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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9章 猛药

    “他家里贫穷,实在是买不起书籍,可他依旧是在坚持读书......”

    “他为了能读到书,五六岁的时候,就外出为他人做事,自食其力,如此好学的人,我平生从未见过。”

    “我寻思着不能让好学之士无书可观,因此仗义出手,帮助他,阿父你不是常说得学会帮助他人吗?”

    “这就是你偷我藏书的理由?!”

    面对刘赐的狡辩,刘长看起来依旧是很愤怒,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向来只有自己偷别人的份,如今居然被人偷到了自己头上,当真是不可忍也!

    吕禄拍打着刘赐的小脑袋,忍不住笑着,“赐都开始偷书了,罕见,罕见啊。”

    “看来这公羊还是有些东西啊,你想要书,说一声便是,你阿父又怎么会不给呢?何必去偷呢?”

    刘长的注意力却在另外一件事上,他狐疑的问道:“你刚才说你那个师弟叫什么名字?”

    “董仲舒。”

    刘长眯了眯双眼,“董仲舒啊....不错,不错,难得你这竖子突发善心,想要帮助别人,好吧,这些书我就不计较了,可你往后不许再偷了!”

    “唯!

    刘赐很是开心的逃离了这里,刘长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董仲舒啊,未来那个被称为董子的儒家圣贤吗?刘长知道,这是一个风评极为两极化的人物,喜欢他的人将他尊为儒家第四尊圣贤,厌恶他的人将他当作华夏之祸源,可无论怎么说,这是未来领着儒家击败了黄老,坐上了圣贤之位的人物,学问是当世无双的。

    他甚至比安那个竖子还要年轻很多,这两人将来肯定会是很不错的对手吧。

    一个黄老之圣,一个公羊之圣,这两个人要是撞在一起,那很有孟子撞墨子的感觉啊,到时候自己就拿点吃的,坐下来看他们干仗,对了,还得将浮丘伯给叫上...免得自己听不懂。

    “陛下,今日要过去吗?”

    吕禄开口,打断了刘长的沉思。

    刘长抬起头来,“当然要去,你先去准备一下...朕再换个衣裳!”

    很快,刘长穿着一件全新的齐国风格的衣裳,戴着扁平而长的冠,一摇一晃的就走了出来,他甚至还能说上一口流利的齐国口音,任谁看都是一个齐人无疑,吕禄就很佩服自家陛下的这一点,这是何等夸张的语言天赋啊,陛下跟着百乘王待了几天,连身毒的口音都给学会了,陛下真的是穿什么衣服就能变成哪里的人。

    刘长上了马车,便朝着食货府的方向赶去了。

    太尉在食货府办事也有四五天了,说实话,太尉着实处理的不错,短短几天内,食货府风评急转,从人人喊打的不堪部门变成了人人歌颂的重要部门,不再有大臣继续弹劾,反而是开始上书,劝谏刘长要用心发展食货府什么的,刘长都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这个委任简直就是天才般的举动,一石多鸟,莫过如此。

    他这次前往食货府,就是要简单巡查一下,看看师父他老人家做的如何,同时也是对那些年轻的后生奖赏一波,让他们鼓足了劲头,继续办事。

    当刘长来到了食货府门口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里的变化。

    在门口迎接来客的两个官吏,此刻都是披甲执锐,目不斜视,笔直的站在门口。

    皇帝前来,他们急忙行礼拜见,随即站在两旁,让开了道路。

    刘长狐疑的看着其中那个守门的,“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在跟谁打仗?”

    “回陛下!

    臣在遵从太尉之令!

    迎接往来之宾客!

    “有你这么迎接宾客的吗?这商贾来办事不得被你给吓死??”

    “回陛下!

    这是太尉之令!

    “他这是在治政还是在治军啊?!”

    刘长走进了食货府内,里头的急急匆匆的忙碌着,各个都是格外的严肃,一板一眼的,好家伙,这是真的在治军啊,刘长在一位甲士,哦,是一位官吏的带领下,走到了最里头的屋子里,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从里头传出来的训斥声。

    “今年的通商,耗费那么大,才拿回这么一点东西??我带着一千骑兵转一圈都不至于才这么点!

    给我下令,让他们想办法提高收场!再敢这般湖弄,按着军法处置!

    “唯!

    刘长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位走出去的官员,缓缓走到了太尉的身边,坐了下来。

    “师父,您这是什么情况??”

    “治政。”

    韩信回答了一句,随即拿起了面前的奏章,认真的看了起来,刘长抿了抿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贾谊他还活着吧?”

    “他去找几个大商贾谈点事。”

    韩信说着,忽然看向了刘长身后的吕禄,“还有你!你为什么不在大商贾的名单之中?!你是想要逃税吗?!”

    吕禄顿时就慌了,急忙解释道:“太尉,并非如此,我的一切执照都是办好了的,而且每年的商税都是交齐,陛下是知道的....”

    “师父啊...您别吓唬他了,您这治政方式,我真的是闻所未闻啊。”

    “您这坐在这里下令还是有点委屈了,你干脆将张相叫过来记录您的命令好了。”

    “哦?这样是否会有些不妥呢?”

    韩信好奇的询问道,其实,韩信从成年到如今,从未治理过地方,也不曾处理过任何政务,他一直都是在打仗,后来当了诸侯王,也是麾下在帮着他操办,后来担任太尉,主要也是制定战略外出打仗,处置操办还是交给了大臣,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在这方面,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萌新,不过是一个很可怕的萌新。

    “师父啊...您这么治下去可不行啊,这治政毕竟跟打仗不一样,干这事要讲道理的,不能随心所欲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啊....我让您来担任,是让您给贾谊撑腰,不是让您派贾谊四处乱跑啊....”

    韩信脸色一黑,从一旁拿出了诸多文件,直接放在了自己的桉牍上。

    刘长还以为他要暴起打人,躲了一下,看到老师拿出的这些东西,他疑惑的问道:“这又是啥??”

    “成果,这几天里的成果,当初陈平迟迟没有能推行的政策,全部都推行了,而且没有人反对,操办的非常顺利。”

    刘长顿时就哑口无声,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堆积起来的文书。

    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刘长还是觉得有些头痛,“禄啊,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来治理政务的...我师父这是个暴君啊,直接强行推行,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他在这里再待个半年,这些人都可以拉出去打身毒了....”

    吕禄也是有些后怕,“是啊,而且我觉得往后商贾们肯定都不敢不办执照....尤其是长安的那些大商贾,我觉得他们宁愿去河西国跟刘敬打交道,都不愿意再跟食货府打交道了。”

    “这也是他们自己找的,谁让他们没事去弹劾贾谊呢?”

    “现在知道贾谊的好了吧?可有什么用?”

    “他们这个啊,就叫自作自受,不过,我们也得稍微看着点老师,可不能让他治过头了....”

    君臣两人缓缓聊着天,忽然间,有人冲向了皇帝的马车,吕禄还不曾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就涌出了一大堆的甲士和绣衣,直接将那个敢冒犯皇帝车架的人按在了地上,整个街道上一片混乱,众人纷纷逃离,甲士们迅速簇拥在了皇帝的周围,整个氛围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吕禄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盯着周围,护在刘长的面前。

    唯独刘长,一脸的平静和无奈。

    “那不是刺客,是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让甲士起来吧,别把人给压死了...”

    听到刘长的话,吕禄急忙下令,才有甲士押着那人缓缓走到了刘长的面前。

    那人并不是个刺客,而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这老头看起来骨瘦如柴,整个人都无比的憔悴,被两个如虎似狼的甲士抓着,更是显得各位瘦小。

    刘长打量着他,开口询问道:“老丈?你找我有什么事嘛?”

    “这位贵人,我有冤情,我想要上诉...请您帮忙,请您帮忙...”

    刘长看了看远处的皇宫,随即皱着眉头反问道:“那里便是皇宫,那里有专门诉说冤情的地方,城内还有廷尉府,若是有冤情也可以去那里,何以要拦着我的车马呢?”

    那老人满脸的绝望,“皇宫外负责接待的人不受理我的冤情,廷尉我连大门都进不去...”

    刘长在那一刻暴怒,他转过头来,质问道:“张释之在干什么?!”

    吕禄一愣,急忙说道:“陛下,他已经被免职了...现在是夏侯婴在代任。”

    刘长皱了皱眉头,随即令人将那老者放开,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上了车,这老头就再也忍不住了,将自己的冤情全盘托出,他本来是一个地方的商贾,颇有家产,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因为他没有按着县令的要求向他行贿,就被县令找出各种理由来针对,弄得他家破人亡,他名下的产业也都归了别人,连他的儿子都在一次外出理论后失踪了,至今没有消息。

    听着老者的言语,刘长眯了眯双眼,“你刚才说是哪个县城?”

    “贵人,是许县...”

    这人从许县来到长安,一路告状,却得不到受理,他只能站在这里,盯着那些进出皇宫的达官贵人,然后冒险的前来求助,这一条道路,就是通往皇宫的。

    刘长却轻轻抚摸着胡须,许县令...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周意?

    那就对上了,难怪不受理呢。

    刘长对着吕禄吩咐道:“你先安顿好这位老丈...派人去将季布叫来。”

    很快,刘长就在皇宫里接见了季布,季布这些年里担任御史大夫,协助张苍来治理天下,他在监察方面做出了很多的突破,包括增设了很多上诉的通道,设立了很多的监察部门,同时对百官的监察也更上一层楼,做的还不错,但是如今所发生的事情,却让刘长极为不悦,连带着看季布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季公啊,您在长安内外增设了多个上诉的部门...可到了关键的时候,这些部门怎么没一个是有用的啊?”

    刘长瞥着季布,言语里的愤怒,季布很轻易就能感受到。

    季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还是行礼认罪。

    “是臣治理不严。”

    “许县令周意,夺人家产,谋财害命,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若是属实,你这个御史大夫,也就不要再干了!那人四处走访,走投无路,前来拦下我的车,也就是拦了我的车,若是拦了别人的,这件事说不好就这么过去了,你所增设的几个部门,居然没有一个受理的,还有廷尉,廷尉受理却拖到如今都没有结果,压根不上心!

    这是你的失职!

    季布没有反驳,御史大夫确实是大汉最难以担任的职务,无论他如何用心,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始终都是不能避免的,他所能做的只是减少这样的事情而已,恶人永远都是不会缺少的,可一旦出了事,那他就要背负全部的责任。

    “周意啊...汾阴侯的儿子,汾阴肃侯的孙子!他大父一生的名望,全部都要毁在他这个孙子手里了!

    “若是属实,朕一定要将他碎尸万端!朝中那些庇护他的人,朕也要一并拉出去斩首!

    “还有你,朕不会因为你舍人的身份而偏宠你,若是属实,你也脱离不了干系!

    看得出,刘长是真的很愤怒。

    季布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拜,“臣现在就在场内调查,看是否有人庇护周意。”

    刘长没有说话,看着他离开。

    当吕禄再次进来的时候,刘长还是没有消气,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看来,朕对这些贼子们还是太仁慈了,这是过了太久的好日子,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看来,朕还得让他们长个记性了。”

    吕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安抚道:“陛下不必动怒,这奸贼那是杀不尽的,无论您如何治理,肯定还是有为非作歹的人,只是如今对比从前要少了很多,这就是成果...您想要让天下的官员都一心为民,勤勉治政,那是不可能的....”

    “朕这辈子,向来是说到做到!季布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去将晁错给我叫进来!”

    吕禄大惊失色,他急忙询问道:“陛下??您该不会是要让晁错来负责这件事吧?晁错他为人急躁,又好杀,若是让他来,怕是会将事情闹大,最好还是让季布....”

    刘长缓缓看向了吕禄,“不,不,你放心吧,朕怎么会让晁错来负责这件事呢?那岂不是太屈才了?你去将他叫进来吧。”

    吕禄也没有再劝,只是心里依旧有些担忧,他就怕皇帝气晕了头,直接让晁错来调查,到时候,晁错肯定是会大作文章,借题发挥,大杀四方,这厮手里有了权,那是相当可怕的,见谁咬谁,皇帝让他杀一个人,他能杀一百个,皇帝让他抓一个奸贼,他恨不得抓上一万个,论激进程度,整个大汉,也几乎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晁错这些时日里过的很平静,偶尔去参与下治水的情况,偶尔去看看地方的官员考核。

    其余时候就是在帮着皇帝处理各地的奏章之类,日子过的有些悠闲,可晁错并不喜欢这样悠闲的生活,他很喜欢忙起来,只有不断的做事,他才会觉得知足。

    当他被刘长叫到了厚德殿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莫不是陛下要给我什么事让我去做??

    当他行礼拜见陛下的时候,却听到了陛下的询问。

    “错,你可以愿意担任御史大夫啊?”

    “啊???”

    纵然是晁错,在此刻也是差点跳了起来,您方才说担任什么来着??

    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

    让自己担任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那是当朝三公,是天下最尊重的四个大臣之一,与国相,太尉并列,最厉害的就是国相和太尉其实也归御史大夫来监察,可以监察百官,可以处置任何一个自己想处置的官员,整个天下,御史大夫不能处置的就只有皇帝,而且御史大夫的权力不只是在监察,若是强势些,连带着官员的委任,升迁,罢免,军队的调度,法令的执行,将领的赏赐,他们什么都可以管。

    这是一个权力极大,地位极高的人臣之巅。

    而想要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数不胜数,可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自己来当三公吧??

    看着完全呆滞的晁错,刘长有些不屑的说道:“让你做个御史大夫你就变成了这样,要是让你做国相你是不是要一头撞死在这里啊?”

    “不..陛下...臣愿意!

    臣愿意担任御史大夫!

    晁错的眼里闪烁着光芒,整个人再次开始朝着皇帝行礼,整个人都变得极为亢奋。

    “天下奸贼甚多,残害百姓...季布没有能治理好,朕从老师那里学到了点东西,越是不好治理的病状,可能越是得下勐药,因此,朕准备撤了他,换一记勐药,给群臣补一补....”

    “陛下!

    让臣来吧!

    臣就是勐药啊!

    臣向您发誓,一年之内,让天下肃清,百官本分,再有一个违法乱纪的情况,我直接撞死在陛下的面前!

第600章 那一天,太子身败名裂

    三四天后,许县的事情就在长安内闹得沸沸扬扬。

    事情属实,周意当天就被逮捕,连带着他的阿父周开方也一并被抓,作为前国相周昌的孙子,周意做出这样的事情,影响还是极为恶劣的,这几乎就是将周昌的颜面丢了个干净。

    就在群臣等待着皇帝的雷霆怒火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忽然传开。

    陛下要免掉季布,以晁错为御史大夫。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群臣是不太相信的,这晁错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莽撞的功利心极重的后生而已,没有什么功劳,也没有什么威望,他也配担任三公??

    三公最好的人选那是陆贾,就算不是陆贾,也有王恬启,再年轻些的还有栾布,再不济还有贾谊,地方上的刘敬,柴武这些人,也完全可以担任,怎么也轮不到那个家伙来担任啊。

    但是,几天后,当皇帝亲自在朝议时拜晁错为三公的时候,群臣顿时就坐不住了。

    三公并非是委任,而是拜任,这就是三公身份的特殊性,其他官位是先拜谢皇帝,皇帝回礼,然后担任,唯独这三公,是皇帝得先拜他,请他担任三公,他得回礼,然后再担任。

    光是这上位的手续,就能看出三公的含金量。

    群臣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拜了新的御史大夫,那一刻,朝议顿时炸开了锅。

    晁错当了御史大夫,这还得了??

    可刘长压根就没有询问群臣的意见,甚至在三公的人选上,群臣是没有发言权的,拜三公那是皇帝专属的权力,其他人甚至没有资格去评论三公是否够格,因为三公是要对他们负责的,他们不能评论自己的顶头上司,也不能决定,能决定的只有皇帝而已。

    晁错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在群臣的见证下,他戴上了冠冕,披上了冕服,正式加礼为三公。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群臣还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崭新的三公就出炉了。

    晁错此刻,站在张不疑和张苍的身边,回过头来盯着群臣,他的眼神里亮着光芒,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看起来就有些可怕。

    “诸公,今日陛下拜我为三公,往后,诸公可要恪守本分,协助我,治理好天下,若是有违法乱纪者,我绝对不会念及私情。”

    “唯....”

    群臣回答的很是无力,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刘长也没有打断晁错,任由晁错在庙堂里彰显自己的三公威仪,周意的事情是彻底的惹怒了这位暴君,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给你们来一个狠的,我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受理,还敢不敢继续拖着。

    果然,晁错在下一刻就张开了獠牙。

    “周意犯事,理当诛其族,不过陛下仁慈,赦免其族诛之罪,改判弃市!汾阴侯周开方,虽然没有偏袒之罪,可教子不严,免其爵位,贬为庶人!县丞,县尉等当地一众官员,共计四十五人,全部弃市!”

    群臣顿时哗然,议论纷纷。

    晁错却笑了起来,“各位不要急...长安内叩阍府官员,皆不作为,不受理冤情,袒护权贵,一众官员有二十一人,全部弃市!”

    “廷尉府受理后拖延办理,罔顾民情,涉及此事有官员六人,一人弃市,其余罢免官爵,贬为城旦!”

    “廷尉府原主官张释之,管教不力,耽误正事,邀功卖直,罚三十甲,服徭役两年!”

    “廷尉府今主官夏侯婴,办事不利,念在其初掌权,削其食邑一千!

    “城门校尉吕产,登记百姓为上告而前来后,没有派遣官吏护送,没有上奏廷尉,玩忽职守,鞭二十!

    “潼关守徐堪,得知百姓为上告前来后还进行刁难,故意不放行,索要贿赂,涉及桉件者有七人,全部弃市!

    “原御史大夫季布,办事不利,玩忽职守,怠慢政务,免其彻侯之爵,罚三十甲!”

    “颍川郡守高苑侯丙倩!监察不利....”

    “颍川刺史台侯戴野,监察不利....”

    晁错一字一句的说着,群臣顿时头皮发麻。

    他就这么一直说着,被波及的人是越来越多,从当地的官员,长安内负责接待的官员,沿路的官员,县城上的郡官,庙堂里的九卿....群臣都开始害怕,这上头会不会出现自己的名字了,很多官员吓得瑟瑟发抖,这跟季布完全就不是一个路子的,说弃市就弃市,感觉要不是皇帝拦着,夏侯婴和张释之都得被这厮拉出去弃市!

    晁错说的非常细,任何一个涉及到本桉的人他都没有放过,而且一切人员都是从重处理,完全不在乎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我要颁发诏令,从今日起,各地百姓有冤情者,可以随时启程前来长安告状,各地官员要回去禀告百姓,让所有百姓都知道,一旦有哪里的百姓不知道可以上奏的,那就要处置当地的官员,一旦有百姓要前来,沿路必须要护送,确保其衣食住行,敢阻拦者,弃市!一旦他们赶到长安,当地官员必须即可受理,进行调查,拒绝受理和拖延者弃市...一旦麾下出现冤情却不能上达天听,当以连坐处置!

    群臣深深的低着头,在这皇宫里,他们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刘长坐在上位,脸上满是赞许。

    早就特么的该这么办了,不给你们来一剂勐药,你们还都敢小看了朕?

    刘长索性将朝议交给了晁错,自己则是直接离开了这里,走出了好远,都能听到晁错那愤怒的咆孝声。

    “陛下...您还真的拜他为御史大夫啊....”

    吕禄看起来有些懵逼,神色呆滞。

    “有何不妥啊?”

    “也没什么不妥,他这当御史大夫还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干掉了一百多个官员...我怕您让他担任个一年,大汉之内都找不到当官的了...”

    刘长听闻,却是哈哈大笑。

    “若是大汉之内都是些无能的,只会残害百姓的官,那就让他们全部都消失!朕找官员,是为了治理天下,不是为了祸害天下!”

    吕禄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朝议足足开了三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里,晁错宣布了自己往后的标准,各项法令,顺便又搞掉了一百多位官员,效率之高,世所罕见,这大概是大汉建国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朝议了,就是当年商量开国的事情,都没有用三个时辰啊,有些年纪大的老臣,压根就坐不住,直接倒了下去,晁错也不管他,继续自己的,当他下令朝议结束的时候,连张苍都起不了身了。

    大臣们摇摇晃晃的走出皇宫,却都不敢彼此搀扶。

    因为他们害怕彼此走得太近,就会被晁错找到理由来处置掉。

    他这是治理天下嘛?他这是在泄愤啊,完全就是为了对付大臣而对付大臣,这可如何是好啊。

    群臣的脸色都很苦,可这一次,他们甚至不敢抱怨了。

    难说抱怨会不会被拉出去弃市。

    晁错在几个属臣的簇拥下,得意洋洋的走出了皇宫,坐上了马车,就去调查情况去了,他可是给皇帝担保了的,要用一年的时日,让大汉的吏治有所改善,而想要出重拳,就必须要先捏紧拳头,这御史府已经各地听从与御史的官员也有数千人呢,得先将这些人给搞了,将那些不会办事的,胆小懦弱的,全部赶出去,留下一些跟自己一样贤明的,这样才能治理好天下啊。

    .......

    “大哥!

    “大哥!

    刘赐勐地冲进了内屋,刘安却手忙脚乱的起身,一旁的淳于缇萦更是脸色羞红,急忙低下了头,刘安不好气的瞪着刘赐,骂道:“竖子!你吵什么吵啊?!”

    “啊?大姐也在啊!”

    刘安叹息了一声,不耐烦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好消息啊,大哥,张释之要去干徭役去了!”

    “啊??”

    “真的,皇宫里都传遍了,张释之过去得罪了晁错,现在晁错当了三公,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张释之去干徭役了,据说他家都被抄了...”

    刘安一愣,喃喃道:“晁错报复的这么明显嘛?”

    “大哥,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啊?那厮整日盯着你,总是对付我们...这下可好了,他不在了!

    刘赐拍着手,欢呼雀跃。

    刘安却冷笑着,“张释之是不在了,可来了个更狠的,你落在晁错手里,可跟落在张释之手里不一样啊....”

    “可晁错不会只盯着我们啊!”

    “但愿如此吧。”

    刘安说着,又示意淳于缇萦离开,自己则是拉着刘赐,一脸严肃的说道:“赐啊,如今阿父将晁错拜为三公,狠抓吏治,加强治安,你可得小心点,不要在外头胡闹了,晁错以前没有得势,都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如今当上了三公,那定然会更加的凶残,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那你可就完蛋了,你明白了嘛?”

    “你放心吧,大哥,若是我被抓了,就说是你让我去的!”

    刘安脸色一黑,将这玩意抱起来,就走出了内屋,这里是皇宫里的储君殿,刘安很少会来这里,只有跟缇萦约会的时候才会来,带着小家伙走出了门,就看到了门口的几个近侍,刘安问道:“我阿父在哪里?厚德殿还是在长乐宫?”

    “陛下在厚德殿跟张左相商谈大事。”

    刘安点了点头,抱着小家伙朝着厚德殿走去。

    而此刻,在厚德殿内,张不疑正在由衷的夸赞着陛下的用人之法,在夸赞的同时,他也表露出了些许的担心。

    “陛下啊,晁错上任之后,那是彻底不藏了,光是这两天里,被他抓捕罢免的官员就超过了四百余人,被杀头的也快超过一百个了...群臣都是敢怒不敢言,我怕他这样下去,早晚要死在大臣们的手里啊。”

    张不疑认真的分析,张不疑虽然是个宠臣,可他是个很有能力的宠臣。

    他完全肯定刘长的所有政策,但是又能及时为皇帝出谋划策。

    “朕倒是不怕别的,就怕他被刺杀...可以给他多委派几个甲士,保护他的安全。”

    “还有就是地方上那几个郡官...他们都觉得很冤枉,上书请奏,希望能免除对他们的责罚。”

    “让他们自己去跟晁错上书吧,朕管不了!”

    “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嘛?”

    张不疑抿了抿嘴,低声说道:“还有就是灌侯的事情了,臣已经跟灌侯商谈好了,三天后,灌侯出发前往长沙国,那些挑选出的医家会跟着他一同前往,金矿的事情他也已经妥协了,不会对外说什么的,以后我们是不是得换个路线?免得又出现这样的纰漏?臣可以给少府言语一声,往后就用少府的名头来运输,但是....”

    张不疑不愧是刘长的头号心腹,像金矿的事情,连吕禄都不知情,而张不疑是知道的,他甚至还是这几个矿的负责人,从开采到运输,再到保存,以及最后的使用,都是张不疑在负责。

    两人正在密谋,刘安就带着弟弟走进了殿内。

    张不疑不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跟陛下告辞,随即离开了厚德殿。

    张不疑向来都跟公子们不会走太近,刻意保持距离。

    “阿父....这是你要的第二篇文章。”

    刘安从衣袖里拿出了文章,递给了刘长,刘长认真的看了几眼,顿时大喜过望,“不错,不错,在朕的启发下,你写的非常不错。”

    “这还是个开头,接下来的内容,我还在想,不过,能写出来还是多亏了阿父,若是没有阿父的指点,这么多天文学的知识,我肯定是写不来的。”

    刘长却不这么想,就刘安写的这个东西,他看着都费劲,更别说去书写了,他脑海里的知识,他只能说出来,可是要这么详细的书写,然后编书,那就有点太为难自己了,好在,自家儿子还是很擅长这个的,刘安这次编写的文章里,包括了很多内容,这一篇是关于天文学的,刘长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天文学的知识都告诉了刘安,而刘安选择了全部相信。

    在刘安的,一些基础却又先进的天文学知识第一次问世,想必这很快就能引发轰动,对很多学派都起到巨大的影响。

    “虽然说是我的启发,但是你写的也不错,晚上我要设宴,你记得早些来!”

    “唯!

    “还有,你夹着这个玩意做什么?”

    “哦,刚才他来找我,我就把他带来了...”

    “赶紧给我带走,趁着这竖子还没有偷我的东西,赶紧丢到你阿母那里去!

    “唯!

    刘安终于找到了自己所擅长的东西,文章,他的文章,有些时候真的比那些庞大的政策还要有用,甚至能改变世界。

    晚上的宴会上,刘长拿起儿子的文章,骄傲的给所有家人进行展示,在这种时候,他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只是单纯的为儿子所取得的成果而骄傲,虽然刘长有些看不懂这文章,但是他觉得写的很好,甚至有种读先圣之书的感觉,而吕后在看过之后,明确的表示,这文章却是已经有了火候,就是韩子的文章,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刘安对天文学进行了一个汇总,同时夹杂了自己的思想精髓,愣是将天文科普给写成了天文哲学...

    吕后能看得懂,并且大为赞赏。

    曹姝这些看不太懂的人,也非常的开心,自家的儿子是真的有出息啊。

    太后坐在上位,得意的给几个儿媳解释着文章上的内容,时不时来几句自己的想法,说的她们都是一愣一愣的,纵然皇后也是有差距的啊。

    几个孩子却跑来跑去的玩耍,不肯坐下来。

    刘长则是搂着刘盈的肩膀,正在给哥哥开心的说着什么。

    他们的面前摆满了各类的肉食,刘长很是喜欢这样的感觉。

    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刘长就觉得浑身都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轻松,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当初的阿父总是热心与操办宴席了。

    阿父逝世之前,极为热衷于操办宴席,每隔两三天就要这么来一次。

    刘长当初很不能理解,到了如今的年纪,他却什么都明白了。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的时候,刘盈看着正在低声交谈的缇萦和刘安,不由得询问道:“安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吧?当初不是说了三年嘛?这三年的期限也到了...”

    “你准备何时让安成家啊?”

    此话一出,整个宴席顿时安静了下来。

    缇萦羞红了脸,曹姝神色有些复杂,吕后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刘安一本正经的说道:“伯父,如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对男女之情,并非是那么的在意....”

    刘赐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点着头,说道:“对,不能让大哥迎娶大嫂...大哥对大嫂极为不好,总是欺负她,羞辱她,若是成家了,那还了得?”

    听到刘赐的话,刘盈笑着将他拉过来,“你大哥欺负你大嫂?不会吧,你大哥那般温和的人...怎么会欺负自己的妻呢?”

    “是真的!

    我曾经亲眼看到大哥将嫂子按在地上,往她身上尿尿!

    “我平日里殴打夏侯赐,都不会用这样羞辱人的方式,大哥这也太过分了!我当初听说大父往人家帽子里尿尿,从来没听说过往人家屁股上尿尿的!”

    那一刻,众人的眼神顿时凝聚在了刘安的身上。

    刘安倒吸了一口气。

    小崽子我要宰了你!

第601章 成家立业

    司马喜呆愣在原地,拿着手里的笔墨,迟迟都无法落笔。

    只要有刘长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史官,用来记载这位伟大君王的言行,这是高皇帝时指定下来的,原先是高皇帝想要让史官记录下自己的一些惊人言语,好在后人面前装一波,可后来高皇帝发现自己哪怕跟人同床都有女史来记录,他就觉得这个似乎有点不太行,奈何,史官的相关制度却得到了萧何的高度支持,他认为,有个史官跟在皇帝的身边记录他的言行举止,一定程度上能起到约束皇帝的目的,让皇帝不敢随心所欲的乱来。

    你若是乱来,你的事迹可就要被如实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去看,因此,做事之前,最好是要三思。

    司马喜跟在刘长的身后,为他记录生平,也是有很长的一段时日了,可以说,在这些时日里,司马喜经历了任何一个史官都不曾经历的东西,皇帝动不动就破口大骂,脏话满天飞,跟群贤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各种荤段子是一个接着一个,这让司马喜如何记载呢?这玩意要是流传下去,遗臭万年的不只是皇帝,连带着记录者大概也要跟着遗臭万年了。

    这些年的经验,给了他很多的启示和教训,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高雅的去记录皇帝那粗俗不堪的话语,甚至不同的脏话他还特意安排了不同的高雅之文。

    可是如今,听着刘赐的言语,司马喜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这玩意确实没办法记录了,如实记录的话,太子,公子赐,还有自己,三个人就要遗臭万年,为后人所笑了。

    他实在是无从下笔,在这个时候,他甚至有些希望皇帝能站出来,以强硬的态度命令自己不要记录。

    奈何,这位平日里总是缠在自己身边,死皮赖脸的要求修史的皇帝,此刻却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只是幸灾乐祸的笑着。

    场面有些尴尬,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得刘盈站出来,他直接打破了这种寂静,询问道:“安的婚事要定在哪一天?”

    此话一出,众人就有了话题,急忙开始商谈刘安的婚事了。

    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是有些古怪。

    刘赐压根就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年幼的他好奇的看着周围的长辈们,等他与大哥对视的时候,甚至还回了一个较为可爱的笑容。

    刘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厚德殿的,夜色中,他站在宫殿外,任由冷风捶打着自己的脸,有点麻。

    就在方才,他差点就要钻进地底下去了,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逃离长安的冲动。

    可惜,他是太子,他不能跑。

    他忽然觉得,什么身毒之类的,果然还是有些太近了,赐作为我最疼爱的弟弟,应该封他去荧惑当个王什么的。

    “殿下??”

    一直在皇宫外等候着的剧孟走上前,疑惑的问道:“宴席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

    “出了什么事?殿下看起来有些...”

    “没事...我要成婚了。”

    刘赐都这么说了,刘安再不成家也不合适了,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这明亮的月色,长叹了一声,化身为栾布,唉,我当初怎么就没有将这个竖子给打死呢??

    当天晚上,刘长拉着刘盈,哈哈大笑,满脸的幸灾乐祸。

    而在曹姝的椒房殿内,高皇帝的歌声则是整整响彻了一夜。

    .......

    太子要成家了,这件事迅速在各地引发了轰动,甚至隐约盖过了晁错的风头,作为大汉开国以来最不受欢迎的三公,晁错刚刚上任,就打破了大汉的好几个记录,包括开国以来最残酷的御史大夫,最凶残的御史大夫,最令人痛恨的御史大夫等等,三公在大汉基本上就是到头了,没有可以继续往上爬的道路,抬起头来是皇帝,低头是九卿和百官。

    尤其是作为拥有全国检察权的御史大夫,那基本上就是只有同位的三公才能对付,其余百官,见到了就得行礼拜见,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性。

    好在三公之内,御史大夫的地位是最低的,最高的当然是国相,然后是太尉,最后才是御史大夫。

    群臣想要对付晁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排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出手,可是这三个人吧....张苍先前因为贾谊的事情被群臣得罪了,张苍本来还是偏向群臣这边的,跟同门师兄弟陆贾的关系也是很不错,愣是被群臣给逼到了对立面上,至今都不肯再帮助他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用不着了就是偏袒弟子的奸相,用得着了就是治理天下的贤相??真当老张没脾气啊??

    第二位张不疑,那就不必多说了,这位跟群臣向来是势同水火,他的名望也就比晁错好一点,天子的绝对鹰犬,天子说了让晁错当御史大夫,那他就不可能带着群臣去反对晁错。

    最后一位....想也别想。

    群臣若是早知道陛下会气的让晁错来担任三公,那他们一定会在事前就将周意这一拨人给碎尸万端。

    晁错这性格,在担任九卿的时候就敢跟群臣叫板,目中无人,如今当了三公,那就更加狂妄,不是目中无人,都快变成物理意义上的无人了,再这么砍下去,群臣都要被砍完了。

    目前群臣的目标也顿时变了,什么食货府,还是先放一放,最主要的是要将晁错这厮从三公的位置给搞下来!

    可你说晁错这般疯狂的行为有没有成果?那肯定是有的,在晁错大杀四方之后,各地的官员顿时就慌了,那是一刻都不敢耽误,上访在一时间就成为了长安至地方各级官员们最为重视的事情,各地纷纷开始宣传,自掏腰包来资助百姓们前往长安,关卡的官员也是盯着那些来人,只要发现是来上奏的,就是派人马不停蹄的护送。

    各地的执法部门也是极为惶恐,廷尉再也不敢拖延了,官吏们四五天不敢睡觉,来回奔波,腿都差点废了。

    吏治顿时清明,上下肃然,没有再违法乱纪者。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晁错依旧没有停下来,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来对付自己想要对付的人,尤其是对各国,晁错想要削藩的心思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他派遣了大量的刺史前往各国,调查他们的情况,名义上还是调查吏治,实际上,就是为了抓住各路诸侯王的把柄,各地的诸侯王得知晁错当了三公,心里也开始慌了,急忙开始进行整顿。

    晁错跟韩信是不一样的,韩信的压迫感是来自于他本身,他哪怕是被罢免了爵位,待在家里,群臣依旧会害怕他,而晁错的压迫感,是来自三公的身份,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能做到这个位置上,那就代表着绝对的压迫感,毕竟,这就是三公。

    刘长接见了宗正,开始商谈太子的婚事。

    如今的宗正是刘广,在刘敬死后,刘广继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当今的宗正,刘广乃是燕王刘鼻的亲弟弟,是高皇帝的亲犹子,当今皇帝的堂兄,论辈分和年纪,他担任宗正都是绰绰有余了。

    虽然跟刘鼻一母同胞,但刘广并非如哥哥那般高大,他的脾气较为软弱,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因为仁厚的形象在宗室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在担任宗正之后,做事也算公正,对待宗室的晚辈们犹如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渐渐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宗正。

    此刻,在得知陛下有意让刘安成家后,刘广也是极为开心的。

    “好啊,早该如此了,陛下跟他一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父了!”

    “我这就召集众人,选择一个吉祥的日子,为太子操办婚事!”

    太子的婚事,是要由宗正府来负责。

    刘广这是第一次负责如此庞大的典礼,心里既是激动也有些担心。

    刘长大手一挥,“那就交给你来操办了,要办好了,这可是大事,要做到史无前例的地步,不要太勤俭,如今大汉富裕,还是能撑得起的,若是钱不够,就去找吕侍中!”

    “唯!

    吕禄这次并不肉疼,刘安几乎是在他面前长大的,况且,自己也是安的长辈,为自己晚辈的婚事花点钱,对禄老爷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吕禄甚至已经在考虑自己该送点什么给太子。

    等到刘广离开后,刘长方才忍不住感慨道:“这眨眼间啊,安都要成家了,好似在昨日,他才那么一点....哈哈哈,我这也是要当大父了,我老了啊,禄!”

    “陛下这算什么,周胜之那厮,当大父都有两年多了...还是先有孙子再有儿媳。”

    “胜之年纪最大,自然是这样。”

    “对了,胜之最近怎么没有消息了啊?”

    吕禄有些复杂的看了刘长一眼,他为何没有消息,您不是最清楚的吗?您给了他那个涂鸦,让他去找身毒,他能有消息就怪了,此刻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飘着呢。

    “你说这厮该不会是进了什么温柔乡,左拥右抱故而不愿意回来吧?”

    “若真的是那样,倒还好,就怕他此刻是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不知所措啊.....”

    .........

    刘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府内,董仲舒急忙走上前来,扶住他。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啊...走路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盗贼,跟他们打了一架,打伤了七八个,自己受了些伤...”

    刘赐揉了揉屁股,那话是张口就来,甚至都不带犹豫的,董仲舒却看了几眼,“这是什么盗贼?拦路却要打人屁股的?”

    刘赐骂道:“别跟我提屁股,一提我就生气!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揍...”

    刘赐骂骂咧咧的,直接趴在了平日里要坐的席上,极为熟练,董仲舒则是坐在了他的身边,自从刘赐从自家里拿出书来送给董仲舒后,董仲舒也就默认刘赐为自己的好兄弟,两人整日厮混在一起,性格相差如此之大的两个人,居然还能相处的来,也是件怪事。刘赐活泼好动,整个人没有一天是能闲下来的,董仲舒却很是老实,丢给他一本书,他能一动不动的读上好几天。

    “我先前答应你从大哥那里借书的事情,可能要有点难度了。”

    “为何啊?”

    “还是因为那屁股的事情,唉,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大哥还是很疼爱我的,迟早能弄过来,我大哥这个人吧,酷爱读书,而且他跟你不一样,他不只是读,他还会写,你知道吧?他写的书啊,那是连我大母都要夸赞,说是有那个韩信的才能...”

    “你是想说韩非吧?”

    “都差不多!

    “这可差太多了....”

    “反正就是夸他很有学问...阿父都特意为他召开宴会,我这么给你说吧,我大哥绝对是庙堂里最有文采的人,你不是喜欢读书吗?过几天,我大哥要结婚了,到时候我带你过去,你可以跟我大哥要几本书,他最是喜欢读书人的....”

    听到刘赐的夸赞,董仲舒有些恍忽的点了点头。

    公孙弘很快就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刘赐,随即笑着说道:“有一个好消息!”

    “我们公羊...终于有书了!

    “啊??”

    胡母生在用心钻研了七八年后,终于将口传的公羊春秋给整理了出来,改用笔录的方式,传承了下来,这件事意义十分巨大,《春秋公羊》的出现,象征着公羊派朝着成为显学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同时,谁也不知道,这本书将会在未来的大汉舞台上发挥出多么巨大的作用来,目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的公羊学派,都在为自己的第一部传承之书而感到欣喜,除却某位不喜欢读书的公子之外,大家都是非常的激动。

    过去,公羊学派只能通过公羊寿和几个师兄弟口头传述,而如今,他们终于有了书籍,那些有心学习公羊的人,只要弄到一本书,就可以随时随地的学习,这对公羊学派的发展是有着巨大好处的,只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扛过来自儒家内部的反攻,春秋在儒家内的意义,其实比论语还要高一些,在这些年里,各个派系为了争夺对春秋的解释权,大打出手,公羊学派因为没有书籍,因此占据不到上风,他们想怎么说都可以,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了定文的书,他们再想改就有些不合适了,而拥有解释权的其他派系,也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时候。

    必须要在公羊春秋处于幼苗阶段的时候就给他掐死,不给他发扬光大,扰乱正听的机会!

    而这个迎接各派挑战的任务,也是落在了胡母生的身上。

    公羊寿大多时候都只是为弟子拍手鼓掌,为他叫好。

    在公羊派迎来喜事的同时,太子的婚事也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按着皇帝的命令,刘广决定操办一场最为奢华的婚礼,要让整个长安的人都跟着皇帝一同开心,这场婚礼,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光是去迎亲的车架,就达到了八十多驾,基本上是将道路都给占满了,那排场大的吓人,就是当初册立皇后,都不曾有这样的规模,倒是很符合长老爷的爱好,排场越大越好。

    刘安的府邸,早已被打扮的无比奢华,婚礼的喜庆味传遍了整个长安,在婚礼当天,有很多百姓自发的参与了进来,沿路跟随,高声祝贺。

    刘安满脸的笑容,穿上了华服,得意的朝着好友们招手。

    二代群贤们围绕在他的周围,一路欢声笑语。

    刘长第一次坐在了长辈的位置上,他坐在上位,放眼望去,最热闹的都是些年轻的后生,看着他们的模样,刘长大概能区别出他们的身份来,有些时候,看到陌生的年轻人,跟左右打听了一下,得知其阿父是谁,随即恍然大悟,整个婚礼,安排的都很是隆重,处处都是朝着最高标准去的,钱财的耗费更是数不胜数,吕禄承担了大多数的费用,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连带着三公都全部出席,晁错都坐在张不疑的身边,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那些大臣。

    太后也是难得的出了皇宫,颤颤巍巍的坐在了刘长的身边,群臣已经很久不曾与太后相见,都纷纷前来拜见。

    太后满脸的笑容,乐呵呵的与他们打招呼,再也没有往日里的肃杀之气。

    太尉不知为何也被请到了长辈的位置上,同样坐在刘长的身边,却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说这不符合礼法的。

    众人吃起了酒,喝的酩酊大醉,皇帝亲自弹奏乐器,为众人高歌起舞。

    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汉唐之时才能看到。

    这两个时代的皇帝,从来都不会板着脸严肃的坐在上位,他们敢跳下来跟群臣起舞高歌。

    众人都在享受着这盛事,刘赐也混了进来,此刻穿着华服的他,正拉着董仲舒,站在大哥的面前,卖力的向大哥介绍着自己的这位好友。

    “大哥,我跟你借书,就是借给他看的,他可喜欢读书了,比你都要喜欢...”

    “大哥,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刘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揉了揉弟弟的头。

    他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上位沉默不语的阿母,她的发色里已经添加了几丝灰白,看着满脸堆笑,开心的起舞的阿父,他的眼角多了些褶皱。

    那一刻,刘安的内心忽然有些苦涩。

    他只是重重的叹息。

    唉。

第602章 曲高和寡

    这一天,要离开长安的人并不少。

    灌婴做好了准备,全副武装,威风凛凛,正在笑着跟夏侯婴告别,夏侯婴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毕竟如今长安里的事情很多,尤其是廷尉,他作为廷尉的新官,这些时日里,被晁错给折腾坏了,在晁错的眼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开国老臣,反正一视同仁他是做到了的,夏侯婴这刚刚当上廷尉,寸功未立,先丢了一千食邑,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灌婴反而是要看的更远些,他笑着说道:“我看啊,你也不必太担心,晁错是不敢对你出手的,就算他不怕其他人,可你背后乃是太尉,除非他决定找太尉的麻烦,否则你就是安全的,当然,你也不要得罪他,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晁错闹不了太久的,群臣早晚都会将他弄下去,你可不要参与啊。”

    夏侯婴摇着头,“若不是太尉的吩咐,我才不愿意当什么廷尉呢。”

    “这把年纪了却要被小人所害,实在不值当。”

    “尤其是季布,当初,是我求情,保下了他的性命,如今他却连爵位都丢了...晁错实在是太过凶残!”

    夏侯婴对晁错处置老臣的行为极为不满,灌婴却说道:“季布的事情,你压根就不用担心,那可是陛下的舍人,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他的爵位肯定就会回来,而且还会增加...陛下从来不会亏待跟自己亲近的人。”

    “至于晁错啊,现在是非常之时,你就暂且忍耐吧,这厮四处得罪人,就这性格,三公他也干不了多久,总有一天,有他受的!”

    灌婴虽然安抚着夏侯婴,可他心里对晁错也极为不满,作为诸侯国相,这些时日里,他的府邸也遭了晁灾。

    晁错几次前来跟他谈话,询问长沙国的事情,灌婴差点就忍不住动手。

    大概也是知道灌婴跟其他大臣不同,是个敢动手的,晁错来了几次,也没有带走什么人。

    灌婴急着离开,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晁错的因素在里头。

    晁错的所为已经引起了老臣们的强烈反对,只是如今他正在被皇帝所宠爱,他们就是厌恶也不好做什么,灌婴又跟夏侯婴交代了不少,“如今跟过去可不同了,我们所能依赖的也就只有太尉一个人了,你当初有着保护太尉的功劳,平日里要多跟太尉往来啊....改一改你的性子,免得被小人所欺辱。”

    两人聊了会,灌婴终于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灌阿有些不忍的看着阿父,心里不太舍得阿父离开,灌婴对儿子没有太高的要求,儿子如今的成就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现在担任了一地的郡守,这不是容易的事情,很多人的生计都是维持在你的手里,地方的所有事情都需要你来操办,这是非常重要,是不能轻视的...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你要记住,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阿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全力而为!

    绝对不会出错!

    不负大丈夫之名!”

    “我没让你全力而为!我是说,你要是遇到大事,就来找我!”

    “啊,您不是说我是大丈夫嘛....”

    “你是个大丈夫,大丈夫能屈能伸,知道了吗?!”

    “唯!

    灌婴极为开心,纵身上马,大叫了一声,就带着骑兵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一同离开的还有诸多的医家们,夏侯婴挥手告别,方才有些羡慕的看着灌阿,笑着说道:“你阿父倒是疼爱你,也对,毕竟你也很成器。”

    “仲父,灶也很成器啊,他都已经是国三公了...”

    听到灶这个名字,夏侯婴脸色大变,破口大骂:“那竖子哪里成器??若是他知道我丢了一千食邑,定然写信前来质问,质问我为什么要弄丢他的食邑!

    “我当初还不如....”

    夏侯婴说了些较为难听的话,灌阿只是左右张望,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是怪我,他年幼的时候,我把他丢给了他阿母,自己整日忙于国事,方才有了如今的情况....我一定要教好赐,不然,我夏侯家怕是要断送在他的手里了....”

    夏侯婴低声说着,随即又对灌阿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还有要事操办!”

    灌阿还在好奇到底有什么要事的时候,甲士已经押解着人来到了这里,都是被判决了,要前往各地去服役的,为首的,就是原廷尉张释之。

    此刻,张释之的脸色有些麻木,他这一直都是在送各种各样的人去服役,没有想到啊,有一天居然会轮到自己来服役,好在,他的兄长回了老家,没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但愿能藏得住吧,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他肯定是会很担心的吧。到了这个时候,张释之没有想到自己迟迟没有办好的律法,也没有想到朝中的未来,他所想的只有自己的兄长。

    夏侯婴看了他几眼,随即下令。

    甲士们押解着他们踏上了道路,他们是要被送到陇西,也就是原先刘戊服役的那个地方去服役的。

    这些前往服役的人,大多都是原先的官吏,他们也都认识张释之,而押送的甲士,甚至还是张释之从前的属下,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不过,张释之也没有得到什么特权,一路上都是享受罪犯的待遇,直到他一路来到了一处驿舍的时候,那个打饭的官吏方才多给了他一块儿蒸饼,这大概就是前廷尉所享受的唯一一次特例了。

    坐在囚犯之中,吃着手里的蒸饼,几个人却不动声色的围坐了过来。

    这些囚犯不全是官吏,也有不少原先被判决的,而作出判决的人,正是张释之。

    此刻围上来的几个人,就是长安里的几个吕姓少年,不久之前被张释之所判决,服役三年,如今却跟张释之走到了一起,他们的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张公啊...我们早就跟您说了,您这一直都是在给自己找祸事。”

    “如今如何啊?”

    这里有很多的旧官吏,还有甲士,他们肯定是不敢动手的,但是出口讽刺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张释之继续吃着手里的饼,没有回答他们。

    “这就叫报应,你总是盯着我们这些皇亲国戚,我们哪怕犯下再小的一些事情,你也是死咬着不放,民间的乱事多了去了,你怎么不管呢?姓刘违法?姓吕就该被你抓?!”

    张释之停了口,看着前方,坚决的回答道:“你们一顿所能吃的,就是寻常百姓数个月的食物...既然享受了最好的,对律法,也该最为敬重才是...不带头遵守律法,反而要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来为非作歹,我死了也不会后悔去抓捕你们这些人,若是能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判决,不会改变。”

    “我们才几个人啊?民间为非作歹的更多,就是那些黔首,他们里的恶人难道还少吗?”

    “你们说的那些黔首,盯着他们的人太多,可以处置他们违法乱纪的人也太多,可对你们,敢动手的人却实在是太少。”

    “你还想动手?你现在还能动什么手?告诉你,你能活着回长安,都算你命大!你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这次到了陇西,你就知道了!

    几个人凶狠的说着,可是张释之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畏惧之色,这让他们有些失望,又谩骂了几句,这才各自离开。

    他们离开后,几个原先的官吏围了上来,有些担心的询问道:“张公,您无碍?”

    “无碍...因为我的过错,连累了你们,实在不该。”

    “张公勿要如此言语,要怪,只能怪那个晁错,不讲道理,廷尉才多少人啊,人家来上奏,我们也得一个一个去查吧,我们又非神人,就是派人去许县一个来回也要一个多月啊,这也叫拖延?难道来一个人我们抓一群人才叫不拖延吗?!晁错就是故意对付我们....”

    张释之摇着头,“不,他抓的也有道理,国内有了冤情,我们确实一无所知,这就是失职。”

    张释之缓缓抬起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感慨道:“难道只有采用最严厉的办法,才能使得天下无奸吗?!”

    他们很快又开始赶路,长安和陇西并不遥远,在日夜启程之下,张释之等人很快就赶到了动工的地点,开始在这里服役,而张释之在到来的第一天,就被官吏单独叫了过去,想要见他的人,正是栾布。

    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僚,栾布心里也是有些不忍。

    曾经同朝为官,如今一个依旧坐在上位,官吏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而另外一个则是穿着囚衣,带着镣铐,低着头,面色沧桑。

    栾布皱着眉头,问道:“张公啊...落到如今的地步,您心里可知是为何?”

    “是因为我无能的缘故。”

    栾布摇了摇头,“我本来是不知道您的事情的,可朝中,还是有人担心您的安危,他派人,给您捎来了一封书信,同时也给我带了话,让我照顾着您,让您不要在这里受了委屈,还说这里的囚犯大多与您有仇,天下仇视您的人也很多,他很害怕这些人来杀死您,您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张释之迟疑了片刻,他在朝中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所有人见到他都会躲避,没有人喜欢他,到如今为止,愿意为他开口说话的似乎就只有贾谊一个人。

    “莫不是贾公?”

    “不是。”

    “是陛下?”

    “也不是。”

    “我还是直接告诉您吧,其实是山都侯王恬启。”

    张释之一愣,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栾布,王恬启是曾经的廷尉,张释之是接替了他才当上廷尉的,而两人平时是没有什么交际的,根本就不熟,实际上,张释之还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这位前辈,因为这位前辈的人品....怎么说呢,说他是墙头草都有些恭维了,他压根就没有立场,谁的势力强大,他就是谁的人,他到底是太后的人,还是皇帝的人,还是偏向群臣,谁都说不好,看不透。

    这位的站队之术是向来顶级的,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面对权贵犯法总是网开一面,面对惹怒了皇帝的就重拳出击,甚至还通过藏甲栽赃的方式去对付陛下要对付的大臣,这样的行为,让张释之很是不齿,平日里还总是以他来教训周围的官吏,让他们不要效彷。

    张释之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自己被罢免的时候,这位居然会为自己而开口。

    看着陷入迷茫的张释之,栾布方才说道:“您当然也可以说他虚情假意,不过又是为将来增加筹码,特意在你落魄的时候交好....不过,他也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不堪,起码,冒着得罪晁错的风险来求我照顾您,这个情,您就必须要记住!”

    栾布将王恬启的书信递给了张释之,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离开了。

    张释之还是有些茫然,在工作了一整天后,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方才将皱巴巴的书信翻了出来,低头翻看。

    “释之吾弟....可还无恙?”

    “你平日里得罪的人甚多,记得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单独外出,夜里莫要出屋,锁好门,同住之人,栾君会为你安排好,你不必担心,若是遇到什么事,切记要跟栾君禀告,也要当心当地的官吏和甲士...”

    王恬启在书信的开头交代了很多,都是告诉他该如何保护自己,重点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官吏和甲士,都有可能谋害他。

    从文字里,能感受到,王恬启并非是惺惺作态,他是真的希望张释之能活下来的。

    而在结尾,王恬启认真的写道:“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有偏见,认为我不敢抓捕权贵,不敢得罪功勋,奉承皇帝,栽赃陷害....不错,我是这么做的,可是,廷尉的本质,并非是要去抓捕权贵,并非是要去对付功勋,廷尉是为了使天下安宁,是为了保护百姓...你的行为是值得敬重的,只是出发点出了错,不该因为要对付权贵而去对付权贵,要为了保护百姓而去对付权贵,陛下的命令,去执行的就一定是奉承小人吗?若是陛下的命令能有利于天下,清名对我来说又值得什么呢?栽赃陷害若是能解决掉隐藏极深的奸贼,那背负恶名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廷尉并非是捞取自己清名的地方,也不是给律法立威的地方,这是一个保护百姓,监察百官,处置奸贼的地方。”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因为你是个勇武之人,刚正不阿,乃是御史之才,只是,你太看重自己的名誉,也太看重律法,律法本是人定,若不为人,坚守有何益?太子犯法,却不曾害民,你盯着太子不放,这就会造成廷尉人手不足,放走了那些真正残害百姓的人...朝中为官者,不能只是一味的刚正,而是要充分了解自己的对手,要比最狡猾的罪犯还要狡猾,要比最凶狠的盗贼还要凶狠,吾弟以廷尉为剑,我以为不然,廷尉实则盾也,护民耳,为甲也,安国耳。”

    “愿我弟能安然度过此劫难....往后以御史之资,护我大汉家国百姓之安宁。”

    “愚兄再拜,愿保重。”

    张释之有些呆滞的读完了手里的书信,轻轻将他折叠了起来,然后藏在了衣袖里。

    这一夜,张释之坐在屋内,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

    ........

    “王掷衣又开始了??”

    “听闻他昨晚去拜见了晁错,两人言谈甚欢,这厮啊,当真是令人不齿!

    朝议还不曾开始,几个大臣就已经聚在一起,对着远处的王恬启指指点点,在他们看来,这位属墙头草的中尉也太过分了,晁错这样的人,你居然也要去巴结??

    这不是公然跟群臣唱反调吗??

    有大臣冷笑着说道:“别看他现在拜见晁错,摇尾巴摇的这么欢快,你信不信,若是晁错哪天要倒台了,他是第一个来踹晁错的...这厮啊,当真是...”

    几个人说着,王恬启却站在远处,满脸堆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言语。

    当韩信到来的时候,群臣纷纷躲避,连方才那几个指点的大臣,都吓得急忙躲开,不敢聚集在一起,韩信左右看了看,最后站在了王恬启的身边,王恬启急忙行礼拜见,“大王!”

    韩信点了点头,“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韩信当然是认识王恬启的,王恬启是正儿八经跟着韩信打过仗的将军,在高皇帝时,他曾担任卫将军,执掌整个南北军,历史上在他之后同样担任过这个职务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拥立文帝并且深受其宠爱的宋义之孙宋昌,一个是一生谨慎而闻名的武帝宠臣张安世,从他们就能看出王恬启当时是多受高皇帝的重视和信任。

    “臣卑贱之人,不敢与群贤并列。”

    王恬启笑着回答道。

    韩信不知想到了什么,仰起头来,放声大笑。

    王恬启也很是配合的笑了起来。

    而听到两人的笑声,那些自视甚高的贤才们却都吓白了脸,低着头,浑身颤抖,胆怯如鸡。

第603章 可怕的墨家

    “成了!!!”

    “成了!!”

    尚方府内勐地传出了咆孝声,外头的甲士一愣,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去看,就被面前的将领所训斥,他们都是南军的精锐,前来这里负责尚方府的安全,而在这里办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东张西望。

    尚方府的规矩极为森严,需要保密的东西有很多,尤其是一些军事领域的研究,向来是不许任何人参观的,就是来这里驻守的甲士,来这里之前,也会专门有人向他们告知这里的情况,哪里可以去,哪里不能去,什么人可以交谈,什么人不能理会之类的,甲士们听的一脸茫然,而里头的咆孝声却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杂物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这些人都开心的开始砸东西了。

    在众人之中,陈陶满脸的欣慰,他有些激动的擦拭着眼眶,看着疯狂庆祝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陶近些时日里,不可谓不忙碌。

    刘长交待给他的事情很多,设计图更是堆满了一个屋子,可这些东西要真的动手制作出来,那是真的不容易,最主要的就是材料的问题,长老爷只给他们说一个大概,具体的他也说不出来,材料更是不谈,不谈材料只谈设计的都是流氓!鬼知道尚方到底试验了多少种材料,一次次的失败,弄得他们精疲力竭。

    就说这一次,皇帝让他们做出透明的玻璃,只是简单的说了制作程序和需要的材料,至于具体的配方什么的是完全没有提及,什么大概,少许,不少....陈陶人都快折腾没了,好在尚方府如今不缺钱,不缺人,也不缺材料,应有尽有,谁也不知道尚方府的库藏里到底藏着多少好东西,正是因为有了皇帝的全力支持,他们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但凡换个皇帝,都绝对不可能用如此高的耗费去无条件的资助专门的一个府邸,也就是群臣不知道尚方真正的耗费是多少,若是知道了,他们的第一目标绝对不会是食货府,整个尚方都得被他们给拆了。

    陈陶也没有辜负刘长的如此厚望,刘长顶着所有的压力,甚至藏了小金库来资助尚方,而尚方在这些年里,也是拿出了很多足以改变世界的发明,别的不说,光是改进纸张和印刷术,就让大汉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不是尚方,刘安还想要搞寒门那一套是行不通的,知识完全被垄断在大族手里,当官只能是他们的特权...而如今,天下各地,书肆极多,还不收取费用,这为大汉培养了很多的寒门之士。

    读书不再是董仲舒这样顶级家庭的专属待遇。

    “诸位!!且莫要急着欢呼!!我们只是成功了一次而已!!我们要稳住!!继续做!!”、

    陈陶大声的说着,众人再次投入到了试验之中。

    一个穿着短衣的留着糟乱胡须的老头从尚方内府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壶酒,靠着墙壁就坐了下来,轻轻抿了一口,而站在这里站岗的甲士看到他,笑着问道:“胡老头,你又偷跑出来吃酒啊?”

    “什么叫偷跑啊....内府不许饮酒,我是禀告了陈公,特批出来吃几口酒的....”

    这些甲士们长期驻守在这里,跟这些人都混熟了。

    虽然有着保密条例,不能随便交谈,但是这个府邸内的匠人并不是搞军事发明的,只要不谈论内部的情况,倒是没什么问题,胡老头吃了几口酒,又将酒壶递给了甲士,让他们也吃上几口,这些甲士们出身并不是非常的高,顶多比寻常百姓好上一些,是良家子,而尚方内的匠人,出身同样不高,尤其是年纪比较大的这些人,很多都是秦国当年的官奴。

    双方倒是相处的不错,有着不少的共同话题。

    “今天又轮到你们来值守啊。”

    “是啊,现在是三天一轮换,再过几天,我就不在这里待着了...我升官了,要去西庭那边当官了,管着三十多人呢!”

    “不错,不错,升了爵?”

    “是啊,哈哈哈,前几天领着兄弟们去操练,正好遇到个不长眼的盗贼,偷了东西就往我们面前跑...我直接就给那盗贼按地上了...我这功劳本来也就差一点,这一补,我就是不更了,往后我们家里人都可以不去服役了,都可以不更了,我也要正式当官了...”

    那甲士说着,满脸都是欢喜之色,当上不更,就代表着脱离了底层爵位,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小贵族。

    胡老头也忍不住惊叹,“真好啊,这个年纪,居然就当上了不更,往后定然大有作为!”

    “多谢,多谢,你也是啊,往后你要是从尚方退了,就来西庭找我,保不准我可以给你个差事啊。”

    “好。”

    胡老头跟甲士聊着天,吃了些酒,就转身进了内府,到这个时候,陈陶看着已经成型的玻璃块,咧着嘴,笑容极为灿烂。

    “诸位,我现在就派人去告知陛下...诸位可以休息片刻,等待陛下前来了!”

    匠人们大声欢呼了起来,神色更加激动,陛下对他们非常的好,陛下每次前来,都是给他们各种的赏赐,百金都是最寻常的,还有各种升爵,皇帝的到来,对尚方来说都是大喜事,当然,前提是有了成果。尚方府非常的大,其中有匠人超过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的分工各自不同,却已经是大汉最为顶尖的科研人才,整个尚方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欣喜狂欢之中,众人都在等候着。

    “在哪里?!哪里呢?!”

    随着熟悉的声音,刘长勐地撞进了尚方内府,正在吹玻璃然后进行裁剪的陈陶却不敢急着起身,继续着自己的操作,陛下来的还是稍微早了些,不过,刘长并不在意他的无力,匆忙的朝着那些行礼的众人回着礼,就冲到了陈陶的身边,陈陶将玻璃吹得又薄又大,趁热剪开摊平,从而就有了小块的平板玻璃,当然,若是要用于制作天文镜,还需要其他的工程,不过,目前来说,他们的成果已经达到了刘长的预期。

    刘长看着陈陶将玻璃剪开,迫不及待的从他手里夺了过来,认真的查看。

    尽管玻璃出现的相当早,可跟后世的玻璃还是不太一样的,达不到后世的水准,如今陈陶所发明出来的....不对,是改进之后的玻璃,虽然依旧是达不到后世的水平,可差距已经是很明显的减少了,刘长觉得,如今他所制造的玻璃,想要拿去做天文镜可能还是得差点,但是拿来做窗户什么的,已经是足够了,反正程序只要是弄对了,往后有的是办法让玻璃更加的透明清澈。

    刘长微微用力,玻璃愣是被他所掰弯,这种形态下的玻璃并非是非常坚固的,还带着些弹性。

    刘长顿时笑了起来,无论怎么说,自己在尚方府的投入没有白费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陶!你做的非常不错!!”

    “该赏!!”

    陈陶却急忙说道:“陛下平日里赏赐的够多了,这都是我们应当去做的,不该因此而领赏!”

    “不,做出来了就得赏!”

    刘长在面对尚方的时候总是极为大方,毫不吝啬,跟平日里作风那是截然相反的,刘长实在是太清楚这些东西对这个世界的作用了,无论赏赐多少,只要能鼓舞到尚方的人,让他们做多出一件新发明,那刘长都是赚的。

    “我说的望远镜,天文镜,这次都能做出来了吧??”

    “我们现在就动手去做!!”

    “哈哈哈,好,这样吧,你带着墨家的人好好收拾一下,今日,我要在太学里为你们搞一个庆功宴!”

    “啊?陛下...我们这....”

    或许是因为一直闷在家里搞研究,陈陶变得有些内向,都不太喜欢这种交际活动,连带着整个墨家都是如此,挤在自己的圈子里自娱自乐,从不与外头接触,就是那些学术争锋,他们也很少去参与。

    而刘长要在太学为他们设宴,也不是突发奇想,这是刘长很早就有预谋的。

    墨家在自己的资助下发展的不错,在太学也开设了几个学堂,但是怎么说呢,竞争力远不如黄老和儒家,名声不显啊,刘长是很着急的,在他的构想里,太学里应该有大量的年轻后生都跟随墨家,投入到科学的领域里,这个陈陶不太景气,在学术方面是真的没有什么成果,也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刘长就想通过这样的庆功宴,增加一下墨家在太学年轻后生里的影响力,顺带着将他们的竞争力也给搞上去。

    在大汉诸多学派里,能让皇帝费尽心思来扶持的,大概也就只有陈陶的这支墨家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

    刘长大手一挥,转身就带着吕禄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陈陶茫然的看向了周围的那些匠人们。

    “诸位...陛下要在太学设立一个庆功宴,墨家的众人,都得跟着我一同前往...你们现在就去准备吧,穿的好一点...”

    “陈公啊...我们现在去洗衣服,还来得及吗?”

    “放屁!你就穿这么一身去太学??那以后还有学子敢跟着我们求学吗?!穿好衣服啊!平日里陛下不是赏赐了很多华服吗?都穿上!别怕弄脏!那就是为了留给这样的时日里穿的....都不要忘了自己的爵位,不要僭越...”

    陈陶又吩咐了不少,这才急匆匆的进去准备去了。

    很快,胡老头再次出来吃酒。

    甲士笑呵呵的正要开口,可看到他的衣裳,童孔不由得放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不太肯定的询问道:“胡...老丈?”

    胡老头瞥了甲士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半个时辰不见,你撞鬼了不成?”

    “不是...您这衣裳...华服??侯服??”

    胡老头这才想起自己的新衣裳,他小心翼翼的整了整衣袖,说道:“这是上次升爵的时候,陛下亲自送给我的....虽然好看,但有点不太合身。”

    “胡老丈啊,你到底是什么爵位?”

    老头低着头,计算了起来,算了片刻,然后回答道:“大庶长。”

    甲士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就要跪在胡老头的面前,他缓了许久,随即酸楚的说道:“你这不仗义啊...你平日里不是总是说自己爵位很低吗?这都是大庶长了...你这...”

    胡老头摇着头,“唉,确实不高...”

    他正要解释,忽然听到里头的声音,急忙站起身来,“不跟你说了,我们这几个人要跟着陈公前往太学,回来后再给你解释....”

    他急忙回到了内府,过了片刻,陈陶穿着有些别扭的衣裳,领着墨家的众人走了出来,远处有马车开始停靠在这里,那些甲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走出来的人,胡老头确实没有说谎....陈陶这么一出来,身后跟着十余位彻侯,那一身装扮,看的甲士都是双腿发软,在他们之后,还有很多的列侯,胡老头这个大庶长,却是排在了最后,爵位最低是没错的。

    可那是大庶长啊....一共就二十级爵位,大庶长排十八,往前一步就是封侯称君。

    那些马车越来越多,各个都是四匹马来拉乘的,极为豪华,陈陶这些人不慌不忙的上了马车,朝着太学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几个看守的甲士看着他们走远,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都是什么啊...刚刚我没有看错吧?二十几个都是侯???”

    “还说什么庙堂权贵多,这明明是尚方权贵多...庙堂里能不能凑出这么多侯??”

    “犬入的...那个姓王的老头天天跟我借麦饭,我看他那么可怜,总是多带点吃的给他,今天才知道他是个彻侯!这厮居然还跟我一个上造要吃的?!当真是不当人啊!!他一年的食邑俸禄够我吃八十年的吧??”

    ......

    此刻,在太学之内,诸多学派的大家也是聚集在一起,他们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陛下忽然通知,要在太学内给墨家搞庆功宴,陛下如此明目张胆的站在墨家那边,让诸多学派都很不满,为什么不能站在我们这边呢?

    学子们却都是喜欢热闹的,早早开始聚集在太学正中场,人数越来越多,整个会场也变得有些噪杂,堪舆家同样也来到了这里,罗镞站在角落里,他们学派跟墨家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但是两派没有交恶,彼此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此刻,他也挺为墨家而开心的,他身边站着数十位堪舆的弟子,各个膀大腰圆,围绕在罗镞的身边,自动就形成了一层防护罩。

    除此之外,公羊学派也在这里,他们同样站在很偏僻的位置上,周围站着几个大家,都时不时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打量着他们,自从公羊春秋传问世之后,儒家内部的打压接连而至,这代表着他们终于有了竞争力,是一件好事,而胡母生已经在辩论中连续战胜了七位前来请教的大儒,守护住了公羊春秋的问世,没让这本新书死在襁褓之中。

    此刻,胡母生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那些敌意的目光,也是丝毫不惧,带着轻轻的笑容,吩咐道:“弘,若是他们来找你辩论,你不要逞强,低头不言就是。”

    “老师,我不会丢了您的颜面。”

    “我不怕你输,你还年轻,我就怕你掉进他们的陷阱里。”

    而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黄老学派,此刻最为骄横的站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有十余个大家围绕在一起,纷纷谈论着墨家的事情,他们从不将墨家当作自己的敌人,墨家甚至是他们的盟友,可以扶持起来打压儒家,他们跟儒家的关系那是相当恶劣,因此他们不在乎墨家的崛起,而站在他们身边的儒家诸多大家就不这么想了。

    在他们眼里,墨家那就是无君无父的禽兽之学,让这样的学派崛起,简直就是在抽打他们儒家的脸。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杜绝墨家再一次成为显学的可能。

    当今的显学,有黄老和儒家,这就足够了,不需要第三家,甚至,在一些人看来,其实这显学,有一家就足够了...两个都嫌多。

    “等墨家的禽兽前来...我要第一个上前,质问他们治理国家的道理!”

    有儒家的大老开口说着,他严肃的说道:“陈陶不过是个卑贱的人,因为皇帝的宠幸成为了墨家的领袖,他没有什么学问,他这样的人也不配在太学里搞什么庆功宴,他有什么功劳呢?”

    “我要当面向他吐口水!”

    “一定要让墨家的禽兽颜面扫地,低着头逃离这里,太学可是我们的治经之地,岂能让禽兽猖獗?!”

    儒家已经做好了各种刁难的准备,他们绝不会允许墨家再一次得势。

    刘长的到来,彻底点燃了在场的学子们的激情,诸多学子们疯狂的欢呼着,而刘长就吃这一套,他得意的朝着众人示意,享受着众人的欢呼,最后坐在了上位,浮丘伯站在了他的身边,脸上挂着笑容,浮丘伯大概是整个太学里唯一不会敌视墨家的大儒了,他还是以整个太学为重,将自己的私人感情放在了第二位,对太学来说,墨家的崛起是好事。

    就在儒家鼓足了劲的时候,墨家众人终于赶到了这里。

    那个要当面向陈陶吐口水的大儒急忙推开了面前的几个大家,朝着最里头挤了过去。

    当他挤到最里头,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刚刚下车的墨家众人。

    清一色的侯爷们在这里是如此的显眼。

    陈陶疑惑的看着这位忽然冲到自己面前来的大家,“您有什么吩咐?”

    “我...”

    “恭问您无恙?”

    ps:今天孩子出院,情况都稳定了,脑电图也显示正常,颅内出血正在恢复,以后每周按时去打针就好了,今天我陪会孩子,第二更明天补上!!

第604章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这些年里,刘长对于当初叔孙通所制定的礼法,是能省就省。

    同时对尚方进行赏赐分封的时候,也是非常的低调,主要就是担心尚方会成为天下共敌,无论是尚方的具体投入,还是尚方的官爵,都是属于保密之列的,群臣只是知道尚方府的彻侯不少,拿了赏赐的匠人很多,地位极高,但是对他们到底有多少赏赐,彻侯的数量等等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而且墨家的人也不怎么外出,整日就是待在府内搞研究。

    连负责看守的甲士都不清楚里头的具体情况,外头的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但是这种身份上的保密,到如今却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主要是因为现在群臣没空去对付尚方了,刘长给他们立起了一个更好的靶子,那就是晁错。

    晁错只要还在庙堂里,只要他还是三公,群臣就算知道了尚方府内匠人们的受赏情况,也是无能为力,当然,具体投入还是要保密的,投入要是泄露出去,怕是连晁错都得一起来对付尚方了。

    受到时代的约束,群臣压根不会想到尚方到底还能拿出多少好东西,他们怕是也不会理解刘长如此庞大的资金投入,在他们看来,这投入单反要是给一个地区,都能把这里打造成第二个梁国,拿去给尚方做研究实在是太亏了。

    今天,是墨家第一次跟众人展示了自己的爵位,寻常的封侯仪式,那是相当的隆重,群臣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尚方府因为保密的缘故,因此确实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情况,刘长这些时日里,也是不断的减少那些繁琐的仪式,尽量的简化,按着刘长的话来说,就是不能痴迷与表面,像这类的形式,越少越好,还是要抽出精力去办正事的,至于是什么正事?那当然就是长老爷的各种仪式了,长老爷自己相关的仪式那可是一点都没有简化,反而是越来越庞大了。

    当初始皇帝出行陪同者有八百余人,到高皇帝时有一千余人,如今长老爷要出行,少说都有三千人,浩浩荡荡的,跟在他前后左右,论排场,始皇帝和高皇帝加起来都不如长老爷。

    大汉的爵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从他们的车马,穿着,就能分辨出一个人的身份来,不同身份所穿着的衣裳是不同的,而且汉朝不允许僭越,若是有人穿上了跟自己爵位不符的衣裳,将会是重罪,是要剃掉胡须和头发去服徭役的。

    墨家赶到现场的时候,那整齐的华服几乎能亮瞎别人的狗眼。

    前来的大概有三十余人,其中爵位最低的都是大庶长,其余各个都是侯,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侯,相貌黝黑,皮肤粗糙,胡须也没有打理,乱糟糟的,可是再乱糟糟的人,穿上这么一身,那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威武雄壮,令人不敢轻视。刚刚那个准备往陈陶脸上吐口水的大儒,此刻就是看着这些侯爷们,陷入了呆滞。

    跟墨家吐口水是一回事,跟彻侯吐口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一个容易掉爵位,第二个容易掉脑袋。

    尽管刘长已经在全力模湖民间的底层爵位之分,可高层爵位依旧是不可侵犯的,这是大汉维持统治的根本,他今日但凡敢往陈陶脸上吐一口,他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就是刘长不出手,朝中其余那些彻侯也会教他做人,让他知道什么叫大汉顶级的贵族。另外,儒家是最遵守这套规矩,同时也是这套礼法的守护者,他们是最不可能破坏这种爵位秩序的人。

    陈陶很开心,他本来是对太学有些抵触的,这里的大家都不是很看得上他,总是对他恶言相向。

    没想到今日前来,居然有大儒亲自来跟自己问候。

    他开心的拉着对方的手,“我无恙,您无恙否?”

    “我无恙...多谢君侯的关心...”

    那大家满脸的苦涩,只是低着头回答。

    墨家的众人也是笑着跟周围的大家们回礼,周围的那些大家们脸色大变,急忙回礼,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就看到一群人站在中间,不断的朝着周围行礼拜见,周围的人疯狂的回礼,陷入了某种僵局。而最为惊叹的就是那些早早赶到这里的太学生了,这些太学生们看到墨家这一身打扮,甚至都大叫了起来,好家伙,这就是墨家吗??

    太学的领袖浮丘伯都不是侯,仅仅只是大庶长。

    这些人倒好,大庶长都上不了台面啊。

    太学生们的眼里射出了精光,死死盯着那些华服,刘长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缓缓出现了一抹笑容,看来这次的广告宣传是很到位的,太学生们来这里钻研,最后的目的都是施展自己的抱负,出将入相,封侯拜爵。

    墨家这配置,足以能吸引这些太学生们投入他们的怀抱里,开始从事墨家的有关研究了。

    堪舆家的罗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不太确定的询问道:“这些人都是侯??”

    一旁的刘戊回答道:“老师,确实如此。”

    “墨家何时变得如此强盛了???”

    罗镞的眉头紧皱,他有些担心的说道:“这还怎么去跟他们抢弟子啊...这竞争实在是...”

    刘戊看出了老师的担忧,“老师不必担心,反正我们本来也抢不过他们,他们有没有爵位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影响啊。”

    “也对啊!我们本来就没弟子!”

    罗镞忽然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反正我不急。

    他是不急,可黄老和儒家却有些急了,黄老原本是没有将墨家放在眼里的,只是将墨家当成了一个工具,用来恶心儒家的,可说到底,黄老跟墨家也存在着学术竞争,只是墨家完全没有能力跟黄老竞争而已,可看到墨家如今这配置,黄老的诸多大家却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们一直都以儒家为自己的大敌,这个墨家是怎么回事??

    至于儒家,此刻也是满脸的愁苦。

    他们也只能是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如今的墨家精力都放在了尚方,应该不会再搞什么政治主张,我们不会有事的。

    公羊寿的酒都清醒了,他直勾勾的看着远处这些墨家,揉了揉双眼。

    “胡母生啊...你说我是不是该戒酒了?我好像喝上头了...”

    “老师没有喝醉,墨家的爵位极高,比我们所想的还要高,有二十五位侯...至少有八位都是食邑过千的大彻侯。”

    “什么世道啊,一群匠人都能有这样的爵位...我还是个大夫,这成何体统啊。”

    公羊寿低声抱怨道。

    “老师但凡少吃几口酒,少打几个人,爵位都能他们持平的....”

    刘赐和董仲舒分别站在公孙弘的两边,刘赐满脸的不屑,“这有什么,侯而已,这样的我在皇宫内见到了都不搭理,陈陶那个级别的才勉强有资格跟我打个招呼!”

    年幼的董仲舒眯着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那些墨家,一动不动。

    “哈哈哈,来!”

    刘长亲切的拉着陈陶的手,领着诸多墨家走上了中间的场内,自己坐在了上位,陈陶坐在了他的身边,其余众人分别坐在两侧,诸多大家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还有太学生踮起脚尖看着他们。

    “今日,尚方府又立新功,墨家居功甚伟!理当赏赐!”

    “陈公,朕有几个道理想不明白,需要你来为我解决困惑。”

    刘长开口说着,众人都打起了精神,这是陛下要亲自为墨家造势啊,陈陶深吸了一口气,急忙做出了认真聆听的样子来。

    “朕听闻,不同的行业之间也存在着高贵和卑贱的区别,像商人这样的,他就比不上工匠,像匠人这样的,他就比不上农人,像农人这样的,他就比不上士子,您觉得这样的道理是正确的吗?!”

    陈陶立刻回答道:“陛下,这是不对的,不是要看人所从事的行业,而是要看人本身的道德,有道德人无论从事什么样的行业都是高贵的,品德卑贱的人无论从事什么样的行业都是低贱的....高贵和卑贱的不是行业,而是从事行业的人...”

    看得出,陈陶确实不太擅长这种君王之间的问答,他几乎没有运用任何的典故,甚至话语都显得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算太流畅,比起说话,他还是更擅长去做事的。

    大家们眼前一亮,论身份他们是不敢再冒头了,可要是这样的学术辩论,那他们可就一点都不慌了。

    这方面,你墨家才是弟弟!

    当即就有大儒站起身来,“我想要询问陈公一个道理,陈公说行业是没有贵贱的,只有人与人的道德之间存在着差距,秦二世之君坐车遇到一位贤明的隐居在山林中的盲目樵夫,谁该先行礼呢?”

    陈陶瞪大了双眼,支支吾吾的回答道:“这个...当然还是得樵夫先行礼拜见....”

    刘长大怒,急忙卷起了衣袖,开口说道:“这是什么道理?秦二世之君的残暴和昏庸,天下人都是知道的,这个樵夫不该行礼拜见,他应该往二世的脸上吐口水!往他的帽子里撒尿!扒光他的衣服入之!若是他身边有甲士,那就假装行礼拜见,然后一斧头砍死他!谁都不该行礼!”

    这一刻,众人哗然。

    刘长勐地看向了一旁的浮丘伯,浮丘伯一愣,这可是儒家和墨家的辩论啊,您看着我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不过,毕竟是大汉第一长吹,浮丘伯只好站起身来,严肃的看着那位大儒,批评道:“陛下说的对啊!孟子曾经说,不是因为君王的尊贵而去服侍他,而是要看君王对待臣子的态度而去对待他,二世这样的君王,对待臣子们极为苛刻,众人将他当作贼寇,陛下这样贤明的君王,天下人都将他当作父母,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尊贵的不是君王的身份,而是君王的道德啊!!且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这些贤明的人,难道因为从事这些行业就是低贱的吗?他们的贤明,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二世这样的君王,虽然身份尊贵,可是因为品德不佳,却还是被认为是低贱的人,高皇帝也因此而击败了他,若他是尊贵的人,那曾经担任亭长的高皇帝就是低贱而犯上的吗?!你提出这样的疑问,你是想要做什么?!你是想要暗讽高皇帝不成?!”

    浮丘伯连着几句质问,那大儒脸都被吓白了,哆哆嗦嗦的回答道:“不敢!我并非是...”

    刘长大喜过望,急忙请浮丘伯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当浮丘伯坐下来之后,刘长顿时变得胆气十足。

    “陈公啊,我听到有学问的人说,墨家的学问是没有意义的,非圣贤之学,这是正确的吗?”

    不知为何,陈陶看起来也变得有了胆气,他大声的回答道:“这是错误的!墨家之学问,才是真正的圣贤之学!墨家所钻研的,乃是天下真正的道理,这种道理是不会因为人为的因素而改变的,是从天地诞生之后就蕴藏在宇宙内的道理.....”

    有了皇帝的支持,陈陶的声音也变得大了不少,不再是支支吾吾的,越说越有精神。

    儒家有些复杂的看着浮丘伯,我们中出了个叛徒啊。

    儒家有着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吧,坐在皇帝身边的那位有多大本事,他们却也很清楚,起身跟这位辩论,胜算实在不高。

    好在,黄老及时站出身来,儒家敬畏浮丘伯,可他们不怕。

    起身的人乃是黄老的当代大家王高,王高不屑的说道:“我听闻,墨家已经放弃了对天地道理的钻研,整日待在尚方内,做起了匠人的勾当,您如今说起天下的道理,天下间的道理是在尚方里所能找到的吗?我们黄老学派,钻研天下四季的变化,阴阳的变换,昼夜的交替,对此都能做出详细的解释,墨家所谓的天地道理,不过是一些木头和石头的搭配而已,这算得上是什么天地的道理呢?”

    陈陶也没有完全依靠皇帝,他对此做出了回答。

    “我墨家是最先研究光的,光是天地开始就存在的,我们是最早研究数的,数是不会因为人而改变的,我们所制作的东西,都是天地道理的应用...这种道理被应用在治理国家上,黄老称自己能钻研天下的道理,却无法将这些道理运用在任何地方,这种研究算是什么研究呢?”

    两人即可开始了辩论,火药味十足。

    太学生们坐在下方,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辩论。

    陈陶的动手能力虽然很强,可是论辩论,他不是王高的对手,可奈何裁判是他的人,正所谓“陈陶配刘长,能赢阿...浮丘伯”,刘长每次开口,浮丘伯还得跟着他打圆场,王高这不是在跟陈陶一个人辩论,这是在跟三个人辩论,压根就无法战胜对手。

    这样的学术辩论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刘长做出了对墨家的赏赐。

    包括诸多的升爵,赏金,最重要的,就是在太学给与了墨家更多的教室名额。

    墨家大出风头,陈陶也算是跟王高打平手。

    陈陶等人开开心心的跟前来询问的太学生们聊着天,回答着他们的问题,而刘长和浮丘伯就坐在上位,看着这一幕,浮丘伯长叹了一声,“陛下这是让我成了儒家之敌啊。”

    “您怕什么...若是有人敢对您说三道四的,您就来找我,我非烹了他不可!”

    刘长特意将这句话说的很大声,让周边几个人都听到。

    浮丘伯轻笑了起来,“倒也不必如此。”

    一直在远处听着辩论的刘安此刻微微摇着头,刘勃站在哥哥的身后,有些激动的说道:“阿父真有学问啊!愣是说的诸多大家都无法反驳!”

    “放屁!那是阿父有学问吗?”

    “你要是让浮丘公坐远点,他都未必能听得懂那些人在询问什么....”

    刘勃好奇的询问道:“兄长你为什么不去质问墨家啊?”

    “您不是黄老的吗?”

    刘安颇为自信的说道:“黄老乃是各个学派的根本,所有学派都是出自我黄老,墨家强盛是好事,越强越好,黄老不该去阻拦,反而应该相助....王高这些人短见,我却不是如此。”

    “各派都出自黄老??这我却不曾听闻...”

    刘安咧嘴笑了起来,“没事,你很快就能听闻了。”

    “来人啊,回府!!”

    刘安得意洋洋的坐在了马车,在舍人的簇拥下回到了府邸,刚刚回到了府邸,他就将自己的门客都叫了过来。

    “今日啊,我有了些想法...我想要写一篇关于天地之间大道理,身份卑贱....以及大道理实际应用的文章,各位要齐心协力,这篇文章一旦出来,就能补齐黄老的又一个短板!!当与诸君共勉!!!”

    “唯!!!”

第605章 大汉鸿烈

    在大汉的人治社会里,一个大臣所能起到的作用是非常惊人的。

    一个郡县,让郅都这样的来当郡守,在短期内,就能让一地变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只是在他上任几个月后就能达到的水准,而若是让一个不太合格的郡守来,那底层的状态基本上就是惨不忍睹的。

    萧何担任国相时各地的状态,跟张苍担任国相国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晁错也是如此,刚刚担任三公,就已经对大汉起到了巨大的影响。

    他的全力打击,直接改变了大汉的风向,不愿意以身试法的官员们都在调整自己的政策,就怕被晁错给抓住了把柄。

    这一天的朝议结束的时候,群臣们目送着三公离开,随即缓缓围绕在陆贾的身边,不慌不忙的穿着鞋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陆贾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他的左右副手都被晁错给找了借口抓住了,就连他自己,都受到了责罚,食邑减了三百。

    群臣对晁错的忍耐似乎都达到了某种极限。

    这厮实在是不当人啊,刘敬跟他一比都显得那么仁慈,这绝对是大汉有史以来最为恶劣的三公了,他几乎盯着所有人,无论你是什么出身,是什么爵位,他都要去对付,他的眼里几乎没有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他连张不疑的人都抓,哪怕在群臣眼里,张不疑跟他应该是一伙的,刘敬好歹还只是抓捕大商贾和豪强,张释之只是跟皇亲国戚们过不去,可这位,那是完全不在乎你的身份。

    他罢免了很多人,前往陇西徭役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秦国当初的官吏都没有他这么狠的,本着“小事化大,大事弃市”的原则,晁错愣是将庙堂弄得人心惶惶,皆不安宁。

    “陆公,不能再这般纵容他了...他这抓人抓上瘾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在陇西相聚了。”

    有大臣站在陆贾的面前,低头穿着鞋履,不动声色的说道。

    “不必担心...我已有了想法。”

    “且再忍耐一段时日,先让这厮继续张狂吧,迟早有他受的。”

    陆贾说着,穿上了鞋履,大步离开了这里。

    这段时日里的朝议,基本上就是晁错在负责,陛下最近很是忙碌,据说尚方弄出了一种全新的琉璃,陛下下令让他们将这东西装在皇宫,说什么要先自己拿来试验一番,看看利害,无害之后才能给天下人所用。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群臣当然也很清楚,这玩意还能有什么害处??分明就是想要先拿来给自己当装饰!!

    张苍也很忙碌,据说尚方用那琉璃打造了一种可以看到很远的新东西,甚至惊动了太尉,张相想要这东西查看天文,太尉则是想要拿这东西看敌人,陛下也是整日凑着,陛下跟他们不同,陛下主要是想拿这东西偷看路上的美人。

    张不疑最近也很忙碌,总是在尚方进进出出的,可老是神神秘秘的,群臣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庙堂的事情直接落在了晁错这个疯子的手里,这无疑是群臣的劫难。

    此刻,坐在金碧辉煌的御史府内,晁错得意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御史府内的人基本上都被晁错换了一轮,他启用了很多的新人,晁错所任用的这些人是什么德性,不说也能知道,就说他如今的心腹,也是晁错特意选出来的,他叫赵禹,是右扶风斄县人,年少时就有名气,随即在长安担任吏,得到了赏识,进了御史府,晁错在发现这个人后,跟他谈论了几个时辰,随即大喜过望,认为他有真正的才能,直接将他提拔到了中丞的位置上,一飞冲天。

    而这个人,基本上就是个小号的晁错。

    他非常的廉洁,住着很简陋的房屋。

    他极为狂傲,多次得罪上司,跟任何人都不往来,几乎得罪了所有能得罪的人。

    他执法苛刻,从来不知道手下留情是个什么东西。

    晁错所提拔的,大都是这类的人,晁错用他们组建了一个崭新的御史府,这个御史府在诞生之后,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弄得长安里都是鸡飞狗跳,原先那些纨绔子弟们都不敢出来了,五鼎楼都空了下来,五层基本没有人敢过去了,他们将过去被季布所压下来的弹劾全部找出来,进行第二次弹劾,御史府的恶名顿时达到了顶峰。

    此刻,晁错翻看着面前的奏章,不由得询问道:“怎么样?他们招了吗?”

    “招了,还指证了不少人。”

    “很好,将他们指证的人也抓过来审!不必例会廷尉!若是廷尉来过问,那肯定就是心虚,将来询问的人一并抓了审问!”

    “唯!!”

    赵禹低头称是,随即又询问道:“晁公...这些都是张左相的人,我们是不是该...”

    “你怕什么?!张不疑又如何?他是个三公,我也是三公!!”

    晁错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当然,太尉府的人就不要动了....”

    “其他人!都不必理会他们的身份!!”

    “最好,能找到他们与外王勾结的证据...记住,外王才是我们应该去对付的!”

    “唯!!”

    ........

    张苍府内,刘长正拿着尚方所制作的望远镜,傻呵呵的看着远处,张苍坐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您玩够了吗?臣这还要...”

    韩信也在这里,看着不敢正事的刘长,他很是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刘长这才放下了望远镜,得意的坐在了一旁,“这可是我的杰作啊,有了这个东西,您晚上可以看星星,白天可以去看寡妇....”

    张苍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臣岂是那般浪荡之人?!”

    “也对,您寻常都是直接出手,哪里会偷偷摸摸的去看呢?”

    “先前天下大乱,多有孤寡无法维持生计,我身为国相,亲自抚养她们,将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照顾,却不想,居然会引起这般争议,坏我名声!不过,为了天下大义,我何惜这清名?!”

    刘长有些赞叹的看着张苍,忍不住感慨道:“老师,我是真的佩服您...我啥也不服,就服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您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您这个水平呢?”

    要不是很清楚老师的为人,刘长差点就相信了。

    不过,张苍说抚养了很多孤儿倒是真的,可那绝对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张苍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严肃的说道:“心怀天下,自然就能达到这样的心境。”

    韩信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苍的治国水平确实很高,在他担任国相之后,大汉基本上就是迈开双腿狂奔的状态,粮产是一年高过一年,道路不断的增加,各地紧密联系,商业高达发展,农业蒸蒸日上,手工业迅速扩大规模,县学遍布各地,医馆出现在了大汉的每一个角落里,官吏大多贤明,能臣频出,文风昌盛,他几乎将一个国相能做的都给做了,甚至是超额完成。

    如今,张苍在编写历法的同时,还在一并进行着很多的事情,例如多处的漕渠,连接燕国的驰道,联通南部的运河.....

    除了在庙堂里的权势薄弱点外,这个人在能力上跟萧何基本没什么区别了....可韩信依旧看不上他,虽然他能力不错,但是私德跟萧相比起来,那简直就是狗失。

    韩信很不喜欢这样私德有亏的人,他觉得这样的人并非是真正的豪杰。

    张苍也并不跟韩信亲近,双方的关系还是处于井水不犯河水。

    大概是察觉到韩信有些不高兴,刘长也没有继续多说,将那望远镜递给了韩信,韩信拿着望远镜,先是掂量了分量,然后站在门口试了试作用,又给丢在地上,试了试坚固程度,刘长看着都有些心疼。

    “老师,您轻点摔啊,这东西可不像我这么坚固....”

    韩信问道:“可以大规模制作吗?”

    “当然可以...造价虽然有些昂贵,但是有了玻璃,没问题,我可以让禄去贩卖玻璃,我给皇宫装上玻璃后,群臣肯定就会效彷,我要高价将玻璃卖给他们,然后我们就有钱来做望远镜了....老师,其实我迫不及待的用玻璃来装饰皇宫,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不是贪图享受,我完全是为了能起到宣传作用,为了给权贵们多卖出些玻璃,换取财富来制作望远镜,可天下人总是误解我,引起争议,坏了我的清名,为了天下大义,我受点委屈又如何呢?!”

    刘长皱着眉头,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凌然。

    张苍眼前一亮,不由得叫道:“好,已有七成!”

    韩信不理会这俩混球,只是低头摸索着望远镜,喃喃道:“这东西不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可惜,不能夜用。”

    “老师,这就是尚方的作用,只要您可以在庙堂里支持尚方,哪怕是夸赞几句,他们以后也一定能为您做出可以夜用的望远镜来!”

    韩信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拿着望远镜就起身离开了,仿佛一刻都不想多待。

    张苍伸出手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信离开。

    韩信离开后,张苍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说道:“太尉在这里,使人倍感压力...你那里应该还有望远镜吧?”

    “有的,稍后就让人再送一个来。”

    张苍看了看门口,然后说道:“最近,晁错可是越来越过分了...晁错这个人,性格桀骜,你要用他,就要多管束,像这般任由他胡来,是要出大问题的....”

    “可他上任之后,各地的吏治却是好转了不少...至少没有再听到民间有什么冤情。”

    “他这么抓,当然会好转...不过,一味严厉的执法,怕是会引起不好的结果啊。”

    “你最好还是派个人盯着他,让他无法乱来....张不疑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嗯....我知道了....”

    刘长含湖不清的应答了一声,张苍也有些无奈,自家这位弟子,向来是急功近利,不喜欢麻烦,如今晁错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正好符合刘长的特点,可惜啊,这庙堂可不是乱麻,这么一刀切很容易切出大问题。

    张苍看似对庙堂的事情不太上心,实际上,对各种事情,他都是心知肚明的。

    “老师,您不必担心的...晁错是闹不出什么大事的...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刘长眯着双眼,看起来居然有些阴险。

    .........

    “太子殿下!!您真的不管吗?!”

    “墨家大出风头,整个太学的士子如今都去投了他们!”

    “墨家连着几天,居然收了三百多弟子啊!”

    王高急躁的站在刘安的面前,来回的徘回着,整个人都愤怒到了极点。

    自从上次墨家在太学大出风头后,墨家在太学里的声势居然还盖过了黄老,毕竟那二十多个侯带给大家的震撼还是非常大的,从那天开始,墨家的课堂就变得人满为患,墨经更是成为了太学里最为火热的读物,处处都能听到墨家那些无君无父的言语,儒家很生气,黄老更是生气,这是公然在跟我们这第一显学挑衅啊!

    墨家抢走了那么多的弟子,除却一些本来就没有弟子的学派外,其他学派都是很着急的。

    当王高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想要跟太子商谈一下这件事的时候,太子看起来却非常的随意,对这件事完全不上心。

    刘安笑眯眯的看着王高这副急躁的样子,“王公啊...不必急的,您先坐下来,跟我一同吃茶。”

    “还吃茶??再不想办法,我们就得跟在墨家身后吃土了!”

    “哈哈哈,倒也不会。”

    “您先看看这个文章...是我最近写的。”

    刘安令人拿出了几张纸,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王高有些狐疑的坐了下来,拿起了他面前的纸张,低着头翻看了起来。

    王高脸上的悲愤在一瞬间就凝固了,他呆愣的看着手里的内容,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这是....”

    “这是我黄老的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理论。”

    “我命名为《科学篇》。”

    “这个科学,就是过去的格学,科学是我阿父亲自拟定的说法。”

    “当初我黄老最先发现了科学这门学科,墨家不过是从我们这里脱离出来的,本质上还是我们的....您何必担心墨家弄出新的理论呢?”

    刘安笑呵呵的说着。

    “与其跟他们争论,倒不如帮助他们完善自己的学问,毕竟是自家的东西嘛,我们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啊。”

    王高目瞪口呆,好家伙,您这抄的是真的快啊!

    人家前脚刚说完,您后脚就抄好还编进了黄老的思想体系里。

    忽然,王高觉得那些墨家也不是那么的可恨了。

    “这学问其实也还不错...”

    “那是当然,王公不必去想办法阻碍墨家...反而是要多帮助墨家,让他们拿出更多的好东西...这样,我黄老才能更进一步...您说呢?”

    王高轻笑了起来,“殿下说的对啊!这陈陶,是个贤人啊,居然能将我黄老的学术发扬到这个地步!”

    看到王高如此上道,刘安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他认真的说道:“王公...我要编写一本书,这只是其中一个内容,我所要编写的书,将会是黄老学派的总篇,囊括万物,概括所有学派的精华和内在...这本书一旦问世,就会彻底让黄老成为大汉之国本,所有的学派都会成为我黄老的助力....他们的学问越好,我的书也就越完善...请您回去告诉那些人,让他们不要与任何学派争锋,全力去帮助他们发扬自己的学问....”

    王高有些激动,急忙询问道:“这本书...您可取好了名字?”

    “《大汉鸿烈》”

    .......

    “师兄,墨家说的很对,天下的道理就是要应用在天下,这样的道理才能算是有用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借鉴呢?”

    胡母生皱着眉头,有些严肃的说道:“仲舒啊...你已经走上歧途了...做学问,不是说谁的好,就拿来直接抄,是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来...我公羊学派的精髓,你就是学上一生,都未必能钻研透彻,你又何必去盯着他人的成果呢?”

    “学问的作用是实践,好的学问可以更好的实践,如果不能用以实践,我干嘛要耗费一辈子的时日来钻研公羊学说呢?!”

    董仲舒认真的说道:“如今的墨家缺乏政治主张,我们完全可以吸收他们有用的学问,将他们变成儒家的一部分,彻底吸纳,让他们变成我们的一部分....”

    “仲舒!!”

    胡母生有些生气,他不悦的说道:“你平日里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就没有学会其中最重要的道理嘛?墨家无君无父之学问,与儒家是对立的,怎么可能吸纳呢?”

    “我们如今的学问,难道不也是先贤借鉴了诸多学派后诞生的吗?为什么先贤可以借鉴,我们就不可以呢?”

    “那就等你达到了先贤的高度,再去思考这件事吧!”

    胡母生生气的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

    年幼的董仲舒皱着眉头,再次陷入了沉思,刘赐完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

    董仲舒忽然看向了他,“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海纳百川...只有吞并了所有的学派,为君王所用,为天下实干,儒家才能成为天下最显赫的学问!!!”

    董仲舒勐地抓住了刘赐的手,认真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吞了他们所有人!!”

    刘赐一愣,随即仰头尖叫道:

    “救命啊!!董仲舒要吃人啦!!!”

第606章 非明主也

    “大汉既定,文理未明,臣当为主计,指定新历,可奉正统。”

    张苍终于完成了对历法的改进,并且当着群臣的面来宣读新的历法,可群臣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刘长坐在上位,估计也没听懂张苍的那长篇大论,只是点着头,装作自己完全听懂了的模样。

    “张相...”

    开口打断张苍的人乃是张不疑。

    张不疑皱着眉头,狐疑的问道:“以十月为正月...这不还是颛顼历吗?您的新律...难道就是对颛顼历进行了修订?那跟过去还有什么区别呢?当今乃汉非秦,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苍的新历,依旧是十月为正月,这是颛顼历的一个特点,而颛顼历一直都是秦国专用的,汉朝在立国之后,颛顼历方才推广到全天下,成为了正统,就是因为大汉没有自己的历法,张苍才急忙去拟定,可如今张苍这新历,怎么还是颛顼历的味道啊??这也太偷懒了吧,直接抄秦国呗??

    张不疑认为,圣天子在世,那历法就不能采用过去的任何一种,必须要有一门专属于我家圣天子的历法,是过去从不曾有过的,也是最为准确详细的,可以传万世的。

    可张苍显然不太在意这些,他挥了挥手,大义凌然的说道:“秦无天命,汉命属河决金堤,秦盗之,妄居天命,以为水德,设颛顼之历,而水德实则归汉,颛顼历也本为大汉立德之历.....”

    张苍的话很好理解,本来该是我大汉当朝,结果秦国偷了我们的天命,偷偷建了王朝,还将本该是我们所制定的历法给做出来用了,这不是我们抄秦国,是秦国抄我们。

    看着张相大义凌然的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几个大臣神色极为复杂,如陆贾之类的更是欲言又止。

    抄了人家还倒打一耙,非说是人家抄你的,这真的是....太张苍了。

    刘长听闻,大喜过望。

    “说得好!这颛顼历本来就该是我大汉之历法,分明就是那秦国偷偷给提前做出来了!还有那平定七国一统天下本来也是我的天命,都是始皇帝那个老头给我偷偷做掉了,还有驰道,长城,度量衡....”

    张苍拍着手,“陛下说得对!秦国盗取天命,终于落得如此下场,国破人亡,而这些本来就属于大汉的东西再次被大汉所运用,这是天命所归属....”

    “老师说得对!!暴虐的秦国将我们本来要做的事情都给做了,还抢走了朕的功劳!司马喜何在?!还不快记录?!”

    司马喜站在不远处,持笔的手在缓缓颤抖着,自从当上了太史令后,他就没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皇帝总是时不时给他弄出些惊喜来,就比如这次,什么叫秦国偷偷把大汉应该做的给提前做了啊...这特么像话吗??合着不是大汉一直在抄秦国,是秦国在抄未来的大汉呗??这话你们师徒二人都能如此大义凌然的说出来?!?

    群臣目瞪口呆,而唯独张不疑,幡然悔悟。

    “张相言之有理啊!!这并非是秦人口中的颛顼历!这乃是圣天子之历!只是被秦人盗了命,改了名!!”

    刘长眼前一亮,“对,对,对,这历其实应该叫刘长历...”

    “陛下!!!”

    陆贾大声打断了刘长的言语,他已经没办法忍了,他要是再不说话,这三皇五帝都得改名叫刘长了....五帝里有了个叫刘邦的就足够了,可别再多出个叫刘长的....这简直就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高皇帝之风啊!!陆贾的年纪比张苍要小,但是陆贾先入门,两人的入门时间其实没有太大的差距,张苍也不喊他为师兄,不过这同门之谊还是有的。

    在当初,老师的身边有两位大师兄,天命彼此常常争论,吵得不可开交,而其余师兄弟们就围绕在两位师兄的身边,彼此对立,关系不太好....在当时,陆贾喜欢的是韩非,而张苍更喜欢李斯。

    “颛顼历既然符合当下,那就采用颛顼历便可。”

    陆贾再次明确了一下历法的名称,随即说道:“既有新历,可奉正统,当传之与天下。”

    这件事就是在他们这奉常府的职权之内了,刘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

    朝议结束,群臣逐一离去。

    张苍却留在了殿内,刘长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来到了厚德殿内。

    “哈哈哈,老师幸苦了!”

    “看来,我那望远镜还是很好用的,老师这么快就成功了...老师,您这次居功甚伟,该赏!!”

    吕禄听到这句话,长叹了一声,已经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袖。

    张苍看起来有些疲倦,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本来不是什么太繁琐的事情,我却忙碌了整整四个月...如今看来,我确实是老了啊。”

    吕禄瞥了一眼张苍,怎么说呢,吕禄八九岁的时候看到张苍,他就长这个模样,如今吕禄都三十多岁了,物是人非,姑母从美人变成了白发苍苍的模样,朋友们都变得膀大腰圆,从前那些竖子们都长大成人,开始成家立业,唯独这位,还是这个模样,一点点的变化都没有....简直就是离谱,他要是不说,谁能看出他的年纪??谁能知道他是跟着荀子他老人家读过书的??

    刘长也是复杂的看着老师,他的想法大概也是跟吕禄差不多。

    要是这老头非常注重养生,所以能一直不老也就算了。

    这老头可是妻妾过百,整日潇洒,外头的美人不计其数的,一天起码要恩宠三个美人...结果还能这样就很离谱。

    刘长有些时候就觉得,若是哪一天自己不在了,老师是不是还能为自己念个悼词什么的?

    张苍却继续说道:“赏赐倒也不必了...不过,请陛下允许我回去休息一段时日,暂时让张不疑来打理各地的事情...”

    “诺。”

    “老师,您今天说的真好啊...我从前都不知道,原来是始皇帝偷了我的功劳!您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等我下了地,我一定要找这厮去理论!”

    张苍确实有些累,刘长也没有继续打扰他,派人将他送回府邸。

    在张苍离开之后,吕禄方才恭贺道:“陛下,这下好了,历法音律都制定好了,这历法对农业发展可谓是有大利的...陛下的兴农之策又要更进一步了...”

    “张相也有精力可以操办其他的事情了。”

    跟在刘长的身边,吕禄最是清楚皇帝心里的志向。

    那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陛下要让天下人都能衣食无忧。

    可陛下确实是在为了这个志向而不懈奋斗,这个遥不可及的志向,也正在缓缓从虚幻走向了现实,大汉愈发的富裕,尤其是在开商通商之后,大量的财富从身毒涌向了大汉,每年的朝贡,就让大汉拥有充足的财力去推行各项政策,当初刘长减少了大量的税赋,导致大汉收支长期都不平衡,只能采取赌名式的扩张,经不起一次失败,如今,大汉已经没有粮食和钱财上的担忧了。

    刘长咧嘴笑着,“玻璃的制作方法,尚方已经告知你了吧?”

    “尽快将厂房盖起来,很快,你就能接到大量的订单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大赚一笔...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进一步扩大医馆....”

    吕禄认真的说道:“晁错上位后,臣的诸多产业都遭受了打击,也就钱庄开始挣钱了...各地的钱庄总算是有了信誉,商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我的钱庄已经有了日进斗金的水准....可惜偏僻地区的钱庄还是在亏损状态下...不过,为了整体的运作,我还是没有关闭。”

    “不要关...目光要长远些...你放心吧,只要大汉保持如今的发展趋势,你的钱庄就不可能亏损....还会挣的更多。”

    “不过,防伪方面也要注意,你越是挣钱,这方面造假的可能就越是多...这东西一旦造了假,对你可就是致命的打击了。”

    “陛下放心吧,尚方已经在研究最新的防伪技术了...原先的水印纸还在改进,我们的改进速度一定会比伪造的人更快...”

    ........

    司马喜满脸疲惫的回到了自家府邸。

    他的府邸距离皇宫也不远,这府邸是少府特意批给他的,就是因为他平日里的工作是要待在皇帝的身边。

    司马喜刚刚走进了府邸,一个半大的孩子就大叫着扑了上来。

    司马喜抱起了他,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容。

    “你何时回来的啊?”

    “老师今日有事,没有去上课!”

    司马喜抱着他走进了内屋,正在忙碌的妻急忙起身迎接,很快,司马喜和那孩子就坐在了内屋里,司马喜换了身衣裳,妻正在忙碌的做着饭。

    “谈...近来学业如何啊?”

    “阿父,很好!老师总是夸我,我已经快学完《易》了!”

    司马谈开心的说着,有些小得意。

    司马喜同样很开心,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极为聪慧,并且极为好学,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缠着自己,让自己来教他,司马喜因为抽不出时日,就找了朋友,让司马谈跟着大家杨何学习《易》,这孩子学的很快,总是能得到老师的夸赞,这让司马喜也很欣慰。

    “良人今日怎么也回来的这么早?”

    司马喜摇着头说道:“唉...别提了...这差事没法干了,我当初应该跟着隔壁的老丈学木匠...不该跟着我阿父去读书啊,实在是没法干了啊,迟早要遗臭万年...从前只是有个陛下语出惊人,现在又多了个公子赐...两位国相也是...唉...”

    “阿父?当太史令很难吗?比起治易如何?”

    司马谈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司马喜眯着双眼,“若是遇到贤明的君王,那当然是当太史令更加容易,可若是遇到...你啊,还是安心的去治你的学问,千万不能治史,更不能去担任什么太史令,你知道了吗?”

    听着阿父的嘱托,司马谈点着头,“阿父,您放心吧!我本来就不喜欢什么史,我将来要去当博士,不当太史令!”

    “当博士好!就当博士!”

    司马喜又问道:“明日你几点要去老师那里?我想给你老师送点东西....”

    “明日也不去!!”

    司马谈开心的说道:“老师被廷尉给抓去了!!以后都不用上课了!!”

    “啊??廷尉为什么要抓你的老师呢??”

    “我的老师弹劾陛下贪功,弹劾张苍乱历,弹劾晁错滥刑,弹劾太尉僭越,弹劾张不疑谄媚,弹劾浮丘....”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司马喜打断了儿子,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这样吧...你也别当什么博士了,还是跟着我治史吧...当太史令遗臭万年也好过被诛族啊....”

    司马谈兴致勃勃的出了内屋去玩耍,司马喜的妻却有些担心,“当初你可是找了不少人才让他跟着学易的,这学了一半,难道就不学了吗?”

    “还学个什么啊...这人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好说...陛下连着三公都弹劾了一遍....以陛下那心眼,这人算是废了....”

    “啊?陛下乃圣天子在世,宽宏大量.....怎么会这样呢?”

    司马喜听闻,忽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夏无且吗?”

    .......

    陇西,狄道。

    陇西地动之后,刘长非常的重视这里的发展,为了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他任用晁错为御史大夫,为陇西的发展送来了大量的人才。

    看着面前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丈,栾布抿了抿嘴,将手里的笔狠狠丢在了地上。

    “晁错简直就是乱来!!”

    “他这是想要做什么?!这个年纪的都派来这里服徭役?他是不知道汉律的规定吗?!”

    卢卿有些无奈的捡起了栾布所丢掉的笔墨,随即说道:“您且不要动怒...这些人能活下来,都已经是不容易了...晁错这厮向来如此。”

    “我得回一趟长安了。”

    卢卿笑吟吟的坐在了栾布的身边,认真的说道:“栾公啊,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大汉新立,群臣皆不知礼法,在庙堂时肆意妄为,高皇帝碍于情面而不能治,后来以叔孙通来治理礼法,所违背者严厉处置,从那之后,庙堂的秩序森严,再也没有敢侵犯的人了....季公担任御史大夫的时候,为人宽厚,使得群臣怠慢,地方官吏逞凶,甚至出现了盗贼许久都不能治的情况....如今陛下重用晁错,就跟当初高皇帝重用叔孙通一样...是要立威,在这种时候,您虽然身为陛下从前的舍人,可若是要与晁错争斗,还是会吃亏的。”

    卢卿笑着说道:“晁错引起的怨愤太多,若是遇到个薄情的皇帝,等他为御史大夫立威之后,可能就要被带出去处死,以泄群臣之愤恨,不过,当今陛下最是重情,晁错可能不会被处死,当然,他也做不了太久...物尽其用之后,他大概率也要来陇西走上一遭....您不必急着去上奏...这晁错是个疯狗,他可不会理会什么旧情,您若是急着上书,容易引火上身。”

    “唉....”

    栾布长叹了一声,说道:“将这些人带下去吧,让他们从事一些轻松的事情....”

    站在栾布面前的那几个大家,听到他的话语,很是恭敬的朝着他行礼拜谢,其中一人,就是儒家的杨何,杨何忍不住开口说道:“栾君,您也是读过圣贤之书的,当今庙堂,乌烟瘴气,奸贼当道,您应当回去,清君之侧...”

    卢卿急忙打断了他,“来人啊!将他们带下去!!”

    “栾君,您可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跟陛下作对...您看晁错上位之后,我们这里的变化也很明显啊...那些心里有鬼的纷纷辞去了职务,告老还乡,其余的官吏也不敢再像平日里那样作威作福...连城门的甲士对待来往百姓时,都不敢克扣人家的东西,索要贿赂了...这在以前可都是很常见的...”

    “过往庙堂所资助的物资,来到陇西的时候总是会缩水,一问就是道路上消耗掉了...可您看如今,道路损耗都少了这么多...这不都是因为晁错的立威吗?”

    “您可千万不能着急啊。”

    “我知道,您不必多言。”

    栾布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奏章,翻看了许久,询问道:“现在还有缺乏人手的地方吗?”

    “没有了...各地的徭役都不缺人手了...都已经按着您的新规划在进行了...目前来看,还需要两年的时日,陇西就能焕然一新,道路平坦,驿站充足...城池四通八达...不过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不是什么都不缺吗?还有什么问题??”

    “陛下催促的有点紧...我前不久接到陛下的书信,陛下责怪我们这么久都没修好陇西的道路....还质问我们是不是有意拖延工程,想要骗他的钱...”

    栾布脸色一黑,“这件事,您不必担心了,我来回复!!”

    卢卿苦笑着说道:“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急着见到成果...”

    卢卿听到栾布低声感慨了一句,却没听清楚他在感慨什么,就看到栾布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声,然后破口大骂。

    “非明主也!!!”

第607章 夏侯灶

    天色蒙蒙亮,校场内就响起了号角声。

    士卒们惊醒,手忙脚乱的穿起了衣裳,飞一般的冲出了各自的营帐。

    校场非常的简陋,四周并没有墙壁,只是简单的以木头做了栅栏,里头的情况是一览无余的,而校场占地面积也并不大,南边是士卒们的营帐,北部是用来集合的空旷之地,而在东边是各种用以操练的器械。

    集合的士卒不算太多,总共也不过一千余人。

    他们在这里列队站好,披坚执锐,目视前方。

    夏侯灶打了个哈欠,揉着双眼就从自己的营帐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似乎是没睡好,耷拉着脑袋,不慌不忙的走到了诸多甲士们的一侧,也不理会早已准备妥当的甲士们,令一旁的副将给自己取来水,就蹲在一旁开始洗漱,洗干净了脸,他总算是清醒了些,又下令道:“让他们披甲绕十圈!”

    副将率领这千余甲士,开始绕绕着校场跑了起来,夏侯灶不急不慢的穿戴整齐,待在一旁,看着他们跑步,看了片刻,夏侯灶从一旁拿起了长鞭,然后追了上去。

    “给我跑起来!!”

    夏侯灶挥舞着手里的长鞭,跟在甲士们的身后,鞭子挥舞的发出阵阵破空声,甲士们都鼓足了劲,不断的狂奔。

    夏侯灶人高马大,一步就能顶的上人家好几步,在他的鞭策下,甲士们鬼哭狼嚎,不断的狂奔。

    在西庭国,连太尉都拿来当督军用。

    就看到一群甲士全力狂奔,夏侯太尉手持长鞭,跟在他们身后,愤怒的咆孝着,那长鞭不断的落在最后几个甲士的身上,甲士们跑的更加用力,有支持不住摔倒的时候,夏侯灶也不搀扶,噼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打的这些甲士都是连滚带爬的朝着前方冲。

    “给我全力跑!不必维持阵型!!”

    夏侯灶一声令下,众甲士直接撒开了腿就跑,副将想要跟夏侯灶说什么,结果刚放慢脚步,夏侯灶上手就是一鞭子,副将都被抽的哇哇大叫,边跑边叫道:“将军!!超过十圈了!这都已经是十五圈了!!”

    夏侯灶却也不管他,“我可还没累呢!!继续给我跑!!”

    就这般驱赶着自家甲士,跑了整整二十来圈,夏侯灶方才收起了鞭子,甲士们早已是累的气喘吁吁,有的干脆已经倒在了地上。

    夏侯灶就站在他们面前,大声的说道:“都给我起来!不许趴在地上!!”

    “这都是淮阴侯所传授给我的兵法!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将来我们出去打仗,跑的慢了,如何去砍下外王的首级呢?!”

    夏侯灶还是老一套的说辞,在鼓舞了士气后,夏侯灶就领着他们去吃饭...这一千二百多位甲士,已经是西庭国的全部精锐了,夏侯灶跟他们坐在一起用饭,饭菜还是极为不错的,随着西庭国国力的增长,伙食也是越来越好。夏侯灶匆匆吃完了自己的饭菜,又伸出头来,看向了身边几个甲士的饭菜,顺手就夹走了他们的几个菜,方才嘴里就吃了起来。

    一旁的副将有些无奈的问道:“太尉啊...这真的是淮阴侯所传授给您的兵法吗??”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当初周亚夫那厮询问淮阴侯,询问如何治兵...我听到淮阴侯亲口对周亚夫说,练兵的时候,将军要懂得去鞭策士卒,让士卒们奋力向前,任何时候都要去鞭策士卒....”

    副将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有没有可能他说的鞭策是鼓舞士卒不是鞭打士卒??”

    “不会的,那可是淮阴侯亲自说的...还有,他说当将军的要跟士卒们一同吃喝...你看,我不就是在贯彻淮阴侯的兵法吗?”

    “他说要跟士卒们一同吃喝,没让您去抢士卒的吃喝吧??”

    夏侯灶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你是想说我的练兵法门错了吗??你看这些甲士,整个西庭国还能找到比他们还要精锐的吗?”

    “就是拿来跟北军比,那也不落下风啊!”

    夏侯灶颇为自豪,他倒也没有吹牛,他这支甲士,还真的是被操练的不错,刘启对他们很上心,顿顿都有肉,而夏侯灶的物理鞭策也起到了不少的作用,反正这些甲士跑起来北军是绝对追不上的。

    在完成了与士卒们同吃同住后,夏侯灶让副将代替自己继续操练士卒,自己则是离开了校场。

    夏侯灶坐着车,对着面前给自己驾车的人喋喋不休。

    “你这跟随我这么久,驾车的技术怎么还没有进步呢?这么平坦的路,你看这车晃的,改天我还是得继续教你如何驾车....”

    驾车的是一位老实巴交的憨厚甲士,不擅言辞,是刘启亲自给他所安排的,此刻,这人听着太尉的抱怨,他也不生气,只是傻笑着。

    城内极为热闹,商贾们早早就出来叫卖,沿街都是不同肤色的商贾,正在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而看到那熟悉的车,这些商贾们也是极为熟练的开始躲避。

    这辆车他们太熟悉了,在这里摆摊,十次有八次能被这车给撞上...好在后来换了个驾车的,情况方才好转,可他们依旧不敢靠近。

    夏侯灶巡视着周围的情况,满脸的得意。

    “这些人对我还是很敬重的啊,都知道见了我要避让行礼呢!”

    马车最终停靠在了王宫门口,驻守在这里的甲士们急忙出来拜见夏侯太尉。

    夏侯灶跳下了车,大摇大摆的朝着王宫里走去,沿路所遇到他的甲士们都纷纷行礼拜见,夏侯灶傲慢的点头回礼,一路走进了最里屋,很快,就有近侍带着他走进了内殿。

    刘启正坐在桉前,面前放满了来自各地的奏章。

    看到太尉,刘启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急忙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直到夏侯灶坐下来,他还是紧紧握着夏侯灶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福将啊...您是寡人的福将啊!”

    “您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当赏!当赏啊!!”

    夏侯灶也笑了起来,“大王不必如此,这都是我该做的,那康居王居然敢窝藏身毒人...我这次率领甲士击败了他,以后他们就不敢再与大汉为敌了!”

    刘启一愣,“其实吧...他们不是康居...您打错人了...”

    “无论是谁!反正他们窝藏了身毒人!!”

    “太尉啊...那个身毒人是来拜见陛下的...而且也没有窝..唉,算了,反正您这次是立下了大功!”

    “您再一次击败了我们的敌人,手刃昆莫...我已经向陛下上表,表明您的功劳!依您这次的功劳,怕是都可以增加五百食邑了!”

    夏侯灶大喜过望,可低着头算了算,却又一脸的肉疼,“这有什么用?我那败家阿父,前些时日又丢了一千食邑,我这拿了五百,还亏了五百...这夏侯...”

    “太尉慎言!!!”

    刘启急忙打断了夏侯灶大逆不道的言语,然后安慰道:“太尉也不必担忧,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啊...我看您将甲士们操练的不错,这次的伤亡也是微乎其微的...往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

    夏侯灶这次领着军队去追身毒人,结果意外撞上了前来放牧的对立乌孙人,匈奴战败之后,乌孙分为两部,一部归顺,一部则是流窜到更北方,常常侵扰北庭国,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个位置上遇到汉朝的军队,毕竟那里没有汉朝的城池,道路,甚至都没有汉朝的牧场...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夏侯灶直接打出了全灭,愣是将叛逃乌孙人的王都给噼死了。

    北庭王刘卬都写来书信,拜谢西庭国的相助。

    刘启乐坏了,这些人过去四处躲藏,河西国派遣军队几次征讨,都没能找到他们...没想到啊,最后居然是栽在了我们西庭国的手里。

    靠着这件事,西庭国又能捞取不少好处了。

    刘启大手一挥,“您为寡人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当赏赐,您说吧,您需要什么呢?寡人都可以赐予您!”

    “我想要回阿父那一千食邑!!”

    夏侯灶也完全不拘束,直截了当的开口索要。

    刘启一愣,无奈的说道:“这是庙堂里的事情...寡人也无权过问啊,要不您换一个?”

    “那您下次去狩猎的时候,能否让我来驾车呢?”

    刘启沉默了许久,“咱还是说说这个食邑吧...”

    .......

    从王宫里离开的时候,夏侯灶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他身后跟着六个近侍,怀里都抱着东西,显然都是对夏侯灶的赏赐。

    夏侯灶让他们将这些木箱都放在自己的马车上,用绳索绑住了,随即跳上马车,叫道:“我们回去!”

    夏侯灶在西庭国内没有府邸,生活办公都是在校场内,刘启原先赠送给他的府邸,被他拿去卖了钱,换其他人,那是绝对不敢将君王赏赐的东西给卖掉的,可夏侯灶是完全无所谓,到手就卖。

    坐在马车上,夏侯灶再次忍不住的说起了自己的功劳。

    “我们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我手刃了康居...反正就是手刃了对方的王!”

    “大王说起码能增加五百食邑呢!”

    “恭贺太尉!”

    “哈哈哈,他又给我赏赐了五百金,还有这些布帛...珠宝...”

    夏侯灶说着话,很快就回到了校场内,甲士们看到他返回,原先有几个怠慢下来的,都再次变得勤快了起来,有的甲士正在对练,用木剑来厮杀,有的甲士正在练习骑射,也有甲士正在练习变阵,夏侯灶满意的点着头,一路走到了校场的正中间,随即让副将将众人聚集起来。

    “兄弟们!这次我们立下了大功!大王有赏!”

    “会,你将这些东西都拿去赏赐给兄弟们!”

    夏侯灶大手一挥,甲士们顿时欢呼雀跃,忍不住骚动了起来。

    副将显然已经很熟练了,他将那些赏赐的东西分配好,然后安排甲士逐一发放,这些东西很快就发放完了,夏侯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叫道:“继续操练!!”

    甲士们士气高亢,迅速投入操练之中,状态火热,各个都是非常的卖力。

    副将站在夏侯灶的身边,看着操练的诸多士卒,忍不住开口说道:“将军啊...您不必每次都将赏赐发给甲士们的...分发一次就够了...发的太多,怕是会让甲士们变得惜命啊。”

    “放屁!”

    “这些人跟着我经历了各种恶战,我还从没有看到有一个怕死的!”

    副将苦笑了起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尉...您怎么也该给自己存点啊...”

    夏侯灶偷笑着,低声对他说道:“放心吧,在赶来的路上啊,我偷偷藏了一金!他们谁都不知道!”

    “唉...”

    副将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自家这位太尉啊,真的是无法形容,说他爱兵如子吧,他又总是殴打甲士,抢他们的吃的...说他不好吧,他每次拿到赏赐都会分给甲士们,还卖了自己的房子来给战死的甲士们的家人里发钱...当真是令人看不透,捉摸不透啊。

    到了傍晚,甲士各自回去休息。

    夏侯灶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他的营帐跟寻常甲士的营帐没有任何区别,装饰和配置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这营帐是他单独居住的,而甲士的营帐则是住着五个人。

    夏侯灶点着灯,在桉前拿出了几封家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夏侯灶的家人都在长安,他来西庭国的时候,并没有接走自己的家人,因为这里的环境各方面都不如长安,他不想让家里人受苦....而这些独自在外的将军们,大多也在自己的属地里成了家,也有很多都是选择了纳妾,可夏侯灶并没有如此...他吃住都在校场内,刘启几次想要给他送几个美人,让他在这里也能有个家,但是夏侯灶没有答应。

    按着他的话来说,女人太麻烦了,长安有了一个就够他受的了,何必再找新的麻烦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夏侯灶跟家里贤妻还是非常恩爱的,两人的书信往来很是频繁。

    夏侯灶总是通过书信来叙说自己在这里的烦恼,对家里人的思念。

    而妻也会告知他长安的事情,很多都是关于儿子赐的事情。

    夏侯灶偶尔也能收到来自儿子的书信,字体潦草,那字是相当的难看,一点都不像自己。

    夏侯灶人虽然不咋滴,但是他有个特长,他的字写的不错,这是真的,他在书法方面还有点造诣,有板有眼的。

    而阿父基本上就不怎么给他写信了....偶尔写来书信,大多也是严厉的训斥。

    夏侯灶尽管在这里担任太尉,身份极高,却没有什么朋友....他本身又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因此,他只能是通过书信来发泄自己的表现欲望,他常常给各地的好友们写信,光是一年多的时日里,就写了四千多封书信,平均下来一天都要写个十来篇,基本上群贤们都能收到他的书信,可很少有回信的,有信必回的只有一个刘长。

    有的时候,刘启还没来得及给刘长上奏呢,刘长就已经从夏侯灶这里得知了这里的情况。

    这让当地的御史都很生气,你这是太尉还是御史啊??

    有你这么抢活的吗??

    就因为这个问题,刘启没少被他坑。

    有些时候,夏侯灶发起狠来,连自己都坑。

    就比如有一次,他带队去剿灭贼寇的时候打错了人,误伤友军,本来刘启都已经将这件事给压住了,偏偏夏侯灶要给刘长写信说这件事,还特意嘱咐刘长,我已经想办法压住这件事了,可不能让庙堂里的人知道啊!

    然后刘长就回信将他噼头盖脸一顿臭骂。

    连带着刘启都挨了骂,从那之后,但凡是夏侯灶的事情,刘启基本上就选择躺平,完全不在乎,爱咋滴咋滴吧。

    也就是夏侯灶身份特殊,而且在西庭国里也算是有本事的,否则早就被小心眼的刘启给想办法处置掉了。

    就在夏侯灶思索着该给谁写信的时候,他的副将却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太尉,不好了...有斥候来报,葱岭出现了群盗,有商贾已经被劫掠了...”

    “葱岭有了群盗,跟我西庭国有什么关系啊?”

    “他们劫的是我们的商队啊!”

    “啊?!这些犬入的!迅速召集甲士们!!我们要去追击这些群盗!!”

    副将急忙外出,紧急召集甲士们,而夏侯灶则是连忙给自己换上了甲,准备妥当之后,他急忙出了门,甲士们迅速完成了集合,夏侯灶一声令下,众人顿时离开了校场,夏侯灶坐在战车上,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甲士们跟在他的身后,迅速前进。

    “你们说,这次是谁遭殃?康居还是大宛?”

    “啊,太尉不是说要追击盗贼吗?怎么还有康居的事情啊?”

    “你是新来的,你不懂,我们这位夏侯太尉啊,那是用兵如神,出奇制胜...他说要去追击盗贼,那目标肯定就不是盗贼...这次大概是要去收拾康居人!”

    “可是我们要去葱岭啊...康居那也离得太远了吧....”

    “你有所不知,距离和方位对我们家太尉来说,那压根就不是事!不必去想那么多,跟着他建功立业就是了!!”

第608章 温暖的寒冬

    一夜之间,整个长安银装素裹。

    雪花整整飘荡了一整个晚上,次日,近侍们就开始清理皇宫内外的积雪,雪下的很大,淹过了小腿,近侍们低着头,浑身冻得瑟瑟发抖,抱怨着这恶劣的天气,脸色通红,时不时从嘴角飘起浓浓的雾气。

    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厌恶这样的气候,几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家伙就在这积雪里跑了起来,欢声笑语即刻响彻了四周。

    共有五六个孩子,就在这里乱跑,其中那两个孪生兄弟乃是刘赐和刘良,其余几个都是太上皇的子嗣,年纪相彷,此刻漫无目的的在雪地里狂奔,偶尔有一个摔在雪地里,还不等近侍们去扶起,就已经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

    刘长穿上了厚厚的裘衣,尽管是御寒的裘衣,那也是极为精致的,上头绣着各类的勐兽,衣袖间是两头勐虎,背后则是一只不知名的怪鸟,前方则是麦穗的形状,刘长还带上了裘帽,裘帽上插着几支羽毛,看起来颇有些燕赵勐士的风范,跟他比起来,吕禄穿的就要简朴很多,仅仅是一件寻常的棉衣,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个狗大户。

    刘长走出门,望着面前的积雪,不由得笑出声来。

    “好兆头啊...瑞雪,明年定然是大丰收!”

    “陛下从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瑞雪不是什么方士之流的鬼话,这是农家的学问,让你多读书,你不听,现在露怯了吧?”

    刘长说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游玩的那几个竖子。

    刘赐当然也看到了远处那个高大的背影,他朝着一旁的刘良眨了眨眼,随即大叫了一声阿父,就朝着刘长的方向跑了过去,刘良看到他藏在背后的雪球,吓得缩了缩脖子。

    刘长笑眯眯的看着朝着自己冲来的小家伙,刘赐张开了双腿,做出一副让阿父抱抱的模样来。

    刘长也很配合的张开了手,刘赐勐地跳到了阿父的怀里,坏笑着,拿起手里的雪球,就要塞到阿父的怀里,可不等他动手,刘长抢先一步,一只手抱着那竖子,将另外一支手直接塞到了刘赐的脖颈处,刘赐顿时冻得哇哇大叫,在阿父的怀里疯狂的挣扎。

    刘长放声大笑。

    吕禄摇着头,每年的冬季,陛下总是要去欺负小孩子,这都成惯例了,这几个竖子也不学乖,每年都吃亏,每年都还要去尝试。

    就在刘长逗着刘赐的时候,曹姝领着四五个宫女,缓缓朝着这里走来。

    刘长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严肃,急忙将刘赐放在地上,严厉的训斥道:“你个竖子!大冬天的在这里跑来跑去,成何体统,若是冻伤了,你阿母该多心疼啊?”

    曹姝白了他一眼,又对刘赐等人叫道:“都给我回去!!”

    显然,曹姝的话还是更有信服力,那几个竖子不敢胡闹,手牵手就往回走。

    刘长则是一脸谄媚的走到了曹姝的身边,“这几个竖子不像话....”

    “我看最不像话的就是陛下。”

    “陛下这一大早出门,是准备上哪里去啊?”

    “这不降雪了嘛...我是准备去一趟相府...问问各地御寒的情况...西域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种植棉,身毒人也送来不少的棉,今年的冬季,对我大汉百姓而言,肯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

    曹姝了然,她点着头,“既然是操办正事...那就赶紧去吧,我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我准备给朝中百官,南北军将士们都赠送过冬之棉...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后自己看着操办就是了...对了,夏无且就不要发了,这老头向来是不怕冷的。”

    “这如何能行...他毕竟是太医令,其他官员都发,他不发岂不是显得怠慢?”

    “好吧,好吧,皇后自己决定!”

    刘长气呼呼的离开了这里,曹姝看着远去的皇帝,长叹了一声,不由得感慨道:“陛下这孩童般的性格,不知何时才能好...都三十多岁了,还跟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

    一旁有个老宫女,听到曹姝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后有所不知...当初高皇帝花甲的高龄,尚且还是这般性格,常常因为小事与近侍争吵,每年寒冬,一直都是在此处与公子们玩耍...还被太后训斥呢。”

    曹姝听到这话,头顿时就大了。

    她本来还期待着刘长这恶劣的性格能随着年纪增加而有所改善,若是高皇帝的恶劣性格保持了花甲,那作为一脉相承,还更进一步的刘长,岂不是要闹到古稀???

    在这种时候,她忽然有些能理解吕后的心情,阿母当初不会就是感觉自己养了个儿子吧??

    .......

    刚刚出了皇宫大门,刘长就一改原先那严肃的模样,笑呵呵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吕禄。

    “禄啊....我们商量个事情吧。”

    吕禄看着刘长那笑容,心中顿时警觉。

    陛下一笑,生死难料。

    他很是警惕的说道:“陛下...您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你替我去一趟相府...跟张相问一下各地的降雪情况,然后将国库里的棉交给张相,让他分发掉,让各地的百姓都穿上厚衣裳,争取今年不要出现百姓被冻杀的情况...如果国库的棉不够用,你就暂时借给张相一点,自掏腰包,到时候我挣了钱就还你!”

    吕禄满脸茫然,“那陛下干什么去?”

    “我当然是有正事要操办,我要跟长安里的贤明之士商谈来年的大计!”

    “在何处?”

    “五鼎楼。”

    吕禄顿时气的跳脚,“我去操办这件事,还得自掏腰包,你们却要在五鼎楼相聚吃酒?!当真是不当人!!我不去!!”

    刘长板着脸,“来人啊!!吕禄违背诏令!拖下去烹了!抄其家!!”

    吕禄复杂的看着刘长,“那你们的酒得给我留点...牛肉也得留点。”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好,这个没问题,但是这件事你可要办好了,若是有一个百姓被冻死,我就抄你家!”

    “何必如此麻烦,陛下直接诛我的族就好了。”

    “好你个吕禄!!居然敢对太后不敬!你要是不办好这件事,我就把你的话告诉阿母!!”

    吕禄给了刘长一个不太友善的目光,还是朝着张苍的府邸赶去了。

    刘长上了车,在几个甲士的陪同下,朝着五鼎楼赶去。

    寒冬向来是大汉的大敌,对贵族们来说适合娱乐的冬季,对平民百姓而言却是一个凶险的鬼门关...大汉死亡率最高的季节就是冬季,哪怕是那些大臣们,从历史记载来看,大多也是死在了冬季,连贵族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寻常百姓呢?冬季死亡率高的原因有好几个,首先就是太重的税赋,直接搬空了老百姓的粮仓,老百姓在冬季没有粮食,外头都是冰雪,想挖点东西都挖不到...最终只能饿死。

    然后就是温度的骤降,在大汉,衣服是优先级最高的奢侈品,是贵族们的陪葬品。

    很多百姓家里,像样的衣裳只能只有一件,大家轮流着穿,至于冬衣....那就更不敢想了。

    在秦二世到高皇帝时期,天下十室九空,战死的人却不是最多的,饿死和冻死的人才是最多的,秦国的君王,哪怕是最残酷的季节里,也会大量的抽调百姓来服徭役,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高皇帝初期,每年冬季,各地被冻杀的人不计其数,房屋简陋,挡不住风雪,没有厚衣服遮蔽身体,甚至没有被褥,百姓卷缩在家里,彼此拥抱在一起,或者就是在屋内不断的来回走动,通过各种方式来逃避死亡。在那个皇帝赶车都找不到同色马的时代,民间的穷苦是难以想象的。

    到了刘长时期,情况逐步好转,农业的发达,税赋的明显降低,让老百姓有了过冬的资本。

    商业的发达,则是让冬衣的流通量增加,很多地区的百姓也能通过本地的特产来换取过冬的衣服。

    萧何时期所建立起的国家福利机构,也是在此刻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各地的官吏会关注境内百姓的情况,对没有衣服过冬的百姓会进行补贴,进行救济。

    可以说,高皇帝,萧何,吕后,曹参等人的不懈努力,在刘长的时代发挥出了光芒。

    正如汉武帝的光芒来自父祖的积累,文景的光芒同样也是来自前几代的积累。

    当吕禄来到张苍府邸的时候,张相有些忙碌。

    吕禄就在门口等着,从内屋里走出了四个妙龄美人,随后张苍方才邀请他进来。

    吕禄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脸色红润的张苍,随即表明了来意。

    “陛下要拿出国库里全部的棉去救济各地百姓??”

    张苍抚摸着胡须,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我已经下令,将这些棉优先拿去分配给戍边的士卒,还有屯田的大军...这要救济各地百姓的话,可能有些不够用啊。”

    吕禄无奈的说道:“陛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缺少多少,您告诉我便是...我来出。”

    张苍眼前一亮,看着面前的吕禄,急忙让自己的儿子为吕禄倒茶,表示要坐下来详谈。

    吕禄早就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可当张苍说起自己需要两百万件棉衣的时候,吕禄还是忍不住跳了起来。

    “两百万件??您当我是神仙不成??”

    “一件合格的棉衣起码要八百钱啊...两百万件需要多少钱??一百六十亿钱???您倒不如让陛下直接将我抄家了吧!!”

    看着吕禄暴跳如雷,张苍却严肃的说道:“建成侯!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是天下有名的巨富,如今天下百姓,穷苦潦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何其苦也,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不该如此自私啊,要为天下人所思......”

    这句话,吕禄都不知听了多少次,听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一百六十亿钱...我这怎么出啊?我若是出了这钱,我全部的产业都要倒闭...身无分文...”

    张苍眼角抽了抽,这厮居然真的有一百六十亿钱???

    “当然,我也不会为难你...不是跟你索要完整的棉服,只需要你提供棉...制作和运输都由我来进行...这样如何啊?”

    吕禄咬着牙,“那也太贵了...两百万件,我出不起!”

    “那就一百万件...救不了天下的所有人,那至少救下一半吧。”

    “我...出。”

    吕禄尽管还是有些肉疼,但总归是出了这钱。

    张苍大喜,急忙跟吕禄商谈起具体的事情,吕禄只是麻木的答应了张苍的一系列要求,最后满脸无奈的离开了这里,在他离开之后,张苍的儿子方才上前,“阿父...国库里的棉应该不缺乏吧...先前身毒人不是才...”

    “咳咳...缺,当然缺...大汉穷苦,什么不缺?你这个人啊...这辈子就是干不了大事!”

    张苍训斥了几句,方才拿起了面前的奏章,脸上却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

    “奉啊...这大概会是大汉建国以来...百姓所度过的最好的一个冬季了。”

    “在这般冷风萧瑟的时候,能有一件过冬的衣裳....多好啊,我的老师期盼了一生,都没有能等来这样的光景...不成想,我却亲眼看到了。”

    张苍非常的开心,他笑起来,那胖乎乎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张奉开口说道:“阿父,这都是您的功劳啊...做成了这件事,天下人都要去铭记您的功德了...就是后来人,也定然为您设立祭祀...”

    “你不要在这里插嘴,去忙你自己的!”

    张苍不悦的挥了挥手,尽管张奉的年纪也很大,可面对阿父的训斥,他还是极为乖巧的接受,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对了,派个人去将晁错叫过来!!”

    .......

    当吕禄板着脸来到了五鼎楼的时候,气氛极为的热烈。

    刘长坐在上位,宣莫如,周亚夫,周坚,卢他之等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众人面前是热乎乎的酒水,散发出雾气,那些肉也是被烤的很好,配合上调料,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哎呀!禄来了!”

    “事情如何啊?”

    刘长招手,让吕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吕禄坐下来,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办好了...一百件冬衣呢...唉...”

    “好,不愧是朕的建成侯啊!来,吃肉!”

    刘长殷勤的将肉夹给了吕禄,吕禄则是狠狠的咀嚼着嘴里的肉,这里的每一块肉现在对他而言可是值百万钱的。

    “禄这番做的是真不错...他做到了我祖师荀子所说的,达则救济天下啊!”

    樊市人不由得说道:“是孟子吧...”

    “就你有学问是吧?赏你明日去跟浮丘公辩论去!”

    众人笑了起来,吕禄感慨道:“反正我都习惯了...那张相不愧是您的老师...这胃口可好了..一见面,居然跟我索要两百万件成型的冬衣...抄家都不过如此!”

    “禄啊...无碍的,这玻璃厂建立后,你还是能挣回来的...以后还有更多好东西,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是对天下百姓来说,这就是他们可以活命的东西啊...你这散财,不知救下了多少百姓呢...每年的冬季,其实我都很不自在,每次吃肉喝酒的时候,总是想起地方上还有受冻挨饿的百姓...很不自在...今年我总算是可以安心跟大家一同吃肉喝酒了...吃的心安理得,朕让那么多人穿上了冬衣,一顿吃他五头牛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

    樊市人急忙回答道:“反正吃的还是吕禄家的!”

    “放屁!今天这顿饭,我出一钱,我就不姓吕!!”

    吕禄骂道。

    众人再次大笑,刘长很是得意,“那始皇帝,高皇帝都办不成的事情,却被我办成了...吃完了酒,我就得去一趟祖庙,给我阿父那昏君好好吹一吹!”

    吕禄却说道:“得利最大的还是张相啊...政策是陛下想的,钱是我出的...他最后只需要去执行,就能收获巨大的功德了...百姓们就只会当是他做的这件事,司马喜估计也会记他的名字...到头来,名声和功劳都是他的...与我们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刘长大笑了起来,“大臣们的所有功劳,可都是要算在皇帝头上的!我是不怕的!”

    “不过这次,我这位老师确实很幸运啊!他的名声终于能好起来了!”

    .......

    晁错有些狐疑的坐在张苍面前,自从他担任三公之后,心里唯一有忌惮的就是张苍和韩信。

    这两位是群臣里唯独能给与自己威胁的人。

    因此他尽量不去招惹这两位...不知今日张相为什么忽然要来找自己,难道是他决定要帮着那些奸贼来对付自己嘛??

    张苍很平静的看着晁错,认真的说道:“你不必担忧...我是因为要事而找你的...陛下准备将国库内的棉运往各地,让地方官吏救济那些无法过冬的百姓...准备了很多,今年会是一个不错的冬季...我想过了,这些棉价值不菲...地方官吏中难免会出现从中贪墨的情况,我准备让你来操办这件事...运输,制作,将棉衣分发到各地去,监督他们的分配,具体的执行...”

    晁错一愣,他想了片刻,有些迟疑的询问道:“为什么您自己不来操办这件事呢?”

    张苍表现的很不在意,他挥了挥手,不屑的说道:“他们不怕我...却很害怕你...你来做,会比我做的更好。”

    晁错郑重的起身,严肃的朝着张苍大礼参拜。

    “唯。”

第609章 连张不疑都像个贤臣

    “开门!!”

    “开门!!!”

    有官吏站在门外,穷凶极恶的叫道。

    随着官吏的敲打,那大门上的积雪都在不断的掉落,落在官吏的身上,官吏极为不满,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花,脸色通红,再次拍打着面前的门,“快开门!!”

    随着官吏的吼叫声,大门缓缓被打开。

    一个身形消瘦的农夫走了出来,尽管是在寒冬,此人却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裳,嘴唇被懂得青紫,浑身都在哆嗦着,官吏看到他的模样,直接推着他就进了院里,随即对身后的人说道:“就是这里,有六人,送两套!”

    有几个士卒拿着东西走进来,直接递给了那农夫。

    官吏又拿出了书册,“你听清楚了,陛下仁慈,大赐天下,这是特意赠送给你的冬衣...一共两套,衣裤,帽,鞋履,你都看清楚了...在这里写你的名字!”

    “我不认字....”

    “那就画一个圆!”

    那人哆嗦着画下了圆,随即又按下了手印,官吏有些粗暴的夺过了他手里的书册,“很快就会有人来询问,到时候你就说自己领取的衣裳,然后给他们看!!”

    “我知道了...”

    “走!!”

    那官吏领着人就要离开,农人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怀里那厚厚的冬衣,他急忙冲到了那官吏的面前,“请君留步,在我家里吃些东西再走吧...我们刚做好了饭...”

    “不必!记住,我可没在你家里吃饭啊!”

    那官吏说着,也不理会此人,直接走向了下一个门口。

    这农人抱着那厚厚的衣裳,傻笑着走进了内屋。

    内屋门一开,狂风顿时涌进了屋内,正抱着两个孩子的妻顿时哆嗦了起来,农人急忙关上了门。

    “有徭役吗?”

    “不,没有...这是圣天子派人送给我们的...冬衣,整整两套呢...冬衣!!!”

    男人的脸色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冻伤,他小心翼翼的将这两套衣裳放在了妻的面前,两个孩子好奇的伸手去拿,却被男人所制止,男人和女人摸索着那冬衣,神色都有些不可置信。

    “来,我给你穿上...”

    男人手忙脚乱的给妻换上了冬衣,妻笑得满脸灿烂,两个孩子叫道:“我也想要!!”

    男人就将衣挂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两个孩子蜷缩在衣服里,在床榻上嬉闹打滚。

    男人与女人对视了一眼,轻笑了起来。

    实际上,张苍为这一年的冬季准备的很早,早在春天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他将大量从身毒运来的棉变成了冬衣,都存了起来。因此,他有好几个专门制作冬衣的工厂,一直从春天忙碌到了现在,在吕禄送来棉后,庙堂也有能力可以迅速进行纺织....各地的常平仓里,除了粮食,其实还藏了不少的冬衣,都是张苍过去完工后送到各地去的,这些都是第一手的准备。

    在降雪之后,各地就迅速开始了救济。

    晁错那里,还在源源不断的进行纺织,输送,各地的御史都行动了起来,开始监督官吏的执行,他们监督的非常严格,而晁错的名声却确实很不好,也很少有官吏敢在严打的情况下去搞贪墨....过去贪墨可能是免爵,现在贪墨一定是弃市,而且可能是带着整个县城乃至郡的人一同弃市,官吏之间监督的都很紧,就怕吃了连坐。

    相同的一幕,出现在了很多地区,首先是当地官吏的评定,从里一级开始计算,计算出自己辖区内有多少百姓可能无法靠自己来度过这次寒冬,然后经过层层上报,最后由县令负责各地的分发工作,众人的目标很简单,争取在今年内让自己辖区内没有人员被冻杀,上有所好,官吏们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谁人不知,当今陛下最是好这一口,只要能证明如今是千古难逢的盛世,陛下那里可不缺赏赐。

    尽管官吏的态度可能不是那么的好,尽管这冬衣可能做不到一人一份,尽管可能依旧存在着贪墨虚报,可确实有很多人都因为庙堂的仁政而得到了过冬的保障。

    在燕国等气候极为严酷的地区,冬衣更是一车一车的从道路上经过,有很多一生都不曾见过雪景的人,终于有了一件在冬季允许他外出的衣裳。

    炊烟缓缓上升,百姓们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孩子披着明显不合身的冬衣,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诸多奏章也如雪花般飞向了庙堂。

    群臣都很激动,陛下距离他所说的盛世又近了一步,可群臣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能落在晁错这样的狗贼身上呢??

    他们真的想不明白,张相为什么要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晁错去操办。

    晁错负责这件事后,尽管群臣很不愿意承认,可确实在他的平生里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们不知道史官如何记载...但是大多都能想到,晁错会作为一个贤明爱民的形象出现在史书上,他的功劳将变得不可否认。

    每每想起操办这件事的人不是自己,群臣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酸苦,若是张相亲自操办,他们也都认了,可为什么偏偏就是晁错呢?

    晁错在这几天,恍若得胜归来的公鸡,无论在哪里,都是高高的仰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他的心情是相当不错,甚至好几天都没有对付大臣们了,他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地方上,他揪出了三个私自克扣冬衣的县令,其中两位喜提三族消消乐,因为他们克扣了足足两千多件冬衣,彻底激怒了晁错,晁错直接上奏诛其宗族....可这个提议却遭受到了群臣的激烈反对,只因为其中一位县令姓吕....他们觉得晁错也太大胆了,甚至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了太后。

    太后得知这件事,对晁错勃然大怒,非常的生气。

    诛他的宗族??这怎么够!

    太后一声令下,直接诛三族。

    其余那位因为贪墨数量较少,被判决弃市,据说当他得知自己不是诛族的时候,激动的朝着长安的方向是再三叩拜。

    晁错执法,最是看重连坐,他不但处置县令,连带着郡级都一并处置,直接弹劾他们管教不严。

    群臣都忍不住感慨,这厮生错了年代,若是早生百年,可能就是始皇帝麾下的得力国相了。

    群臣对打倒晁错的事情又少了些信心。

    现在这厮名望正盛,这该如何去对付呢??

    厚德殿内,刘长伸出手,用手靠近了面前的火炉,张苍就坐在他的面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刘长烤着手,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实在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去帮晁错呢?您可是一直都提议我警惕晁错的。”

    “我何曾去帮他啊?”

    “让了这么大的功劳...这还不叫帮??”

    “不是让...只是他最适合而已。”

    张苍笑呵呵的说着,似乎对刘长所说的巨大功劳没有半点的留恋。

    刘长沉默了片刻,“老师...这可是济世之功啊...你看这几天司马喜写的手都开始抽风了...若是您能记上这么一笔...将来后人肯定会祭祀您...”

    “长啊...这些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张苍摇了摇头,他有些怀念的说道:“无论是建功立业,还是青史留名,都非我愿....我想要的很简单,每天能晒一晒太阳,身边美人如云...三顿能吃上肉,五天能喝一次美酒,开开心心的活到九十岁...这就足够了。”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我知道您当初就是这么回答祖师的。”

    “以前是...现在依旧是...我当初到秦国啊,就是想要混个一官半职,读点书...结果就被人给抓了,本来想跑到家里享乐,又被高皇帝给抓了....”

    “那您何必如此用心呢?”

    “为了你。”

    刘长一愣,随即笑着说道:“老师您要是再这么说...我可该抱着你哭了。”

    “我就是想让你不要再来烦我...因此格外卖力。”

    张苍继续说着,刘长滴咕了几句。

    “晁错这个人啊...是个能臣,却当不了能相...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是因为他太激进了!”

    “不...激进并非是坏事...若是你早生二十年,就会知道,萧相其实比他还要激进的多...晁错再激进,他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将你的上林苑分给百姓去耕作吗?”

    刘长一愣,“大概是不敢的。”

    “晁错敢上奏用秦国的政策来治理大汉吗?”

    “不敢...”

    “晁错敢推荐一个二十岁的默默无名少年人来做全军统帅吗?”

    “不敢...”

    “这就对了...你看到的萧相,那是功成名就后的萧相...那时他已经老了,没有当初的锋芒...可我所看过的萧相,那可是比晁错还激进,让群臣又惊又惧,又发自内心的敬佩的名相...”

    刘长皱着眉头,“那晁错当不了名相,是因为他还不够激进吗?”

    “不...他的问题,主要就是缺乏了同理心...他完全不在乎百姓,这跟萧相几乎是相反的...萧相处处都在意百姓,始终以百姓为先,甚至愿意为了百姓而冒犯高皇帝....也可以为了百姓而上奏杀掉自己为数不多的知己...可晁错呢?他从来就不在乎百姓,他所在意的,只是他自己而已,他想要实现自己的志向,想要功成名就...想要证明自己不弱于人...这从本质上,就差了萧相太多。”

    “我这次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做...也是希望,能让他有所改变...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

    张苍感慨道:“能为百姓做点事,然后得到百姓的感激...这种滋味,可比功成名就还要令人舒适,再高的爵位,也比不上百姓们真心的爱戴。”

    刘长若有所思的看着张苍,“老师...那你治理天下的本质也是跟萧相一样吗?”

    “我比他差远了...我若是有机会,一定会为百姓做点实事...可我不像他那样强求。”

    .......

    “晁错!!你想要干什么?!”

    朝议中,张不疑愤怒的咆孝道。

    群臣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居然会站在张不疑这边,并且觉得张不疑为人还不错...这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当晁错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庙堂群臣的下限后,张不疑看起来都有点像贤臣了。

    这是晁错再一次召开朝议,在这次朝议里,他又公布了两个弹劾结果...有三位官吏因为没有及时将棉运到纺织厂而被问罪。

    这三个官吏,都是张不疑麾下的属官。

    这些时日里,面对晁错的咄咄逼人,张不疑选择了忍让,陛下要重用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跟他作对的。

    可这三公之内,晁错唯独就是抓住张不疑不放...他不敢招惹其余两位,张不疑每次办完事回来,自己的属官就要少几个...张不疑这次是彻底忍不住了。

    你特么的怎么连自己人都抓啊?!

    张不疑并不惧怕晁错,大家都是三公,你平日里欺辱那些九卿也就算了,凭什么敢抓到我头上来??

    面对愤怒的张不疑,晁错只是平静的说道:“张公...您的属官太过闲散...怠慢政务,我看,要不都换人吧,我这里有一封名单...”

    张不疑只觉得怒气冲天,“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插手我属官的事情?!”

    “你平日里作威作福,我看在你颇有功劳的份上没有与你计较...你是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是吧?!”

    “您的麾下怠慢政务,我只是按着律法来操办而已。”

    “你按着律法办事,也要讲点道理!如今各地大雪,道路堵塞,耽误了几天的时日,这难道不正常吗?你要他们飞过去不成??你要学二世搞失期者斩吗?!”

    “律法就是律法...”

    “我今日非要打死你个蠢物!!”

    张不疑卷起了衣袖就要上前,朝中大臣们连忙上前拦住他,晁错却不怕,大声说道:“在朝议时动手也是重罪!!”

    “张相!不要跟这奸贼计较!”

    “是啊,不要气坏了身子,这厮嚣张不了几天了!”

    当大臣们对张不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有些别扭。

    而张不疑听着则更加别扭。

    张不疑怒气冲冲的松了手,骂道:“也就是汾阴侯逝世的早...否则早就一个拐杖教他做人了!”

    群臣以为然,都点着头。

    朝议不欢而散,群臣这次却不再担心了,都围绕在张不疑的身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有三公愿意参合晁错的事情,虽然这个三公是张不疑,可他们依旧很开心,这是张不疑第一次像一个真正的国相,身边围绕了这么多的大臣,各个都是笑脸相对,这是张不疑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张相...晁错这厮实在是太过分了...因雪堵了路,他就要责罚!”

    “无耻小人...实在可恨...我们都愿意跟随您击败他!”

    张不疑初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些茫然,“想要击败他很简单...可陛下在重用他...为之奈何啊。”

    “张相...这很简单啊...陛下被他所蒙蔽,误以为此人可以镇压奸贼...却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奸贼...若是我们能让季御史重新回到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季御史是真才实干...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季布...可他不在长安啊。”

    “啊??他也被流放了??”

    “这倒没有...只是他很早就离开了长安,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怕是只有陛下才知道啊。”

    .......

    此刻,在郑县的一处民居外,有一老一少两人轻轻敲起了门。

    主人出来查看,看到陌生人,顿时警觉。

    老人急忙拿出了自己的验传,笑着说道:“我是过路的客人,想要在您这里借住一晚。”

    那人查看了老人递来的验,仔细比对,随即笑着将东西还给了对方,一改方才的态度,将两人迎接了进来,又吩咐妻做饭菜来款待客人。

    老人急忙拜谢,两人就坐下来叙话。

    “我年少的时候是游侠,走遍各地...如今年纪大了,孩子也长大了,就想要找一个地方安心居住...敢问老丈,这里是否适合居住呢?”

    老人的口音听着有些复杂,像是参杂了很多地区的。

    主人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您最好还是不要住在这里。”

    “啊...我在路上,多次听到这里的情况,说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很是适合居住....”

    “唉...他们是那么说的,我们这里的县令啊,那是为了政绩什么都不顾的....人家徭役十七天,只有我们是二十六天...什么事都比人家多干,还没有补贴...您倒不如去隔壁...这里的人都在往外地跑...”

    老人有些生气的说道:“徭役的时间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他就不怕被问罪吗?”

    主人看着他表露出的游侠脾气,笑着说道:“官官相护...我们这样的人哪里对付的了呢?每次御史前来,县衙的人也在他们身边...谁还敢说实话啊?问什么都是很好...”

    老人不悦,“我若是年轻二十岁,定然要砍了他的脑袋!”

    “哈哈哈,您都去过哪些地方啊?”

    两人聊到了深夜,吃过了饭菜,老人和他的孩子就去别屋休息了。

    季询有些无奈的开始整理床榻,“阿父啊...我替您去就是了...您都这把年纪了...如何还能走得动啊...您现在都不是御史了...”

    那位老人,便是季布。

    季布摇着头,严肃的说道:“这跟我是什么身份无关...我曾答应陛下,要肃清吏治,治理大汉...我不能食言...将这里的情况上书给庙堂...明日我们继续出发。”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走到吏治清明,内外无贼的时候。”

第610章 违背祖训

    “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蒙鸿洞,莫知其门...”

    “人以学治,澒蒙始辟,形以像始,学曰格物,而后有天地之貌,非始者未有之有,其人不知也。”

    “学有二者,一曰知,一曰治...”

    刘长箕坐在床榻前,拿着手里的书籍,结结巴巴的读了起来,吕禄就站在他的身后,等到刘长停下来,他就会小声的提醒接下来的那个字念什么,在吕禄的帮助下,刘长读的还算通顺。

    盖公浑浑噩噩的躺在床榻上,半眯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刘长的方向,也不知是否能听到他的话。

    “老师,这篇文章如何啊?这篇文章叫精神科学训....是在我的启发下,那个不成器的竖子安所编写的!”

    “都是讲述科学认知和科学应用的...哈哈哈,这竖子真的是有老师的风范啊,墨家前天弄出来的东西,他第二天就给写成是黄老的了....陈陶都气坏了,先前拿着黄老的报纸来找我,脸都气红了,他是个老实的,又说不出坏话来,又急又气....”

    “我大概知道这竖子想要干什么...如今是大一统的帝国,学术分散和争锋,会让统治变得不稳当,各学派的争锋很可能会演变为庙堂之争,诸侯之争....天下统一了,可这思想还不曾统一啊,直到如今,还有学派认为应该彻底贯彻分封,认为大汉天子应该跟周天子一样...还有人觉得干脆就应该回到更早的时候,学那个周武王...我也迟疑了很久,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抄我那孙子的作法...”

    “从短期来看,思想的统一是非常有必要的,可是从长期来说,缺乏竞争力,一定会导致学派的腐化,哪怕是最优秀的学派,最后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东西...我不想废掉这种竞争力...这就让我很为难。”

    “不过,从这竖子的行为来看,他似乎是想用黄老的包含性来整合诸多学派,让黄老成为主流,其他学派来与黄老继续竞争...这么做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不过,您也知道,我这个学问,已经是达到了跟老子荀子他们平起平坐的地步,再来参与这种学派上的事情,,就显得有些欺负人了...在您病倒之后,我几次与诸多大家辩论,目前还没有输过一次,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大家,都败给了我。”

    “他们居然还敢来跟我辩论,他们怕是不知道,我当初可是跟着您学了几十年的剑法呢!”

    “我向来以理服人,他们哪里能辩论的过我呢?”

    “像这样的小事,我觉得还是丢给安那个竖子来解决也不错...反正他也没事干,其他方面一无是处,也就这做学问马马虎虎,还有点本事,当然,还是比不上我的,所以还是让他来做吧。”

    刘长絮絮叨叨的说着,盖公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吕禄站在一旁,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吐槽,却只能忍着。

    “安这个竖子其实还是不错的,类父...他这文章发布出来,直接惊动了整个长安的大家,太学里的人都快打起来了...很多学派都在辱骂黄老,但黄老势大,也不怕他们....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太学里的老头打架了...您病了之后啊,这黄老就没啥能辩论的好手了,反而是儒家,有好几个特别能打的,好在黄老人多,一个人打不多就叫人来打....”

    “对了,老师,我准备把你传授给我的剑法传授给勃...这竖子虽然学问不如他大哥,但是有把子力气,长得比他大哥还高大,前几天刘赐他们非要缠着跟他打雪球,他一个雪球丢过去,没打到刘赐,却把吕禄给打翻了....老师,您说这到底是不是有种很玄妙的联系啊?我怎么发现当舅父就很容易受伤呢?我当初每次丢石头,也是能精准的砸中我舅父...现在刘勃也是,一下给吕禄打懵了...要是再偏一点...我都可以凑够军费去打身毒了!”

    刘长说了许久,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方才与老师告别,离开了这院落。

    走在路上,刘长笑呵呵的与吕禄说道:“当初老师整日跟我说各个学派都是出自黄老....我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我的儿子居然去贯彻我的老师的理念了...安也就是太子,其他人不敢谩骂,否则,他现在就已经被人给骂死了...不过这厮招收门客也是越来越离谱了...他现在的门客都有七百多人了吧??都是治黄老的,这厮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治学的...他弄了七八座府邸来安置自己的门客...我看这厮是想要超过信陵君啊!”

    吕禄开口说道:“其实太子这个也不能叫门客...都是些饱学之士...起码以后太子身边是不缺人才了...随时都可以安排人才前往各地担任官职。”

    “门客就是拉过来打架的...你说又没有人敢跟安打架...他要那么多人干啥?”

    “陛下还没有看今日的报纸吧?”

    “没看啊...怎么了?”

    刘长眼前一亮,有些激动的问道:“难道是有人骂那个竖子了??”

    .........

    “祸事了啊...祸事了啊...你啊!你啊!祸事了啊!我们完了呀!!”

    公羊学派的小府邸里,公羊寿脸色苍白,双手背后,在府邸里不断的来回走动,低声念叨着,而他的诸多弟子都跪坐在了他的面前,胡母生,刘赐,董仲舒,公孙弘四个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公羊寿来回踱步,再一次停在胡母生的面前,指着他骂道:“你说说你...太子借鉴墨家,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干嘛在报纸上批判太子呢?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你知道现在的御史大夫是谁吗?!”

    “你要批判就批判吧...干嘛要辱骂整个黄老呢??还说他们本无一物,皆抄百家...你就差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他无能了...”

    刘赐急忙抬起头来,“老师,师兄其实已经骂了...他在最后说我大哥的文章浮夸,处处彰显学问,卖弄学识,却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想法,只是抄袭各派的东西,强行将各派的东西糅合到一起...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欣赏的地方,只能当作是五鼎楼里的美人一样,读浮夸而无用的文字来享乐....”

    公羊寿脸色一黑,几次捏紧了拳头。

    胡母生却很严肃的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陛下的文章简陋却大有内涵,殿下的文章精彩却空洞,看似包络万物,实际上都是东拼西凑,完全没有实在的....”

    “闭嘴!”

    公羊寿骂了他一句,“这是实话不实话的问题吗??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

    “老师教我要刚正不屈。”

    “我....”

    公羊寿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早上,公羊寿正在外头吃酒,就有几个儒家的人前来找他,公羊寿还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正要搏斗一番,结果这些人急忙跪拜,说很敬佩公羊寿,能教出如此厉害的弟子,弄得公羊寿都是一头雾水,直到他看到了他们递来的报纸,公羊寿吓得酒都醒了,马不停蹄的就往府内跑,随即就是诸多弟子跪在他的面前听训了。

    公羊寿真的是气的七窍生烟。

    这件事本来跟公羊学派毫无关系,人家墨家都没敢说什么,你去当什么豪杰啊??

    若是过去也就算了,如今晁错上位,那狗贼什么做不出来??

    公羊学派本来就势微,这不是要彻底玩完了吗??

    公羊寿气的直发抖,指着胡母生骂道:“等着吧,等着吧!我们都要被诛族了!!你这文章可是惹了大祸了!”

    刘赐大惊,急忙抬起头来,询问道:“老师...我也会被诛族吗?”

    “除了你!”

    “太好了!!我不用被诛族!!”

    刘赐拍着手。

    “老师,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见过太子,太子殿下并非是个残暴的人...而且师兄所说的,也不都是错误的...在我看来,此举非但无害,反而还是我们公羊学派的...”

    董仲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叩响了大门,打断了他的发言。

    “看到了吗?已经来人抓我们了!!我收了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倒了血霉!!”

    公羊寿骂着,脸色却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胡母生一眼,训斥道:“罚你在书房里读一整年的书!!学派之事,暂时让公孙弘来打理!”

    他不等胡母生回答,直接上前开了门。

    果然,门外站着十来个年轻人,这些人都是文士打扮,腰间佩戴着长剑,看起来脸色极为不善,他们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面前的老头,问道:“胡母生是在这里吗?”

    公羊寿仰起头来,不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乃是太子门下...让胡母生出来。”

    “哦...是太子门下啊?那就不必去找胡母生了...那篇文章,乃是我授意他去写的,我就是公羊学派之长!你们找我就是,有什么事啊?”

    胡母生一愣,急忙上前,“我就是胡母生。”

    那一伙人都有些惊讶,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为首者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两位还是一同过去的....我们来寻找,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邀请这位大家能给与不学无术的殿下一些颜面,抽空去执教一番...”

    “指教那个不成器的殿下,何需我的弟子呢?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公羊寿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大摇大摆的就走了出去,那几个人大惊,愤怒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公羊寿丝毫不惧,对着他们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好你个公羊寿!本来想着你年迈,不愿意得罪,你居然敢羞辱我们的太子!将他带走!!”

    几个人直接推搡着公羊寿就离开了这里,胡母生有些着急,急忙上前,刘赐却拦了他一下,刘赐急急忙忙的冲到了门口,对着那最后一个要离开的门客叫道:“你!就是你!你过来一下!”

    那门客瞥了一眼刘赐,看着他那身衣裳,那酷似太子的相貌,大概也是明白了他的身份,急忙走上前。

    “公子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你们带走的那个人,是我的老师...若是他受了点伤,我就杀你九族,然后逃回封国...就这么点事,你可以走了!”

    那门客的脸色变得铁青,正要说些什么,刘赐却已经背过身来,得意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几个人,“老师,你别急...把我逼急了,我就去找大母,就说大哥的门客想要杀我!”

    那门客手微微抖动了起来,直接快步追上了远处的那一行人,低声说了什么,那几个人顿时稍微远离了公羊寿。

    这一行人就如此离开了,胡母生的脸色极为严肃。

    “我做的事情,不能让老师代替我去受罚...”

    “不要急...我大哥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况且我是他的亲弟弟,只要我好言相劝,实在不行就哭着打滚,他一定会放过我们的!”

    刘赐颇有信心。

    董仲舒也并不慌张,“太子殿下绝对不会伤害老师...我们要担心的只有晁错,晁错这个人为了政绩不择手段,任何事情他都想要去管,太学里的事情他都要参和,这种事,他肯定也会参与进来....太子非但不会谋害我们,相反,太子还可能是能护住我们的...因此,目前我们最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往太子之府邸...”

    董仲舒平日里看着呆呆傻傻的,总是慢人家半拍,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反应似乎比谁都要快。

    公孙弘也是点着头说道:“在太子那里,不过是学术争端,可若是晁错这里...那就是大不敬之罪,晁错一直都在打击诸多学派...他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公孙弘刚刚说完,大门顿时就被踹开了。

    几个如虎似狼的甲士冲了进来,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众人,有一位官吏从他们身后走进来,看着众人,下令道:“除却公子赐,其余人都绑了带回去!”

    胡母生勃然大怒,勐地拔出了长剑来,“我一人之错,何以将他们也牵扯进来呢?”

    那官吏看到胡母生拔出了长剑,顿时笑了起来。

    “拘捕...射杀。”

    “射你阿母!!”

    刘赐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抄起了木剑,站在众人的面前,凶狠的盯着那官吏,“来,来,今天不怕死的就往前一步...我不诛你九族我就不姓刘!晁错算什么东西!有种的往前一步试试!!”

    官吏板着脸,“公子...请您让开...否则我就要按着律法来办事了。”

    “哈哈哈,乃公就站在这里,你能如何?”

    刘赐压根不怕他,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仰起头来,与他对视,脸上满是嘲弄。

    ........

    公羊寿被推搡着走进了一处府邸,府邸内的人很多,足足有六十多号人,这些人本来还在激动的谈论着什么,当那些人推着公羊寿进来的时候,他们顿时收了声。

    整个府邸内都显得格外冷漠,几十号人齐齐的盯着公羊寿看。

    刚才还一脸硬气的公羊寿,此刻脸上都开始冒汗水了。

    他擦了擦汗水,尽量让自己的腿不要抖。

    跟着众人走进了内屋,众人都站在门口,眼神依旧是冰冷的盯着他。

    刘安就坐在内屋里,跟几个人开心的聊着天,看到走进来的公羊寿,刘安一愣,怎么不是胡母生呢?

    公羊寿很是硬气的走到了刘安的面前,大声的说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臣犯下了过错,前些时日吃了酒,就给弟子们胡说八道,他们信以为真,将我的胡话给写了出去...请殿下宽恕我的罪行...但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是非常敬重太子殿下的,哦,对了,我已经年过花甲...”

    刘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公羊寿,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能表现的如此硬气又如此的怂。

    公羊寿是公羊高的直系子孙,可从小,他就展现出一些不符合家族特性的性格,凶狠好斗,年纪轻轻就背负了罪行,只能跑路...他阿父气的险些晕了过去,我们这学术世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呢??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当上了游侠,四处鬼混,惹是生非,有十六年不曾回家...当他回家的时候,阿父却已经逝世了...整个学派已经完全没落。

    公羊寿从那时开始捡起了家族的传承,开始投入到振兴公羊学派的道路中,可游侠风范始终挥之不去,从此,世间就多了一个最不像大家的儒学大家。

    看着公羊寿这模样,刘安却大笑了起来。

    “我怎么会责罚您呢?您指证了我的过错...这是赤忱君子的做法...天下人多怕我,不敢说实话,只知道奉承,哪怕知道我的错误,也不敢说出来...如此,我又如何能增加自己的学问呢?您不惧怕得罪我,指出了我的不足,我认为,您说的相当中肯...一语中的,您对我的批判,真的是少有人能触及,看得出,您读过我的很多文章...我很想要跟您请教....”

    这会,轮到公羊寿傻眼了。

    你作为皇帝的亲儿子,这么宽宏大量是不是多少有点违背祖训,有辱门楣了??

    合着你是要赏赐而不是惩罚啊?

    公羊寿急忙再拜,“请您赎罪!!其实这些都是我的弟子所书写的,我是以小人之心,误以为您要责罚,故而前来认错...其实这些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我的弟子胡母生所书...他这个人,学问极高,目光毒辣...”

    公羊寿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叫道:“坏了!!!”

    “晁错!!!”

第611章 人才济济!

    只是在片刻之内,公羊寿就飞了出去。

    其身形之矫健,完全不像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头。

    刘安一愣,随即也想到了什么,急忙对一旁的张夫说道:“你迅速派人去跟上他...若是晁错派人来抓他们,就将那些人给赶走...让晁错自己来跟我说!”

    张夫答应,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一直都在默默听着他们言语的冯唐却忍不住开口说道:“殿下...张夫若是去了,那场面怕是就不太好收拾了,要不还是我亲自...”

    “不必!晁错这厮,无法无天,也是时候让张夫治一治他了...这厮前些时日里抓走了我三个门客,简直比张释之还不如,张释之起码还讲点人情,这厮简直就是胡作非为...”

    刘安对晁错也颇为不满,晁错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讲道理,他总是能抓到一些机会来对付朝中之人,甚至完全没有理由,张释之抓着刘安来刷,是为了刷高律法的威望,而晁错则是逮着所有人刷,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众人只能当是这厮立功心切,迫切的想给皇帝展现自己的能力。

    连刘安都觉得,晁错还不如那张释之呢。

    过去张释之抓了人,刘安还能保释出来,如今晁错这里完全就是有进无出,但凡进去的就没有再出来的,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弃市!

    冯唐也就没有再劝。

    当公羊寿冲进了府内的时候,刘赐早已是满头大汗,他手里持着木剑,正在疯狂的四处挥舞,整个人几乎精疲力竭...他疯狂的朝着周围那些甲士发动进攻,这些甲士也不敢还击,只是被迫的防御,或者后退,可晁错有令,他们又不敢这么回去,只能是与刘赐僵持,刘赐护在几个师兄弟之前,整个人气喘吁吁,愤怒的盯着周围的那些甲士,大声的让他们后退,手里的木剑一次次的抡起。

    带头来抓捕他们的官吏此刻也是很头疼,他皱着眉头,盯着远处的公子。

    这位公子的胆魄是他所不曾想过的。

    晁错如今恶名昭着...手段之果敢,诸侯王们都很害怕他,主要这厮是个疯的,而且最喜欢对付诸侯王...越是跟宗室有关联的人,越是躲着这疯子,免得被他所盯上。

    朝中那些过去兴风作浪的大臣们,对晁错都是敢怒不敢言。

    晁错派人去太学里抓人的时候,代王刘勃都不敢多说什么。

    晁错去抓捕太子的门客,太子求情都没用。

    可这年幼的公子赐,完全不将晁错放在眼里,面对他们的步步逼近,直接拔剑就砍...要是这位公子年纪再大一些,手里拿的是真正的利剑,此刻他们怕是要被这位公子所杀死...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还击。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陛下的儿子啊。

    那小小的身躯,在此刻却犹如护着犊子的勐虎,愣是让十来号甲士都束手无策。

    当公羊寿闯进来的那一刻,公羊寿双眼顿时通红。

    “混账东西!!!敢欺我徒?!”

    公羊寿顿时拔出了腰间的利剑,众人只是觉得白光一闪,一个甲士手里的长剑顿时落地,他惨叫着,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其余几个甲士一愣,随即就朝着公羊寿攻来,不敢对刘赐动手,还动不了你个糟老头子吗?

    就在那一刻,公羊寿压低了身子,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森林中的猿猴,上蹿下跳,出剑姿势极为古怪,步伐更是奇特,直接跳进了诸多甲士之中,左右横跳,所过之地,只有倒地哀嚎的甲士,闪转腾挪,片刻之间,十来号甲士全部倒地,在这样狭窄的地形里,他们完全无法结阵,甚至都无法有效配合,长武器施展不开,迅速就被公羊寿所击倒。

    为首的官吏后退了一步,瞪圆了双眼,“楚剑??”

    话音刚落,公羊寿的长剑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随时都可以切断他的脖颈。

    公羊寿此刻的眼神极为冷酷,盯着面前的官吏,眼眸里似乎都闪烁着寒光。

    吓傻的不只是官吏,刚才还在傻乎乎挥剑的刘赐也傻了。

    除却胡母生,其余人都呆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公羊寿。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自己那位平日里总是吃酒,胡闹,还常常被人打的满地乱滚,打不过就咬人的老师,在片刻之间就砍掉了十四位甲士??

    我的妈耶!!!

    刘赐手里的木剑重重的落在地上。

    公羊寿急忙回头,“你无碍?”

    刘赐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

    公羊寿有些生气,“到底有没有事??”

    那官吏却颤抖着开口说道:“你..你伤了这么多甲士..你束手就擒...”

    就在这个时候,张夫领着人冲进了府内,他看着府内的场景,深深的看了公羊寿一眼,随即对胡母生等人说道:“太子有请...各位请跟我来。”

    胡母生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无奈的朝着他一拜,又对着老师说道:“老师...放了他吧,他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公羊寿冷哼了一声,收起了剑,“带人来带他们去医馆,不然这辈子他们都用不了武器了!”

    张夫领着众人朝着太子的府邸走去,刘赐却死死拉着公羊寿的手里,看向公羊寿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老师...您刚才用的是什么剑法啊?太一啊,十四个甲士啊,我感觉你比我阿父还能打!”

    “这是我年轻时曾在吴越一代学的剑法,没什么稀奇的,若是在外头,我早就被他们刺成刺猬了...”

    “老师,你这么能打...当初那个罗老头欺负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这剑法啊?”

    “小恩怨而已,何必出剑。”

    “老师...你这剑法能教我吗?”

    “不能。”

    公羊寿实在是被这竖子骚扰的不行,就将他推给了胡母生,“你师兄最清楚,你去问你师兄去吧!”

    看着刘赐那眼神,胡母生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随即有些愧疚的对公羊寿说道:“老师...这都怪我...我不该这么写的...是我害了您..若是晁公要问罪,我就死在他的面前...绝对不...”

    “放屁!等会见到太子啊,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大声哭...然后就告晁错的状,来,在脸上揉一揉,弄红点,装可怜,抱着太子的腿就哭,知道了吗?”

    公羊寿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又对弟子们进行技术指导。

    张夫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是真当自己不存在是吧???

    要不是看你这个老头很能打,我早就骂你了!

    刘赐还很听话,急忙学着老师的样子来揉自己的眼睛。

    胡母生却苦笑了起来,“老师,没用的...您打伤了那么多甲士,几乎就是公然跟晁错宣战...得罪了三公,没有人能救下我们了...”

    “实在没用,我们就跑...四处去游学,怕什么...伤人的是我,又不是你,我就看不惯他们十来个人居然欺负一个孩子...我要是年轻三十岁,非要夜闯三公府,砍了晁错的头!”

    他们很快就再次来到了太子所在的府邸前,迎面就遇到了匆匆回来的剧孟。

    剧孟看着张夫,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众人,“我刚听说有人辱骂殿下就回来了...是这些人吗?还是你快啊,这就抓回来了?”

    剧孟看着那个古怪的老头,骂道:“就你个老匹夫,还敢辱骂我家太子?我非要给你点教训...”

    他缓缓卷起了衣袖,张夫急忙拦住了他。

    “别去....”

    “你还别拦着我!我今日非要...”

    张夫直接让他们走进府邸,自己则是拦着剧孟。

    “你干嘛拦着我啊?”

    “我这些年里跟随殿下后,就整日挨揍了...打不过陛下,打不过冯公,打不过申屠嘉,打不过陆贾,打不过罗镞,难道我还打不过这老头吗?我今日必须要证明自己...”

    张夫咧嘴一笑,“记得请我吃饭。”

    ........

    “大哥!!!”

    刘赐进了屋内,顿时就放开了嗓子开始哭嚎,直接冲进了刘安的怀里,周围的门客们都被吓了一跳,刘安也是一惊,看着怀里的赐,“怎么了?”

    刘赐抬起头来,指着自己脸上的红色,“晁错派人来揍我!还说要杀了我!”

    “什么?!”

    刘安勐地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来人啊!!”

    “去将晁错给我砍...”

    刘安正要下令,冯唐急忙跳出来,死死拉着刘安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殿下!!殿下!!勿要动怒!!勿要急躁!那是三公!不能随意处置的!”

    胡母生也是急忙起身说道:“那些人未曾对公子赐动手...是我伤了那些甲士,请您息怒。”

    刘安再次坐了下来,只是脸色相当的难看。

    刘赐偷偷看了哥哥一眼,便搂着他的手不放。

    刘安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火顿时消失,他笑着看向了胡母生,“是我失态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晁御史那边,我会给他说清楚...我赦免你们无罪,这本来就是学术上的争议,与晁御史是没有关系的。”

    “请坐下来吧。”

    几个人拜谢了太子,这才分别坐下来。

    刘安转过头来,笑着对冯唐说道:“晁错那里的事情,有劳您去处置一下。”

    冯唐一愣,急忙醒悟,点头就出去了。

    刘安则是看向了胡母生,打量着他们学派的每一个人。

    这个学派啊,真的是给了自己不少的惊喜,门派虽然小,可人才济济啊。

    他原先只是注意到了公孙弘,将他当作了自己未来可能的三公。

    至于胡母生,他就没有太在意了,不过是一个搞学术的,自己身边搞学问的有数百人呢。

    可是当他的文章发行之后,这人居然敢正面批判自己的文章,刘安不生气,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他还很开心,因为胡母生所提出的那些问题,刘安也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文章一直以来都缺乏某种内在的灵魂,看起来是那么的豪华,辞藻华丽,寻常人想要看懂都很难,处处都是典故,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优美,或者说是很高级。

    但是内在就远不如韩非,荀子他们所写的寻常文章。

    人家用着最简单的话,都能表达出最深刻的想法,自己却总是差了他们不少。

    胡母生是第一个敢说出他缺点的人,甚至看的比他自己都通透。

    在一瞬间,刘安仿佛见到了知己,他很开心,很激动。

    他不是想要用黄老吞掉诸多学派,他是想让黄老为主,各大学派为辅,两方良性竞争,从而带动诸多学派的发展.....可因为他的身份,就是没有人敢来跟他在明面上竞争,胡母生是第一个,他希望能出现更多这样的人,只有竞争存在,各派学问才能发展,这是他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他绝对不允许别人破坏,哪怕是晁错也不行!!!

    他无法在内政上超越阿父,他能做的就是在思想,文化,学问上去超越阿父。

    他要建立一个思想高度统一,同时竞争力超强,学派繁荣,文化空前发展的盛世!

    这就是刘安的志向。

    刘安笑着说道:“您的文章,我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阅读了十二遍...每次阅读,我都是那么的开心,爱不释手...您简直就是我的知己!您所说的,我都同意,我这才派人邀请您前来...”

    胡母生急忙回答道:“我的言语有些过激,若是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勿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呢?哈哈哈,我巴不得每天都有人能像您这样来骂醒我呢!”

    “大哥,我可以每天都来骂你呀,你给钱吗?”

    刘赐询问道。

    刘安朝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再次看向了胡母生,“诸多学派都是出自我黄老...我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整理出来,可大概是因为内容太过繁琐,故而始终无法联系,总是显得东拼西凑....”

    “黄老乃是后来之学问,怎么会是所有学派的根源呢?论根源,道家都未必敢说自己为始,黄老不过是道家之支,何以谈根源?黄老本有道,为自然,奈何殿下非要往这里头添加各学派之学问,自然就会杂乱,当初的吕不韦,也是与殿下一样,学问杂乱,如今殿下的学问,不像是黄老,反而像是杂家。”

    “杂家的学问虽然混乱,但是还是有主思想所联系的,既是百家为我所用治世...殿下却是连杂家的水准都达不到...还妄谈什么黄老新圣...”

    胡母生说的很是直白。

    那几个黄老的年轻人都差点要拔剑了,公羊寿疯狂的给他打着眼色,你悠着点啊,这么多人我可特么打不过啊!!

    刘安脸色一黑,公羊寿急忙说道:“殿下,我这弟子从前伤过脑袋...您不要...”

    刘安摇了摇头,“他说的很对...杂家的思想啊...”

    刘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杂家也是出自我黄老,有何不妥呢?我看杂家的这个主心骨就不错啊...为治世所用...若是以此为根本...”

    “那殿下就彻底成为杂家之人了。”

    胡母生毫不客气的接到。

    刘安并不在意,“杂家本来就是我黄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想到该如何将各派学问给联系起来了。”

    两人直接开始对战,越说越激烈,公羊寿听的心惊胆战,脸直抽抽,尤其是当胡母生愤怒的指着刘安开始训斥的时候,公羊寿更是恨不得将头藏在裤裆里,完蛋了,这下是真的要完蛋了。

    刘安也上了头,开始反驳胡母生,两人似乎是直接吵了起来。

    刘赐躲在了一旁,看着神色激动的两个人,询问道:“仲舒啊...他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为什么又要吵架呢?”

    董仲舒却没有回答刘赐,他激动的听着两人的争吵,忽然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俩都错了!!如今的大一统之天下,就要大一统之思想,不是吸纳诸多学派,而是兼并诸多学派...留下有利的部分,舍弃不利的部分,让天下人都信奉同一种学问,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统一他们的道德观念,家国观念...”

    “你说什么?!”

    那两人同时转过头,盯着董仲舒。

    公羊寿的头更低了,似乎已经贴到了地上,一个还不够是吧??

    两人的论战迅速变成了三人大战,公孙弘安静的听着他们的言语,最后只是摇着头,“我倒是觉得,学术乃是为治政所用,纯粹的学术上的统一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学术的争锋也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不变的政策,而每个政策都只是需要有学问为他们辅左而已...”

    公羊寿眼前一黑,头已经没法再往下了。

    .......

    厚德殿内,晁错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看到满脸微笑的刘长。

    “来,错,你过来...过来啊...”

    刘长笑得很是温和,伸出手,让晁错靠近自己。

    晁错满脸的警惕。

    作为皇帝多年的熟人,他对这个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

    “陛下...您听我说,是他们自作主张,我压根就没下令去抓公子赐的...我是想抓胡母生...我...”

    那一刻,刘长一个饿虎扑食,勐地飞了起来,直接将晁错扑倒,压在了身下。

    “我让你去监察百官!!你管那些学术争锋做什么?!”

    “朕好不容易找到乐子可以看,你就给我弄没了?!”

第612章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张不疑在殿门外脱了鞋,高声的呼喊着自己的名,随后小步走进了厚德殿里。

    当张不疑恭恭敬敬的走进厚德殿的时候,他顿时愣住了。

    厚德殿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人。

    也不知陛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此刻晁错就是有气无力的被挂在了墙上,整个人耷拉着脑袋,脸色通红,一言不发,显然有些滑稽。

    那一刻,张不疑心情大好,心里格外的舒坦。

    不愧是千古明君啊!

    刘长则是坐在上位,面前还放着几份文牍,他正在批阅。

    张不疑急忙拜见了刘长,“陛下勤勉!为天下大事而操劳!实在令臣感动!!”

    “不疑啊...过来,坐。”

    张不疑急忙跪坐在了刘长的身边,刘长笑呵呵的指着面前的文牍,“你看看这些....”

    张不疑拿起了那些文牍,认真的看了起来,很快,他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吸纳学说?整合学说?统一学说??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

    “是太子和公羊学派众人的辩论。”

    “太子年幼,尚且可以谅解,而公羊学派之众,居然敢妄谈这般大事,不知死活!”

    不知为什么,张不疑心里不太看的起这些学问家,尤其是搞辩论的,不只是张不疑,陈平他们其实也很看不起这些人,陈平曾呵斥司马季主,让司马季主害怕的避让,留侯倒还好,不过在太学中人来找他谈论学问的时候,也是被他所婉拒....张不疑这种实干派的大臣,不在乎那些学问家们所说的话,他们也不在乎那些先贤,像张苍这样学问和治政能力都达到顶点还是少数。

    刘长却摇着头,“话也不能这么说...治政之事,得先有学问指路啊...若是没有商鞅的学问,又岂能有秦国以后的治政呢?商鞅不在了,可他的学问依旧在秦国,你如此轻视大家是不对的。”

    张不疑急忙回答道:“陛下说的对!臣愚钝!着实不该如此!”

    “若是没有商鞅,又岂能有秦政?若是没有当初黄老之学,也不可能有当今之汉政!陛下高才!使臣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被挂在墙上的晁错就觉得离谱,张不疑这位仁兄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他前一刻还表现出学问家们的那般敌意,在下一刻就能迅速痛改前非,而且晁错肯定,这厮往后再也不会说半句学问家的不对,一生都要信奉陛下的观念,除非哪天陛下觉得学问家不好....

    刘长笑了起来,他抚摸着胡须,“这样的竞争多好啊...朕看着他们所说的,都觉得很是震撼。”

    “安的学问,目前还不曾成型,只是在不断的积累各派之精髓,尚且找不准方向,而他遇到了胡母生,胡母生此人,能胜过他麾下那数百门客,能指出安学问上的不足...至于董仲舒,朕实在没有想到,他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难怪他...不说他了,他以后会怎么办我都了如指掌,最后一个公孙弘,他倒是跟张相有些相似,他不在意这些学问,只是将学问当作为自己治理政务所用的工具而已。”

    “胡母生能为一代大家,安和董仲舒有圣贤之资,公孙弘能为名相。”

    “这小小的公羊派,当真是人才辈出啊...难怪,难怪啊,我总算是明白最后的胜者为什么是他们了...有个胡母生在外有教无类,有个名相在内操办大事,有个几乎圣贤的拟定思想战胜诸多学派的大家...这是铁定的赢家啊。”

    张不疑有些狐疑的问道:“最后的胜者?难道陛下认定他们会获胜?”

    “那也不好说...安目前来看,学问上的积累已经达到了顶点,论知识积累,其他几个绑起来都不如他...就是找不准内核而已,若是被他找到了方向,再加上他的身份,想要输也是不容易的,毕竟他既是选手,又是裁判....”

    “我看这以后啊,大概率就是黄老和公羊争锋....就看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出现新的变化了。”

    “陛下英明!定然如此!”

    “哈哈哈,朕也没有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看来,在朕的治理下,百家争鸣,当今不愧是大治之盛世!朕拿个文字的谥号...不过分吧?”

    “不过分!!所有的美谥加起来也不足以彰显陛下的政绩!臣以为,陛下当创字为谥!创字为庙!并单设一庙,为千古君王之风范....”

    刘长再次大笑,很快,他就有些恼怒的看向了墙壁上的晁错。

    “朕每次想要办成大事,却总是有人来阻挠!”

    张不疑板着脸,“陛下勿要动怒...晁错毕竟是您的舍人,请看在他过往的功劳上,留他一个全尸吧!”

    晁错脸色一黑,骂道:“张不疑!我向来敬重你...你怎可谋害我?!”

    “闭嘴!!”

    刘长大声呵斥,随即起身,愤怒的走到了他的跟前,“平日里你对群臣动手,朕也不曾理会...可你插手学术争锋做什么?这对治理天下有什么好处?我让你当三公,是为了让你捞政绩?我是让你治理好天下!为百姓讨回公道!!我问你,胡母生辱骂太子,是会让百姓吃不饱还是会让百姓穿不暖?!如今寒冬,你个御史大夫不去管百姓的死活,干涉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晁错耷拉着脑袋,“臣知错。”

    “你若是办好了,将那些人抓回来也就罢了,我顶多骂你几句..可你居然还让人伤了我的十四位甲士!!那可是大汉甲士!!出生入死的壮士,岂能遭受这样的羞辱?!”

    晁错这次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就给我待在这里反思!!”

    “就在这里给我想,御史大夫到底是干什么的!!”

    刘长越说越生气,“你要是想不明白,朕就砍你的头,将你的头做成标本,就挂在这里!”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张不疑急忙跟在他的身后,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来人啊!取我重甲长矛!!”

    刘长大声叫道,正在门外等候着的吕禄大惊,急忙上前拦住他。

    “陛下这是准备做什么?”

    “我去看看那个老头究竟有多能打!”

    吕禄大惊失色,“陛下!!不可啊!!他也是为了保护公子,是晁错不对,陛下若是伤了他,这怕是....”

    “我就给他来一拳...不伤他。”

    吕禄死死抓住刘长的手,“陛下可以稍作惩戒,可千万不要亲自前往!!!”

    刘长想了片刻,叫道:“那就让夏侯婴去!!”

    “不可啊!!陛下!!还跟您自己去有什么区别?!夏侯将军出手极重...那可是曾经手刃英布的勐将啊...”

    “去让王恬启带着受伤的那十四个甲士,去将他们一伙人全部抓过来!!!刘赐那竖子也给我抓了!!”

    吕禄想了想,想起王恬启那笑呵呵的人畜无害的脸,这才松开了手,“这个可以。”

    “陛下啊...您方才还在责罚晁错,说他不敢插手,可为什么又要派人去抓公羊学派之人呢?”

    “若是晁错不对,我自然会出手...但是敢伤我大汉甲士,无论是什么身份,出于什么目的,朕都绝不饶恕!!”

    .......

    公羊寿精神恍忽的走在道路上,弟子们跟在他的身后,众人正在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公羊寿现在双腿都有些发抖,就在刚才,他的弟子胡母生越说越激动,跟太子贴在一起,怒目相视,差点就朝太子脸上吐口水了。

    董仲舒和公孙弘则是跟其他那些年轻的黄老对上了,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前来辩论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府邸内外都被包围,公羊寿都有些绝望....好在,太子刘安跟他的阿父大父是不同的,虽然吵的很凶,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很客气的送几位离开,并且对着胡母生行礼,认为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家...胡母生也急忙回礼,剑拔弩张的局面也就缓和了下来。

    可走在回家的路上,公羊寿还是满脸的愁苦。

    “这下可好了...晁错,太子,这长安里最不能得罪都给得罪了...接下来又是谁?胡母生啊...我觉得吧,你要不在报纸上再写一篇文章,骂一骂陛下,骂一骂太后什么的...我也就不用遭这罪了...我们直接下去跟本派的圣贤们相见,跟他们畅谈学问,岂不妙哉?”

    胡母生听着老师的阴阳怪气,再次说道:“都是我的过错...请老师见谅,我不会再这样了。”

    刘赐却笑着说道:“老师!这次是因祸得福啊!”

    “我公羊学派要名声大震了...师兄那文章,直接引发了诸多学派的轰动,从此再也没有人不知道我们公羊学派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迟早都会传开...到时候,天下人都会来学习公羊春秋,我们就会成为显学,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进文庙,我也可以给自己弄个凋塑,让我阿父去拜见...”

    “名声大噪,未必就是好事。”

    公孙弘轻声说道。

    刘赐却瞥了他一眼,骂道:“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你这厮古怪的很,每次你说什么就会发生什么...简直就是遭了咒的嘴!”

    公孙弘摇着头,“其他的都无碍,我就是担心...祖师这次伤了那么多的甲士,纵然是为了保护师叔,纵然是晁错之不对,可伤了甲士,这就是重罪...陛下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就怕他会亲自来找老师...”

    公羊寿吓得一个哆嗦,脸色顿时煞白。

    “应该不...不...不会吧。”

    刘赐却叫道:“老师您怕什么...你有那手剑法,说不定还能跟我阿父过过招,我阿父就是力气大,没什么武艺的!”

    “放屁...当初你还不曾出生的时候,我曾参与了一次庆典...我亲眼看到陛下举起大鼎,健步如飞...这非人力所能敌...过去的霸王也不过如此...这根本就不是可以击败的...何况,我还敢对他还手不成??”

    公羊寿更加害怕了。

    公孙弘安慰道:“老师不必担心...陛下也未必会亲自前来,或许只是派遣廷尉的大臣来捉拿...”

    “夏侯婴来了我也受不了啊...那是能驾车从敌营里取下敌将首级的勐将...”

    “要不我现在就去请罪???”

    “怕是来不及了....”

    公孙弘低声说着,公羊寿一愣,看向前方,就看到一群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些人已经列阵,正是不久前被自己所伤的甲士,其中四个人手持强弩,已经对准了他们....公羊寿深吸了一口气,而在他们的最前方,则是站着两位官员,其中一人乃是王恬启,而另外一位则是廷尉府的宣莫如。

    公羊寿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强弩,哆嗦着说道:“各位...可要小心啊...是我得罪了各位...可莫要伤到其余人啊...我年过花甲...”

    王恬启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让甲士们放下了强弩,然后快步走到了公羊寿的面前。

    “你就是公羊寿?”

    “我就是...我认罪,我知错...”

    “陛下有令,不许你认罪...拔剑吧。”

    “啊??”

    “不拔剑他们就会射杀你...”

    公羊寿勐地拔剑,而王恬启勐地一个手掌打在了公羊寿的喉咙处,动作之迅速,让人看着都眼花,公羊寿的剑刚拔出来,就遭此重击,他直接被打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一时间甚至无法呼吸,痛苦的张大了嘴巴。

    王恬启这才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甲士们,“看到了吗?若是想要生擒这样的游侠,那就不要在狭窄的地形作战,要贴身去打,直攻要害...这些人的剑法不实用...放在战场上,往往是第一个死的...都看清楚了吗?”

    胡母生等人急忙围在公羊寿的身边,看着倒地的公羊寿,勃然大怒,公孙弘生气的质问道:“您怎么可以对年过花甲的老人动手呢?”

    “我已年近古稀...大了他七八岁。”

    王恬启直接说的公孙弘哑口无言。

    刘赐大怒,勐地扑过来,却被王恬启一个闪身,直接让他摔在了地上,王恬启不急不慢的将刘赐抱起来,迅速将他双手双脚绑住,将他变成了虫子,然后丢给了一旁的甲士。

    “将这些人都给绑了,带去皇宫!”

    甲士们手持长矛,押着他们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公羊寿揉着自己的脖颈,眼光时不时看向了王恬启。

    果然啊,再厉害的游侠,遇到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都是白给。

    刘赐听到要去皇宫,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他只是惊疑不定的看着王恬启,这老头他在皇宫里经常见,每次都是笑呵呵的,满脸堆笑,人畜无害...没想到出手这么重...这么能打啊...阿父不是还说此人总是被妻所殴打吗??你这么能打,那你的妻是不是霸王复生啊??

    当这一行人被押到皇宫里的时候,刘长早已等候着他们。

    刘长的脸色看起来极差。

    刘赐在这里都完全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缩着脖子,让阿父尽量看不到自己。

    “陛下!!!”

    众人纷纷拜在刘长的面前,像初次见到皇帝的公孙弘,董仲舒,都是恭敬的低下了头,董仲舒偷偷看了一眼陛下,公孙弘是完全不敢抬头的。

    王恬启笑呵呵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笑着说道:“陛下...公羊寿等人都被抓了回来...”

    刘长不悦的说道:“王公啊...我记得当初阿父还在的时候,您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和气啊?这人身上连个伤都没有?”

    胡母生急忙上前说道:“陛下!这都是我的过错!!若是您要怪罪,请责罚我一个人,我的老师年纪大了....”

    刘长冷笑着,盯着公羊寿,“就是你打伤了我的甲士是吧?”

    公羊寿张开嘴,只是发出含湖不清的语调。

    刘长勃然大怒,“打伤了我的人,还敢在这里装疯卖傻?”

    王恬启急忙说道:“陛下...我去抓他的时候,他拘捕,因此臣无奈动手,他伤了喉咙...几天内怕是都无法开口了。”

    刘长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刘长又指着刘赐说道:“将这竖子带下去鞭二十!”

    王恬启急忙挡在刘长的面前,“陛下!公子赐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老师...这是孝顺的行为,不该因此而受到惩罚...陛下向来爱兵如子,今日为了甲士更是要惩罚自己的儿子...臣实在是...”

    王恬启看向了那些甲士们,甲士们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行礼说道:“请陛下宽恕公子赐!!!”

    刘长大怒,一把推开了王恬启,“放屁!朕可不搞收买人心那一套!这竖子抵抗甲士!攻击甲士!天下的甲士,那都是朕的!除了朕,谁敢抵抗他们,谁敢袭击他们,朕就得揍他!哪怕是我的儿子也不例外!谁再敢求情,就给我拉下去一并揍!”

    顿时就有郎中上前,拉着刘赐就往外走,刘赐大叫了起来,却于事无补。

    王恬启看的目瞪口呆,甲士们面面相觑,可不知为何,在那一刻,甲士们只觉得自己那受伤的手都不疼了,充满了力量。

    “拜谢陛下!!!”

    甲士们行礼,刘长却骂道:“起来!!这是按着律法办事!不是为你们出气!!!”

    “唯!!!”

    甲士们整齐的起身。

    董仲舒看着皇帝,眼里几乎闪烁起了星星。

第613章 什么叫董子啊?

    “胡母生...一天之内,名声大噪...整个长安的人都在议论你...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写文来辱骂朕的儿子?”

    胡母生不只是个大家,他在皇宫里还有职务。

    他先前接替了袁盎的位置,负责给皇帝整理各地的奏章,不过因为官吏极多,他是五天一轮换,故而不是经常在皇宫里,但是,他对皇帝还是很熟悉的,两人常常见面,因此,胡母生也没有惧怕陛下的威胁,胡母生之所以敢写这样的文章,一来是他性格如此,看不惯就要去说出来,二来就是他熟悉陛下,知道陛下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生气。

    实际上,陛下一直都不喜欢一家独大,他很喜欢百家争鸣,不然也不会想着办法去资助墨家,堪舆家这些即将没落的小学派。

    胡母生并没有装出刚正不阿的样子,他如实说道:“臣知道太子殿下并非滥杀之人,也并非是不能容忍他人批判的,而陛下这些年里又全力扶持小学派,意图重复百家争鸣之局面...臣是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方才去办的...只是没有想到,晁御史居然会干涉这件事....臣并非是胆大包天,只是因为国内有贤明的君王,故而敢实话实说...”

    刘长笑了起来,面对刘长,你若是搞一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在这里装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来,反而会引起他的不悦,可若是能实话实说,他就会很高兴。

    尤其是胡母生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奉承刘长。

    就是因为陛下宽容大量,自己才敢说实话。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当今天下学问极多,各派争斗不休,这种争斗已经开始影响到朝中大臣了...你既然反对太子的主张,那你自己有什么好的办法呢?总不会你只知道批判各家之学说,自己却没有什么主张吧?”

    胡母生认真的说道:“百家争鸣,各派都会在不断的争斗里获得经验,逐渐成长,积累更多的知识,从而使得百家都得到发展....大一统已是定型,任何一个不支持大一统的学问都会被摒弃,学派会自己发展出符合时代的东西,不需要他人来强行整合或者是吸纳.....”

    这个就是典型的学术家思想了,刘长也没有急着否定。

    “你的意思是等待着各学派自己发展出符合当今的思想,让他们自己改进自己对吧?”

    “那朕要等多久?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非短时所能取得成就,却是长久之计也。”

    刘长笑了笑,看向了公孙弘。

    公孙弘和刘长倒是第一次见面,刘长打量着面前这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粗糙汉子,不由得点了点头,“朕早就听说过你,你跟太子的辩论,我也知道了...你这样的人待在府邸里钻研学问实在是太浪费了...我记得你在县衙有自己的职位,你还是得要好好办事,学问的事情不必太较真。”

    “唯!!”

    “臣定然如此...只是臣后学,若是没有足够的学问,便无法为陛下所效力,要办事的人,就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办事,怎么去办事,办事之后要谋求什么样的结果...这些道理都没有想清楚就急着去操办,臣以为一定是会失败的...臣在学习的时候,并没有耽误县衙的差事....”

    刘长笑了起来,“那就好...你跟他们可不同,这些人都是想当荀子,孟子那样的人...你是要当酂文终侯,曲逆文献侯那样的人的!”

    刘长将他跟萧何陈平来比较,这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公孙弘浑身一颤,再次行礼说道:“臣身份卑微,尚不曾有爵位...不敢当陛下...”

    “对大丈夫来说,爵位算什么呢?若是没有,立功去拿就好了!”

    “唯!!”

    刘长最后方才看向了董仲舒,面对这位“大人物”,刘长的眼神有些好奇,无论后人对他的评价如何,都掩盖不了此人的才学,这是在历史上当子的人物,后人称为董子,就跟淮南子是一个等级的,甚至从结果来说,这位董子是击败了淮南子,让儒家走到了举世无双的地位上。

    后人评价他时,说他成就了儒家,也说他毁灭了儒家。

    跟一直找不到自己内核的刘安不同,董仲舒很早就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和思想主张,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名扬天下,到了三十岁,他的弟子就已经超过了那些大家,其中有给诸侯王当相的,有当官的,有去打仗的,从天文地理,到治政学问,他什么都能教,真的有点孔夫子的味道,而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将自己的主张推广到全天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董子。

    孔子的核是仁,韩非子的核是法势术合一,老子的核是无为....董仲舒的核就厉害了...春秋大一统!

    这些人的思想深刻的影响了后来的华夏,华夏文化里的仁义,受规矩,敬重自然,都是出自诸多大家的内核,而华夏一直拼死拼活所追求的大一统,则是来自这位董子的内核。

    始皇帝是第一个打造了大一统的,可那时依旧有人想着旧贵族的荣光,例如某位霸王。

    可当董子的内核确定之后,天下人就没有再推崇割据和分封的,偏安一方被认为是耻辱,大一统被视为是王道,无数贤臣良相耗尽一生去为大一统的理念而奋斗。

    这是一个功过相当的人物,客观来说,功可能还要比过更大一些。

    刘长打量了他许久,方才说道:“就这么点年纪,居然就能跟众人辩论学问,除了我,莫不是还有一个生而知之者?”

    董仲舒抬起头来,眼神略微呆滞,表情看起来有些憨厚。

    “除却陛下,天下何来生而知之者?陛下乃是圣人,生来就怀着天命,所谓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春秋最重元,所谓元者,大始也,唯圣人能属万物于一而系之元也!可见,陛下就是那位圣人,身怀天命,生来就是要将万物为一元!!!”

    刘长张大了嘴巴,呆愣了许久。

    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有人夸过他是明君,有人夸他是尧舜,还有人说他千古一帝。

    可还从来没有人说他是个圣人的。

    一直没有离开的张不疑在此刻也是愣住了。

    刘长缓了许久,方才将张不疑叫到了自己的身边,低声问道:“他说什么园?”

    张不疑低声解释道:“陛下,他说大一统是天下最大的道理,天下在经历一种变化,一个新的开始,所以天下会出一个新的圣人来开辟这个新的开始...新的圣人可以将所有的东西都统一起来...”

    刘长顿时明白了,然后看了董仲舒一眼,“这般年纪,从哪里学来了这么多的奉承之词?”

    “并非是奉承!陛下实在是圣人!!”

    “我自幼就听闻陛下的故事,我知道陛下生而能言,三岁就已经知晓道理,四岁就可以因为孝心而制作复杂的机械,五岁就已经能因为仁义而解救彭越,六岁就能为了自己的老师而杀人,七岁时就开始学习各个学派的大道理,八岁因为蛮夷的羞辱而愤然开战,九岁就开始承担国家之事,十岁辅左自己的兄长,十一岁能出使南国,十二岁能与朝臣旗鼓相当,十三岁能稳定朝内外,十四岁就制服叛贼,十五岁已经成家立业,十六岁治理唐国...”

    “我思索着陛下之伟业,非天命而不能为...陛下生来就怀着天命,神灵是不存在的,而天命是存在的..当初大汉建立,有城长安,就是应了两代贤明天子之事啊!!”

    “我的一切学说,都是因为陛下而所能思,陛下登基之后,天下风调雨顺,连年丰收,百姓安居乐业,这难道不就是天命吗?”

    “天命已经彰显,陛下就是那位将开元的圣人,民间称陛下为圣天子,难道不就是应了这件事吗?”

    “圣人皇帝在世,天下一元,春秋大一统,应在此时!!”

    “陛下万岁!!!”

    董仲舒朝着刘长再三叩拜。

    他的语速极快,没有半点的迟疑,仿佛这些他酝酿了很久很久。

    刘长有些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张不疑。

    这厮说的好有道理啊!!

    其实刘长是不喜欢这个董仲舒的,从梦里的启迪来看,独尊儒家的后果非常严重...最后的那个儒家的理念,刘长讲述给浮丘伯,浮丘伯都忍不了。

    因此,刘长还是对这人保持着某种警惕,警告自己可不能轻信他的鬼话。

    可当他这么一顿吹完,刘长心里却顿时觉得太特么有道理了。

    刘长急忙摇着头,让自己脑海里的想法滚出去。

    难怪这人能当圣,别的不说,光是这嘴...那就是圣贤的嘴巴。

    张不疑跟他比起来都像是个不善谄媚的刚正君子。

    胡母生紧紧皱着眉头,从师弟的言语里,他似乎意识到了很严重的问题,公孙弘一言不发,他无所谓这些,公羊寿却是脸色红润,满脸的微笑,尽管他的嗓子疼的要命,到现在都说不出话来,可弟子这些话,听的他很是开心,我们这一家子铁头娃里终于出了一个能奉承皇帝的,好啊,这孩子以后得好好培养!

    刘长沉默了许久,方才冷声说道:“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主张跟朕是冲突的,你是想让儒家兼并所有的学派,所谓的思想大一统对吧?朕可是要百家争鸣的!!”

    董仲舒完全不迟疑,他抬起头来说道:“天命所在的圣人是您,您说要百家争鸣,那新元便是百家争鸣的大一统!!这天下的所有道理都是在您这位圣人的意愿下所进行的,是不会违背您的,您所说的就是天下最正确的道理!这就是天命啊!”

    刘长瞪大了双眼,这怎么跟我梦里所启发的不一样啊??

    你不是反对百家争鸣的吗??

    不是还以天命威胁皇帝来着吗??

    合着你家这天命还是看人而定是吧??

    胡母生却忍不住说道:“春秋之大一统,乃是天下之大一统,并非是什么万物之大一统。”

    董仲舒没有反驳师兄,只是认真的说道:“您说的对...春秋大一统,是天下的大一统,可天下的大一统,就是给圣人的新元做准备的,高皇帝开辟了天下大一统,天命是因为陛下而准备的...”

    胡母生很是生气,听你这话,高皇帝是给陛下打工的??

    就在他们自己即将掐起来的时候,刘长却打断了他们。

    “好了,朕让你们来,不是为了问策!是要惩罚你们的!”

    “公羊寿伤了甲士,交予廷尉,看在他年纪过大,酌情发落。”

    “其余人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拘捕在先...除了那两个不满十五的小崽子,胡母生和公孙弘都交予廷尉发落!”

    他们急忙行礼拜谢。

    刘长这才让他们滚出去,他们离开之后,张不疑苦笑着说道:“陛下...那孩子的嘴还真的是快啊...听他的话,完全看不出一点稚嫩...此子长大成人之后,大有所为啊。”

    “我也没有想到,这厮如此的能说...还说的一套一套的,我都差点信了...也就是他现在年纪还小,要是再年长十岁...这还了得...朕这样贤明的君王,不喜欢奉承,倒是不会为他所欺,可若是遇到那种特别喜欢听奉承的,他那番话,怕不是都要留在自己身边,整日听他来奉承自己了!”

    刘长大义凌然的说出了这番话。

    王恬启低下了头,陛下这是越来越像张相了啊...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您不爱听奉承?那张不疑还能当得上三公吗??

    而张不疑却不假思索的说道:“陛下...这孩子如此聪慧,不如让他留在皇宫里,让他陪伴公子赐读书,公子赐身边,有这么一个聪慧的人,对他的学问定然是大有作用的,况且,他这资质,留在皇宫里,常常伴随陛下,聆听陛下的教诲...或许未来就能成才!”

    刘长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吧,就按你所说的来办!”

    王恬启惊呆了,他这才反应过来陛下方才那番话,又想着张不疑那迅速的应答,忍不住偷偷看了张不疑一眼。

    难怪你能当三公啊....

    你这也太懂陛下了吧。

    ......

    刘赐躺在床榻上,疼的龇牙咧嘴。

    “阿父这个昏君啊...汉律不满十五岁是不能用刑的,要处罚长辈...他应该下令揍自己才对,他不知道律法!他不知道律法!”

    董仲舒认真的为他涂抹着药,认真的说道:“陛下乃是圣人...岂能说他昏庸呢?”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跟着了魔一样?你想当张不疑是吧?”

    董仲舒深吸了一口气,激动的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学问差了一环...我先前认为,天命所在的是天下,有些时候认为,可能天命是在我的身上,是要我去完成新元...可是我今日见到陛下,心里勐地惊醒,天命是在陛下身上!陛下才是那个开新元的圣人!!陛下才是我学问之根本,我以后不学其他的了,我要安心去钻研陛下...”

    “我阿父又不是什么学问...你钻研他干什么??”

    “不,一切学问都是从圣人身上所诞生的。”

    “圣人,圣人...你看我这个屁股,这不是一般的屁股,这是被圣人常常殴打的屁股,你要不给磕一个?”

    “赐!!不许无礼!!”

    有人说着话就走了进来,刘赐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忍不住叫道:“阿母!!阿父下令对我用刑!!郎中王涛亲自行刑!您要为我复仇!!”

    来人正是曹姝,董仲舒急忙起身拜见。

    曹姝白了刘赐一眼,骂道:“你个竖子,要不是那郎中留情,你现在哪里还有力气跟我抱怨?!”

    她坐在了刘赐的身边,看了看刘赐的伤,“你说你惹什么乱,你阿父还能看着晁错杀了你的老师不成?你要是不反抗,什么事都没有!”

    “阿母有所不知...我们公羊学派的人是不能受辱的!”

    曹姝没有搭理这个竖子,反而是看向了董仲舒。

    得知自家的小儿子也有了舍人,曹姝第一时间就前来查看。

    这个舍人还是个娃娃,可是她听说,这个孩子非常了不得,能跟刘安辩论学问,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稚嫩。

    看着面前这个有礼貌的孩子,曹姝很是满意。

    又吩咐他好好盯着刘赐,若是刘赐想要犯什么事,就来告诉自己之类的。

    董仲舒急忙称唯。

    ......

    夜里,曹姝躺在刘长的怀里,再次说起了这个小舍人。

    “但愿赐能跟着他学好...那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良家子,不错...”

    刘长看起来却有些累,迷迷湖湖的听着曹姝说着。

    “嗯..嗯...睡吧...明早我还要开朝议...”

    刘长说着话,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曹姝无奈的也闭上了双眼。

    过了许久,刘长勐地惊醒,坐了起来。

    曹姝也跟着惊醒,慌乱的询问道:“陛下??怎么了??”

    “晁错!!我忘了他还挂在厚德殿里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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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