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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隐情

    李先槐随即道:“……纪家祖上是贩卖茶叶起家,到了他们太爷那代出了个都转运盐司副使,从此才富庶起来。纪家从官之人不多,有一个捐出来的府同知。但几代为皇商,经通州运河,南北贸易,其富庶的程度着实吓人。他们那个太夫人如今是掌舵人,我看是个聪明的,这些年纪家凡事都不冒头,反倒越做越大……”

    “这个纪尧倒也算个人物,不过被身家给拖累了。和他们家老太太背地里不通气儿,暗地做了许多老太太不知道的事。”说到这儿李先槐嘿嘿笑了两声,“世子爷还记得原来那个皇商罗家吗?他们家那个长子罗泰。您曾经在六合酒楼看到他,您泼他一身茶的那个?”

    叶限想了想。当年他十岁刚回燕京一年,和高家的表兄出门游玩,在六合酒楼里小坐过。有个长相清秀,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因小事和他表兄起了争执,他嫌此人太吵,泼了他一杯滚烫的热茶。这年轻人被烫得大叫,扬言要他出不了酒楼。他们身后的侍卫才指了指叶限跟他说:“这位是长兴候世子爷。”又指了表兄:“礼部尚书高大人长孙。”

    这位声称自己是罗家长子罗泰的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再被侍卫冷冷地看了一眼,吓得跪下磕头求饶。

    “小丑一样的东西。”叶限并不在意,“和顾锦朝表兄有什么关系?”

    李先槐就回答道:“他们家老太太肯定不知道,这个纪少爷一直和罗泰有往来。老太太为商刚正,从不克扣手底下的人,也不赚昧良心的钱。这个罗家恰好相反,老太太厌恶他们到极点。也一直不要家里的人与罗家往来……不过人家纪少爷有次赏花会,和罗泰认识了。违背老太太的意愿一直和罗泰来往着。”

    叶限看着李先槐:“……你挑重点的说。”

    李先槐挠挠头:“我去打听的时候,他们罗家那个罗泰的随侍说了许多。想给您说清楚些……他和罗泰往来倒是不要紧,那罗泰是个什么样的人。走马斗鹰也就算了,又常去些勾栏教坊类的地方。哪有不带上这位纪少爷的……不过这纪少爷也不是真的沉溺于此,随他去了一两次就没去了。”

    他声音压低了些:“纪尧只点艺妓作陪,洁身自好……但是这罗泰心思也多啊,早想着拉纪尧下水了。就搁纪尧酒里下了东西,纪尧就把那个才十四岁的艺妓破身了。随后纪尧就不再和罗公子来往,他却不知道那艺妓因此有孕,被罗泰找了个院子养下来,打算以后用这孩子拿捏纪尧……”

    叶限听得眼皮一跳。人总有少不更事的时候。没犯下大错倒也无妨……不过这个纪尧确实也不聪明,就算是情动破了人家的身,怎么还敢留下孩子给人家拿捏?顾锦朝以后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该怎么是好?这样的人娶了顾锦朝,以后她能好过吗!

    叶限深吸一口气:“你打听的事都属实吗?”

    李先槐看了一眼世子爷,他这还是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话。李先槐看上去大老粗的样子,心里比谁都明白,世子爷这么关系顾大小姐的事,原先还特地赶路去看她,要是他心里没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说:“奴才买通了罗泰的随侍打听的。也许这个随侍的话不全对……”

    叶限随即说道:“无风不起浪,你把这个艺妓找到,让她私底下去和纪家对峙。”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地传出去。“一定要私底下,看纪家究竟对这个孩子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就知道真假了。”不仅能知道此事的真假,他还能知道纪家对顾锦朝的态度。要是他们敢不管不顾把这件事瞒下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去迎娶顾锦朝,这个纪家顾锦朝不嫁也罢。

    叶限又想了想,又道:“快进腊月了,我也好久没去见长姐了。替我准备了东西,我们明天就去拜访顾家。”

    这事一定要和顾锦朝说清楚。他不能让她所托非人。

    叶限心里又有些迟疑,如果顾锦朝不嫁给纪尧。以她的名声,又能嫁给哪个好的世家子弟呢?

    以如今的情形来看。这个纪家最多能荣耀二十年,除非中途没落,不然肯定会受到打压。官商势力做大,对于朝廷来说是不好的。所以罗家在太爷那代之后迅速衰落,反倒是保全自己的好办法。纪家老太太是聪明的,知道财不露白,但是纪家再这么做下去,迟早会出事。

    士农工商,老太太有点看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毕竟眼界不够宽。

    而大兴顾家,冯氏这几天则频频找锦朝过来说话,言中大有此事已定之意:“……眼见着你要是和纪二公子定亲,五月除服就要嫁过去了。祖母这时候多和你说说话,免得你嫁了之后我想得慌。你要是嫁妆上有什么不足的,大可和我老婆子说了,我得多给你些添箱。”

    冯氏笑着和锦朝说了。顾德昭那份财产收益归到了顾家,顾家也因此宽裕了许多。她是怕顾锦朝母亲死得早,嫁妆什么的没打点好,到时候她出嫁也不好看,那丢的还不是顾家的脸。

    顾锦朝笑了笑:“祖母不用担心此事,我没什么缺的。”冯氏似乎已经有了把这事定下来的打算,让顾锦朝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该屈从于现实,嫁给纪尧。但是她心里始终有疙瘩解不开。

    永阳伯四小姐对她对的笑容,和她孩子的脸,还有纪尧淡漠的眼神。这些都挥之不去。

    不过冯氏突然问起母亲嫁妆的事,倒是让顾锦朝心里一紧。

    她是不过问还好,等自己出嫁的时候,嫁妆直接就出了顾家门。但是冯氏要是过问起来,母亲留下的嫁妆可实在不少。她出嫁,冯氏有不过问嫁妆的吗?

    这是隐晦地跟她提一声,她的嫁妆冯氏是要过目的。

    锦朝旋即笑了笑:“母亲的嫁妆,我原是打算给锦荣留下一半的。若是事情定下来了,也把册子给您看看。”她来给冯氏看,总比冯氏自己想些有的没的比较好。

    冯氏嗯了一声。纪氏是通州纪家的女儿,这嫁妆焉能有不丰厚的道理。平日里顾锦朝的吃穿用度虽然都不显眼,但是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比别的庶女多,也没见哪个吃穿差的。可见她母亲嫁妆丰厚,但是究竟有多少,冯氏却不知道。

    顾锦朝随后告退回了妍绣堂,对佟妈妈说:“我的私库,母亲的嫁妆原先都是清点过的。你再清点一次上了册子,母亲的嫁妆一分为二,要给荣哥儿留下。”她想了想,道,“金银楼的账面不算在里面。”

    金银楼账面上流通的银子数额大,这部分钱她以后再给荣哥儿,他现在还小。

    佟妈妈应诺,带了识字的采芙和白芸去清点东西。

    锦朝刚坐下不久,就有小丫头过来通传说,长兴候世子爷来访了,去了五夫人的院子。

    他说过他腊月会过来,顾锦朝想起了。但是此时年岁终,正是要忙的时候。

    他应该是来看五夫人的吧,五夫人的孩子还有三月就要临盆了。

    顾锦朝打发小丫头下去。闲着无事,她就给五夫人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袄。她坐在火炉旁边,针黹摆在大炕上,由青蒲帮她配线,绣五蝠献寿的图案,蝙蝠尾巴上打了小小的络子,十分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雨竹偷摸进来了。

    “小姐,世子爷说有话想和您说,现在在西跨院倒座房外头,派了小厮过来传话……”

    顾锦朝放下手里结好的络子,皱了皱眉:“他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原先偷摸来见她也就算了,毕竟是为了他父亲的事。如今她是快要定亲的人了,可不能私下见他。

    雨竹又道:“世子爷说了,他跟五夫人说是要问你养兰草的事,叫您别怕。”

    顾锦朝哭笑不得,换了衣服去西跨院倒座房。

    叶限正站在挂着冰棱的庑廊下面,看着外面小雪纷纷。顾锦朝远远出现,她走得很慢,穿着斗篷。

    她带了经常跟着她的丫头青蒲。

    顾锦朝走到庑廊下,青蒲收了伞。

    她向叶限行礼问安,帽兜都没有摘下来。

    叶限背着手看着她良久。外面下着雪,世界格外安静。

    他不说话,突然伸手帮她摘了帽兜,顾锦朝措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叶限。他这是做什么?

    叶限顿了顿道:“你斗篷不合身,帽兜好大,我看不见你的眼睛。”不等顾锦朝说什么,他随即就道,“我听说你要和纪尧定亲了?”

    他长得高,当然看不清了。顾锦朝腹诽,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和纪尧定亲了?他来找自己,难不成就是为了定亲这事,这关他什么事!顾锦朝就道:“表舅问这个做什么?”

    叶限觉得顾锦朝没有不愿意的意思,但是她很平静,好像要定亲的根本就不是她一样。他顿了顿道:“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的,现在我要和你说清楚。定亲的事暂且缓一缓,这个纪尧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先弄清楚了再说。免得你嫁过去后受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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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门

    纪尧有什么事她不知道的?叶限为什么来告诉她这些?

    叶限继续说:“你这个表哥……在外面有个孩子。我还没完全把事情弄清楚,但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他顿了顿,缓缓道,“是意外生子,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这事若他真是做了,那你根本不必嫁给他……”

    叶限看着她,他等着她说话。

    纪尧在外面有个孩子?顾锦朝并不知道,在她的记忆中,纪尧和永阳伯四小姐一直是伉俪情深的。但是叶限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她曾经听到外祖母和纪尧说过话,那时候纪尧已经和永阳伯四小姐成亲三年了。外祖母在书房里压低声音怒骂他行事不干净,说他对不起纪家。还说这事永阳伯家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顾锦朝那时候还正疑惑,但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要说最奇怪的事,就是纪家拱手让了罗家三河的运河通运权。罗家商行在三河一家独大。

    顾锦朝不知道这事和叶限所说之事有什么关系,但因为这件事,纪家运河商行元气大伤。

    但是纪尧那样的人,身侧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怎么会在外面留下孩子呢?顾锦朝是不肯相信的,她低声问道:“世子爷这么说,此事可是有依据的?”

    叶限叹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信。你知道通州还有个罗家吗?你这个二表哥曾经和罗家长子交好,罗泰曾带他去过教坊。那时候他被罗家长子拉下水了,和一个十四岁的艺妓有私。我正派了人去找这个艺妓出来,她一直被罗泰藏着。你且等她去纪家对峙,对峙之后就知道了。”

    这个女子要是一直落在罗泰手里,以后他指不定要用此人做出什么事来。他许罗家一点好处。让罗泰把这个人让出来,别以后害了顾锦朝。

    罗家……纪尧怎么会和罗泰往来呢!

    顾锦朝不由得想起罗泰死的时候,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她觉得纪尧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但是别人说这话她可以不信。可是和她说这些的是叶限!是以后的兵部尚书,陈家都畏惧他三分的叶限!他手底下那些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

    顾锦朝握紧手。随即道:“你去调查过纪家的事,为什么?”

    叶限沉默了一下。当时他听说顾锦朝要和纪尧定亲,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愤怒。连长兴侯府幕僚的事都没管,赶紧让李先槐去调查纪家的事,怕她所托非人。

    他轻描淡写道:“我这不是欠你一个大恩情吗。你放心,你的事我都会留心着,不让你被人害了去。”

    顾锦朝笑了笑:“那谢谢您了,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让李先槐找那个女子去纪家。这些事纪家老太太一直被蒙在鼓里,且看她怎么处理吧。她要是继续瞒下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人家,你是千万嫁不得的!”

    顾锦朝行了福礼道:“多谢世子爷了,这些事锦朝自知道处理。还请世子爷避讳着比较好。至于你欠我的恩情,这就算还完了……您可不要再记挂这个恩情了。”

    她毕竟是待嫁之身,一直和叶限往来实在不好。

    她说完又戴起斗篷的帽兜,和擎着伞的青蒲一起走出了庑廊。

    叶限哼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自己欠她恩情,又不是她欠自己恩情。她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名义上是她表舅,她害怕别人说三道四不成!

    他正望着顾锦朝离去的方向静默,旁突然有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低声道:“世子爷,有人跟着咱们过来了……”

    叶限问:“谁的胆子这么大?”

    “似乎是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咱们要怎么办?”

    长姐果然是不放心他,还派了丫头跟着。

    叶限淡淡道:“……随她去吧。”

    侍卫应诺,随即替叶限擎着伞,护着他消失在了庑廊之下。

    西跨院里,五夫人听了丫头的回话,吓得脸色都白了,低声问她:“你可看清楚了。世子爷……伸手为堂小姐摘了帽?”

    小丫头点点头:“奴婢隔得近,看得真真的。”

    叶氏突然想到那天。也是叶限来拜访她,在冯氏的院子里和顾锦朝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似乎十分熟络……她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他平日里任性妄为也就算了,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他可是长兴候府的世子爷!

    叶氏想起自己当年想嫁给顾五爷的时候,长兴侯府和高家上下的反对,就差点没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孝顺了。还是当初尚且在世的外祖母来劝的:“姝姐儿嫁去顾家,别的不说,凭她的身份至少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又何必强求呢。”

    果然她嫁到顾家之后,顾家上上下下没人敢给她一个红脸,连一向严厉的冯氏都对她赞不绝口。

    但她不过是要嫁出去的嫡女。叶限可是以后要袭承爵位的人,怎么可能和顾锦朝有牵连!

    她该如何是好……叶氏有些不知所措。

    她最后只能吩咐小丫头,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后加以利用,那可是不得了的。

    她觉得自己也该找叶限来好好说说。

    顾锦朝回到妍绣堂后就在书房里写信。叶限说的是一回事,但她自然是信任外祖母的,这事的缘由要给外祖母说清楚,毕竟这事不仅牵扯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罗家。

    ……也不知道叶限是怎么让罗泰把人交给他的。

    她想到前世三河的罗家商行。难不成……前世罗泰用这个孩子要挟纪家,让纪家交出了三河的通运权?所以前世这件事才被压下来,没有人知道。但是纪尧为什么会和罗泰混到一起?外祖母一向对他寄予厚望,要是她知道纪尧做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会怎样的生气……

    顾锦朝叹了口气,让徐妈妈把信给罗永平,快马送去通州。

    但是马再快,却也赶不上叶限的速度快。他已经找到了这个女子,派人送她上了一辆马车,让人送她去纪家。马车嘚嘚停在纪家门口,便有侍卫去递了名帖,自称是江南吴氏的人,来拜访纪吴氏的。

    江南吴氏是纪吴氏的祖籍,这些年少有来往。

    纪吴氏正在和宋氏商量聘礼的事,这聘礼得给得十足十的多、好才行。正说是用一尊赤金的弥勒佛像打头好,还是用和田玉的观音像打头好,就有丫头过来通传。

    纪吴氏还觉得奇怪,这不是逢年过节,吴家怎么会派人到燕京来拜访她?

    不过既然有吴氏的名帖,应该也是有说法的,她还是决定在花厅见此人。

    她喝了口茶,却见进来的是一名年轻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抱着个孩子。这年轻妇人十六、七的年纪,长得我见犹怜,一双黑幽幽的杏眼宛如含着烟波般妩媚。头发梳了普通的圆髻,簪两朵红绉纱绢花,一点油金耳坠儿,穿了一身并不合身的宝蓝樱花纹滚边缎面褙子。盈盈行了礼:“奴家赵氏,特地来向老夫人请安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

    纪吴氏皱了皱眉,这女子虽然做妇人打扮,却自称奴家。看上去实在不是个正经的,她们吴家怎么说也是江南大族,这女子是从哪儿来的?

    她淡淡问道:“你们递了吴氏的拜帖,可是从吴家来的?”

    女子抬手整颊边青丝,苦笑道:“若不是有吴家的拜帖,奴家可还进不了纪家的门那。奴家这是万般无奈了,才会抱着孩子找回来的。”她让婆子把孩子递给她,逗着孩子道,“第一次见曾祖,快给曾祖请安。”孩子才两岁大,茫然地抓着女子的手指,小声地喊,“娘亲……”

    纪吴氏看着这个赵氏,皱紧了眉:“姑娘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什么野孩子都要往我纪家带不成?你说清了,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她威严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伏在赵氏怀里的孩子,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确实有几分相熟,像淳哥儿……纪吴氏心里一惊,难不成是纪昀留在外面的孩子?

    赵氏却抱着孩子跪下来,轻声道:“奴家三年前曾与纪家二公子有一段露水情缘,因此才有了平顺。本来这两年奴才带着平顺,也过得尚可……要不是撑不下去了,也不会带着孩子上门来。”说着便小声地啜泣起来,“不求老夫人留下奴家,只求您给这孩子一口饭吃,别让他饿死了……”

    孩子抓着赵氏的衣襟,不肯离开她的怀抱,又茫然地喊:“娘亲……”这赵氏却生生把孩子推开,说:“去你曾祖膝前,平顺要乖。”

    纪吴氏气得额头青筋都蹦出来了,“你给我说清楚,这孩子是谁的!是纪尧的?”

    要说是纪粲,甚至是纪昀,她都相信。但是纪尧是她一手调教的长孙,以后是要继承纪家的,怎么可能在外面留下这么个孩子。

    纪尧可马上就要和顾锦朝定亲了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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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甘

    纪吴氏回到书房之后,重重地喘了口气,那赵氏将纪尧如何和她相识,如何有私的事说了一遍。还说事毕之后,纪尧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她因此有了身子,不忍打了孩子,才自己带着孩子找地方住了下来。

    宋妈妈担忧地看着纪吴氏,她想上前扶她。

    纪吴氏一把拂开她的手,低声道:“去……去把二少爷给我叫过来!”

    她要问清楚,纪尧真的干过这些浑事!他还想当成什么都没做过,再去娶锦朝回来!

    纪尧在涉仙楼被宋妈妈叫过来,见宋妈妈脸色严肃,还有些疑惑:“宋妈妈,何事这么紧急……”他想到了顾锦朝,有点担忧,“难不成是锦朝表妹那边……”

    宋妈妈低声叹息:“二少爷,您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等一下太夫人问您话,您可不要忤逆她,一切都好好的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纪尧皱了皱眉:“宋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妈妈顿了顿道:“二少爷,您在外面……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

    纪尧刚进书房,便被纪吴氏厉声喝道:“你跪下!”

    无风不起浪,纪吴氏知道,要不是确有其事,这个赵氏不可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纪尧咬紧了嘴唇,沉默不语。

    纪吴氏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直着身子十分倔强的孙子,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他从小就这么犟。她的声音寒冰般冷:“我问你,你是不是和罗泰交好?”

    纪尧的表情反倒十分平静:“是,三年前有过。”

    纪吴氏冷笑:“你倒是坦诚了。那你好好说清楚吧。你和罗泰一起,是不是整日正事不做,走马斗鹰。往那勾栏教坊的地方凑,还和人家教坊的姑娘有私。留下了孩子?”纪吴氏却突然明白了,继续道,“难怪,我说双陆牌九色子这些东西,你从来没接触过,却玩得无师自通……”她连连点头,笑着说,“这是早背着我这个老婆子。和罗泰勾结了啊!你怎么会去找罗泰那样不成器的东西!”

    纪尧在听到宋妈妈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当年的事藏不住了,他也不打算藏。

    当年他确实做了错事,但是不包括孩子。

    他再怎么糊涂,都不至于在外面留下孩子。

    纪尧静静道:“那时候我十五岁……您第一次问我,想不想娶锦朝表妹。我说不愿意,您的脸就沉下来。我第一次知道您的意愿,您想让我娶她,那个时候我心里很不舒服。锦朝表妹是您的外孙女,难不成我就不是您的外孙了?我很不甘心……但不是我找上罗泰的。是他来找我的。”

    他笑了笑:“我又想起您平日不要我们和罗家的人交集,我那时候极力想反抗您,才和罗泰有了来往……但我心里明白。从来没碰过那些女子。直到有一次,罗泰在我的酒里放了东西,就是那一次……”

    他还没有说完,纪吴氏一个耳刮子抽到了他脸上。

    纪尧被打得偏过脸,迅速浮起红痕。

    纪吴氏觉得自己心肝儿疼。她忘了物极必反,她对纪尧管得狠了,他就是只兔子也会被自己逼急了。但是这是什么理由……他不想娶顾锦朝,就和罗泰混到一起了?

    他究竟是想报复谁,他自己?还是她这个做祖母的?

    纪吴氏一生强硬的人。此刻却老泪纵横:“你就不是个东西……你、你马上就要和你表妹定亲了,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你外头还有个孩子!要不是人家找上门,你是不是准备瞒一辈子啊!”

    纪尧闭上眼不说话。他嘴唇苍白。

    这都是他做过的,他认错!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五岁,根本不懂得分辨是非。他是被纪吴氏逼急了,同样是纪家的子孙,纪昀可以读书,纪粲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他呢?他要背负整个纪家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她承担顾锦朝的婚事,帮她弥补教养顾锦朝的过错?

    他只是太不甘心了!

    过了好久,纪尧才开口说:“祖母,当时我虽然和那女子有私……却根本没有留下子嗣。我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放了把柄给罗泰抓。您要相信我,这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纪吴氏气得笑起来:“那孩子……长得和你小时候相似,你还敢说不是你的?”

    纪吴氏让宋妈妈把孩子抱进来。

    孩子不停地挣扎着说要娘亲,也不要宋妈妈抱,哭得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全是泪水。

    纪尧看着这孩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轮廓,顿时说不出话来。

    纪吴氏低声道:“刚看着这孩子,我还觉得像淳哥儿,以为是纪昀留在外面的,却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以后是要支撑纪家的,这一家老小——”

    纪吴氏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喘不过气般停顿。

    过了好久,她才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错。”

    她一生强势,也用这么标准去要求她的长孙。要是她更懂得变通,也许根本不会有这个结果……

    纪尧深吸了口气。随后才低声道:“祖母,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孙儿的错,怎么能怪到您身上……”

    纪吴氏却摆了摆手,好像刚才用尽了她的力气,她只能道:“你先下去……”

    她一直觉得对纪尧严厉,那是为了他好,如今看来自己却是错得太过。她的纪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不敢确定了……朝姐儿让她养成那样,纪尧如今又……

    纪尧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纪吴氏一眼,才往书房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听见纪吴氏的话:“……你先去和永阳伯夫人说一声,定亲的事,暂且放下来。”

    纪尧闭了闭眼睛。才低声应了诺。

    纪吴氏跟宋妈妈说:“那个赵氏,既然找上纪家了,也不能就此放她离开。孩子先让老大媳妇看着。就说是从吴家送来寄养的孩子。那赵氏送到我身边来。”

    宋妈妈听吩咐后也随即去做了,纪吴氏一个人在书房里。掩面低声哭起来。

    从纪太爷逝世之后,她就没有这么伤心欲绝过。两个最疼爱的孩子都让她教养得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她是最想他们好的人……朝姐儿该怎么办?纪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孩子,以后又该怎么办?

    那孩子交到大舅母手上,宋妈妈和宋氏说了这孩子的身份,宋氏也是脸色苍白:“这孩子……真是尧哥儿的……”

    宋妈妈点点头:“别人问起,您就说是吴家送过来寄养的。太夫人吩咐,这事不能传出去。”

    大舅母自然知道。但是纪尧可是她的儿子,是她看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腌臜事出来!她喃喃道:“这孩子也不太像话……都要娶他表妹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由想起纪尧来跟她说要娶顾锦朝时,笑得十分灿烂的样子。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

    宋妈妈也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回了东跨院。

    纪吴氏刚接到顾锦朝加急送过来的信,锦朝在其中把缘由说清楚了,更说到了这个赵氏和罗家的牵扯,纪吴氏看完了这封信,随手放在炕桌上,望着槅扇外的天沉思。

    宋妈妈进门之后见纪吴氏沉思不语。有些疑惑:“太夫人,您这是……”

    纪吴氏指了指那封信,让她自己来看。

    宋妈妈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纪吴氏道:“这个孩子。恐怕真不能怪纪尧……他当时应该是有所防备的,不过他年少不懂,这让女子有孕的法子多得是,他是中了罗泰的计了……”吃亏就吃亏在风月场上,纪尧不懂这些东西。

    宋妈妈收了信,又问道:“既是如此,那您也不要太责怪二少爷了。以奴婢之见,这孩子不如当成没有过,别人也不知道这事。表小姐的亲事也不要耽搁了……”

    纪吴氏苦笑:“你想得太简单了,这门亲事恐怕不能定下来了。”

    宋妈妈觉得疑惑:“您不是一直盼望二少爷娶表小姐吗?”

    纪吴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淡淡道:“且先不说纪尧,你看朝姐儿这封信里。有没有半点对纪尧有情的意思?我反倒觉得她心里是不想嫁的,不过是我的意愿,再加上顾家的意愿,她不能拒绝罢了。我是不想强求这孩子的……你再想想这信是怎么来的,朝姐儿一个闺阁小姐,纪尧连我都瞒得住,怎么可能会让朝姐儿知道了去?”

    宋妈妈望向纪吴氏。

    纪吴氏继续道:“这后面肯定还有个人。罗泰想用这孩子来威胁我们,怎么会轻易放手让赵氏抱着孩子到我们这儿来找说法。但是这个人做到了。吴家远在江南,即便有人知道吴家是我的外家,他们的名帖又是谁可以轻易拿到的?赵氏一个名伶而已,哪里来的吴家名帖。”

    “如果此人是想针对纪家,为什么不大张旗鼓闹上门来,而是找了赵氏偷偷上门。这个人又为什么把这些事告诉朝姐儿?你再仔细想想,这人是不是处处维护着朝姐儿?”

    宋妈妈一想果然如此,又十分不解:“那此人是谁……怎的要护着表小姐?”

    纪吴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有这样一个人护着朝姐儿,实在不简单。朝姐儿越发懂事成熟,瞒着我的事也不少,至少她在信里完全没提到此人是谁……里面的水太深,我老婆子是看不懂了。”

    纪吴氏又望着跳动的烛火,淡淡道:“瞒着这些事让朝姐儿嫁过来,她该怎么办呢,如何对那个孩子……我一向是对纪尧放心的,出了这样的事,我却不敢确定了。他原先厌恶朝姐儿到那种程度,娶了她之后真的会对她好?若是性格不合,两人岂不是还要闹出诸多事来。”

    她这一生都太过强势了,总是用自己觉得好的方式来对孩子。她不想再干涉纪尧的亲事,也不想强求两人成亲了。这一切且看纪尧会怎么做吧,她只能把自己该做的做了。

    ……她毕竟是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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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作罢

    纪尧听了宋妈妈的传话,一时静默。

    他也不知道如果锦朝嫁过来,他该如何面对她,或者让她面对这个孩子。

    但是……这事情究竟有谁在背后,谁在帮锦朝做这些?

    他原先想娶顾锦朝,除了觉得娶了她似乎也不差。更多的是想顺应,顺应了祖母的意思,顺应锦朝的生活。他觉得什么安松淮王瓒之流娶了她是害她,那他自己呢?

    他出过这样的事,娶她又不是害了她吗?她虽然没有说介意,但是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纪尧看着槅扇外的大雪,他静静地想了很久。

    锦朝对他并没有多余的感情,他能感觉到,但他原以为两人相处着,渐渐的就能好了。但是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还能如常的面对她?想到祖母那个伤心失望的样子,他心里也十分难受。当初他厌恶顾锦朝到如此地步,借着去三河管理田庄之际,和罗泰私下往来,犯下这等错处……他心里更不确定的是……自己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顾锦朝对他的疏远,让他觉得不甘心呢?

    他原先这么讨厌她,那情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想到那个孩子稚嫩的脸上满是泪水,纪尧闭上眼睛。

    到了晚上,他才去找了纪吴氏。

    纪吴氏跟他说:“……你打算暂且缓下这门亲事也好,我看你们小时候相处起来就是鸡飞狗跳的,说不定也是性格不合的。”说着说着声音柔和了些,“就算亲事不成,你也是她表兄,咱们纪家还是她的外家。这些东西都是不会变的。不过提亲的事本已经和顾家说好了,咱们突然反悔,得找了合适的说法才行。”

    不能让两家的颜面受到损害。

    纪尧已经思虑好了:“就拿我来说吧。我已经过十八了。朝姐儿还要半年才能除服,是我们等不了……”因为守制而不成。这也说得过去,不过是纪家名声上吃亏一点。

    纪吴氏点点头,这是最好的说辞了。

    不过顾家那边这样的说辞是搪塞不过去的。纪尧孩子的事,对纪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最好还是不要外传出去。纪吴氏想想就道:“赵氏和那个孩子,都先留下来……”留下孩子,自然是不能让纪家的骨血外流。留下赵氏,则是怕她出了纪家会乱说话。

    “孩子就交给你母亲带着。都两岁大了,教他好的,他就往好的学去了。对外也说是吴家寄养过来的孩子……他毕竟也是你的骨肉,你有空也去看看。”纪吴氏想到昨晚看那个畏畏缩缩的孩子就忍不住皱眉,他跟着赵氏那样的人,怎么教养得出好的。那孩子胆小不说,又没有规矩,既然是纪家的子孙,可不能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孩子年龄还小,多教他好的自然往好的学。渐渐他就会忘了生母了。

    纪尧点点头。

    “顾家那边……咱们本就是要顶替王瓒的提亲。也不能让他们把朝姐儿看轻了。”纪吴氏想了想。“我亲自去和顾家说。这个冯氏,最在乎脸面了。”

    纪吴氏心里拿定了主意,去给锦朝回了信。

    锦朝的得到回信之后看了。点了烛台烧掉。外祖母说不再强求两人的亲事,她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让她面对纪尧,实在也很难。不过外祖母做出这番决定,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她想了想,提笔回信安慰外祖母。亲事对她来说倒是无所谓了,前世那一桩亲事已经耗尽她的精力,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富贵闲散人。

    不过她不嫁给纪尧,也要考虑着别的路子。现在罗永平正在大兴……顾锦朝思量片刻,罗永平来祖家是不方便的。她想亲自去见他。商量一些不好在信里说的事情。

    但要怎么见,却得好好想想。

    十二月二日。刚过小寒节气,进入了寒冬最冷的日子。

    纪吴氏亲自从通州来顾家。冯氏也笑着相迎:“这样冷的天,麻烦老姐儿跑这一趟……”前两日永阳伯夫人带话来说,纪家提亲的事要推迟些,她心里还疑惑着。

    这看到纪吴氏来访,她心里更是不安了,要不是事态严重。纪吴氏怎么可能亲自上门来。

    纪吴氏亲自上门来,那就是先矮了她一截。

    纪吴氏则淡笑着:“多年不见你,我也是想着老姐儿的。”身后跟着的婆子抬了一尊小叶紫檀木的佛像上来,“老姐儿喜欢礼佛,这尊紫檀佛像虽不算名贵,却也有些年头了。”

    冯氏看了一眼这尊紫檀佛像,心里就是一跳。

    ……这样的木质和光泽,千金之数不止!

    冯氏又让人去把顾锦朝等人请来拜见纪吴氏,两人进了西次间,关上门说话。

    纪吴氏把不打算提亲的事都说清楚了,又说了几句赔礼的话,冯氏一时愣住了。

    这亲事不都要说定了吗,怎么说黄就黄的?

    纪吴氏又继续说:“……是咱们原先没有打算好,尧哥儿想早些成亲,朝姐儿却还要守半年的孝期,这日子上等不得。我这老婆子心里也愧疚,要是老姐儿愿意,等朝姐儿出嫁的时候,我来多补贴她的添箱。”纪吴氏又笑道,“老姐儿要是能给锦朝觅得一门好亲事,我可要感激不尽的。知道顾家在宝坻有家书斋,正巧在古兰坊上,我可要在老姐儿那里多照顾生意了……”

    冯氏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老姐儿有苦衷,我也能理解。亲事不成,也不伤了两家的和气。毕竟还是亲家,只是少不得锦朝那孩子要失望了……我那生意上也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老姐儿喜欢什么,尽管去取好了。”

    纪吴氏不想提亲了,肯定不是因为顾锦朝在守制。要是因为守制,她早就该考虑到了。而且纪尧年过十八还没有成亲,还怕这一天两天的?这其中肯定有隐情。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纪吴氏不说,她自然不知道。

    而且纪吴氏这话说得周到。是想给顾家补偿。她当然不认为纪吴氏所说的照顾生意,只是去她顾家的书斋多买几方砚台而已。那肯定是有实质性的补偿。但这一切,要建立在她给锦朝说了一门好亲事的情况下……纪吴氏这是要拿捏她重视顾锦朝的亲事啊!

    她做事不喜欢别人来干涉。但是纪吴氏这话说得舒服,也给足了她面子。

    冯氏便顺着台阶下了。

    纪家这门亲事好,没了确实可惜。但是人家不想再提亲了,她也没有办法。反正这纪家开了个头,朝姐儿的亲事应该会好走些。

    过了会儿顾锦朝等人过来请安,纪吴氏又和冯氏说了一会儿子话,拉着锦朝的手回了妍绣堂。

    纪吴氏这是第一次瞧她在大兴的住处。看了也觉得满意:“……虽说不宽敞,但也布置得雅致。她也不算太亏待你。”

    锦朝笑了笑,请纪吴氏坐在大炕上。说:“我刚做了胡桃仁饼,这就给您端去。一会儿父亲和荣哥儿还要来拜见您那。”纪吴氏拉住了顾锦朝的手,望着她摇了摇头。

    “别麻烦,外祖母不想吃……我这过来,是想和你说说话的。你二表哥的事……外祖母知道你心里自有度量。但你也要小心着,这人帮你做这些,可别是有什么坏的企图……”

    顾锦朝摸到纪吴氏手上的薄茧,心道外祖母是个明白人。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就说:“您不用担心,我都知道。”她想了想又道,“……我没见着二表哥过来。还要劳烦您和他说一声,这事不能怪他。不过……那个孩子您打算怎么办……”

    前世这个孩子一直没出现在纪家过,她想着纪吴氏肯定暗中把这孩子安置了。永阳伯四小姐应该是不知道的。今世这个孩子早出现了几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纪尧的亲事。

    纪吴氏道:“那孩子才两岁大,还没开始记事呢,又终归是纪家的骨肉,我以吴家寄养的名义收养了他。免得坏了尧哥儿的名声。”

    锦朝松了口气,听外祖母的意思,这事是被压下来了。

    “您也别想多了。我和二表哥不成,他会有好姻缘的。”顾锦朝安慰纪吴氏。

    她和纪吴氏说了好一会儿话。

    纪吴氏最后要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的亲事外祖母会帮你看着,冯氏要想随便把你嫁了。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朝姐儿,你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要和外祖母说……”她抬手摸了摸锦朝的头发。

    顾锦朝眼眶微热,笑着点了点头。

    顾锦朝和纪尧的亲事只能暂时搁浅,幸好两方并没有来得及交换庚帖,定下亲事。这还不算麻烦。

    长兴候府里,叶限刚看完一宗卷。

    之书过来服侍他洗漱,嘟囔着说:“世子爷,您总在睡前看这些东西,这晚上要是睡不好怎么办……您上次和奴才说那起灭门惨案,奴才回去整夜都梦到尸首……”

    叶限说:“我还怕梦不到呢……”把手中的卷扔到一边,闭目养神,“都是一帮狗官,这样的案子也能判了妇人下毒杀子,还要上报批了斩首……”他语气有些不屑。

    之书小声问道:“世子爷觉得那妇人是被冤枉的?”他又没审案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限点头道:“他们怀疑孩子中毒身亡,将内脏浸入水中,肺脏下沉,那说明孩子在出生前就死了的,妇人诞下死婴,却被诬陷毒杀亲子,也是件奇冤了……”

    之书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愁眉苦脸地听世子爷说完了,才小声道:“刚才李侍卫过来传话,说顾家和纪家的亲事最后没定下来……纪家收养了那个孩子。那个王家的夫人又向通州知府徐大人提亲……”

    叶限听了之书的话后沉默片刻,手指轻敲着书案。

    纪家是真的放弃提亲,那他们还不算太过分。但是顾锦朝的亲事始终是一个问题,她也满十六了。这个纪尧不行,要是没有合适的呢?他看她们顾家老夫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虽然说不要他管,但他怎么会放手不管呢?

    他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静静地思索着。(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粉红~~~大家的意见我都是看了的,我心里也明白。卡文嘛,无非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大家不用担心作者菌会断更,作者菌咬牙都要写完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顾怜

    过了小寒节气,大雪接连不断地下,北京城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顾锦荣知道她的亲事不成了,很是觉得可惜。傍晚来找她下棋。

    顾锦朝本来就不擅长棋局,顾锦荣让了她三子了,还是走进了死胡同里。夜色寒冷,两人围在火炉边下棋,最后还是顾锦荣放弃了,犹豫一下才下定决心说:“长姐,要不我陪你画画吧!”

    他的画技很是不佳。

    顾锦朝哈哈笑起来,让青蒲端一碗桂枝熟水进来给顾锦荣暖暖胃。

    顾锦荣哼了一声:“我都还没有笑您呢,你倒是笑起我来了……”他还不是想逗她开心。

    锦朝像哄孩子一样安慰他:“我知道!你喝了熟水就回去睡吧。”两人年纪大了,总要避讳着。

    顾锦荣还要跟她说事:“长姐,我想等开年了到国子监去读书。以后还可以每月回来一次……余家族学的先生也说了,我要是先参加春闱,到国子监进学比在余家合适。”

    她听后点点头:“举业的事,你明天找父亲说明白。我是帮不上忙的。”

    顾锦荣就去和顾德昭说了,顾德昭找顾德元商量了这件事。为了不耽误顾锦荣的学业,还是让他去国子监读书好。余家族学如今着重放在两个公子身上,人家可都有举人的功名了,是不太适合顾锦荣。

    顾锦朝便派了人去把顾锦荣留在适安的东西取过来。

    除此之外,纪家提亲的事大家都当做没发生过,顾锦朝照旧给冯氏晨昏定省。

    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不仅要忙年关的事,还需要忙的是顾怜的及笄礼,她及笄正好在年前八天。府上都暂时顾不得顾锦朝的亲事。而是要忙着顾怜的及笄礼了。

    毕竟顾怜及笄才是顾家的大事,她以后可是要嫁给姚家二公子姚文秀的,及笄礼也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这天早上锦朝去东跨院。冯氏正在和顾怜说她的及笄礼,屋子里还有顾澜、二夫人和五夫人在。

    二夫人看到顾锦朝前来。召她过去同坐,笑着说:“朝姐儿来得正好,你祖母正说要找你呢。”

    顾锦朝行了礼坐下来。

    冯氏拉着顾怜的手,笑得十分慈祥:“及笄礼之后,你就要嫁去姚家了,这事情可要好好操办。你说你不喜欢咱们给你准备金簪和笄,就依你说的,自己去玉照坊把东西选好……我让你大堂姐、二堂姐陪着你一同去。不过及笄用的礼服褙子。可不能挑三拣四的……”

    顾怜脸蛋红红,眼睛却十分水亮。声音又娇又软:“祖母,我都知道!您还说这么多……”

    冯氏点了点她的额头,“鬼灵精!祖母不多说点,你又忘了怎么办!”

    冯氏又让顾锦朝和顾澜过来说话:“……你们两个是做堂姐的,怜姐儿的及笄礼你们可要帮衬着。明儿陪着她去玉照坊一趟,挑些喜欢的物件儿。”又特地招锦朝过去说,“祖母是信得过你的眼力的,好好帮怜姐儿看着。”

    顾锦朝本还想由她来说的,她正想借着顾怜及笄的由头出去一次。见了罗永平。没想到冯氏自己提出来了。她就笑了笑接到:“玉照坊里首饰铺子多,我看不如再给怜姐儿添置几身衣裳,我再陪她去德众坊看看。听说那里新开了几家绸庄。”

    冯氏点了点头,找了管事婆子进来吩咐事情,明儿要安排多些仆人和侍卫跟着。

    顾澜笑着和顾怜说:“瞧着时间多得多快,你也要及笄了,不知道赞者可找好了?”她和顾怜的关系好,若是选家里的姐妹当赞者,她肯定要当的。

    顾怜点了点头:“选了我长姐婆家的三小姐,还有和咱们家交好的樊家六小姐。你到时候来看着,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她们在燕京可是有头有脸的,还没及笄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家上门提亲了,别人可比不得她的……”

    顾澜的笑容僵了片刻。随即在心里自嘲,她怎么忘了。人家冯氏和周氏一心盼望顾怜飞了枝头做凤凰,及笄的赞者肯定也是身份不一般的。不仅是她没有资格,顾锦朝也休想。

    况且顾怜这话也有嘲讽顾锦朝的意思,她不是刚黄了亲事吗。

    她看了一眼顾锦朝,却发现顾锦朝正在低声和冯氏商量出行的事,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顾怜的话一样。

    顾怜见顾锦朝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撇嘴拉着顾澜的手,跟她说及笄礼请了哪家哪家的夫人小姐过来,冯氏又准备帮她购置什么。说得十分热闹。

    顾锦朝和冯氏商定好了事情才回了妍绣堂,提笔给罗永平写信说她要去新开的绸庄。

    采芙过来帮她掌灯,小声说:“给您备下了明儿穿的冬袄……”

    顾锦朝嗯了一声,写完之后收了信封封蜡。

    采芙又继续道:“今儿下午怜小姐说话也着实过了些,太夫人和二夫人竟也不说她……奴婢看着真是心疼您。”

    顾锦朝笑了笑道:“这样的人才不必怕,最是简单不过了。她如今要及笄嫁人了,还嫁的是姚阁老家,你看阖府上下谁敢说她一句,恨不得把她哄得舒舒服服的……别管她就是了,就当没听到。”比这难听无数倍的话她都听过,还怕这一两句不痛不痒的不成?

    顾怜这个性子不改,以后嫁到姚家有得她吃亏的。

    顾锦朝让采芙把信交给徐妈妈,青蒲才端了碗当归生姜羊肉汤进来:“天儿冷着,您喝了羊肉汤热身子。奴婢给您灌了汤婆子,一会儿您抱着看书。”

    顾锦朝接过喝了,跟她说:“今儿就不看书了,你帮我准备了观音像前面供奉的香炉,我明天带着出门。”她这是守制在外,得带着供奉的香炉才成。

    等到了第二天,顾锦朝穿了件蜜合色折枝纹冬袄,湖色挑线裙子,头上只戴了一只莲花纹羊脂玉簪子,周身再无饰品,打扮得清爽又干净。青蒲捧了香炉跟着到了影壁。

    顾锦朝先上了马车,一会儿后顾澜和顾怜先后来了,领着他们的是冯氏身边的陈永媳妇,一直在冯氏身边伺候冯氏梳妆,特地派给顾怜参考着。上车之后给几位小姐行了礼,才催着马车出发了。

    大兴是京畿重县,也是个十分繁华的去处,其中玉照坊更是小姐夫人爱去的地方,里头有多家成衣铺、估衣铺、胭脂水粉、珠宝玉器的店铺,还会特地给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辟了干净敞亮的地方选东西。不过顾锦朝陪着顾怜来,也就是应个景儿,她要是真指手画脚地去帮顾怜选东西,她可反要嫌弃她多事的。

    买好了金簪和木笄,还要去德众坊给顾怜置办衣裳。德众坊和玉照坊不一样,那头都是大商铺绸庄,还有闻名遐迩的六合酒楼在。顾怜虽是顾家的嫡小姐,但这些东西她可是见都没见过。因此顾锦朝提议要来德众坊,她才没有当面反对下来。

    罗永平新开的苏杭罗缎庄就在德众坊,顾锦朝一来德众坊,就笑着和顾怜说:“……我听永阳伯家的小姐说过,苏杭的罗缎做得最好了,衬得人颜色好极了。”陈永媳妇也觉得可以去看看,顾怜才应下来,大家就坐着马车到了罗缎庄上。

    罗永平作为大掌柜,本来不用亲自接待她们,但这可是顾锦朝吩咐过她要来的。因此罗永平早准备好了,换了件簇新的宝蓝色团花纹冬袄等在门口,又不动声色请她们进去喝茶。

    顾锦朝环顾了一番,德众坊人来人往,这个铺子生意兴旺,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

    顾怜挑了两匹布,这一合计下来竟然就有九十七两银子,她示意陈永媳妇帮她看看。就是她用钱不节制,这两匹布也着实贵了点,陈永媳妇懂货,能帮她看看值不值得起。

    陈永媳妇看了一眼,小声回道:“从苏杭运来的罗缎是这个价,咱是没得讲的……二小姐要是嫌贵了,只要一匹就是了,毕竟罗缎咱们府上还是不缺的。”

    顾怜才捡了一匹茜红色月季花样的出来,四十八两银子,她不由小声和顾澜说:“这样的铺子,一年也不知道能赚多少,实在太贵了……”顾澜眼皮子动了动,这里头的东西她一件都拿不起,她可不是顾怜。

    顾怜见顾锦朝似乎还依依不舍地挑着,不由笑了笑,“堂姐您在这儿慢慢看着,我和澜姐儿去外面多逛逛。”顾锦朝拿着一匹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布左看右看,闻言就笑着让她们先去:“……我多看看,随后就过来。”

    等她们一离开,罗永平就迎她去里头挑选,立刻让小厮上了茶,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您看这铺子如何?”

    顾锦朝点点头,罗永平是个脑筋灵活的生意人,这些东西交给他没错。她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跟罗永平说:“我来找你也不是说这店铺的事……”她是来谋划自己亲事的,既然要嫁,那她就要嫁一个她能掌控的人。

    她和纪尧的亲事不成之后,父亲觉得很惋惜,已经在看他觉得合适的后生了。顾锦朝也想让罗永平和曹子衡暗中看着,她这边也得找合适的人,不能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可不能再让王瓒那样的人有登门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私自

    罗永平听了顾锦朝的吩咐,都暗自记下来。这些事交给曹子衡比交给他好,他打算和曹子衡商量着来。他虽然没有签卖身契,但他也算是顾家的家奴,更明确的说,他就是顾锦朝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顾大小姐以后嫁了个不好的人家,他们这些人也好过不了。

    顾锦朝喝了口茶,打算等顾怜她们过来再走。罗永平便下去拿了新罗缎庄的账本给她看。顾锦朝看着窗外,发现正有一辆青帷马车驶过干净的青石道,停在了六合酒楼前面。马车车头挂着一盏犀花纹羊角琉璃灯,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汉子。

    顾锦朝立刻认出这是陈家的马车,陈家的马车都用了犀花纹羊角琉璃灯,十分稀罕……但是陈家不是在宛平吗,怎么会到大兴来?

    这个来大兴的又究竟是谁?

    她挑开了蓝色细布的窗帘细看,马车停下来后,那汉子就撩开了车帘,一个着灰色大氅,蓝色直裾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男子长相俊朗又儒雅,一双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他下来之后大汉立刻放了车帘,恭敬地请他往六合酒楼里去,一旁有个穿黄褐色程子衣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

    顾锦朝看得眼皮一跳,陈三爷怎么会到大兴来?那穿黄褐色程子衣的男子她也认识,常帮着陈三爷办事的卫指挥佥事江严。她想看得真切一点,又把窗帘挑开了一分。

    陈三爷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隔着一条人流,往这边看了一眼。

    顾锦朝立刻放下窗帘,陈三爷出门一向不喜欢众人围拥,也不带侍卫。他那个马车夫胡荣是个练家子,能徒手劈断碗口粗的大树。但他堂堂阁老。户部尚书二品大员,会闲着无事跑到大兴来喝茶?顾锦朝看了一眼,那六合酒楼面前还停着几辆马车。她招了一旁的伙计过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六合酒楼打探一番。

    伙计很快就跑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跟她说:“……大小姐听小的细禀。小的们和六合酒楼的伙计时常说话,人都混得熟。小的去问他们却不肯说。小的去看了马车,那作陪的是咱们大兴的郑大人,还有好几辆看着不寻常的。小的猜测,这应该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这绸庄的伙计倒是机灵,顾锦朝让青蒲打赏了他几颗银裸子。

    大兴的郑大人……那就应该是户部左侍郎郑蕴了。

    顾锦朝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但这朝堂之上的事,和她倒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她更不想和陈家有什么关联。

    顾锦朝觉得她不该多管这些事。

    再一会儿顾怜和顾澜两人去看了别的绸庄铺子过来,顾怜瞧了顾锦朝一眼。笑着问:“锦朝堂姐选了这么久,也不买一匹罗缎吗?”

    顾锦朝连声称‘不必’:“……我出门是没带多少银子的,还是算了吧。”

    陈永媳妇就笑着道:“您可别客气,太夫人说了,您和澜堂小姐的花销她都一并给了的。”

    顾锦朝说自己实在也没有喜欢的,三人说了一会儿才踱出绸庄。

    陈彦允沿着六合酒楼的楼梯而上,江严跟着他身后低声道:“张大人已经把事情吩咐好了,那司庾主事却不太听话,被郑大人调去了司度……若是东窗事发,即刻就能除去他。”

    陈彦允颔首。淡淡道:“你和那个司庾主事谈,若是泄密出去,即便是他的家人……也不要怪我们心狠……”话还没说完。已经到了二楼楼台,早等候在旁的郑蕴拱手笑道,“陈大人贵客来迟,等候您多时了。”虚手一指,请他先落入席中。

    陈彦允淡笑道:“路上遇到犬子,多交代了几句。几位大人来了便先吃着,等我做什么。”

    陈彦允解下大氅递给胡荣,席上的除了大兴几个官员,还有同样贵为阁老的谨身殿大学士王玄范。大家向陈三爷行礼。陈三爷又和王玄范见礼。

    王玄范就笑着说:“刚见三爷楼下驻足,看了对面的苏杭罗缎铺。我瞧着门口可有两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小姐在,别说三爷了。这样的青春好颜色,谁都想多看一眼。”又叫了小厮过来,让他下去问问是哪家的姑娘,“……能进了咱们三爷的眼,肯定是不一般的啊。你们陈家的人,个个都跟不近女色一样。”

    陈彦允摸着酒杯,沉声笑道:“王大人叫我三爷我可担当不起,论年龄资历,王大人强过陈某许多。”这个王玄范,除了好色的毛病别的都好,他家里的姬妾通房多达三十几个。王玄范一向和他不对盘,两人同在张居廉麾下谋事,有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王玄范脸上笑容一僵。论年龄资历,他当然一点不差陈彦允,但是内阁之中他却要屈居陈彦允之下。他实在是有点不甘心,要是陈彦允不是张居廉的门生,他能这么年轻就进入内阁?

    他随即又哈哈大笑,拍了拍陈彦允的肩道:“上次张大人听闻满朝文武皆称你为三爷,也笑称了一句。可把大家笑个好歹。张大人如此器重你,实在难得啊。”

    正说着,刚才派下去的小厮上来回话了:“……禀王大人,说是大兴顾家的二小姐和堂小姐。”

    王玄范就问:“哪个大兴顾家?”

    随即坐上就有人接话:“王大人不知,咱们大兴这顾家出美人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佥都御使顾大人的大女儿嫁去了沧州,他二女儿还没及笄的时候,就和姚阁老的第二子定了亲。听说那分出去的顾郎中家,那个大女儿更是难得的容色绝佳,可惜名声不好,提亲的人并不多。”

    王玄范笑着问陈彦允:“三爷要是看中了哪个,不如就去顾家说一声,娶回去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陈彦允看了王玄范一眼,才笑了笑:“……王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以为见到熟人,才多看了一眼。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不喜好这些。”

    王玄范觉得他那一眼着实有些冰冷了。

    他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陈彦允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好,但要是把他惹怒了,那也不是好过的……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那顾家的小姐?

    王玄范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之后把顾家这两个小姐好好摸清楚。

    酒过三巡,众人都十分酣畅。

    陈彦允几杯酒却越喝越觉得清醒,他望向窗扇,外面阳光正好。

    他起身朝窗扇走去,想吹吹风。江严连忙上前想扶他:“三爷……”

    陈三爷看了他一眼,江严就觉得十分惊心。小声问一句:“不如下官找了房给您休息片刻?”

    陈彦允摆摆手道:“……去叫胡荣过来。”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下面就是无比繁荣的德众坊,林立的店铺茶楼,积雪铺满了房顶的街沿,阳光照得雪地格外刺眼。刚才那家苏杭罗缎铺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一众仆人簇拥着三个年轻女子上车,那个穿蜜合色折枝纹冬袄,湖色挑线裙子的女子落在最后面,抬手理颊边的发,笑着和身边的丫头说什么,手腕下滑下一只墨玉镯子。

    胡荣过来给他披上大氅,小声道:“刚不就是这姑娘在看咱们吗?您看她做什么?”

    陈彦允笑着道:“她倒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上次在纪家,他随着纪家众人去看纪粲和陈暄的新房,就听到顾锦朝评说自己的画,“画虽然大气,但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若是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太虚浮了……我看倒还不如一幅墨竹图来得清雅。”语气十分认真。

    他是嘉靖三十一年两榜进士,钦点的榜眼。如今又是东阁大学士,两朝元老。从未曾听到过有人评说他的画作虚浮。他倒是不觉得生气,顾锦朝转身看到他,却被吓了一跳,却并未表现出熟悉之感。

    想想也是,他们不过两面之缘,顾锦朝那个时候又还小,怎么会记得呢。

    胡荣却疑惑地道:“您原先见过她?”

    陈彦允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沿,沉思了片刻。

    原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深闺里,等着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但恐怕她是不能如愿了……顾家要是离乱,哪里还谈得上安逸生活。政治斗争总是要有牺牲品的……原本觉得不应该管的,却又于心不忍。

    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去找了纸笔过来。”

    ……

    顾锦朝刚上了马车,青蒲收了轿凳,本来也要上去了。却被一个人扯了扯衣袖,她回头看一眼,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大汉。这人飞快把什么东西递给她,轻声道:“给你们家小姐……”他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走开,这过程快得仿佛只是他闲逛了一圈,并没有做什么事。

    这人是谁?他要把东西给大小姐?

    青蒲望着那人的背影,十分肯定这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俗。

    她按了按手中的东西,觉得似乎是一张纸卷,便不动声色地纳入了袖中。陈永媳妇正在和赶车的马夫说话,吩咐他车要赶得稳妥一些,又给了一个银裸子的赏钱。

    马车这才动起来,一行人跟着马车后面往顾家而去。青蒲手按着这枚纸卷,手心竟然有些出汗。(未完待续)

    ps:今天单更,因为我卡文成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字条

    回到顾家才过晌午,顾锦荣过来蹭饭,说要吃她做的荼蘼露粉角。

    等他吃过了粉角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下午他和顾锦贤约好了在院子里蹴鞠:“……他不喜欢读书,大堂兄又不喜动,做这些事总要叫上我陪他,”顾锦荣说,“我晚上还要过来。”

    锦朝笑了笑:“你再来就要把我吃穷了,晚上去陪祖母进膳吧,她可念了你几天了。”顾锦贤原先是和叶限作伴,如今叶限是没空陪他了。

    顾锦朝又想起前世顾锦贤可是累官至刑部尚书的。今世长兴候家没有出事,顾家也不会针对五夫人,五夫人没有一尸两命,他也就不会走上前世为虎作伥的路子……却再也做不成刑部尚书了。

    顾锦荣就说:“祖母昨天才把我叫去说话……您不是才让我换了书童吗。她想拨两个丫头在我身边伺候,我以不需要为由拒绝了,她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却拨了身边的一个婆子过来,说照顾我衣食的。”

    冯氏相对来说还是很看重顾锦荣的,自然要在他身边穿插眼线。

    顾锦朝问他:“你觉得这婆子如何?”

    顾锦荣想了想,道:“还算勤快,不过经常找由头和我说话,偷进我的书房……我不太喜欢,就让她去管灶上的事了,平日里书房的门也都锁着。不过倒真不想她在我那里伺候,总是碍手碍脚的。”

    锦朝就说:“祖母拨了人伺候你,你也不能赶了她回去。不过这拨给你用的人就是你的了,平日里多赏她东西,软硬皆施地拿捏着,她也是会听话的。”她让青蒲去找一对赤金祥云纹的镯子过来,跟顾锦荣说。“你送了这个给她,让她天天戴着。”

    顾锦荣接过赤金镯子,却有点不明白:“长姐。你送她金镯子做什么?”

    锦朝微微笑道:“她一个粗使的婆子,哪里见过好东西。锦帛动人心。咱们也不是不要她伺候,只是要她专心地伺候你,别的事可不能做。给了她这对赤金镯子,她随时看着,也能在心里提点自己。”

    而且冯氏看了这对金镯子,肯定也会猜疑这婆子被顾锦荣买通。即便不是如此,她心里也会有隔阂。毕竟人是在伺候顾锦荣的,没有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顾锦荣才明白过了:“长姐放心。我知道了。她要是真的事事说给祖母听也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她打探去就好了!不过祖母这样防备着我也太过了些……”

    锦朝和他说了两句,他才去和顾锦贤蹴鞠了。

    她打了个哈欠,倒是觉得困乏了,唤了一声‘青蒲’说:“……点了炉子,我想午睡一会儿。”

    青蒲的手攥得紧紧的。她俯下身小声和顾锦朝说:“大小姐,您先别睡。刚大少爷在这儿我一直不方便拿出来,您看看这东西……”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卷递给顾锦朝。

    纸卷因为汗渍发腻了,顾锦朝展开一看。不过寸长的纸条,就写了司庾主事四字,字体是读书人常用的馆阁体。工整干净。顾锦朝合上纸条,睡意顿时没了。她问青蒲:“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青蒲却去关了西次间的槅扇,才过来和锦朝说:“……上午咱们离开德众坊的时候,您刚上了马车,就有一个人把这张纸条塞给奴婢,吩咐说‘给你们家小姐’。奴婢看他长得高大粗犷,而且有功夫在身……”

    顾锦朝听着觉得耳熟,想了想就问道:“那人是不是上身穿了件蓝布短衣,脚上穿皂色布鞋?”

    青蒲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好像是咱们在罗缎庄里见到的那个车夫!”

    顾锦朝心道果然是陈三爷的车夫胡荣!

    胡荣目不识丁。不可能写了字条给自己,何况他根本不认识她。

    这字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其运笔笔力遒劲,没十多年是练不出来的。应该是陈三爷写了,让胡荣交给她的。但是陈三爷写的这四个字究竟想说什么,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字条?

    顾锦朝沉思起来。

    司庾主事,就是户部下仓部的主事,父亲任职户部,管的就是仓部司庾。

    陈三爷是户部尚书,父亲的上司的上司。

    但这事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陈三爷和她不过一面之缘,为什么会写了这四个字给她?

    他当时看到自己在那儿了?

    他这四个字,是想和自己说什么,还是想借自己之口和父亲说什么?

    顾锦朝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陈三爷没必要写这四个字给自己。

    青蒲小声地问:“小姐,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字条给咱们呢?”

    顾锦朝喃喃道:“我也想知道啊……”

    她让青蒲服侍她换了衣裳,打算去前院找父亲。户部的事她是不清楚的,如果陈三爷真是有什么要紧的要和父亲说,那她必须要和父亲谈一谈。

    顾德昭这日正好不用去衙门,正在书房里和顾五爷顾德秀一起下围棋。

    小厮通传了,顾德昭让锦朝进来,锦朝屈身向他和顾德秀行礼请安

    顾德昭召她过去说话,“你来得正好,看看父亲这棋局,处处被你五叔父堵得死死的……”

    锦朝笑着说:“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女儿的棋艺实在不好。锦朝找您有事,不如借一步说话。”

    顾德昭和顾德秀说了一声,就随着她出了书房。顾锦朝很少来找他,要是来了一般都是要说正事的。因此他也正色问她:“……你有何事和父亲说?”

    锦朝顿了一下,她不知道陈三爷是否值得信任。如果他给的是错误信息,而她因此误导了父亲,反倒是父亲掉进了陷阱之中,那就不应该了。因此她换了个方式问道:“父亲,和您共事的司庾主事是谁,您对这个人熟悉吗?”

    顾德昭失笑:“你问这个做什么?原来那个司庾主事是房山良乡人,你及笄的时候他还送过礼来。不过如今他被调任到司度了,算是司度主事,现在司庾主事还空缺着。”

    父亲毕竟是正经的六品官员,他觉得不该和顾锦朝一个深闺女子说的事,都会尽量避讳着。

    顾锦朝无奈笑笑,拉了他的衣袖去正堂小坐,让水莹沏了茶上来。

    她脸色严肃了许多:“父亲,事情紧急,您好好把这司庾主事的事和我说说。他在您手下做的是什么事,怎么突然调任到司度了……您觉得他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顾德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长女一眼,却还是出于信任慢慢说道:“他是管粮仓的,京城有一处,大兴两处的粮仓都是他在看管。如今山西那边闹饥荒,这些粮食都要运去山西赈灾,他要随着钦差去山西,因此调去了司度。要说不寻常的地方,最多是他几日称病未去六部衙门……朝姐儿,你打听这些,难不成是别人和你说了什么?”

    顾锦朝听了之后却蹙眉细思起来。“他这几日称病,您去看过他吗?”

    顾德昭摇头笑了笑说:“仓部令史十二人,书令史二十三人,计史一人,掌固四人,要是每个人生病父亲都去探望,哪里看得过来呢!不过山西那边饥荒严重,袁大人已经递了好几道折子上来,他不会不知轻重的。父亲不担心他,自然没有去看过……”

    顾锦朝听到这个袁大人的名号,就问顾德昭:“……可是袁仲儒袁大人?”

    顾德昭点点头,“就是那个当年名满天下的状元郎袁仲儒。”

    顾锦朝前世听过此人,他和陈三爷是同科进士,当年陈三爷少年就点了榜眼,袁仲儒那时候才三十岁,是钦点的状元郎。后来累官至陕西布政使,和范川交好……如今范川一党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能够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袁仲儒那是会明哲保身,又谨慎小心,才活到现在。

    这事和袁仲儒有关……顾锦朝眼皮一跳。前世袁仲儒最后还是死了。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被御史弹劾,因贪墨入狱,没过几个月就病死狱中,都说是染了鼠疫,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想了想,和顾德昭说:“您不如去看看他的病情如何了。要是耽搁了山西那边的赈灾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您也得担一点责任……”

    顾德昭欲言又止,顾锦朝今天确实有些奇怪。这些朝堂的事……她为什么要问?

    锦朝知道父亲还心存疑虑,但要和他解释字条的由来,别说顾德昭不明白,连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她就和顾德昭说:“您知道我有个账房曹先生,他原先做过尚宝寺卿家的幕僚。我也是今日出门听曹先生说的,他原先认识这个司庾主事,觉得此人很不寻常。您先去看了再说吧……要是真有什么不对的,您再回来和我说……”

    顾德昭犹豫了片刻,才和顾锦朝说:“既然是你说了,父亲就去看看。不过这个曹先生你择日可要找来与我看看。”这个曹先生也是,这些朝堂的事怎么能随意和锦朝说,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顾锦朝点头允了,看着父亲套了马车出门,她才稍微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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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事

    顾德昭的马车出了顾家,朝着司庾主事家所在的榆树胡同去。积雪堆了几寸厚,路面又结着层冰,十分难行。等到了榆树胡同,才发现占了小半条胡同的孙家黑漆大门紧闭,雀替上挂的两个红纱灯笼被北风不停地吹动。顾德昭下了马车一看,发现门口石阶也没有扫雪。

    他亲自上前扣了扣麒麟兽嘴衔铜环。

    过了好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叟,用谨慎而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顾德昭,看顾德昭穿了件绒布直裰和绸卦,才缓了声气问:“你找谁?”

    顾德昭皱了皱眉,问他:“你们孙老爷在家吗?”

    老叟听了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在,老爷出门了没回来,你可别来问了!”

    他立刻就要合上门,被跟着顾德昭的李管事挡了一下,跟他说:“……这位是户部郎中顾大人,有公事要找你们孙老爷。他不是称自己卧病吗,你接了名帖去跟他回话,就说顾老爷来了。”递了一张名帖给这个老叟,又随手塞了一锭二两银子。

    老叟收了银子,却把名帖退回来,语气好了很多:“我小老儿大字不识,也看不明白。既然来人是官老爷,小老儿就多嘴说一句,咱们老爷几日前就没回来了,这话是假不了的。我是亲眼看着他出门的,就再没见着他回来了……咱们府里太太姨娘的都不急,就叫关起门户过日子就行了。”

    顾德昭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听到他的身份不迎他进去,反而还紧守在门口吹北风。这也就罢了,他目不识丁,难不成府里就没有认字的。找人出来认个名帖怎么了?这孙石涛称病好几日了,又怎么会不在府里。

    他不在府里,又会去哪儿了?

    “你去叫府上主事的出来回话。”顾德昭跟这个老叟说。

    老叟却压低了声音:“我给您开门。那都是不听吩咐。还敢叫管事过来……看官老爷就不是个普通人,还是赶紧走吧!”说完飞快地关了门。任顾德昭再三叩门也不开了。

    李管事道:“老爷,这事情确实不寻常,孙主事不在也罢了,怎么着府里的人看着也古怪得很!好像生怕咱们进去的样子……您觉得该怎么办?”

    顾德昭轻吐了口气,“咱们也没有硬闯的道理,孙石涛说不定是去衙门了,我们去京城里看看……”李管事应诺,正要去吩咐车夫。顾德昭却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即便他不在府上,也不会在衙门里。去大兴宋陵坊的粮仓看看,他最近常去粮仓巡看……”

    宋陵坊离榆树胡同也不远,在大兴和适安交接的地界上。

    马车随即掉头往宋陵坊去了。

    顾锦朝和父亲说完了事回来,思量了一会儿,还是从多宝阁上拿了一本《东坡笺注》下来,把那张字条展平整了放进去。这东西轻易动不得。

    她在书房练了一会儿字,冯氏找她过去。说是大堂姐顾锦华带着自己的婆家的小姑子来了,就是那个要做顾怜及笄礼赞者的沧州于家三小姐,要锦朝过去见礼。

    锦朝换了身褙子去了东跨院。

    顾锦华秋天的时候为于家诞下了嫡长孙。现在在于家地位超然,要不是如此,于家答不答应让三小姐过来做赞者还很难说。

    顾锦华穿了件玫瑰紫二色金刻丝褙子,湖色净面马面裙,一对满池娇分心金簪,还嵌了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人显得十分明艳。看到顾锦朝过来,笑着拉她坐在自己旁边的锦杌上,说:“……算算日子。我可是一年没见到过澜姐儿了。”

    冯氏看到自己嫡长孙女回来,满心的高兴。难得的对谁都和颜悦色。让丫头捧了好些茶点上来。又说:“朝姐儿现在回咱们家了,你要是想见她。多回来就是了!”

    冯氏招了顾锦朝过来,拉着她笑着和旁边一个少女介绍说:“……这是你大嫂的堂妹,比你长一些,你跟着怜姐儿唤她锦朝堂姐就是了。”又和顾锦朝说:“……你大堂姐婆家三妹妹明瑛。”

    于明瑛穿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缎夹袄,粉白色挑线裙子,人长得白皙,五官干净秀美。手腕上戴了一串晶莹剔透的黄碧玺,价格不菲。她向锦朝点头一笑,并不多说什么亲密的话。

    顾锦朝就坐在了冯氏旁边的锦杌上,喝着茶不说话。

    旁边二夫人看着自己的长女是十分欣慰。相比顾怜,顾锦华实在让她省心。

    顾怜更是同坐在罗汉床上,挽着顾锦华的手道:“我还以为你会抱了我侄儿回来呢!”

    顾锦华就说:“你侄儿才几个月大,天气又冷,可出不了远门……你要是想看他,不如等及笄礼过来和我一同去沧州住些时候,长姐准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她亲昵地捏了捏顾怜的鼻子。

    二夫人就笑:“可不能跟你去!及笄礼后她就跟着我学管家,恐怕没几个月,就要嫁去姚家了……”

    顾锦华眼睛一亮,小声问顾怜:“真是如此,已经定好亲迎的日子了?”

    冯氏笑得与有荣焉:“哪有这么快!姚家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重视的,凡事都要好好准备,亲迎的日子怎么也得等怜姐儿及笄了再说。”

    顾怜这门亲事很是长脸,冯氏喜欢和别人夸耀几句。

    这话最要紧的是说给于明瑛听。

    于明瑛跟着顾锦华来了顾家,一直坐在旁边喝茶,不冷不热的。她心里那是瞧不上顾怜的。冯氏能感觉到于明瑛的不热衷,奈何人家是自己长女婆家的小姑子,要是在顾家没被伺候好,回去和于老夫人说顾锦华几句,就有得顾锦华受了。所以她有不满也不好说。

    顾锦朝眼角余光一撇,分明看到于明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于明瑛抬起头,淡淡地道:“姚阁老有四子,大公子去年中了进士,又擢了庶吉士进了翰林。其他三个公子在举业上还没有什么成就呢,我看怜姐姐要是嫁去姚家,还有得熬的!”

    顾怜这门亲事一向是被众人奉承,哪里听过这么尖锐的话,顿时就瞪了于明瑛一眼,不服气道:“都是姚阁老的儿子,名门之后,难道还差得了吗!明瑛妹妹这是说的什么!”

    于明瑛却撇了撇嘴,在于家,她是最小的嫡女,也是最受宠的一个。她肯到顾家来那是给大嫂面子,毕竟大嫂平时对她也很好。她看顾怜的样子就不喜欢,宠得没有规矩。

    “怜姐姐想多了,我就是随口说一句而已。”她向顾锦华说,“大嫂,您知道我是心直口快的!”

    冯氏脸色一沉,顿时就要忍不住发作了。

    还没见过哪个人敢在她面前讥讽自己宝贝孙女的,而且连姚家也一起讥讽了,这不就是在嘲笑她吗!

    顾锦华忙笑笑:“是是,怜姐儿你也别介意,瑛姐儿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

    冯氏垂下眼压住心中怒气,顾锦华还要在于家做长媳的,要是于明瑛暗中给她使绊子可好过不了。

    这个于明瑛也是个性格强硬的,顾怜遇到的人无不相让着她,这下可要吃亏了。顾锦朝心中暗道,她只管事不关己地喝茶,这个时候可不能凑到冯氏面前找不自在。

    这时候,外头却隔着帘子传来小丫头禀报的声音:“……太夫人,三老爷差人过来找堂小姐。”

    父亲找她?那应该是去问清楚司庾主事的病情了,锦朝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随意点点头:“……既然是你父亲找你,那你就先去。”

    锦朝行了福礼退出来,却看到顾德昭就站在院子里,肩上落着雪,脸色苍白。

    父亲来了东跨院,却连给祖母请安都来不及?

    顾锦朝心里一紧,快步上前问道:“父亲,您可是有急事?”

    顾德昭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张了张嘴巴,声音又紧又急:“朝姐儿,你赶紧把曹子衡找过来……大兴的粮仓……粮仓出事了!”

    他本想去宋陵坊的粮仓找孙石涛的,等进了粮仓一看,却发现里头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顾德昭心里觉得不妙,和李管事拆了一袋粮食看,原本应该装着黍米的麻袋里,竟然塞满了麸皮!

    这批粮食马上就要运去山西赈灾了,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要是等几日后过来搬粮食的人一抬,重量不对很快就会发现了,到时候他可逃不了责任,即便不是杀头,罢官流放都在所难免!

    顾德昭摸了十多个麻袋,竟然全是麸皮。他后背全被冷汗给浸湿了。这赈灾的粮食要是出了问题……一不小心可会人头不保的!(未完待续)

    ps:还是赶出来了→_→不算失言~~

第一百五十九章 商议

    顾二爷得了信,连忙从都察院坐了马车回来。

    他脸色肃冷,身后跟着两三个幕僚进了顾德昭的书房,顾五爷早就等在里面了,顾德昭的两个幕僚垂手站着,他则脸色苍白地坐在东坡椅上。

    看到自己二哥回来,顾德昭忙迎了过去,小厮抬了一把圈椅过来。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粮仓怎么出事了。”顾二爷沉声问道。

    顾德昭这才边回忆边把这事说了,又说起粮仓的情况:“……这几个粮仓是孙石涛手底下的仓部掌固看管的,是属通仓。大兴、适安、通州共有通仓三十五个。但是通州的粮仓不到战事是不能开的,而且也是千户在看管。大兴的粮仓才是用来赈济灾民,平定粮价的。属户部看管,你们都察院巡仓御史也属其中。”

    “我负责仓庾,大兴的粮仓出事我逃不了责任。而孙石涛就是主事,现在人已经不知所踪了……我去粮仓看的时候,那些看守的仓使竟然还在粮仓旁的寮子里喝酒!我让他们把仓厫全部看了,储粮三十六万石的大兴通仓……竟有二十多万石换成了麸皮和陈米!”

    顾二爷心里一寒,二十多万石……顾家倾家荡产都填不上这个窟窿!

    他沉声道:“你当时就不该惊动了这些人,要是事情传出去了,你当即就会被都察院派人直接抓走。”

    顾德昭也有些后悔:“……当时我是又气又急,糊涂了。不过那些人我已经全部看管起来了。他们也怕出事,不敢到处去说的。再过几日,就要开仓运米去山西了……二哥,这该怎么办!”

    顾二爷也不知道,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还要和我摘开……我是都察院的人,要是东窗事发了。咱们此时通气儿就会被说成沆瀣一气,到时候别说你了。我也会被拉下水!”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顾德元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他想了想。说:“那几个仓使你找来问过了吗?这么多粮食想要背着别人偷运出去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把人都问清楚了,能摘出去多少就算多少。”

    顾德昭点头,找了李管事去问话。

    过了一会儿李管事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张文书。

    “都问清楚了,仓使说前一月的时候,掌固就拿了有您和孙主事印章的批文过来,说是要换新粮。把里头的旧粮连夜运出了粮仓。”

    顾德昭目瞪口呆。一把拿过文书看了,脸色十分难看:“我从没有批过这样的东西。今年新粮不足,粮价本就高浮了,运进京师的粮食七成进了卫仓,还有三成放到了通州,根本没有余粮进大兴!”

    顾德元听着皱了皱眉:“那些仓使难道不知重量不对,连那麸皮都能蒙混过去?”

    李管事垂手道:“奴才也问了,他们说……掌固给他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说不要管。他们还以为是……上头的勾结了要贪粮仓里的粮食,拿了钱什么都没说。”

    “我从没见过这张文书……”顾德昭喃喃道。他从没有见过这东西,但是上面不仅有自己的印章,还有户部仓庾郎中的印章。这又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那些东西放在户部衙门里,孙石涛可以撬了柜子挪用。他如今已经不见踪影了……

    孙石涛这是要害死他啊!

    顾德昭心里很愤怒,除此之外还有十分的恐惧。孙石涛要是不见了,这责任还不是他全部承担着!幸好这是发现得早,可能还有补救的办法。要是实在不能解决,他自己上了折子自首,也能从轻发落。但要是等几日之后钦差带人来搬粮食时才发现,恐怕他项上人头不保……

    他跟顾德元说:“二哥,我从未签署过这份文书。印章定是孙石涛从我那里拿的。恐怕是他自己贪了粮食,想要陷害到我头上来的……”

    顾二爷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干不成这事。粮仓出事就牵扯到山西赈灾,咱们就不能这么想。”

    山西灾情突发,按理就应该先蠲免和减征赋税,发放赈济银钱,从各地常平仓掉粮先支援灾区。但是灾情报上去了,减征赋税的诏令却还没有下来,户部的赈济银钱一拖再拖。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但是顾德昭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他和他们一样,身上有叶家的标签。

    尽管叶家对他们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说法还是好的。往大了说,长兴候叶家怎么看得起你区区顾家,人家是把女儿嫁过来了,但是逢年过节,也就是世子爷来看看他长姐,平日里两家来往不多。

    但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叶家派系的人,百口莫辩。

    但凡贪墨,都是官员大忌。而且贪污的还是赈灾所用的粮食,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顾家哪里还有颜面在燕京立足!到时候顾德昭官职被削不说,连他也会受到牵连!

    顾二爷又问顾德昭:“你说,是朝姐儿提醒你注意这个孙石涛的?”

    顾德昭点点头:“……她有个账房先生,曾当过尚宝寺卿曹家的幕僚,说是和孙石涛认识。”

    顾二爷皱了皱眉,顾锦朝还有账房先生?

    顾锦朝刚把曹子衡请过来,先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曹子衡听了也是心中一惊:“……这事实在太大,难得大小姐信任老朽!”他先拱了手,才说,“二十多万石的粮食,孙主事就是想私吞,那也没这么容易。此时牵涉到赈灾,老朽觉得不简单……”曹子衡很快就想到了如今的山西布政使袁仲儒,范大人的至交好友。

    再想到朝廷最近的动向,他心里就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顾锦朝知道前世袁仲儒的下场,因此很快明白这件事肯定和山西赈灾有关。曹子衡说了他的猜测,和顾锦朝不谋而合。

    顾锦朝想得更全面一些。赈灾的粮食出问题,不仅能拖延了山西赈灾,而且还能顺便除去和叶家颇有关系的父亲。

    这事要针对的主要还是袁仲儒和长兴候家,父亲这是被殃及池鱼了。

    她让曹子衡先去见了父亲。曹子衡是幕僚,更方便和父亲还有二伯父商量事情。

    她则坐在大炕上,拿着刺绣的小绷绣汗巾。一边想事情。

    前世父亲无此灾,因为那时候他和顾家的联系并不紧密。最后遭殃的是顾家,顾家在朝堂之后不断被张党打压,后顾锦贤和叶限在朝堂中崭露头角,但因五夫人的死,他们更是对顾家恨之入骨。父亲那时候反倒平平稳稳的,但要说一点都没受到牵连,也着实古怪……

    这世要是按照前世的路子,父亲被打压之后,顾家别的人也难逃罹难。

    但是二十万石粮食……这个窟窿怎么填得上?即便拿出顾家全部家当都保不起。就算是财力强大到能保下这件事,收购二十万石粮食,那也不是简单的事!这是会造成京都粮价振动的。

    叶家也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但他们能怎么管?只能在此事事发的时候力保父亲,最多能保下父亲的性命,官职是肯定会被革去的,而且永不续用。

    朝堂之事岂容妇人置喙,明面上她是不能做什么的。但是私底下她还是能做一些事的。

    顾锦朝觉得最奇怪的,还是陈彦允给她递了字条,他为什么要帮她?或者说是帮顾家。他可是张居廉派系的人!

    如果明白了陈彦允为什么要帮父亲,说不定能从他那儿找到突破口,保下父亲的官职。

    顾锦朝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刚嫁去陈家的时候,陈彦允对她还十分好的。成亲的第二日,他陪着自己梳妆,陪着自己去给陈太夫人请安。虽说没和她说什么话,但是处处维护,没有人看轻了她。

    但这段日子不过月余,他就不再往她这儿来,甚至也不去任何侍妾那儿。干干净净的修身养性,连酒肉都忌了起来。

    她偶然看到他左手上盘着一串奇楠沉香佛珠,觉得那是他开始信佛了吧。等到这世一看,那串佛珠原来早就在他手上了。

    陈三爷究竟在想什么,他心里有何打算?如果要想帮顾家,为什么不说清楚,仅仅留下‘司庾主事’四字。是不是因为他还是张居廉派系的人,而不好把这件事说明白?

    顾锦朝觉得头疼。和陈三爷打交道,比和叶限费力无数倍,叶限做事其实很好猜,他想做什么就会这样做,全凭心意。陈三爷呢?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做的这些事是不是有长远目的,她都不清楚。

    这个人啊!

    她放下小绷,让青蒲拿了清凉油过来。

    过了一会儿曹子衡从外院过来,和锦朝把刚才商量的事说了:“……顾二爷的意思,还是说按兵不动,他们先去找长兴候侯爷说项,看看长兴候府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行的话,就让老爷上陈情表说明,最多是革职查办,要是长兴候家愿意力保,也许还有回旋余地。”

    这也的确是顾家唯一能走的路。

    但是顾锦朝觉得也并不是无路可走,至少陈三爷那里,说不定还有办法。(未完待续)

    ps:这章查了很多资料,发现前文又有错误,主要是关于京通粮仓的。。。啊啊啊,最近修文频繁,要是注意细节的亲,可以从第156章重看,看情节的就算啦,还有对三爷的对话做了调整,免得剧情冲突,就在156章。我的错,我没考虑周全==

第一百六十章 对策

    按说陈家的事,她也该知道七八分才是。如今却十分的不确定了。

    顾锦朝犹豫了一下,吩咐曹子衡:“你暗中打探一下……看看父亲和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牵连,或者是咱们不知道的关系在里头。”

    曹子衡一愣:“大小姐说的陈大人是……”

    锦朝轻吐出几个字:“户部尚书陈彦允。”

    曹子衡的脸色郑重起来,忙拱手行礼离开了。

    吃过午饭,顾二爷就和父亲一起乘马车前往京城,要去拜见长兴候侯爷。

    定国公樊家六小姐由嬷嬷陪着过来了,是要准备着给顾怜当赞者的。冯氏把于明瑛和樊六小姐都安排在客房,派了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去伺候着。

    第二天,给顾怜祝贺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没有人知道顾家即将有一场巨大的罹难。就连冯氏都不知道,她还在和二夫人商量着,要请德音社的戏班子过来唱几天戏。府里一派喜气洋洋,顾怜被冯氏拉着见这个太太,那位小姐,忙得脚不沾地。

    锦朝不爱凑这热闹,也不想这时候往人面前钻,要不是冯氏叫她,她连妍绣堂都不想出一步。

    下午姚家夫人过来了,众女眷都被叫到东跨院,要给姚夫人行礼问安。锦朝带着青蒲、采芙二人往东跨院去,姚夫人也就是如今文华殿大学士姚平的正妻,姚文秀是她的第二子,这顾怜的及笄礼,她无论如何也得来一趟。

    冯氏和姚夫人在宴息处说话。锦朝才走到宴息处外,就看到一众陌生的丫头和嬷嬷垂手站在外面,丫头们或穿着十样锦印花面冬袄,或穿素面锦缎面冬袄。耳垂上缀着小小的金银丁香。嬷嬷们穿着檀色比甲,腕上还套着只手指宽的赤金镯子。面上的表情都淡淡的,来人都不看一样。

    这应该是姚夫人带来的仆妇了。

    顾锦朝看了一眼就往宴息处里走。先给冯氏行了礼,冯氏召她坐下。都顾不得和锦朝说话。笑着同正饮茶的妇人道:“……说到饮茶上面,我倒是更喜欢用松子蜜饯泡水,清淡又爽口”

    锦朝这才看向坐在正宾位的妇人,三十多的模样,穿了件湖蓝色五蝠捧寿刻丝褙子,戴着南海珠子箍,金笼耳坠。长得白净丰腴,气质不凡。只是眼睛细长。颧骨高了几分,并不显得平易近人。

    姚夫人笑了笑说:“茶饮多了也是伤身,老夫人用蜜饯泡水喝,倒也是不错。”

    冯氏就让丫头上了盏松子蜜饯泡茶给姚夫人,姚夫人接过之后却放在了一边,问冯氏道:“老夫人,这坐了小半天了,你们怜姐儿怎么也没来拜见。”

    冯氏道:“姚夫人可别见怪,她那是去和樊家六小姐说话了,我派人去喊了。稍后就过来。”

    冯氏心里也不由觉得顾怜不知轻重,别的人缓缓不行吗。姚夫人以后可是她婆婆,她要是在婆婆面前落下个不好。以后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看着姚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正三品诰命夫人,人家端得十足十。就是她才能和姚夫人说两句。顾二夫人和姚夫人才算是正经亲家,只有坐在旁的冷板凳上喝茶的份儿。

    听到丫头隔着帘子禀说二小姐过来了,冯氏心里才算松口气。

    顾怜和顾澜一起进来,两人都是精心装扮过的,屈身行礼过后,冯氏让顾怜过去说话。姚夫人的目光在顾怜身上一转,才笑着说:“怜姐儿捯饬得好看。我上次见你,你还像个小豆丁似的……”

    顾怜笑着回道:“您上次见着我。还是十岁的时候呢。”

    这可是姚文秀的母亲,她要拿出十分好的姿态来面对。顾怜随即又屈身道。“怜姐儿想着要见您得慎重,特地回屋换了衣裳过来,因此才迟了些,您可别和我生气。”

    姚夫人笑了笑并不说什么,过了会儿才由二夫人陪着,去客房住下了。冯氏一直笑到姚夫人离开,才瞪了顾怜一眼:“……换不换衣裳有什么打紧的!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幸好姚夫人没有计较。

    顾怜委屈地撇了嘴:“您是不知道,我和澜姐儿去找樊家六小姐玩,刚好看到于明瑛也在那里,说她那串枚红色碧玺的手串有多值钱多好,还说我身上穿的妆花褙子都洗旧了,一点都不好看!我想着要来见姚夫人,才回去重新换了衣裳。您要是不信,只管问澜姐儿!”

    顾澜正欲说话,就被冯氏冷冷地看了一眼,冯氏又接着说顾怜:“这样的话,她能说,你却说不得。一串枚红色碧玺的手串能值多少钱,你听得她说!”幸好在这儿的都是顾家的小姐和丫头,让别人听去了,还会以为顾怜眼红人家于明瑛的东西。

    冯氏又对顾澜说:“亏你还是当堂姐的,你怜堂妹不清楚,你还不知轻重!当即就该催了她过来。”

    顾澜咬了咬嘴唇应是,心里却觉得很委屈。冯氏这是迁怒,顾怜想做什么事,哪里有她能阻止的道理。这事能说到她头上来吗?

    锦朝在旁暗想,于明瑛倒也不算说大了,她那串枚红色碧玺手串剔透圆润,个个都有指甲盖大小,十分罕有。她倒也有串一百零八颗的碧玺手串,不过是较常见的黄碧玺,没有于明瑛的那串贵重。

    冯氏又说了顾怜几句,才道:“算了,懒得多说你。但人家于明瑛是来给你当赞者的,你明日还得去和人家说说话才行。”她把在座的几个孙女都看了,目光落在顾锦朝身上,别的几个庶女身份不够,还是顾锦朝最明白事理,她随即就吩咐顾锦朝,“朝姐儿,明日你陪你怜堂妹去见于三小姐。你是个懂事的,祖母信得过你,说些好话……让于三小姐和怜姐儿缓和些。”

    锦朝想着明日父亲他们就该回来了……

    她站起身应了诺。

    顾二爷和顾德昭递了名帖,还在厅堂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长兴侯爷出来。听完他们所说之事后,长兴候皱眉想了许久,让人去请老侯爷过来一起商量。

    老侯爷听后问顾德昭:“……这次赈灾调集的通仓粮食是多少?”

    顾德昭想想回道:“先后会送出去五批,共是十二万石。如今粮仓的粮食加起来只有九万石。”

    老侯爷又想了许久,才说:“我们长兴候家如今韬光养晦,凡事我都让叶限隐忍些,避其锋芒。这次要是帮了你们,我们叶家势必会和张首辅正面对上……”

    顾二爷听得脸色一白,忙拱手道:“老侯爷,这些事理咱们也明白。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求到您这里来,您要是也不管这事了,咱们顾家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老侯爷淡淡道:“我没说不帮。只是这要如何帮,得拿出一个章程来……”

    顾家在别人眼中自然算是叶家派系,如果长兴候家任由顾家倾颓,其他依附于叶家存在的势力会怎么想,难道不会生出树倒猢狲散的想法?

    他侧身问长兴候:“叶限呢?我这几日怎么都没看到他?”

    长兴候摇头道:“您就别问他了,如今整日整日的在大理寺里,他母亲想让他先去相见何大人家的小姐都找不到人……”叶限最近行事古怪的,又找了不少翰林院和六部新进的两榜进士名单看,说要挑了好的给长兴候家当幕僚,人家两榜进士会给他当幕僚吗!再说这些新入翰林和六部观政的进士也不适合做幕僚,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要是叶限在,这事指不定能想出办法来。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事他还是别插手吧,他如今忙的事也多……”

    粮仓的空缺是填补不上的,长兴候家和千户营、五军营关系虽好,但也不可能打开卫仓补通仓的粮。而且动静也太大了些。如果能把这个孙石涛找到,那么还好说。但如今人肯定是被张居廉的人控制起来了的。长兴候爷问顾德昭:“这登记的文书,是不是只有你们手头的一份?”

    顾德昭苦笑:“要真是只有我手上这一份,倒是容易办多了。”他只需要把文书销毁,再把那几个仓使打点好即可,但是实际上这些文书都会备记在册,上交户部。也就是说一旦来人运粮,发现通仓的粮食出了问题,当即就可以把他拿下,随即户部记录的文书可以查出是他下达的命令,大理寺、都察院就能论定他的罪上报内阁,而只要上了内阁,他毫无回旋的余地。

    老侯爷继续道:“只要孙石涛不出现,你大可把大部分责任往他身上推。长兴候家在都察院、大理寺都能插手。怕就怕这群人既不把孙石涛放出来,也不让他真的消失……”老侯爷凝重地看着顾德昭,“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如果最后孙石涛出现了,但是是自杀而亡,谁都救不了你。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

    顾德昭脸色一白,孙石涛要是死了,那就是畏罪自杀而亡。而所有的罪责都会由他担着,孙石涛要是不死,长兴候家还能插手大理寺和都察院……但他们能想到的事,人家会想不到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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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偷

    和长兴候府商量完,顾德昭等人又连夜回了顾家。

    顾锦朝已经吩咐好了青蒲,要是父亲回来就叫醒她。青蒲在庑廊下守夜,看到前院的烛光亮起,就进东梢间叫大小姐。这时候才半夜,离开烧得热乎的大炕,锦朝才觉得周身发冷。

    她穿了冬袄披了件貂皮的斗篷起来,去前院父亲的住处。

    顾德昭一天一夜没休息,眼睛熬得通红,俊秀的脸也显得落魄许多。听闻锦朝前来,忙叫了随侍去烧炉火,又责备她:“……你起来做什么。”

    他刚回来,屋子里冷得跟冰窖一样。

    无论怎么说,锦朝比他们多了份先知的优势。她要是知道事情的发展,说不定能想出对策。她坐下来后问父亲:“……您去和长兴候府谈,如何了?”

    顾德昭叹了口气,一时沉默。锦朝心里也明白,长兴侯府如今韬光养晦,要是大张旗鼓地帮顾家,先前的努力可算是付诸东流了。估计也只说了些力保父亲的话,要想毫发无损,那是不可能的。

    叶家对顾家并不长情,老侯爷更是个心狠手辣什么都能割舍的。

    前世五夫人死后,顾家去叶家报了讯。那时候叶家还到处结着麻布白帆,老侯爷巍然不动,仅仅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叶家没有一个人来参加五夫人的丧事。

    也许当时是恨极了顾家。

    顾德昭喃喃道:“算是父亲没用,年近四十了还在郎中的位置上,也不得擢升……如今更是一时大意被人陷害,想要自保都无能为力。还要连累你们跟着受苦。”顾德昭的手放在锦朝的肩上,眼眶发红地道,“朝姐儿。父亲要是真活不下去了……你就好好孝敬你祖母,好好照看着弟妹。咱们家和祖家生分,我都知道。要是我不在了,你们更是要委曲求全了……”

    他不在了。冯氏会对他的几个孩子好吗?

    他不想锦朝在顾家委曲求全地活着,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能委曲求全地活下去都是好的,怕只怕顾家倾颓,几代人的努力化为乌有,到时候朝姐儿他们该何去何从?

    锦朝两世为人,许多事情都看得淡漠了。如今看到父亲泫然欲哭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抽痛。父亲就算有错,那也是她的父亲……

    她低声道:“您别急。这事不一定就没有办法了。您先好好的睡一觉,等精神好了再想办法。”

    顾德昭点点头,又让她先回去睡。朝姐儿懂事是好的,但是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她能插手的,她就算再聪明懂事,那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顾锦朝离去之前问了父亲:“开粮仓是什么时候?”

    顾德昭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十一月二十四。”

    那就是三天后了。

    时间太紧,恐怕是等不得曹子衡打听清楚了。顾锦朝在回去的路上慢慢想着,陈三爷的事要是这么好打探,那也枉为内阁大臣了。她心里有个更好的主意……

    她想亲自去问陈三爷。

    既然他愿意给顾家报信。那他肯定是不想害顾家的。这件事可能很复杂,就算是同为张党势力,彼此之间也有矛盾冲突。例如前世陈三爷和睿亲王的关系一直不好,两派间彼此有倾轧。

    会不会是……陈三爷并不是想帮他们,而是想打压他的竞争对手呢?

    或者像她原来猜测的那样,陈三爷因为什么渊源,想要庇护一下顾家呢?

    人的恻隐之心是很难说明白的,如果她去问了,陈三爷说不定愿意指一条明路出来。

    但是想见到陈彦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她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恐怕只有等顾怜的及笄礼过了。她借口去玉照坊买东西,才能得以出去了。

    锦朝望着承尘叹了口气。才慢慢闭上眼睡去。

    明天就是怜姐儿的及笄礼了,府里越发的热闹起来。锦朝一大早就被冯氏的丫头请起身。要陪顾怜去见于明瑛。她去西跨院厢房的时候,于明瑛在和她贴身的嬷嬷说话,顾怜则和顾澜边说边笑,两边的人是谁也不理谁。

    见到顾锦朝来,顾澜慢吞吞起身行礼,顾怜却拧着帕子转头,和于明瑛的嬷嬷说起话来:“温嬷嬷,您穿的这件比甲样式真好看,一点都不显老呢!”

    顾锦朝的嘴角抽了抽,这顾怜究竟是故意寒碜人家嬷嬷的,还是真的不会说话?

    人家温嬷嬷笑眯眯地道:“顾家小姐谬赞,是我们三小姐垂怜,不嫌弃奴婢人老粗苯的。”

    于明瑛一双杏眼却瞥了顾怜一眼,落在了顾锦朝身上。皱了皱眉问:“我上次见过你,你是谁?”

    温嬷嬷忙让丫头端锦杌上来,又小声在于明瑛耳边说了句话。

    于明瑛才笑了笑:“对了,表嫂说过你是顾怜的堂姐!过来坐吧,我看你人长得好看,打扮也漂亮,帮我看看这些花钿是不是该扔了。”

    像对丫头说话似的。

    顾锦朝并不在意,有些娇惯了的小姐和谁说话都是如此。她坐到了于明瑛旁边去,帮她看那一盒子样式各异的花钿,笑着说:“我觉得都好看,不知道明瑛妹妹是喜欢金钿还是翠钿?”

    于明瑛状若无聊地用手拨着一盒子花钿,挑眉问锦朝:“你觉得呢?”

    锦朝道:“妹妹穿着素雅,应该是喜欢翠钿或是花黄吧。”

    于明瑛点点头,把那一盒子花钿递给顾锦朝道:“这些都是金钿,我不太喜欢,你那里有没有好的样式?”

    锦朝想想道:“一般的花钿都用了金银、翠羽、彩纸做的,我以前还有用蝉翼、干花瓣所做花钿。不过不能保存下来。要是明瑛妹妹喜欢,可以去找一些花瓣来做。”

    顾澜听到做花钿的事,也看了看顾锦朝。她的脸干干净净,平日里脂粉都不擦,还会做花钿吗?

    于明瑛听了却很高兴,“在这儿呆得烦闷,你等我去找了剪刀和笸箩来,我们去做花钿!”说着拉了温嬷嬷出去,要去问顾锦华拿剪刀和笸箩。

    顾锦朝喝了口茶,却看到青蒲站在门口,似乎是小声喊她。她放下茶盏走出去,原来是冯氏派了丫头过来问话,担心顾怜和于明瑛相处不好。锦朝和丫头说完话进去,却觉得顾怜和顾澜的脸色有些古怪,不一会儿于明瑛拿了笸箩过来,拉了她去院子里做花钿。

    等到了傍晚,锦朝才回妍绣堂。

    坐下喝了碗枸杞银耳羹,锦朝又去了书房给罗永平写信。她借口去玉照坊买东西,可在罗永平那里换了马车去兰西坊。陈三爷上朝必经宛平、大兴与京城接壤的兰西坊,约莫是下午申时。她能在那里拦下陈三爷最好……幸好陈三爷出门不喜欢带大批的侍卫。

    刚把信装好,却听到采芙隔着帘子通传,说冯氏请她去东跨院。

    顾锦朝换了衣裳去东跨院,才走到正堂就听到西次间传来于明瑛的声音:“……东西是长了翅膀飞的不成,说什么只是不见了,你们就是仗着你顾家欺负我不是!”

    随后又传来顾锦华劝慰的声音:“明瑛,不过是一串碧玺手串而已,大嫂回去给你买了更好的。这事我看就算了吧……”

    于明瑛却冷笑了一声:“大嫂,我看你一向待我好,我才没有和你计较。我到你顾家来一次,东西都能偷了去,你们这是嫉妒我于家富庶啊。要不是我发现的早,是不是箱子都要给我搬空了啊!”

    顾锦朝正要跨进西次间,里头冯氏身边的婆子出来了,小声跟她说了句:“是于三小姐那串碧玺手串不见了,找了小半天都没找到。她一口咬定是怜小姐拿了……堂小姐,您可得劝着点。”

    于明瑛的碧玺手串不见了?顾锦朝皱了皱眉。

    她进门后屈身行礼,于明瑛看到她进来,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锦朝看到罗汉床上的冯氏脸都黑成锅底了。旁边站着顾怜和顾澜,两个人都低垂着头。二夫人、二夫人、顾锦华则坐在一边。

    冯氏让顾锦朝站过来,和于明瑛说:“明瑛,你说你碧玺手串是怜姐儿她们在的时候不见的。这人咱们都找过来了,”她问顾锦朝,“朝姐儿,你说说看,那时候屋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丫头。”

    顾锦朝想了想,回答道:“屋子里有怜堂妹的两个丫头,澜姐儿身边木槿。”

    冯氏勉强笑了笑,温和地对于明瑛说:“说不定是哪个丫头不懂事拿了,你别急。等我把这几个丫头找来问话,要是问出谁拿了你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于明瑛却不想领这个情面,她随即道:“我知道,老夫人您是明事理的人,这人做错了事总不会包庇吧。你们顾家的丫头难不成胆子就这么大,敢随便拿主子和客人的东西?我是不信的,要不是有主子指使着,那是谁都不敢动的。我这也不是心疼手串,我这是被你们顾家的人欺负,心里难平啊!……老夫人,你今儿要是不把偷东西的叫出来给我道歉了,我可是不会算了的!”

    冯氏面色更是难看了。

    顾怜娇蛮,那也没有于明瑛这样难说,她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不过是丢了一串手串,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样,好说好歹都不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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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顶罪

    好说好歹,于明瑛才愿意到东次间里歇一会儿,喝茶润嗓子。

    临走前看了顾澜和顾怜一眼,大有不肯罢休之意。

    冯氏屏息片刻,低声道:“顾怜,你过来。”

    顾怜抬头看冯氏脸色不佳,小步走到冯氏面前,刚开口准备说话,冯氏一个耳刮子就抽了过来。

    顾怜被打得一个不稳,捂着脸哇的一声哭出来。二夫人顿时心疼了,忙上前扶住顾怜。

    冯氏更是气了:“瞧瞧你教出来的女儿,什么不好学,偷拿人家的东西。我们顾家从来没有这样的小姐,那就是丫头也不敢小偷小摸的。你这个女儿教得……实在过分!”

    她虽气得指着顾怜骂,声音却压着,怕于明瑛在外头听到了。

    顾锦华看自己妹妹那张娇嫩的小脸浮起了指印,又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忙说:“祖母,也不一定就是怜姐儿拿的,她明天还要参加及笄礼,您这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好……”

    冯氏是觉得她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还是在一个小辈面前,气得什么都不顾了。

    她继续对顾怜道:“你说说看,你长这么大,我打过你没有!还说不是你做的,那房间就你、顾澜和朝姐儿,顾澜和朝姐儿会去拿人家东西吗?要不就是你,要不就是你撺掇了丫头,你赶紧把东西给我教出来!”顿了顿,犹不解气道,“要不是看着明天是你及笄礼,我非罚你跪一晚上祠堂不可!”

    顾怜捂着脸颊,抽抽搭搭地道:“是我拿的,她……她不就是一串手串,有什么好显摆的!我是觉得她太过分了,没有想贪她东西的意思……祖母。您知道,怜姐儿是贪别人东西的人吗?”

    冯氏恨不得跳起来再打顾怜一巴掌,“人家显摆人家。要你逞能!于明瑛要是闹个不休,你的名声就全完了。正好你及笄礼。有头有脸的夫人都来了,不用出门你的事就传遍了。你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怎么一点考虑都没有!”

    顾怜被吓得直哭,话也回不上来了。

    冯氏喘了口气,又问她:“东西在哪儿?”

    顾怜只顾着哭也不说话,冯氏看得额头青筋直跳,她旁边的兰芝才战战兢兢地道:“回太夫人……在……在二夫人院子旁的澄心湖里……”

    二夫人低声问:“二小姐把手串扔湖里了?”

    兰芝点了点头,不然刚出事的时候顾怜就会叫她去找来了。

    冯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锦华小声道:“那……这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把怜姐儿交出去吧。要是这事说出去。怜姐儿的名声可就全完了,明天又是她的及笄礼,姚夫人也在这儿……”

    顾怜最紧张的莫过于她的亲事,听到这句话吓得脸色都白了。

    名声变差……她才不要名声变差,不然就跟顾锦朝一样,没有人提亲,背地里被人嘲笑……

    想到顾锦朝,她却眼睛一亮,对啊,她的名声差了对顾家影响很大。但是顾锦朝无所谓啊。反正她的名声都这么差了,还能再差到哪儿去……

    她突然指着顾锦朝道:“说是她偷的!反正她的名声也不好,再加上一条又不能怎么样!”

    顾怜语出惊人。大家都惊讶地看着顾锦朝。

    顾锦朝一直在旁不说话,听到这里才抬起头。

    五夫人是一直不说话的,二夫人、顾锦华没有出言反驳,冯氏却把她打量了一番,眼中的深意谁都看不明白。就算看不明白,顾锦朝心里也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觉得顾怜的提议可行。

    冯氏才缓缓开口道:“你不知道要叫堂姐吗,一点规矩都没有!这让人顶罪是能随便说的?”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对锦朝说,“朝姐儿。祖母知道你一向懂事。这名声上的事……咱也不会说什么。你和明瑛的关系处得比怜姐儿好。要不……你私下和明瑛说说。怜姐儿毕竟是要嫁人了……”

    因为她懂事,所以要把她当软柿子捏?

    因为她名声不好。所以活该来顶顾怜的错?

    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

    顾锦朝简直要被冯氏气笑了,对冯氏来说。没有那个孙女更贴心的说法,谁能给顾家带来最大的利益,她就要力保谁。但如今顾家内忧外患着,她们还在窝里玩儿这些小九九,她看着都觉得心冷。

    她轻声道:“您让我陪怜姐儿去和明瑛妹妹说话,我可是一直和明瑛妹妹做花钿的。您说是我偷了手串,明瑛妹妹可也是不傻的,这一直陪着她的人,哪儿有空闲去偷手串呢。就最开始的时候,明瑛妹妹和温嬷嬷出去了,我恰好也被您派来的小丫头春江叫出来问话,等我回去后没多久,明瑛妹妹就来了,那时候屋子里只有怜姐儿和澜姐儿在,外头的小丫头都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冯氏这才想起,她确实是叫了丫头去问话。刚好把顾锦朝给错开了。

    顾锦朝说完,却还没有停住。而是抬头看着冯氏,继续道:“便是如此,您让我认错,我也去认错就是了……管明瑛妹妹信不信呢,我说了就是的。反正我的名声也不好,再添一笔又怎么样……”她眼眶渐红,跪下来继续道,“我这还有什么脸面活呢,认了错就回去自行了断了。只要您说一声,我立刻就去。”

    冯氏愣住了,顾锦朝一向懂事听话,可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话过。

    她连忙道:“这有什么了断不了断的,祖母这不过是说说,怎么会真的让你去呢!”她亲自下了罗汉床来扶锦朝起来,顾锦朝却不肯起来,继续道,“反正如今我心里也难受……您就说一声,为了怜堂妹,我做这点事还是值得的。顾家荣耀就够了,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下二夫人、顾锦华也来扶她,“朝姐儿可别这么说,这事不能让你去认,你认了明瑛也不会信啊!快起来!”二夫人又怒瞪顾怜,“你还不快过来赔罪,说的那是什么昏话!”

    顾怜也被顾锦朝的话吓到,但她可不觉得一向温和冷静的顾锦朝真的想去死,她小声地道歉了。顾锦朝才被扶起来,冯氏亲自拉着她坐在罗汉床边,给她擦了眼泪,又安慰她:“朝姐儿,祖母那话就是说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去呢!这就是顾怜说的糊涂话,你可别在意!以后别说什么死不死的,祖母可是真心的疼爱你,你说这话祖母可是伤心透了。”

    她想不到顾锦朝会这么强硬。

    也是,逼一个女子承认她根本没做过的事,就是为了保全堂妹的名声,是个泥人她都忍不下去。何况顾锦朝不是任她揉搓的。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哪里是她老婆子逼她认错。分明是说她在逼她去死!

    冯氏就这么和顾锦朝说话,也没见她再多说什么,反倒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冯氏咳嗽了一声,不敢再提让顾锦朝去认错的事。她叫顾怜过来:“你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拿于明瑛手串的。”

    顾怜嗫嚅一下,才小声道:“就是锦朝堂姐出去的时候,我和澜姐儿在厢房里。”

    冯氏看向了一旁坐着的顾澜。

    顾澜根本不敢说话,看到冯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吓得咬紧了嘴唇。

    冯氏阴沉着脸问她:“澜姐儿,你看到怜姐儿拿东西,没有阻止她?”

    她怎么敢阻止呢?何况她也不想阻止,她心里反倒还隐隐期待着,等东窗事发了,顾怜肯定会被众人斥责,她这几天这么风光,也该尝尝众矢之的的感觉。但是她没想到于明瑛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也没想到冯氏为了保全顾怜的名声,连顾锦朝都敢拉下水。

    顾锦朝都可以拉下水,那她呢……

    顾澜忙跪在地上,哭道:“祖母,是我的错,我没有阻止怜姐儿。求您罚我一顿吧!”

    冯氏不为所动,冷冷地看了顾澜一眼,语气却很柔和:“不过是孩子家的事,没有什么罚不罚的。澜姐儿懂事明事理,祖母是知道的,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一向和怜姐儿关系近,这事你要是不帮她,她可就无路可走了……”

    顾澜觉得一阵阵眩晕,冯氏这个意思,是想推她出去认错啊!

    她要保全顾怜,又不敢动顾锦朝,只有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旁一直没说话的顾怜终于哭着开口了:“澜姐儿,你可要帮我啊!我……我把我那对金满冠给你,好不好?”

    顾澜仿佛没听到顾怜的话,她也想学顾锦朝,眼泪也跟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流,“祖母……我认错倒是无妨,但是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恐怕就更不好说亲事了啊。祖母,我一向侍奉你恭谨,您不能这么对我啊。”不能这么对她,错明明就是顾怜犯下的,为什么要说到她身上来。

    冯氏却道:“祖母待你如何,澜姐儿你还不清楚,要编排我老婆子待你不好不成?你放心,这事我好好和于明瑛说,保管传不出去,你只需认了错,祖母自然会补偿你的……”

    有这么简单的事吗?要是于明瑛真那么好说话,冯氏就不会想让她们出来认错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拦路

    顾澜就是再不愿意,也不能违背冯氏的意愿。

    她最后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了门扇走出去。

    冯氏叹了口气,吩咐身旁的茯苓:“……一会儿,给澜姐儿那里送几匹罗缎尺头,月例涨到十五两,再找了我那副金福寿鬓花、一串红珊瑚手钏给她。”

    茯苓应诺,冯氏挥了挥手,让大家跟着她去东次间。

    顾澜已经认下了错,于明瑛却看着她冷笑:“你当我是傻的,你是什么身份,想出来认错就认错?”

    顾澜静静地道:“明瑛妹妹说得对,澜姐儿身份低。但是澜姐儿还是明白事理的,这做过就是做过,我觊觎你的碧玺手串,所以自己偷偷拿了。要不是一不小心掉进湖里了,我也不会站出来认错……现在任打任罚,我悉听明瑛妹妹尊便。”

    既然她注定要顶罪,那就好好认下来吧。说不定冯氏对她还有几分同情的念头。

    冯氏刚带着一众人走到东次间外,笑着走进来拉住于明瑛的手道:“明瑛啊,这是我们不对,澜姐儿那也是太喜欢你的东西了,我已经好好责罚她了。明瑛你出身名门,自幼熟读诗书,这点事也不好再计较下去。你要是喜欢,明儿去我的库房随便选了样你喜欢的东西。你身份和澜姐儿不一样,和她置气也不值当是不是,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于明瑛看了一眼站在二夫人身后,畏缩不敢上前的顾怜,嘴角也扯出个笑容。顾家还说什么书香门第,这嫡女教养成这样,别说嫁了阁老的儿子救不了她,就嫁了正正经经的侯爷世子。也照样没戏!

    冯氏一顶出身名门的帽子扣下来,她还真不好多计较了。

    温嬷嬷这时候上前一步,屈身行礼道:“老夫人别计较。我家三小姐性子是急了些,却没有恶意的。这事咱们也有错。随意把东西搁在屋子里,白白遭人惦记……毕竟咱们是姻亲,也不好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和气。”

    冯氏的神色终于松了些。这位温嬷嬷就是于三小姐的乳娘,在于家也是很有地位的下人。

    “温嬷嬷这话说得体贴,”冯氏笑了笑,“且看你说要如何惩罚澜姐儿,我决计不拦着。”

    于明瑛看了顾澜一眼。

    顾澜垂着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反正还要在顾家住一段时间。就让澜姐姐来帮我起居吧。”于明瑛淡淡道,“也就是帮忙梳个头,沏个茶什么的。也不耽误事。”

    顾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这是要让自己去给她当下人啊!要是给别人看到了,她还有脸吗。

    冯氏神色一松,不过就是端茶送水,对于这位于三小姐来说,算是从轻处罚了。她随即对顾澜说:“你还不快起来,你明瑛妹妹这话使得!”

    顾澜站起身行礼,却好像被人迎面扇了巴掌一样。脑袋嗡嗡作响。

    她没有依仗,不是嫡女,就被这些人欺负成这样!顾怜和她交好。却愿意立刻把她退出去顶罪,实在是好姐妹啊!顾澜咬了咬嘴唇。

    今日的屈辱她要是不还给顾怜,她就不是顾澜了!

    于明瑛没有再表示异议,说自己累了,就和温嬷嬷一起回了西跨院厢房,临走还好好关照了顾澜,让她明日早些过去。

    冯氏让别人都回去了,留下顾澜和顾锦朝说话。

    顾锦朝先和冯氏交谈。今天这事千错万错,那都是顾怜的。她和顾澜那是无端被牵连,冯氏想到刚才顾锦朝说话那个决绝的样子。心里还是不安。劝说了她好一会儿。

    顾锦朝才松了口:“祖母不用多说,朝姐儿明白您的苦衷。”

    冯氏叹了口气。“怜姐儿不成器,难为你和澜姐儿了。祖母是对不起你……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就和祖母说了,要什么祖母都给你找过来。”

    顾锦朝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倒也没什么特别想的……只是上次在玉照坊看见一个花样的尺头好看,不过太贵了些,我当时并不敢买。现在倒是想要了……祖母要是同意,我想等怜姐儿的及笄礼之后去一次玉照坊。”

    冯氏不太愿意女子出门,不过想到刚才的事,她还是松了口。

    顾锦朝出来的时候,看到顾澜站在夜色里,被浓稠的黑影淹没。

    顾澜也看着她,过了好久才低声问:“你看着我受辱,是不是很得意……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你们。你要是想笑,大可笑出来……”

    顾锦朝却理也不理顾澜,带着青蒲和采芙径直回妍绣堂去。她不想和顾澜说话,也没必要说。

    第二天就是顾怜的及笄礼,办得热热闹闹,风平浪静。

    顾锦朝注意到顾二爷只露了个面,就再也没有出现,父亲一整天都在书房里,和他的幕僚商量。

    顾怜最后由姚夫人替她插笄。

    顾怜的及笄礼,顾锦朝也是忙了一天,等早上醒来已是辰正了,顾锦朝由采芙服侍着穿了冬袄,小声说青蒲:“……你也不早些喊我。”

    青蒲帮她挑了缠枝纹掺冰鲛丝的床帘,用牡丹银勺勺好了,才笑道:“……您这几日都没曾好好睡,奴婢给您点了安神香,想让您多睡些时候。”

    她这几日确实睡得不多。

    锦朝看到采芙拿了件鹅黄色四喜如意纹的冬袄,想了想,就让她换了件白底淡紫竹叶纹对襟的冬袄,又另穿了深靛青色湘群,梳了干净整齐的发髻,用了一串大大小小的白玉玉簪花做发饰。

    徐妈妈一早就去东跨院拿了对牌回来。过了晌午,锦朝只由青蒲和采芙陪着去了前院,冯氏派了四个侍卫跟着她。出了顾家门,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往德众坊去。

    罗永平早在苏杭罗缎铺子的后门帮她备好了马车,锦朝上车后吩咐他:“……我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那几个侍卫若是过来找,就让采芙换了和我相近的衣裳坐在里头。”

    罗永平应诺:“您放心,奴才照看着,不会出岔子的。”

    顾锦朝只带了青蒲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快速朝着兰西坊去。

    兰西坊不如德众坊和玉照坊繁华,不过是个青石板铺路的干干净净的小集,往来的人也不多。往左就是通向宛平的官道,往前是京城外城。车夫把马车停在一个卖羊肉和烫酒的小铺子外面,又给了店老板一锭二两的银子,告诉他随后就不要客人再进来了,店老板连声应下。这二两银子顶他小半个月的收益。

    锦朝手里摩挲着陈三爷给的那张字条,低声吩咐那车夫:“你等一下去拦马车,说请三爷喝羊肉汤,再把这东西给他。可记明白了?”

    陈三爷看到字条,应该就猜测得到是顾家的人想见他。

    如果他不愿意帮忙,或者不想被卷进来,就不会答应过来。

    罗永平找的车夫极为机灵,连声应下来。接过字条就揣进褐色棉袄袖子里,往铺子外的石台上坐着等。

    小铺子里人渐渐走了,锦朝才下了马车进铺子里。里头开着窗扇,放了四张干净的木桌,桌上还摆着碗箸,一碟香油。锦朝坐了靠窗的位置,让店老板上了一壶热茶。

    一辆青帷马车行驶在青石道上。

    “王玄范也太难缠了些……”江严小声地道。

    陈彦允坐在马车上,闭目揉着眉心。

    山西赈灾的银子因由户部关着,他自然会定夺。王玄范一个工部尚书,竟以修筑堤防、疏浚河道之名插手户部的赈灾银两,说要先借由挪用。朝中已有老臣对压下赈灾银一事不满,王玄范再这样生事,户部也难免尴尬。但王玄范此举虽然明目张胆,却正中张居廉下怀。

    陈彦允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睁开眼问江严:“顾郎中有没有折子上来?”

    江严愣了片刻:“您说的是司庾顾郎中?”一个小小郎中,怎么入了陈大人的眼了。陈义斟酌了下说:“下官没见到过顾郎中的折子,这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地方……不然下官回去查证一番?”

    二十四日开仓,如果再不递折子,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陈彦允笑了笑:“罢了。”

    本来他就不应该管。

    王玄范的事,他们也不可退缩。不然王玄范惩治袁仲儒有功,张居廉也要对他另眼相看了。陈彦允摸着左手的奇楠沉香珠串,吩咐江严道:“……工部疏浚河道应该有专门的库银拨下来,他连折子都不上就要用户部的银子。咱们还要帮他一把,你回去找了工部司川罗侍郎上折子。他不是哭穷吗,把他前月挪用工银置办千亩良田的事传出去,不用特意参他一本,最好说给张大人在都察院的侄子听……”

    张居廉最恨官员贪腐,王玄范这千亩良田还偷偷买在了香河,就是怕事情传出去了。

    江严应诺。

    陈彦允再次闭目养神,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江严一个坐不稳,立刻挑开帘子问胡荣:“你这马车怎么停了,三爷正休息着呢……”

    胡荣也气恼。

    他驾了两匹青骢马跑得也快,面前却突然冒出一个穿黄褐色棉袄的矮脚汉子挡了他的路,要不是他缰绳勒得快,这人就没命了。

    胡荣张嘴就骂:“你这人是想寻死呢!路这么敞亮你非要往这儿冲过来,我要是狠点心就辗过去了你信不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落水

    那汉子作了揖,笑得十分讨喜:“小的不过是赶车的,主人吩咐请老爷去喝一碗羊肉汤,就搁旁边老席羊肉汤铺里,不耽误事。”

    胡荣皱了皱眉:“我们家老爷什么个身份……凭着你想请就能请的,快给我滚开!”他举起了马鞭。

    汉子又是笑:“您可别生气,我们主人和你们老爷可是故交,您瞅瞅,我这儿还有信物呢!”汉子几步上前,把字条塞进胡荣袖中。

    胡荣愣了愣,回头望了江严一眼。江严却看了一眼矮脚汉子,穿了件黄褐短棉衣,皂色裤子,样子十分不起眼。但是这样拦车的胆识却不一般,他向胡荣伸手拿了字条,转身进了马车里。

    “三爷,我看这人不一般,您看看这东西……”江严把字条递给陈三爷。

    陈三爷慢慢展开字条。

    他面上看不出表情,江严就不由心里一紧,可别是他判断错了吧,这要是随便接了不相干人的东西给三爷看,他可难辞其咎。江严硬着头皮说:“不然下官立刻就打了那人离开……”

    陈三爷把字条揉作一团,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既然人家诚心请了……走吧,下去喝羊肉汤。”

    江严一愣,陈三爷却率先下了马车。他连忙跟下去,心里还在狐疑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羊肉汤铺的门开了,升腾的水气和灰尘混合在阳光里,随着阳光照射进来。锦朝随即站起身,她看到陈三爷走进来,他还穿着件绯色盘领右衽袍,腰间系犀革带,正二品的官服服制。他这是刚从户部衙门下来。外面还披了件黑色大氅。身后跟着一个穿赭红程子衣、正看着她的男子,那胡荣却在外面小声和店老板说话,让他回避。

    这个穿程子衣的男子。应该是陈三爷身边很得力的一个幕僚,叫江严。

    陈三爷看着她。依旧带着儒雅的微笑,那目光却好像要洞悉她的心思。

    顾锦朝一时恍惚,她还从没有如此认真地打量过陈三爷。和前世相比,他好像年轻十多岁不止的样子。前世陈三爷去四川前,她偶然看了他一眼,才三十多岁的人,竟然两鬓已有白丝。他何尝这样对她笑过……

    顾锦朝上前一步,屈身行礼道:“烦扰大人安宁。小女和您在通州有一面之缘,您可还记得?”

    陈彦允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侧头吩咐江严:“……去请店家端热水过来,再上一盘羊肉吧。”

    天大寒,羊肉正好能祛除寒气。

    他才温和地对锦朝说:“不急,你先喝点热茶暖胃吧。”

    她出来这么久,这屋子里又没有炉子取暖,脸蛋都冻得微红了。

    顾锦朝一时语塞。

    和陈三爷说话费劲,她还是第一次有所体会。他既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反而宛如熟络般请她喝热茶。不疾不徐,似乎真是一场朋友会晤。

    她请陈三爷坐下,自己却站在一旁道:“小女母亲亡故。少沾腥臊,大人见谅。”

    陈三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会儿店家上羊肉和热茶上来,端茶的手都在发抖。

    陈三爷开始慢慢吃羊肉。

    一盘羊肉见底了,他才放下筷子。

    “……你猜到字条是我所写?”

    锦朝应了一声是。

    陈三爷点头道:“还敢这样来找我,你应该也不算笨了。”他抬起头看着顾锦朝,语气却放得更慢了些,“那你也该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陈彦允刚开始之所以会提醒顾锦朝,那是知道他们没有回天之力。顾锦朝父亲要是发现了粮仓的问题,能上了陈情表认罪。不至于丢了性命。却没想顾锦朝能猜出是他给的字条,还这样明目张胆来拦他的路。

    ……她的胆子一向都大。让他觉得啼笑皆非。

    锦朝屈身道:“如果大人不会帮我,一开始就不会写字条给我了。退一步讲,即便您不帮我,我也只是来谢谢大人一声。恳请大人告诉我为什么要帮顾家。”

    陈彦允却叹道:“……可见我真是做了件错事。”

    顾锦朝听到他这句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妙。难不成此事她猜测得有出入,陈三爷并不是因为和父亲有什么渊源,或是政治斗争才想随手帮他们,而只是动了恻隐之心……但他可是陈三爷,哪里来的恻隐之心这种东西!

    想到后世所发生的刘新云贪墨一案,她还有些心有余悸。万历三年,张居廉的外甥,盐运司同知周浒生强占了刘新云的次女为妾,并打死了刘小姐的乳母和贴身丫头。刘新云递了折子上去,还没到内阁,就被都察院网罗了贪墨的罪名抓捕。刘新云喊冤,在殿前磕破了头也没人理。

    陈三爷力压所有为刘新云上书的折子,更把几个牵扯较深的大臣降职贬谪,再也没有人敢为刘新云喊冤。后其全家流放宁古塔。而周浒生不过是被张居廉罚了一个月的禁足

    “要不是情形危机,我也不会找到大人这里。小女斗胆猜测,大人虽位极人臣,但在内阁并非没有对手。据小女所知,这一直力压赈灾的可是谨身殿大学士王大人,因赈灾一事,大人可被王大人辖制甚多……”这事顾锦朝早有猜测,王玄范和陈彦允不和,在前世王玄范被贬扬州知府的时候就众人皆知了。而根据曹子衡所说,如今赈灾银迟迟不下,工部却先开始疏浚河道,王玄范更是由此得了张居廉青眼。她心里才有了这个猜测,却并不太确定。

    陈彦允依旧笑着,左手却开始摸捻珠串起来。

    他平静地看着顾锦朝,目光却十分锋利。

    顾锦朝瞬间觉得手心汗腻腻的。心里不觉有些后悔,这话还是不应该明说,她一个闺阁女子,哪里知道的这些朝廷秘辛!

    不知道陈彦允心里会如何怀疑她。

    只是为了救父亲,这些事也顾不得了。

    她穿着一件白底淡紫竹叶纹的冬袄。深靛青色的湘群,人长身玉立的。青丝梳了素净的挑心髻,她低头不语。嘴唇抿得有些泛白,如玉般的小脸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朦胧。纤长的睫毛盖着澄澈如秋水的眼眸,明媚动人,海棠娇艳之色。

    她穿得太素净,反倒让人觉得可惜。

    陈三爷想起她在湖榭里摘莲蓬的时候,穿的是件淡粉撒红樱的对襟褙子,深红绉纱的八幅湘群。腕上还有一对手指宽嵌白玉的赤金镯子。她随意地坐在亭子边,深红的湘群垂落在地上,还有一角落进水里。但她丝毫不在意。一边笑嘻嘻地伸长了手勾莲蓬,一边回头和她的丫头说话。

    那丫头吓得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那时候他初入詹事府,仕途不顺,刚为父亲守完孝除服。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那少女跟丫头说:“你拉着我,还有远一些的我够不到。”

    丫头小声道:“表小姐,那就算了吧……”

    她才不听,提了裙角拧干水。丫头只能胆战心惊地拉住她的手,她往亭子外挪了些,皂色绣宝相花的绫鞋踩在了湖畔的石头上,她笑着说:“你不准回去告诉外祖母。不然我就跟外祖母说,让她找人牙子把你卖到穷山里,给人家当童养媳。顿顿饿着你……”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就是一滑,扑通一声踩进了水里。湖水并不深,她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湘群却全湿透了。她呆若木鸡,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丫头:“你怎么也不拉紧我,这下全湿了吧……”丫头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小姐,奴婢不要被卖去当童养媳。”

    那丫头比她还小点。

    顾锦朝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还不把我拉上去!我这样回去。你才真是要被卖去当童养媳了!”

    两主仆很混乱,丫头又忙伸手来拉她。

    陈彦允却看得笑起来。

    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走小径离开。身后却传来落水的声音,还有那丫头大声的啼哭:“表小姐。你拉着奴婢啊!这池子怎么掉得下去……奴婢去叫侍卫过来!”

    他转身看去,湖面却没有顾锦朝的身影,水面上仅浮着一角红色的绉纱。

    他心里顿时一紧,忙往回走去。那丫头已经吓得走不动了,哭得停不下来,看到一个男子从小径走到湖榭旁来,显得十分惊讶,然后哭着跪地磕头道:“您救救我们表小姐吧!她掉湖里去了。”

    他安慰这个丫头道:“你别急,你们表小姐会没事的,现在立刻去找你们太夫人过来,说你们表小姐落水了,多带侍卫过来。”

    丫头擦了擦眼泪慌忙点头离去。

    他一踩湖畔的石头淌入水中,这水的确不深,往下却有个坑,深不见底。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判断,屏息后沉入了水坑之中。很快就找到了正在下沉的顾锦朝,他把她抱上湖榭。

    顾锦朝实在狼狈,她浑身的衣裳都湿了,缎子一样的黑发结成络,小脸苍白如雪,眉眼却精致如画。

    救命要紧,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妨了。好在顾锦朝很快就吐出几口湖水醒了过来。无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地道:“不告诉外祖母……不然卖去童养媳……”

    他哭笑不得,只能安慰顾锦朝,“嗯,不说。”

    顾锦朝又说:“难受……我头疼,想吐……”

    陈彦允接着安慰她:“一会儿就好了。”他拉开顾锦朝的手打算离开,他虽然是救了人家姑娘起来,但毕竟有所冒犯。要是追究起来难免会坏了她的清誉。他悄然离去,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顾锦朝却拉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不要走……不告诉外祖母……”她的声音却渐渐弱了。

    陈彦允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根根拉开她的手指,从小径离开湖榭。

    陈义正在外面等他,看他浑身都湿了,很是惊讶。

    “备马车,我们立刻回宛平。”他淡淡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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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帮忙

    羊肉铺子外面煮着大锅羊肉汤,水气从槅扇中飘进来。

    远处传来依稀的叫卖声,一路走一路敲的货郎用小棒子敲出叮叮叮的声音。

    顾锦朝垂着头看自己挂在腰间绣兰草的蜜合色香囊,心里转过很多个念头。

    陈三爷总不至于下手杀自己灭口吧……

    陈三爷见她不再说话,觉得她有点怕自己了,不禁好笑:“你现在才觉得怕吗?胆子这么大,一个闺阁女子,敢私自出门,还叫人来拦二品大员的马车,请我喝羊肉汤……我还以为你什么不怕呢。”

    顾锦朝觉得陈三爷的语气像训斥孩子一样,但是没有恶意。

    也是,她如今才十六岁,对于陈三爷来说,她算什么呢,恐怕连动手都觉得没必要。

    锦朝反倒镇定下来,轻声道:“陈大人权势滔天,我怕是应该的……我来找您,也确是走投无路了。原以为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也想帮顾家一把,是我想多了……”

    陈三爷温和地一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虽说不知你是从哪儿听了王大人的事,不过可不要胡乱揣测。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要和旁人说,小心招致杀身之祸。”

    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紧不慢地道:“我和你父亲是差了一科的进士,你父亲刚进户部观政的时候,曾跟在当时的司度郎中文大人手下做事,文大人和我是忘年交。顾念你父亲的才情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后来致仕回了安徽芜湖老家,去年和我通信,曾叫我多照拂你父亲。”

    顾锦朝记得这件事,这个文大人是个老儒。她小的时候还见过。后来文大人致仕了,父亲才转拜了林贤重。

    真是因为这个文大人?

    顾锦朝对上陈彦允的目光,一不小心就撞进陈彦允深不见底的眼中。她突然后退了一步。

    陈彦允却还没说完,声音很缓慢:“凭着这等交情。我帮你父亲不死已经够了……再想让我出手帮忙,可是要置我于不义之地的。”

    顾锦朝脸色微变,陈三爷这是不愿意帮忙啊……她低声道:“陈大人,这话我本不该多说,但这赈灾粮食不仅牵扯我父亲,还有山西几十万的百姓。饥荒之下,人人自危,卖儿鬻女也不稀罕……您是户部尚书。借您之位损益百姓,历史功过又该如何评说……”

    顾锦朝觉得这番话说得实在大胆了些。她实在不了解陈彦允。要说他是个佞臣,他在任户部尚书几年,减轻徭役赋税,国泰民安,从没有贪赃枉法。要说他是个贤臣,为虎作伥这么些年,他真是替张居廉做了不少昧良心的事。

    顾锦朝不等陈三爷回话,行了福礼告辞。

    陈三爷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

    虽说这些事他觉得没必要解释,但是看着顾锦朝这样黯然失落的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

    他握紧了手中的奇楠沉香珠串,淡淡地道:“你才多大,怎么会懂这些呢……平常人看事只能看到表面。好就是好,坏就是怀。但是有些事本身是很复杂的。”

    他并不能随心所欲,他也被很多东西牵制着。而政治斗争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诡谲多变,他如果一个行走不慎,很可能会连累陈家百年基业。

    顾锦朝想不到陈彦允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沉默了片刻后道:“无论如何,小女也要谢过大人报信之恩。时辰不早了,小女告退了。”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陈彦允叹了口气:“……你带纸笔没有?”

    顾锦朝的脚步顿住了。

    青蒲去外面现买了笔墨纸砚进来。

    江严帮着陈三爷铺了宣纸。心里还觉得跟做梦一样。今天陈三爷这么好说话?

    他悄悄看了旁边坐着的顾锦朝一眼。这少女十分陌生,却显得格外明艳。他还从没见过漂亮得如此娇艳的少女。正是春深日暖,海棠繁华的光景。简直像幅画般。

    三爷对那个字条的态度也有些古怪……他原先应该是见过这名女子的。

    顾家顾郎中的女儿。

    三爷刚才才向他问起顾郎中的事。

    不论这女子是谁,江严都对三爷的做法不认同。今晚陈二爷就要从陕西回京述职了,三爷再在这里耽搁下去,等到宛平恐怕就要天黑了。何况这女子张口就是山西赈灾一事,实在不是什么普通的闺阁小姐。

    江严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妙。

    顾锦朝却看着陈三爷不紧不慢地磨了墨,蘸墨落笔。

    “这信你让你父亲连夜拿去通州,找通仓主事丁永墨。他们自知该怎么办。”

    陈三爷想用通州通仓的粮食来填补大兴的空缺?但这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三爷放下笔,说:“通仓粮食储备有七十多万石,只要不是战乱或者大规模的饥荒,是很少动用的。”通仓的粮食是国本,看管很严,如果不是动摇国家根本的事是不会开仓放粮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如今除东南沿海偶有倭患,天下太平,是用不到通仓的粮食的。今年这雪下得大,明年收了新粮再入通仓库,到时候清除旧粮会进入京城的各大粮食商行,把账目做好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觉得顾锦朝的目光有些奇怪,又解释了一句:“……丁永墨是我的门生。不过你要让你父亲注意着,这信他看过之后,要是没有立刻销毁,就要来告诉我。知道吗?”

    顾锦朝点了点头,突然问了句:“……您用左手写字吗?”

    陈三爷笑道:“怎么,觉得稀奇么。”

    她不是觉得稀奇,她是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前世和陈三爷成亲数年,却从未曾注意到他是习惯用左手的。

    而且用得很自如。

    陈三爷写完放笔,江严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块红绸布包着的刻章递过去。他在信纸上盖了自己的印章,才装进信封递给顾锦朝。

    顾锦朝觉得这信封有千斤重,心里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陈三爷竟然真的愿意帮他们?而且还写了信给她?这信里究竟是什么,他不会写了什么别的什么吧?

    顾锦朝狐疑地打量了信封一眼。

    陈三爷觉得好笑,喝了口茶说:“不要觉得好奇想打开看,你们要是打开这封信就无效了。丁永墨是认得出来的。”他虽然信任顾锦朝,却不信任她身后的顾家。他们对信封都有特殊的处理手段,是不是打开过一眼就看得出来。

    顾锦朝点点头,又行了礼:“大人放心,这事定不会把您牵扯进去。大恩不言谢,大人也用不着小女帮忙……但若有需要的,小女和父亲都会倾尽全力帮您。”

    陈彦允道:“既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赈灾粮食的事王玄范若是没有做好,拖延山西救灾也就无从谈起了,并非对他毫无益处的。他也算是帮黎明百姓一次吧。

    “你也不用担保,若是你们把我牵扯进去,陈家会不会遭受牵连我不说,但是顾家肯定是灭顶之灾。”

    他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江严帮他披上了大氅,他柔声向顾锦朝道别,走到门口却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她问了句:“……你真的不记得了?”

    夕阳西下,外面是青石街,残雪如盖。阳光竟然格外明亮,陈三爷的身影逆着光,神情她看不清楚。

    顾锦朝怀疑自己没听清楚,她问:“您说什么?”

    陈三爷笑了一下,摆摆手不再说什么,终于转身不见了踪影。

    顾锦朝握着手中的信,只觉得十分糊涂。

    不过父亲的事是耽搁不得了,她还是赶快回去为好。

    她随即带着青蒲坐马车离开了兰西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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