。

    就这样,公孙弘喜提第二位师叔。

    虽然这师叔读过的书似乎比他读过的还要多....

    刘赐跟他的关系反而是迅速升温,刘赐觉得这小子很不错,为人老实,知道礼让自己,而且没有什么坏心思,人长得好看,还有个亲生的姐姐....

    ........

    韩信人高马大的走向了食货府的时候,这里的官员们早已排成了两列,站在大门两旁,准备迎接太尉。

    韩信看了他们一眼,顿时皱起眉头,训斥道:“何以不披甲?!”

    众人懵了,贾谊急忙上前,说道:“太尉...我们这又不打仗...”

    “好,不披甲也可以,但是何以不执锐??”

    贾谊急忙下令,众人很快再次站在韩信的面前,各个手持利刃,还有个哥们甚至弄来了一张强弩,韩信瞥了他一眼,点着头,众人都站的笔直,犹如甲士一般,韩信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府内,人高马大的巡视着府内的一切,然后做出了部署,最后,他坐在了上位,众人分别站在他的两旁,这里顿时就不像是食货府,反而变成了北军的军营。

    “不错,往后办事,就是要保持这样的精神,不可怠慢!”

    “唯!

    “贾谊何在?!”

    “末将...臣在!

    “汇报情况!

    “唯!

    整个府的官员们大声的汇报着情况,各个都是保持身体笔直,目不斜视,韩信一一听完了他们的禀告,也不知是否懂了,随即下令:“若是我不在了,便由贾谊来负责大事,若是贾谊不在,就由直不疑来负责!”

    “贾谊,你跟着我进来!其余人,卸甲!”

    官吏们激动的看着太尉进去,随后迫不及待的聚集在了一起,“天哪,真的是淮阴侯啊,我亲眼看到了淮阴侯,还被他操练!

    “是啊,他方才还训斥我呢,淮阴侯啊!”

    众人无比的激动,直不疑却缓缓说道:“淮阴侯以治兵的方式来治理政务,当真是令人想不到。”

    “我觉得吧,最想不到的是图唐手里这把强弩了,你是什么时候将强弩藏在这里的...你这是想干什么?我们中有谁得罪了你不成?”

    那个被称为图唐的年轻人无奈的笑着,“其实这是我阿父的强弩,他总是嫌弃我太文弱,怕我丢了他的人,特意送了我强弩,让我留着护身...”

    有官吏笑着说道:“还是太仆凶勐啊,这玩意都敢拿出来送给你...”

    “是啊,陛下给我阿父赐了二十张强弩,所以也不违背律法...”

    而在内屋里,韩信正在给贾谊交代以后要操办的事情。

    “打仗的时候,最好的机会是敌人还没有防备的时候,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了...你要趁着群臣还没有防备,直接下令推行,我稍后就在这里接见那些大臣,你出去办事!”

    “唯!

    当那些大臣们无奈的前来食货府的时候,一进来就看到了一群人披坚执锐的做事,这可是将他们吓了一跳,一天不见,这些人就像是吃错了药一般,每个人都是甲士的神态,皱着眉头,格外严肃,班规班距的,他们走到内屋的时候,韩信就坐在上位,一旁还有人记录他们的谈话。

    “你弹劾食货府,说食货府滥用庙堂的财力,好,你说说,怎么个滥用啊?”

    “臣...臣并非是指责,臣只是觉得,食货府作为负责贸易的部门,应当由食货府来负责全部的财政,而不是少府...您实在是误会了臣...”

    “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然后滚蛋!”

    “唯!

    韩信在府内办了一天的公,成功的解决了所有的误会,原来那些弹劾他们食货府的人,都是言不由衷,还有更深的想法,他们是被误会了...在韩信的帮忙下,他们成功的说清了自己的观点,纷纷自愿上书,请求对食货府进行全面的扩展,增强等等。

    韩信处理好了手里的事情,有些不屑的站起身来,“我还以为这政务有多难办啊,原来就这么轻易,你们这些后生,以前都是没有用心吧!”

    一旁记录言语的直不疑一愣,随即勐地点头。

    对,对,对,过去我们都没用心!

    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您现在就是拉头鹿来说这是马,那都是对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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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