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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杀

    顾德昭脸色凝重地望着手中的信封,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顾锦朝喝了口茶道:“父亲切莫问为什么,女儿这儿不好把话说明白。您立刻拿着这封信去通州找通仓主事丁永墨,他知道该怎么办。”

    顾德昭又皱了皱眉:“朝姐儿,这事可关乎父亲的生死啊……这信你是如何得来的。里面又写的是什么?”

    锦朝叹了口气。父亲不放心她是应该的。毕竟这封信的来历实在可疑。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信的来历说给父亲听了。若是父亲不知这封信的重要性,反而透露了信息给别人知道,那更是不好的。

    顾德昭听了锦朝的话,觉得十分惊讶:“竟然是陈大人……你说他是因为文大人的渊源想帮助我?”

    锦朝道:“父亲……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们顾家可有灭顶之灾的。”

    顾德昭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他素日和陈大人并无交集,不过每次见面行礼问安而已,陈大人也一向是颔首而过,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知道赈灾粮食的事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心里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疑惑。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没有再多问什么,和顾二爷说了几句之后套马去了通州。

    第二日就要开粮仓。

    锦朝去给冯氏请安之后就回了妍绣堂,给父亲做了几样点心。

    顾德昭一夜未眠,等事情办妥后回到大兴,先到了锦朝的妍绣堂。

    他喝了口桂枝熟水,跟锦朝说:“没有问题……丁主事看完信当即在烛台上烧了。随后连夜找人运粮,这次先运了三万石,把赈灾的粮食对付过去。还有十几万石分多次运完。”就算只是三万石粮食。也够他们忙了一宿。幸好丁永墨找的人个个都是不说话,闷头办事的。

    顾德昭还有话没说,丁永墨看了信之后。曾经对他说了一句话。

    “陈大人帮您,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您和陈大人竟关系深厚到这等地步。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颇有套近乎的感觉。

    顾德昭觉得这事不太对,就算有文大人的渊源在,陈三爷这样帮他也说不过去。通仓的粮食一向是最重要的,丁永墨又是个何等人物,三万石粮食一夜之间运完。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要是一个不小心信息透露出去,陈三爷很可能被张大人猜忌。

    他觉得锦朝还有事瞒着他,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问。

    长女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瞒着不说总有她的原因。

    他吃过点心又匆匆换上公服,乘马车去大兴通仓准备运粮了。

    又下起大雪了。

    陈彦允抬起头朝槅扇外看了一眼,雪骤纷纷,铺天盖地。

    旁的小厮捧了盏大红袍上来。陈彦允接过啜了一口,问了句:“七少爷来过没有?”

    小厮恭敬地回道:“来了一次,见您睡着就先回去了,说等下午要过来,请教您制艺上的事。”

    陈彦允昨夜和陈二爷商量了很久,回来歇下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陈彦允嗯了一声:“让他不用过来了。制艺上的事去问他三叔公。再把那件白狐狸皮的斗篷给他送去,他书房里虽说不点炉火,但总要保暖着。”陈家的孩子不能娇惯。他自己也一向不用炉火,冬天睡觉都是冷炕再加一床薄被褥。

    小厮应诺去办了。

    槅扇外北风卷着大雪,书房里却仅有更漏的声音。

    陈三爷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到槅扇旁静静看着大雪纷乱。

    厚重的门帘被陈义挑开,他几步走进来。在陈三爷耳边低声说了句,“三爷,京城来人传话了。”

    张居廉派人请他过内阁。

    陈彦允笑了笑:“备马车吧。”

    作为权力最重的地方,内阁看上去着实不太起眼。它位于左顺门内,在文华殿的西侧。往里就是司礼监。

    大堂摆了一张长书案,两侧分列六把黑漆太师椅。挂褐色暗纹茧绸幔帐。正上又挂了块‘有德有典’的匾额,四盏六方绘八仙过海纹的长明灯。

    如今这四盏灯正亮着。

    陈三爷冒着风雪跨进内阁大堂。便有侍卫关了大堂的门扇。他和两位大臣见礼了,才坐到了左手第一个太师椅上,旁边就是脸色铁青的王玄范,正对着穿官绿右衽袍的,身材微胖的华盖殿大学士梁临。

    站在长案面前的人说了句:“彦允,你也该在京中置办个宅子。这雪又大,从宛平来往太不方便了。”

    这人穿一件仙鹤纹右衽圆领袍,腰配一品大员所用玉革带。中等个子,眼细长明亮,仿佛是个寻常的老儒。但长眉浓郁,盯着人的样子不怒自威。

    陈彦允笑了笑说:“下官不爱往热闹的地方凑,觉得京城喧嚷,宛平更清净宜居。”

    张大人随即道:“你的性子就是淡了些。身边也太清净了。”

    他说完这话就随意伸出手,旁边的编修立刻将一支朱笔递到他手上。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程山正坐在旁喝茶,见此就放下了茶盏,笑眯眯地道:“……皇上的意思,咱家也说清楚了。张大人要是无事,咱们还有差事要做就先离开了。”

    张大人抬头看冯程山一眼,朱笔在奏章上标注了批红,不紧不慢道:“要请冯公公好生禀报皇上,老夫晚上再去看他。”张大人做过帝师,后来入内阁后才由陈彦允接任。

    冯程山笑容一僵,随即拱手离开。

    张大人才放下朱笔,看不出悲喜地道:“大兴通仓已经开仓,如今十二万石粮食已经从宝坻运河运往山西。你户部的赈灾银两也先拨下去吧,先赈灾要紧。”他又对王玄范说,“工部疏浚河流的事先缓一缓,去年收成不佳,朝堂减免赋税。如今国库空虚,实在不是兴修水利的时候。”

    王玄范随即站起来,拱手道:“下官……孙石涛还在下官那里。要是张大人需要,下官立刻就让孙石涛横尸家中。”

    张大人淡淡道:“孙石涛自然是要死的。不过怎么死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山西的赈灾粮食已经运过去了,区区一个顾家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即便是除去顾家,对于长兴候府来说也根本无关紧要。

    王玄范低声道:“此事并不寻常,肯定是长兴侯府暗中帮助了顾家,不然那大兴二十万粮食亏空根本填不上。下官也是疏忽大意了,竟没有派人注意大兴通仓的举动……”

    张大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长兴候能怎么帮顾家?他们能凭空变出二十万石粮食来?况且只是为了顾家,他们还不会动用到千户营卫仓的粮食。这事的确是你的错。你也不用急着认错,正好是要过年的时候,你在家里给我好好想清楚了再来说。”

    王玄范不停应诺,抬袖子擦汗。

    梁临也站起身拱了手:“张大人,这事却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下官倒是有条拙计。”

    正是这个时候,江严让侍卫通传了一声,有重要的事要禀报陈彦允。

    陈彦允走出内阁大堂,外面天色已经昏黑了,雪还下个不停。

    江严递给陈彦允一封信。“三爷……出事了。”

    陈彦允打开信封一看,随即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袁仲儒自杀了。

    里面不仅有仵作验尸录,还有袁仲儒留下的遗书。

    “是今儿晨的时候。丫头进书房打扫……发现袁大人就挂在房梁上。等人放下了都僵了,应该是昨晚深夜上吊的。还留了一封遗书。山西咱们的人得了消息立刻就传过来了,遗书也眷了一份。”

    袁仲儒是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的,即便他逃得过这次,也逃不过以后,还不如死了干净利落。

    山西灾荒,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更是比比皆是。他在遗书中说自己十分悲愤绝望,因为张大人想让他死。反倒连累了山西几十万的百姓,他试过从陕西、山东的义仓调运粮食。却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眼看着灾荒越来越远严重,粮食价格一路飙升。甚至已经到了平价的百倍之多。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要他死在政治斗争中,那还不如为了百姓而死。

    “听说袁大人死前还和自己身边的幕僚喝酒,曾说‘那还不如一死,至少能让张居廉放过山西’的话……”江严的声音压得极低,“袁大人死后,山西太原的百姓闻之啼哭,甚至自发全城披麻守丧,老人孩子都出动要给袁大人送葬。派了官兵驱逐都没用……”

    他原来以为袁仲儒也是精于算计,贪生怕死之徒。原来人都是有大义的时候。

    陈彦允什么话都没说,把信放进信封里,转身走进内阁大堂之中。

    梁临还在说:“……水路贯通到永清的时候就可以拦截而下,因船身损坏耽搁……”

    陈彦允走到张大人身侧,低声说了一句话,又把那封信递给他。张大人眉心微蹙,却也没说什么打开信封,梁临和王玄范都看着陈彦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大人看完之后合上信,依旧看不出喜悲,却对梁临、王玄范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事不必再说了。”

    梁临和王玄范面面相觑,最后退出了内阁大堂。

    张大人却叫了陈彦允说话:“既然他已经死了,那就截留漕运,移粟就民吧,也能比运河运送更快些。再从山东、河南、湖广、江西速动用司库银买粮食,运交苏州和浙江巡抚平粜,抑制粮价上涨。尸体就运送回京吧,也让他家人见其最后一面。袁仲儒自缢,要找个能安定民心的说法。”

    陈彦允应了声:“下官都知道。”他转身准备离开。

    张大人叫住了他:“……彦允。”

    陈彦允回头,张大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过了很久才说,“我一向是想提拔你的,你应该什么都明白。”

    陈彦允笑了笑:“自然。”

    他心里很明白,张居廉这还是怀疑他了。(未完待续)

    ps:本文架空,这个张居廉形象不要对入张居正哦。怕大家说我抹黑历史人物……历史上张居正还是个挺不错的人,虽然也有点心黑。作者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图方便改名字用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早产

    顾怜的及笄礼一过,马上就要过年了。

    府里早早地开始准备起来,摆祭祀祖先的三牲祭品,瓜果熟食。而顾怜和姚文秀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开春三月亲迎。因着这层喜事,府里今年过年就各位隆重。各房都发了给下人新制冬衣的料子,还另发了二十两银子的添衣钱。

    青蒲穿着件红色葫芦双喜纹梭布比甲,却好像觉得有点不合适,扯了好几下衣角,看得白芸都笑她:“青蒲姐姐,这身新衣裳多好看啊,怎么你还不自在起来!”

    青蒲呐呐道:“小姐都在守制呢,我穿得这样鲜艳,是不是不太好……”

    锦朝放下手里的剪纸,笑着说:“白芸说得对,穿一身新衣裳就好好穿。毕竟过年是喜庆的时候,咱们要是都穿得素净,别人看了难免会有微词。”

    雨竹也点点头。笑嘻嘻的:“小姐,去年过年您都发了咱们一个攒盒的糖……奴婢还记得,里头有三团窝丝糖,六块玫瑰糖、琥珀糖,还有糖霜山楂糕……”

    白芸瞪她,雨竹就吐吐舌头不敢说了。

    锦朝把剪好的窗纸递给她,笑道:“想要攒盒?你什么时候和草莺一样,把倒座房里的茶花名字都记完我就给你。”

    雨竹苦着一张小脸,小姐倒座房里的茶花她分都分不清楚……

    她握了握小拳头:“小姐,我肯定记得完。”

    果然第二天开始认真地记茶花的名字,异常勤奋。等她记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二十七,曹子衡以老儒西席的身份来拜访顾锦朝。他把年前的账簿给了锦朝。山西赈灾一事中,他曾奉锦朝之命打探陈三爷和顾家的关系,这次过来更是要和顾锦朝说此事的。

    锦朝就问起他文大人的事。曹子衡对此人大加赞赏。

    “……实在是个文学才情都上佳的人,当年陈大人在翰林院当侍讲学士的时候,曾与文大人交情不浅。不过……”曹子衡说,随即面露犹豫之色。

    锦朝见此便问道:“曹先生有话就说吧。不用顾及。”

    曹子衡顿了顿,说:“老朽只是觉得奇怪,大小姐说文大人前年曾写信给陈大人,让他照拂老爷。但是……文大人四年前就在河北承德老家病逝了,当时京城还有很多文人特地去河北吊唁他,老朽记得很清楚。”

    锦朝怔了片刻。

    曹子衡随即说到了大兴那家苏杭罗缎铺子的收益上,还有一些田庄管事的来信,有些事他拿不定主意。等他说完之后告辞。顾锦朝让徐妈妈送他出垂花门。

    她坐在花厅里,望着院子里盛开的腊梅,思绪很乱。

    如果不是文大人的嘱托,陈三爷又为什么要帮顾家。就算是为了打压政治对手,他又何必说这席话来掩饰。而且是一句明显有漏洞的话……她只要留了心去查,就知道他说的根本不是真的。

    顾锦朝觉得这后面好像藏着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但她却始终想不明白。

    陈三爷前世为什么娶她……他为什么问她还记不记得……

    她该记得什么?

    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推测,但是顾锦朝觉得实在太荒谬。她喝了口茶,正想去西跨越看看顾锦荣,却见到青蒲匆匆走进花厅来。

    五夫人早产了。

    “……她一早起来看过年准备的三牲祭品……从西跨院往前院的那段青石路结了冰。五夫人一不小心就滑跤了,肚子顿时就疼了。婆子忙把她抬回去,太夫人听了信忙让人去请稳婆了。结果还没等稳婆来。孩子就生下来了,是个小姐……”

    青蒲边走边跟她说。

    锦朝让青蒲拿好自己做的孩子用物,匆匆往西跨院五夫人的住处去。走到外面就看到一大帮丫头婆子正候着,五夫人从长兴侯家带出的陪嫁嬷嬷樊氏正在指挥丫头做事,烧热水,找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西次间里已经站满了人,冯氏,二夫人。几个顾家的小姐,还有伺候的丫头婆子媳妇。冯氏臂弯里正抱着襁褓。笑着和二夫人说话:“虽说不是足月产的,却一点都不弱。瞧这脸蛋红润又软嫩,真是看得我心都要化了。”

    顾锦朝行了礼,二夫人便招她过去看孩子。才一点点的大的孩子裹在襁褓里,只看得到拳头大的小脸,眉眼像谁都看不出来。冯氏却像瞧着个金宝贝:“……这孩子五官秀气,以后肯定像她母亲是个美人儿。”

    孩子正睡着,小嘴动了动。

    几个小姐都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惊奇地围在一起,恨不得能摸一摸。

    顾锦朝则坐在了杌子上。女子生产一般不在内室里。内室男子还要过来,怕沾了血光之气。几个婆子正在垫床褥子。过一会儿五夫人才由婆子从东稍间抱进内室。冯氏立刻抱着孩子给她看。叶氏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顾五爷今早就去和别人骑马了,得了家丁的信就连忙往家里赶,这时候才回来。却站在门外进都不敢进,冯氏抱了孩子给他看,他还畏畏缩缩的,吓得连连摆手。又忍不住要伸过头去看。

    大家都笑起来。

    府里喜事一件连着一件,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听闻五夫人早产,长兴侯夫人高氏和世子爷第二天就带着人过来了。先去见过了五夫人,又抱了抱刚出生的外孙女。才在宴息处见冯氏。

    冯氏则笑着问了她长兴侯爷的近况。高氏没答话,而是慢慢道:“姝姐儿这是为何早产了,亲家母可要把话说清楚。姝姐儿说是她自己不小心的,亲家母说呢?”

    冯氏笑容微僵,随即说:“也是我这老婆子的错,老五媳妇月份大了,本不该轻易走动的。恰巧雪天路滑,一不小心摔了跤……亲家母说什么都是!”

    高氏冷笑:“说什么都是?我能说的还不是从姝姐儿哪儿听的。你这婆婆让她怎么说她有不听话的吗?”高氏一向不喜欢冯氏。当初叶姝想嫁到顾家来,她就是极力反对的一个,如今女儿在顾家早产,她心里更是气不过了。

    平日里谁不是对冯氏客客气气的,高氏这番话冯氏听着心里不舒服极了。她就算怀着个金蛋,也总要走动的吧!她平日里待叶姝已经够好了,高氏这意思,难不成早产还要怪她!

    和她说话的可是长兴侯夫人……

    冯氏忍了下来,笑笑不说话。

    高氏才道:“既然大人孩子都无事,我也就不多问了。亲家母这些也要注意着……”她叫了站在她身后,两个白净丰腴的年轻妇人上前。这两人都皮肤细腻,白里透红,胸脯鼓鼓。“……我特意从皇后娘娘那里求了旨,在乃兹府里选了两个乳娘带过来。亲家母觉得哪个合适就留下哪个吧。”

    他们顾家又不是穷到请不起乳娘了!

    冯氏强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回道:“侯夫人觉得哪个合适就哪个吧!”

    高氏也不客气,随手就点了穿蓝底淡粉十样锦褙子的乳娘留下。

    高氏和冯氏说完话就去西跨院看女儿了,冯氏则气得砸了桌上的青白釉粉彩茶杯,脸色阴沉地道:“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身份高,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因为这个高氏,她一直都不敢像管周氏那样管叶氏。但高氏这样的态度,她心里也着实不舒服。

    茯苓小声道:“太夫人,何必和侯夫人置气呢。她再怎么说,五夫人还是您儿媳妇,您要是想拿捏她那法子多得是……”

    冯氏吐了口气,沉沉道:“话虽如此说……”但是只要长兴侯家还在,叶氏就是长兴侯府嫡女,不仅仅是她儿媳。

    茯苓又安慰她:“……便不说这个,您还多了个孙女呢!”

    冯氏脸上的表情才松了些,却叹了口气:“终归是个女孩……”她是想抱孙子,毕竟顾家的香火实在不旺,老太爷死前跟她嘱咐过,绵延后嗣,这是家族兴旺的第一大要紧事。五夫人这胎肚子尖尖,她还以为会是个男孩……

    可惜了。

    西跨院里,五夫人刚把孩子抱给叶限看了,跟他说:“你外甥女眉毛像你……以后长大了肯定不好看。”

    叶限不以为然:“她才多大,眉毛都看不到。再说了,像我怎么会不好看!”

    五夫人失笑:“行行,瞧你那德行!”她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嬷嬷,问叶限,“你前不久不是一直在忙吗,我叫你腊月过来陪你外甥读书你都不来。”

    叶限道:“没什么可忙的……我想去走走,一会儿再来看你。”

    他能忙什么,还不是想着究竟该给顾锦朝找个怎么样的夫婿,找来找去都觉得不满意,一个个的……还不如纪尧呢!顾锦朝又怎么看得上。

    但要说顾锦朝究竟配给什么样的男子合适,他自己都没有主意。

    叶限走出西跨院,刚好看到迎面而来的顾锦朝。她从私库里找了一对金脚镯,打算送给刚出生的小堂妹。这一看到叶限正走出来,她躲都来不及。

    叶限见她往太湖石的方向退了一步,不禁笑道:“你胆子丁点大……躲我做什么!”

    她以为那块太湖石能挡得住她吗!(未完待续)

    ps:外公病危,从学校往家里赶,真的来不及码字,所以现在才传上来,大家见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怒斥

    叶限穿着件宽袖皂边的斓衫,腰间玉带垂落,身上还披着灰鼠皮的斗篷。脸精致秀美,如玉淬般,看着她的神色淡淡的。

    锦朝屈身行礼,唤了声“世子爷”。

    叶限还是不说话,打量她手里装金脚镯的锦盒,过了会儿才问她:“我昨天才知道,你父亲所管辖的大兴粮仓曾出事了。”他这几天都没有回长兴侯府,还是因姐姐早产,他才匆忙从大理寺回来探望,偶然听父亲说起这事。长兴侯觉得这事情解决得有点莫名其妙。顾家究竟是怎么把二十万石粮食的空缺填补上的,而且做得无声无息。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能做到,又何必求到长兴侯府头上?他们暗中求了谁?

    叶限听后沉默片刻,就叫李先槐去通州查粮仓的事。二十万石的粮食不是商贾能够凑出来的,顾家的粮食来源肯定是通仓或者卫仓。而卫仓都是有驻军把手的,想从里面运粮食出来就是天方夜谭。

    结果通州那边什么消息都查不出来,通仓这几个月开都没开过。

    越是这样,叶限就觉得越可疑。谁能把事情做得如此密不透风。顾德元和顾德昭两人肯定是不行的,他们也没这么大势力背景,能从通仓运粮补缺。

    这事老长兴侯本没想让他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就已经风平浪静了。长兴侯说此事本是一个叫曹子衡的幕僚提醒顾家的,但等叶限去查这个人,发现他是顾锦朝的账房先生,而且原先和孙石涛并无交集。他立刻想到了顾锦朝。

    别人觉得她是个普通的闺阁小姐,但他可是知道顾锦朝的厉害的。

    睿亲王设下谋逆的圈套等长兴侯上钩的时候,因着顾锦朝的提醒。长兴侯府才能幸免于难。

    锦朝面露疑惑道:“世子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叶限哼了一声:“你不认就作罢……我和你说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来找我。为何你父亲出这么大的事,你说都没和我说一声。”

    锦朝便也不瞒他。笑着说:“和您说做什么,长兴侯府也为难。”

    他次年就要擢升任大理寺少卿了,如今应该很忙才是。

    叶限不再说话,锦朝屈身行礼告辞。

    他叫住她:“……你表哥的事。”他顿了顿,“我想替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但是那些在六部观政的年轻进士,不是出生寒微,就是家族太复杂。”一个都不好。

    锦朝啼笑皆非:“世子爷多虑了,你虽是我表舅……但我的亲事。你还是不用插手的!”那些年轻的两榜进士,多半是才高气傲,又如何看得上她?

    可想而知,他要是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恐怕要威逼利诱人家答应了。

    叶限瞧她笑得十分柔和,心里也不觉一软。

    他又懒懒道:“别着急,最后要是没有人娶你……我就娶你吧。”最后一句轻若无声。

    顾锦朝听到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他也太口无遮拦了一些……拿她说笑也不能啊!她忍气吞声:“表舅,你可别打趣我了。”

    她又叫自己表舅了。

    叶限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绪:“玩笑话。你不要生气。”

    顾锦朝依旧笑得忍气吞声:“侄女明白。”

    就他敢拿这句话玩笑!

    叶限把手纳入袖中,看着顾锦朝走远,目光一瞬不动。

    五夫人接了顾锦朝送孩子的一对金脚镯。请她喝了盏茶,吃了些新制的芝麻酥。等锦朝离开后,她招了婆子过来,随意吩咐她把金脚镯收进库房里。

    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悄悄走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五夫人脸色大变,问她:“没有别人看到吧?”

    小丫头小声道:“就在西跨院往妍秀堂那条水磨石铺的小路上,没有人看到。”

    她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低声到:“世子爷正在东次间和侯夫人说话,你去把世子爷给我叫进来!”

    这事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以叶限那个肆意妄为的性子,可别做出什么让两家蒙羞的事!到时候她想管都管不了了!

    叶限刚跨进西次间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的。

    五夫人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说你出去转转,究竟做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叶限看着长姐早产后还未恢复的苍白脸色,顿了顿没说话。

    五夫人气得语气颤抖:“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我们何时怪过你,拘束过你?你不喜欢读书,外公就不逼你读四书。身体不好却喜欢乱跑,祖父又何尝说过什么。但这事不只是你的事,这还是长兴侯家、顾家的事……你就算再喜欢那个顾锦朝,这都是不行的,她那样差的名声也就算了,还背着人和你见面,可见不是什么贤良女子。以她的身份德行,那里能配得上长兴侯家世子的身份!”

    长姐从未对他如此强硬过,叶限心中反倒升起了一丝怒意。

    这话,他的母亲高氏也对他说过。她说:顾锦朝给他做妾都不够!

    她们就这么看不起她,这么看重长兴侯府的繁荣?

    她们却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顾锦朝,可能长兴侯府这时候都化为飞灰了。

    叶限淡淡道:“长姐,我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大理寺丞了。”

    五夫人不由冷笑:“你是大理寺丞,我就管不得你了是不是?你就算是入阁拜相了,那也是我弟弟!”

    她心里对顾锦朝颇有微词,上次冯氏说要顾锦朝顶顾怜的错,因着她的性格本是看不下去的,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叶限纵然有错,但她一个姑娘家,也太不检点了些!

    叶限摇摇头,和五夫人说:“长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有些事,是容不到你们说什么的。”长兴侯家的荣华来自于父亲和祖父的骁勇善战。但于他来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他更喜欢杀人于无形,他心性凉薄。也更能掌握别人的心思。

    他天生适合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

    叶限淡淡地道:“而我想要什么,也是别人不能阻止的。我要是真想娶她,表舅的身份有何难?你信不信,只要我提出来,顾老太太会眼巴巴把人送到我面前来。我只要随意给她捏造个身份,就能让她风风光光嫁给我。我没做这些,并不是因为我顾忌什么……只是我还不想而已!”

    五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她为了顾怜的亲事。连对错都不分了。这个妇人眼皮子浅,心里只有顾家的繁荣。她真能做出这事!

    “……你就不管长兴侯家了?就算你不听长姐的话,那母亲呢,父亲呢,你把他们置于何地,想要长兴侯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不成?”

    叶限反而冷笑了:“要是真按照你们说的来,长兴侯府如今也毁了。”他拿过炕桌上放的琉璃花樽把玩,闲闲说道,“长姐,你现在身子弱。要好好歇息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些话,我当没听过了……”

    琉璃花樽被随意放在高几上,叶限已经走出了房门。

    五夫人想着他刚才说的话。止不住的心惊,却又觉得无能为力。

    樊嬷嬷端着碗天麻乳鸽汤进来,看到五夫人坐在大炕上,满脸的泪水。吓得忙快步过来:“五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月子里可是不能掉眼泪的!”她拿了锦帕给五夫人擦脸。

    五夫人喃喃道:“他那样的性子,以后肯定会闯出大祸来……简直无法无天!”

    她觉得长兴侯府对叶限这么多年的溺爱实在错了。

    如今他还羽翼未丰,就敢不听她的劝阻。等到他彻底掌控长兴侯家的那一天,谁还能说他一句?

    守在外面的李先槐给他披了斗篷,叶限一言不发。顾锦朝为何平白受别人这样的侮辱,每次两人见面。都是自己来邀的。她那样好的人,为什么人人都要非议她几句。自己长姐都这么认为了。别人呢?

    想到顾锦朝脸上淡淡的微笑,似乎从不被这些事所扰。他觉得心里隐隐的不舒服。

    如果不是完全的习惯了,漠然了,又怎么会不在意呢?

    一开始,顾家还想把她嫁给王瓒之流……她也是顾家嫡女,看顾怜怎么养的,再看看她。这些人偏心偏得实在过分。

    就算他真的要娶顾锦朝又怎么样,他要做的事,何须别人来置喙!

    难不成他不娶什么世家贵女,长兴侯家就要没落了不成?

    李先槐在他身侧低声道:“世子爷,大理寺少卿张陵那件案子查清楚了。当年运河商船上三十余人并非被盗匪截杀,而是船商贩运私盐被他们发现,把全船的人灭了口。张大人接了私盐商一百两金子,捏造证据把事情压了下来……”

    叶限冷冷道:“他是王玄范手底下的人,冤案最多是削官发落。……光是这个还不够。他既然和私盐商勾结,肯定参与了私盐的输送和交易,你好好追查,要是能找到他和私盐商勾结贩卖私盐,才能让他没有翻身之力。”

    贩运私盐的罪行,没有人敢帮他压下来。

    陈先槐应了是,挑开车帘请叶限上去。(未完待续)

    ps:看到书友说更新慢的问题,外公出事,我又是各科期中考试的时候。实在是太忙,保持不断更都不容易了。等这段时间过了,正常加更就加更,绝不拖欠!

    谢谢支持~~~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香

    大年初一这天,顾二爷带了消息回来,户部右侍郎严卯因年事已高,致仕回安徽老家养老。右侍郎的位置一时空缺,上次山西赈灾一事终于缓和下来。顾德昭作为管司庾的郎中,也论功行了赏。这时候户部侍郎的位置空缺出来,他倒是很有可能能升任。

    曹子衡来信给顾锦朝说,如今户部辖内有户部郎中,度支郎中,金部郎中,司庾郎中四人,而户部郎中才调任两年,资历不足,度支郎中在任之内十分平庸,金部郎中冯安元和父亲都有几分可能性。而顾德昭在户部熬了八年有余,若是论资历,自然是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顾德昭又有和长兴候家的关系在,而且他并无什么突出功劳,恐怕也麻烦。

    顾锦朝也这样觉得,前世父亲到死都是郎中,恐怕今世也不能得偿所愿。

    官员从郎中做到侍郎都不是件简单的事。要升迁之前,郎中一般会先调任扬州知府或是武昌知府,任期三年,若是任期之内能把这两地治理得稳妥得当,即可擢升正三品侍郎。

    但是前几年朝政混乱,该有的调任并没有进行。如今的四个户部郎中都没有资历。

    尽管如此,冯氏听了也十分高兴。户部郎中到户部侍郎,听起来不过相差一级,但官员品阶却相差了两品,户部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官职!

    她不仅叫了顾德昭去说话,又把罗素叫去嘱咐了几句。

    她坐在罗汉床上歇息着,茯苓帮她捶腿,小声地和冯氏说话:“奴婢怎么看太夫人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冯氏叹了口气,“虽说顾德昭是我养大的,但不是亲生的。毕竟有些生分。而且当年他和纪氏的事我不同意……他心里是有些恨我的。他要是升任郎中,那可就是咱们顾家官职最高的人,没有一层关系在。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

    茯苓笑了笑:“奴婢觉得三老爷十分孝顺您。”

    冯氏说:“这如何能一样!”她想了许久,“没几月他就要除服了。不如在此之前,把他的亲事定下来。拿捏不住他,我还总拿捏得了媳妇子!况且他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娶了媳妇,不仅能伺候他,还能为咱们顾家绵延后嗣不是。”

    茯苓应和道:“看罗姨娘身子纤纤,也不像是能生养的样子……太夫人这个主意好!”

    冯氏想起罗姨娘那个样子,也皱了皱眉。虽然是漂亮……但太单薄了!

    存了这么个心思。冯氏思量了好几天。

    等烧了门神纸,祭拜了财神,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八,要祭星的时候。

    冯氏叫了顾家的夫人小姐去说话,每人分了一碗桂花芝麻汤圆。冯氏坐在罗汉床上,她穿了件大红色寿字不断头刻丝冬袄,头上戴着镶翠眉勒,簪了双股的婴戏莲纹金簪,头发梳得十分光滑,人很精神。

    “刚好今儿是初八。老五媳妇又诞下孩子。咱们今儿就去宝相寺上香,正好我这儿抄了九十九卷佛经,烧给佛祖以示咱们的诚心。不仅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还要保佑我新添的乖孙女身体安好。”冯氏笑眯眯地道。

    大家纷纷应是,二夫人就笑道:“怜姐儿也抄了佛经,正好一并献给佛祖。”

    冯氏便看向顾怜,觉得稀奇:“你不是一向觉得抄佛经烦闷吗?”伺候顾怜的管事嬷嬷就笑:“姚二公子开春就要参加春闱了,咱们二小姐是替姚公子抄佛经,希望他能考中举人呢……”

    大家都笑起来,顾怜脸色通红,小声道:“我可还有帮祖母抄佛经呢……”

    冯氏连连点头:“你心里有祖母就好……祖母也希望姚公子能中举人。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连亲迎的日子都定下了,这些就不用忌讳了。

    顾锦朝听着暗想。顾怜倒是得偿所愿了,今年春闱姚文秀就会中举。不过他的学问很一般。考了几次会试都只得了同进士,一直留在工部做虞衡司主簿,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冯氏随即叫众人先回去换了衣裳,丫头捧了点心攒盒、小杌子、披风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冯氏特地拉了顾锦朝和她坐同一辆马车。路上就跟她说大兴的这个宝相寺,府里的夫人和小姐都是在宝相寺供奉长明灯,顾家每年都捐三百两给寺里拓印经书。他们府的女眷去上香拜佛的时候,便格外善待些。

    “……也在宝相寺给你供奉一盏长明灯,用白石莲座刻尖拱龛的灯,一年两斤的灯油如何。”冯氏跟她说,“一起放在灯楼里,那更好的,还有汉白玉的莲座……倒也不是觉得贵重,是怕命数压不住。”

    锦朝不信佛,她前世就知道,信什么都救不了人。

    她笑了笑,十分恭敬地道:“都听祖母的。”

    和冯氏共乘一车的一向是顾怜。如今换成她,还不是看着父亲有可能擢升的面子上。

    宝相寺坐落大兴和顺义毗邻的远景山上,山下过半里地就是繁华的顺义县城,修了官道穿过远景山,马车通行十分的便捷。等到了宝相寺门前大家才下了马车,天色却有些昏黑了。

    随行的徐妈妈有些担忧:“看天这样子,是又要下大雪了……”

    雪要是太大,就要歇息在宝相寺里。不过这也没所谓,宝相寺在旁边专门辟了禅房给香客住。冯氏告诉她,原先祖父刚死的时候,她曾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日日为他念佛讼祷。

    锦朝看冯氏并未说什么,就知道她心里有这个打算的。

    众女眷上过香,便由知客师父引着去禅房小坐,又沏了一壶热腾腾的香茗过来。

    二夫人替顾怜解下披风,笑着说:“宝相寺的素斋可是很不错的,你们祖母最爱吃这儿的酥皮豆腐,金针拌嫩黄瓜。还有白灼菜心。你们一会儿也都尝尝。”

    五夫人还在月子里没有过来,顾五爷的两个庶女倒是随行了,顾家女眷加起来就有十二人。要布置两桌子的素斋才够。知客师父听了就笑吟吟地念了声佛号。说:“正好庙里来了贵客,师父一大早就让弟子磨了豆浆出来。施主们稍坐片刻。贫僧去取来。”

    顾怜怎么坐得住,又觉得豆浆没什么好喝的。求了冯氏说要去外面看看。

    冯氏说:“……让许嬷嬷跟着,另拨两个侍卫,就在几个佛堂里看看,可不许去别的地界儿。正好你大堂姐没来过宝相寺,你带她去灯楼供奉一盏长明灯吧。”

    侧头吩咐管事婆子:“……给朝姐儿十两银子。”

    这事刚才在马车上就说好了。

    顾怜心里不愿意,却又不好推拒,只能带了顾锦朝出来。

    宝相寺比适安的灵璧寺大许多。有七楼九阁二十七殿,是座香火鼎盛的大寺。最著名的就是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毗卢阁、齐云塔等。灯楼上众火长明,到了夜里更是显得极美。

    跟着顾怜出来就到了大佛殿,顾怜便指了西边的一条青石道,笑着说:“大堂姐不是要去供奉长明灯吗,从这儿过去就是,我和澜姐儿去天王殿,可就不能陪你去了!”

    顾锦朝便笑笑:“你们看你们的去,我倒是不用麻烦。”灯楼高高伫立着,格外显眼。她也不会走错。

    顾怜带着顾澜、婆子侍卫一群人离开了。

    顾锦朝便和青蒲沿着青石道往灯楼走去。宝相寺建造在半山腰上,半路初雪未融,远处山峦银装素裹。天际开阔,格外美丽。她和青蒲边走边小声说话,不觉就有人挡在面前了。

    拦下她们的是个穿程子衣,面容冷峻的男子。“这里不准再过去了,你们还是回吧!”

    青蒲吓了一跳,这寺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在?她护着顾锦朝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此人。

    顾锦朝也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这位官人……这路修着本就是供大家走的,何故不要我们过去?”

    男子还没有回话。就听到一阵笑声。“王淳,快放这位小姐过来吧!”

    顾锦朝抬头看去。这人穿着件茧绸直裰,似乎不怕冷般。四方的脸。虽然笑着却也一点都不和祥,正是陈三爷身边的幕僚江严!

    江严怎么在这里,他也是来礼佛的不成?顾锦朝再抬头一撇,发现前面几乎每隔一丈就站着个穿程子衣的侍卫,腰间配着大刀,守卫十分森严。

    江严向她作了个揖,“顾小姐见谅,这路没事,您走就成!”

    顾锦朝却有点不想走了。

    江严拉着男子很快退到一边,又笑眯眯地虚手一指。

    前面又没有什么洪水猛兽!顾锦朝深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打算供奉完长明灯就赶紧回去。

    灯楼就在前面不远。再也没有侍卫敢拦她们,都是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天上的灰云压顶,顷刻就开始飘雪了。刚开始还很平缓,渐渐的雪越下越大,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渣子,被北风席卷着,刮在脸上生疼。

    青蒲忙把斗篷披在顾锦朝身上,望了眼前方的灯楼,急得不得了:“小姐,雪下得这么大……咱们这回去也不好回了……”

    灯楼还在前面,她们又离大佛殿很远了,连个避风雪的地方都没有!

    顾锦朝觉得脸被风刮得生疼,一看青蒲肩上都湿透了。

    雪却下得茫然一片。

    她正想说还是去灯楼吧,毕竟要近些。却见到刚才那个王淳冒着风雪赶上她们,手里还撑着把伞。

    他到顾锦朝面前,低声道:“三爷说,雪下大了,请顾小姐去接引殿暂且避一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谈话

    外面大雪纷纷,北风呼啸。接引殿里却点了盆炉火,十分的温暖。原本作为宝相寺主殿之一的接引殿却一个香客也没有,周围重兵把守,谁都进不来。

    新的银霜碳刚烧起来不久,还没有烧到芯子里去。

    “顾小姐请这边坐。”王淳收了伞出去了,江严请顾锦朝坐在炉火旁边的杌子上。

    很快有小厮捧了热茶上来。

    顾锦朝捧了茶,却凝视了那盆火炉片刻,才抬头往前看去。

    接引殿立八根红漆大柱,中间布置莲座高升,一尊高约丈余的佛像金箔贴身,俯首捏指,两旁烛架上烛光熠熠,映得满室金辉。莲座下面放置攒金线莲纹的蒲团,一张长几。陈三爷正与一个高寿的老僧人相对而站,离她有点远,她只能听到老僧人喃喃着佛经的声音,声音平稳又安宁。

    佛经使人心性宁静。

    老僧人念完了经文,和陈彦允说话。僧人已经老得看不出年纪了,雪白的袈裟却格外柔和。陈彦允低声问他:“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住持觉得该做何解?”

    老僧人道:“佛有三身,法性佛就是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法性。万物因缘所聚合,生生灭灭,都是败坏、虚妄之相。如来者,法性也。法性非能以相来见,法性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来不去,不增不减。百丈怀海禅师所谓‘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即是法性。若能于相而离相则能见……”

    老僧人又道:“施主向佛为法性佛,非我释迦牟尼祖。”念了声佛号,“殊途同归,皆为佛也。”

    顾锦朝听不明白。陈三爷却低头微笑,左手摸捻着珠串。

    老僧人解释完佛性之后,行了合十礼退下。陈三爷也合手回礼。

    等住持走出接引殿,陈三爷才向她走过来。让她随自己过来:“……内室有火炕,比这里暖和。”她一张小脸又是红彤彤的,上次见的时候也是。这次更惨,她和她的丫头都是湿漉漉的。

    顾锦朝抬头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陈三爷觉得她的眼神又茫然又可怜,像没人要的小动物一样。

    陈三爷率先往前走去,顾锦朝只能起身跟上。隐藏在接引殿暗处的十几名侍卫才显出身。

    ……这才是二品大员出动该有的排场。

    顾锦朝暗想。

    释迦牟尼佛左协侍观音菩萨,右协侍大势至菩萨。内室的槅扇开在大势至菩萨右手侧。里头却有热炕,炕上一张炕桌,布置得简单干净。

    陈三爷先坐了炕桌的一侧,虚手一指,让她坐在另一侧:“……不用拘谨,佛门清静之地。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可别冻坏了。”

    他又叫了江严进来,吩咐他:“……今天寺庙新磨了豆浆,去取一壶来。”

    江严应诺而去,陈彦允拿过炕桌上的一卷佛经看。槅扇上糊着的是高丽纸。虽说透光,外面雪下得太大,天色漠漠昏黑。并不亮堂。侍卫点了盏松油灯进来。

    顾锦朝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什么都让他说完了。她招手让青蒲也坐下,衣服虽然湿了,但这样的时候一点都不好换,她连斗篷都不敢解开。她想看看外面的雪究竟下得有多大,她要是不回去,冯氏肯定会派人来找的……但是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陈三爷虽说在看书,却也注意着她的举动。

    她好像有点坐不住了。总是朝外面看,表情很犹豫。

    他就合了书。温和道:“你这时候冒雪回去,衣裳事小。这是半山腰。若是失足跌下去了可如何是好。你不用担心,和谁一起过来的,我派知客师父去知会一声就可。”

    顾锦朝小声说了,一会儿就有知客师父撑伞出门。

    “知客师父熟悉路,总比你一个小丫头乱走的好。”陈三爷道。

    顾锦朝只好不说话。

    江严端了壶豆浆进来,又抬了炉火进内室。把豆浆放在炉火上烤得热气腾腾的,才倒在碗里先递了顾锦朝,然后招呼青蒲过去向火取暖,也给了她一碗。

    青蒲浑身湿了也确实难受,就坐在炉火旁边小口小口喝着豆浆。

    豆浆里只加了一点糖,却格外香浓。

    顾锦朝轻声问道:“三爷不喝一碗吗?”

    陈三爷抬头看她,道:“我不喜欢甜食。”

    顾锦朝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疑惑。他怎么会不喜欢甜食呢?前世和他成亲不久的时候,自己只会做一道拔丝香蕉,他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不喜欢吃,为什么要吃呢?

    顾锦朝想到曹子衡说文大人的事,握紧了手里的碗,突然问他:“……大人,您原先是不是见过我?”

    陈三爷嗯了一声:“你表哥成亲的时候,我在纪家见过你一次。”

    顾锦朝摇了摇头:“在此之前呢?您上次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我记得不清楚……可能原先见过您,但我没有印象了也不一定。”

    陈彦允默然,随即淡笑。

    “我见过你两次,第一次你在荷塘边摘莲蓬的时候,你还威胁你的丫头,要把她卖到深山里给别人当童养媳。不过那时候你应该没有看到我……”

    还有一次就是半年后,也是这样的下雪天。她一个人坐在庑廊下,环着手臂不停地哭,周围一个伺候她的丫头都没有。他那时候去和纪家大爷说在保定新修一座庙宇的事,偶然见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也没有过去问。

    那个时候顾锦朝身上的斗篷就湿漉漉的,和现在一样可怜,没人要一样孤零零的。

    他一直看着,直到顾锦朝擦了眼泪往回走,他才缓缓提步回去。

    如果不是这次再见她,自己肯定也忘了救过这样一个小姑娘了。但这个时候她的记忆就在自己脑海里无比清晰起来,她扯着自己袖子,说要卖他去当童养媳。她穿着淡粉撒红樱的对襟褙子,深红绉纱的八幅湘群,湘群有一角垂落在水里,主人却丝毫不予理会。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起了恻隐之心。

    顾锦朝还记得这事,自己每年夏天会去外祖母家玩,喜欢去那片荷塘摘莲蓬,有一次还失足落水了。那个伺候自己的小丫头也因此被罚去了厨房做事。

    她起身打开槅扇,果然外面天色还很阴沉,大雪无边无际地覆盖着。

    他前世在娶自己之前,是认识她的。即便娶她是带有某种目的的,但不能置否,一开始陈三爷确实对她很好,而且是不动声色的好。如果不是存了心思,则根本不会发现。

    就像她刚进接引殿的时候,门口新点了炉火。

    原来他娶她,也是想对她好的。

    顾锦朝闭上眼睛,觉得心里十分难受。难怪……难怪他娶自己一月之后,就不再和她来往了。陈三爷一定是发现了自己和陈玄青的事,他这么聪明,肯定是看出端倪了。所以才不再与自己来往,平日见了自己表情也是淡淡的,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三爷在朝堂上纵横捭阖一生,结果却被她所累。

    她转过头看的时候,陈三爷还在看手中的佛经,翻过一页书跟她说:“你再看雪也不会小的,回来好好坐着吧。”

    她淡淡地道:“三爷,文大人四年前就死了。”

    陈三爷这才抬起头看她,目光柔和深邃,依旧带着儒雅的笑容。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顾锦朝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问他为什么帮自己了。陈三爷这样云淡风轻,他一点都不惊讶,也无所谓她发不发现。她有些气恼,低语道:“……您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陈彦允不知道她在气恼什么,看了她一会儿,放下书卷招手让她过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要帮一帮你而已……但我若是只说我想帮你,你肯定会怀疑的。便是借了别人的名义行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要害怕,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顾锦朝不太相信,她觉得陈三爷似乎对她有点不一样,不然前世不会千般容忍她。如果她嫁的不是陈三爷,正常的夫家肯定一纸休书送她回娘家,不仅如此,还要以七出之罪让她落得身败名裂不可。

    要是论起来,她前世欠陈三爷的还都换不清。他在官场说一不二,自己那时候刚到陈家,什么都不会,干了许多错事,陈三爷何曾指责过她半句,都默默容忍了。

    她就说:“您日行一善?我倒觉得您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您真的信佛吗?”

    他当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心慈手软的人是坐不到他如今的位置的。反而他要比别人心硬无数倍才行,陈三爷沉吟片刻,告诉她:“我自然信佛……法性佛在我心里,我信我自己,就是信佛了。”

    顾锦朝无话可说。宗教不过是个幌子,与虎谋皮,陈大人若是想保全自己就只能韬光养晦。而他心里有个十分强大坚定的自我,不用信佛,信自己就足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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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糖食

    过了会儿江严送了件斗篷进来,“三爷,没找着合适的,这件棉布还是寺庙里僧人新制的,您看行不行……”

    陈彦允接过斗篷看了看,让锦朝过来,“你换这个斗篷吧,身上那件都湿了。”

    锦朝不太想换,她在这里歇一会儿回去,斗篷却换了新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和别人解释。

    陈彦允见她不接过去,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比不得你身上这件貂皮的,不过也没有办法。你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用我那件灰鼠皮的大氅。”她应该更不愿意,陈彦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瞧着她一脸沉默,淡淡说,“过来,”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就那么可怕吗?”

    锦朝觉得他倒是不可怕,只是这样着实不好。她低声道:“陈大人,实在不必了……我不觉得冷。”

    他却没有理会,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帮她解开了斗篷的系带,温热的手指无意轻碰了她的皮肤。顾锦朝有些惊讶地抬头,却看到陈彦允垂着眼眸十分专注,他脸上并没有笑容,动作又轻又柔。

    顾锦朝有点不好意思了。

    斗篷递给站在一旁的青蒲,陈三爷把棉布斗篷递到她手上。顾锦朝这下不反对了,毕竟反对也没有用,她默默地把斗篷系上了。

    陈彦允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继续回到大炕上看佛经。

    雪却一直没有停,直到天色昏黑的时候,都一点没有见小。

    顾锦朝已经在接引殿坐了三个时辰了,中午的时候江严送了一桌素斋进来,顾锦朝就尝到了二伯母所说的酥皮豆腐、金针拌嫩黄瓜、白灼菜心。果然味道绝佳。

    江严再进来,却附身在陈三爷耳边说话。陈三爷听后说:“……不急。张陵不会就此罢休的。看看王玄范要做什么再说吧……想算计张陵的是叶限,此人心思极深,王玄范恐怕会得不偿失。”

    “那咱们要不要做什么……”

    陈彦允摇摇头:“大理寺少卿这职位要紧。王玄范又和大理寺卿交好。等叶限做吧。”

    顾锦朝听到叶限的名字就竖起耳朵,陈彦允却不再说这事。而是问她:“我刚才见你要去灯楼,是去做什么的?”

    顾锦朝说要去供奉长明灯。又说:“……听说灯楼修得十分好,也想去看个景。”

    陈彦允就笑了笑:“隔近了看灯楼是不好看的,你过来。”

    他打开槅扇走到外面,顾锦朝跟在他身后。这时天色昏黑,远处的灯楼平地而起,其中的长明灯光芒柔和,整个灯楼在深蓝的天际下显得格外孤独。光芒暖黄,即使大雪纷纷也不扰其分毫。

    顾锦朝也一时被这等景色震慑住。

    陈彦允道:“我每月都会来宝相寺礼佛,就住在接引殿的内室里。深夜读书累了就出来看灯楼,若是天上有月亮,映衬得云层淡金,再与楼阁交相辉映。会更加好看。”

    可惜没有月亮。

    顾锦朝叹了口气道:“我倒觉得宝相寺七楼九阁二十七殿,都不及这一座灯楼有佛性。”

    陈彦允低头看到她眼眸里映衬着璀璨的灯火,表情却有些怅然。就笑她:“你才多点大,就知道佛性了。”他心里却也觉得如此,再多金箔贴身的佛像。气派精致的佛殿,都不如这一座灯楼让人心静。

    外面大雪纷纷,他侧身挡在顾锦朝身前。落了一肩的雪。

    顾锦朝心有所动,突然伸手帮他拂去了雪。陈彦允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

    顾锦朝暗想自己怎么就把陈三爷当成顾锦荣了,还帮他拂雪,实在太冒失了!她忙道了句谦想抽手,却又纹丝不动。

    陈三爷拉着她就往内室走,把内室里的青蒲都惊呆了。

    他没有任何解释,也放开她的手道了句无妨,就看自己的书不再理会她了。

    顾锦朝觉得这事情实在太莫名其妙,和陈三爷共处一室也更不自在了。青蒲却从火炉边站到她身边来。并没有说话,却有点戒备地看着陈三爷。她原先还觉得这陈大人是个好人。他不会是想轻薄自家小姐吧?这样共处一室还碰到了手,要是传出去了……小姐的名声可就完了!

    陈彦允嘴唇紧抿。却觉得佛经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了。他抬头一看,发现她们主仆两个都有些戒备地看着他,顾锦朝的丫头更是不放松。顾锦朝过了片刻才决定下来,小声地说:“陈大人,我看外面雪似乎没有刚才大了,不如大人赐了伞,我们就此回去了。”

    陈彦允觉得自己控制能力一向好,今天失态实属意外,他只是见顾锦朝的手小小的,突然就伸手握了。心里也责怪自己。但是看到顾锦朝避之不及,他突然点生气了,看着她淡淡地说:“怕什么?”

    他也不是什么品行不好的人,当年顾锦朝落水,他要是想趁人之危,大可就此顺水推舟。但当时顾锦朝才十三岁,他完全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为了不败坏她的名节,连夜就回了宛平。

    顾锦朝起身行礼:“大人误会了。小女倒不是怕,只是天色也晚了……”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这些事情的发展实在超过了她的预计。陈三爷这样帮她,她不知道拿什么还,更不想因自己拖累了他。

    陈彦允道:“……我心里都明白,你不用怕。”顿了顿,又加了句,“你怕了也没用。”

    他站起来走到顾锦朝面前,瞧着她笑:“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好好想想。你这么聪明,肯定想得明白的。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这么好呢。”

    顾锦朝只觉得额头直跳动,她低声道:“大人……天色不早了。”

    雪终于小了,等锦朝回到顾家女眷的住处时,她还有些心绪不宁。众人却围上来嘘寒问暖,冯氏更是责备了顾怜几句:“让你带你大堂姐去,你倒好……看你大堂姐这身上湿的!”让锦朝和她一起坐在大炕上暖着,锦朝只能当接引殿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笑着和冯氏说话。

    冯氏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第二天雪过天晴,冯氏才让小厮套了马,他们一行人准备回去。

    路上却遇到了一顶软轿,重兵把守,气派非凡。冯氏招了许嬷嬷去打听,许嬷嬷一会儿就回来了,语气压得很低:“……轿子用的是犀花纹杭绸面帘子,随行的是神机营亲兵,那后面跟着的小厮跟我说,是宛平陈家的三老爷的轿子……”

    冯氏顿时惊讶了:“陈阁老?”她顿时有些拿不稳了,陈三爷可是顾德昭的顶头顶头上司,要是能和他搭上话,那顾德昭晋升户部侍郎肯定更有可能。但是非亲非故的,人家又怎么会理她呢……

    冯氏不由得怨怪天气了,要不是这雪下得太大,昨天就能见着陈阁老了,指不定就能说几句话呢!

    那顾澜的外祖母宋夫人早说过能和陈阁老搭上话,但冯氏看他们家老爷也不见得和陈阁老亲密,帮着递话是根本不可能的……冯氏不想错过这么个机会,想了很久才跟许嬷嬷说:“……咱们有好几个糖食果脯的攒盒,你拿去送给陈阁老……人家要是不接,你就立刻回来。”

    顾锦朝在旁看着不说话,冯氏这举动其实有点不妥当。

    过了会儿许嬷嬷回来了,显得十分高兴:“太夫人,阁老听说我是顾家的仆妇,就把东西接下了!”

    冯氏赏了许嬷嬷一对八分的银裸子,和顾锦朝说:“阁老倒也平易近人,可惜不能说上几句话。咱们表示了好意总是没错的……你父亲擢升的事指不定有希望!”

    顾锦朝笑道:“……还是祖母妥当。”

    陈三爷会随便接人家递来的东西?她觉得不太可能,她怕陈三爷觉得是她送的……应该不会吧!

    结果回去没过几天,她收到了一幅画卷,画的是墨竹图,笔锋有力,十分潇洒闲逸。还在上方题了四个字,工整娴熟的馆阁体‘以德报怨’。

    顾锦朝看了不由得失笑,三爷真以为那盒糖食是自己送的,他不喜欢糖食。

    她让青蒲把这幅画收进私库里放好,不能拿来挂在外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满月

    转眼就过了年,元宵节的时候吃过元宵,国子监要开学了。

    顾锦荣带了个新选的书童子墨,收拾了箱笼去国子监。锦朝带了两盒他爱吃的糕点,特地去送他。

    他的书房里,顾德昭正在叮嘱他:“国子监不必族学,规矩甚严。衣冠、步履、饮食必严饰中节,堂宇宿舍、饮馔澡浴皆有规矩。初犯可饶,再犯、三犯就要问责,四犯就要发遣安置。你是荫监,这些方面更要尤为注意,不要丢了顾家的脸……再读一月就要去乡试了,你年纪尚小,不能中也是正常的,父亲当年也考了两次才中。”

    顾德昭也是读过国子监的,凡事都要叮嘱顾锦荣几句,怕他行差踏错。

    顾锦荣背手细听,凝神静气。倒是显得更成熟许多,眉宇之间都硬朗了,也长得更像父亲了。

    锦朝看着心里舒了口气。把点心留在厅堂里悄悄回了妍绣堂。

    前世由宋姨娘教养,顾锦荣始终没个样子。她还记得前世她成亲后半年,顾锦荣和自己几个好友在街上走马,撞了人家的汤饼摊子,人家揪着他的衣领不撒手,要他赔五百两银子。顾锦荣争辩不过,和同窗的蒋大人公子借了五百两赔了人家。回来就问宋姨娘拿钱去还了。

    父亲知道了大怒,把他叫过去问话:“一个汤饼摊子值五百两,你当顾家的银子是白捡的?”

    她那时候回家省亲,在旁喝茶。听到顾锦荣嘟嚷着说:“不给钱人家不让走,街上那么多人看着,我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又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五百两吗,您要是不愿意出。随便从我房里拿了东西去抵就是!”

    父亲更是气:“你房里些东西,哪样是你自己挣出来的?拿来拿去不还是顾家的东西!”

    他又叫宋姨娘过来,说她:“他说给你就给了。你就是这么操持家事的?”

    宋姨娘连忙跪下,委委屈屈地哭道:“这事都怪我……”

    顾锦荣冷哼一声:“怪母亲做什么。这些事就是我做的,我让母亲拿的银子,您要是想打我就打!男子汉大丈夫,我敢作敢当!”

    父亲气得发抖:“你倒是仁义了……”他大声叫李管事,让他拿藤条过来,宋姨娘和顾澜忙护着顾锦荣不要父亲打,一边哭一边求饶。顾澜还说:“要是荣哥儿不想赔银子,那只要搬出顾家的名号即可。他也是要保全顾家的名声,不想惹是生非啊父亲!”

    父亲拿着藤条想打都下不去手。

    她在旁边看着顾锦荣挨打,话都没有说一句。

    后来顾澜陪着顾锦荣出去了,父亲过了好久才对她说:“……要是你母亲还在就好了。”那是前世母亲死后,父亲第一次思念她。

    顾锦朝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段悲凉又孤独的日子。没有人是真的向着她的,就连顾锦荣都改口叫宋姨娘母亲了,顾家没有她的位置。而她在陈家也举目无亲,能信任的仅仅是大丫头留香。

    想着就觉得浑身都是冷意。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从高丽纸透进来的天光。耳边是青蒲柔和的声音:“小姐,已经辰时了。今儿早少爷来过一次,给您留了一支老山檀木雕云纹的簪子。”

    这一觉竟然睡了一整天。她起身后采芙和白芸捧着袄裙和装热水的铜盆进来,服饰她梳洗,顾锦朝问青蒲:“荣哥儿已经走了吗?”

    青蒲笑着答道:“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了。”又把那只老山檀木的簪子给锦朝看。

    云纹雕镂得十分精致。

    锦朝笑了笑,让白芸把东西收进箱笼里。

    她看到采芙给她簪了一只赤金嵌绿松石的簪子,不由问道:“怎么用这样的簪子,我平日里用的素银发箍呢?”

    采芙笑道:“您忘了,今儿是咱们十一小姐的满月酒呢。”

    她们原先回顾家的时候,行第是没有重新排的。冯氏没有提过,自然也就没人说。不过从宝相寺回来的第二天。冯氏才把她们都叫过去,说如今五夫人也生了孩子。顾德昭一支又归祖,要重新排一次行第。等把行第顺下来。五夫人新出生的孩子就成了十一小姐。

    而顾锦朝成了二小姐。

    不过各房会各房后还是原来的叫法,十多年的习惯说改也不容易。

    冯氏这次重新排行第的行为,才真的让刚归的顾德昭一支松了口气。顾汐曾私下跟她说过:“长姐,我原先听着祖母房里的丫头叫我汐堂小姐,总觉得瘆的慌,好像咱们就是来看亲戚蹭个吃喝一样……如今听着就好多了。”她现在是排行第八,觉得这个行第十分好。

    顾锦朝也明白,她们呆在祖家总觉得惴惴不安的,何况平日里冯氏那里走动也不多。

    她第二天就带着顾汐和顾漪二人去给冯氏请安,冯氏赏了她们一人一对珠花。

    “……宝坻的铺子把金锁送过来没有?”顾锦朝问道。她原先就送了十一小姐一对金脚镯,怕孩子压不住,再送一只刻了孩子名字的金锁就好了。

    采芙说昨个傍晚就送过来了,把东西给锦朝看。

    梳整完后,顾锦朝才往东跨院去。

    今天是十一小姐的满月酒,不仅是和顾家相好的夫人小姐要过来。长兴候夫人也要再过来,带了给外孙女的小袄、襁褓、围兜、手玲等物,甚至翰林院掌院学士高大人,也派了五夫人的舅母过来。一时间顾家来人络绎不绝,马车都停满了前院,丫头小厮忙得脚不沾地。

    冯氏从东跨院来西跨院待客,宴息处摆了六桌供女眷们说话。

    长兴候夫人高氏带了张字条过来,跟冯氏说:“……是瞒儿她曾外祖父先选了个字,亲家若是觉得好才用。”展开给冯氏看,上面是一个‘棠’字。

    顾锦朝听到这话就竖起耳朵。瞒儿是十一小姐的乳名,曾外祖父说的是如今的掌院学士、礼部尚书高大人。应该是侯夫人央了自己的父亲给十一小姐取了名字。十一小姐是顾五爷的嫡长女。按说也和她一样轮‘锦’字辈,就应该叫顾锦棠,倒是一个好名字……

    不过冯氏未必高兴。

    冯氏看不出喜悲。接过字条后称赞了一番,递给了茯苓。继续和长兴候夫人说话。

    一会儿孩子才被乳娘抱出来,养了一个多月,如今是白白胖胖的。女眷们都围上来看这个新生的孩子。孩子金贵,大家都不会随意搂抱,半刻钟就又送回了五夫人那里。

    众夫人随即起身去看望五夫人。

    冯氏叫了顾家的小姐们一起回了东跨院。

    顾锦朝注意到冯氏身后站了个陌生的少女,这女子身量很高,穿了一件茜红色折枝妆花褙子,墨绿色十二幅湘群。耳朵上戴的是一对金葫芦耳坠儿,挽了个牡丹髻,戴两朵红绉纱的绢花。肤色倒是十分白净,可惜五官清秀不足,颧骨微凸,下巴尖长,有些刻薄的长相。

    顾锦朝听到顾怜小声和顾澜嘀咕:“……像个乡下村姑进城一般,这是谁啊?”

    刚才宴息厅里人多,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顾怜身边的兰芝小声说:“小姐,这是太夫人祖家那边的亲戚。奴婢今儿在前院看礼的时候。有个七旬的老汉骑着驴车进来,这姑娘就从驴车上下来的,说自己是冯家的表亲。”

    顾怜觉得有些好笑。语气更是轻蔑了:“……该不会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啊。那也该去冯家,到咱们这儿来做什么……咱们府里可从来没进过驴车!”

    兰芝继续笑道:“可不是吗,那车夫想赶驴车进马厩,驴子发了脾气,扯着绳子死活不肯进去。把看礼的人都看笑了……车夫没办法,只能把驴子拴在马厩外面的银杏树上。”

    顾怜和兰芝窃窃私语起来,笑得十分开心。

    冯氏进了门坐在罗汉床上,把那姑娘拉到自己身前,招手让她们过来。笑着说:“……这是祖母本家出来的人,姓程。名宝芝。比你们都要高上一辈,都叫表姑就好。”

    顾锦朝看了这程宝芝一眼。她被冯氏拉着手,却并不显得亲昵,忙露出个笑容应和大家。

    冯氏的本家只是良乡的一个举人家族,在乡下那自然是头等家族,嫁到顾家之后冯氏觉得自己身份不够,因此才特别持重。后来和冯家的关系就渐渐疏远,并不会和冯家来往了,更别说冯家的表亲了……

    为什么冯氏会待这个程宝芝如此亲昵。她也没有什么值得抬举的地方。而且还要把她们叫过来特意说一声,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程宝芝随后就和众人说起话来。

    丫头端了佛菠萝蜜糖、甘露饼、生小花果子油酥等几盘糕点,一个放杏仁、桂圆干等物的攒盒上来。程宝芝看了不由得赞道:“还是燕京里头的人家气派,竟然端了这么多吃食上来。”她转头讨好地和顾怜说话,“不知道侄女有没有听过一道名点,叫豌豆黄,听说味道香甜,清凉可口。也不知道我来燕京一次,能不能有口福一尝!”

    众人听后表情古怪。这豌豆黄不过是燕京里寻常的一道点心,有些底蕴的世家都不会用豌豆黄来待客。

    顾怜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表姑好好吃这些。这些点心更难得,宫廷里头皇上都会用呢!”

    程宝芝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绞着衣襟有些不自在了,冯氏淡淡道:“你要是想吃,让人做就是。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只能等到夏时才能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游园

    冯氏又笑着和她们说:“……你们表姑难得来燕京一次,要多住些时日,你们有空就多陪陪她。她暂时和我一起住在东跨院里。”众人应诺,冯氏随即吩咐许嬷嬷去收拾了东跨院的厢房,让程宝芝先过去瞧瞧,有什么还需要添置的就遣人过来跟她说一声。

    等程宝芝下去了,冯氏才说:“你们表姑是江西宜春人,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们可要包容一些。我嫡亲的妹妹就是嫁去了江西,程宝芝是她最小的女儿,虽说你们要叫一声表姑,但她今年也不过刚及笄。”她说完之后顿了顿,又和顾锦朝说,“你性子最好,平日多陪陪她。”

    顾锦朝应了诺。

    一会儿满月酒的筵席开了,她随即回了妍绣堂。

    妍绣堂里外院厨房的丫头刚提了一篮子红蛋过来,十一小姐满月,府里的丫头都有个红蛋。徐妈妈把红蛋分了,看锦朝若有所思,随着她进书房低声问道:“大小姐,您这是……”

    顾锦朝是觉得这个程宝芝十分奇怪。

    冯氏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过来住,还要和冯氏一起住在东跨院。听冯氏的意思,没想让她立刻走。宜春程家,她听都没有听说过。冯氏留这么个人在顾家做什么?

    顾锦朝想起程宝芝对着顾怜,脸上殷切的笑容。

    她对徐妈妈说:“这事还不好说。”让徐妈妈拿纸笔过来,她给罗永平写了信好好查这个程家。

    她又招了雨竹和绣渠过来:“……你们去前院的马厩,看看那里有没有拴着辆驴车。和驾车的那个老叟说说话,问他是从哪儿来、干什么的。就说你们是顾家做杂事的小丫头。”

    雨竹机灵,年纪又不大,做这事很合适。

    雨竹拉着绣渠就去了。外院马厩停着许多马车,一辆驴车实在太显眼了。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禀报了。

    “小姐,奴婢们倒是找到了驴车。不过没有驾车的老叟在,旁边倒是守着个丫头。比我大一点。我把我的红蛋分给她吃了。她说她是程家四小姐的丫头,陪四小姐来燕京准备嫁人的。四小姐的姨母在燕京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主母,能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雨竹继续说:“奴婢看那丫头身上穿了件粉红团花纹的棉袄,手上却带了个赤金的镯子。”

    锦朝夸了雨竹几句,把篮子里剩的几个红蛋都给了雨竹。

    第二天冯氏就让顾怜、锦朝等人陪程宝芝游顾家。

    程宝芝穿了件大红色织银丝如意纹褙子,八幅绿葛马面裙,头上簪了对嵌红宝石的金累丝发簪,耳朵上戴的却是对粉色的南海珠。她身后正跟着那个穿粉色团花纹棉袄的丫头。比她矮一些,模样清秀,唤作佩环。

    顾怜一看就差点笑出来了,转过头看着旁边的腊梅树忍了许久。

    程宝芝并不觉得有什么,依旧笑着和顾怜说话:“……听说侄女和阁老的儿子定亲了,实在显赫不凡,我们宜春那个地界,能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我父亲了……”

    她说起自己在宜春的事,她原是江西赣州人,父亲是丁卯科的进士。没有考中庶吉士,被调到了袁州府做正九品的知事,三年前才升了正七品的宜春知县。这放开了也是个很健谈的人。能说会道,简直会把人捧到天上去。顾怜随即就笑笑:“表姑言重了……”

    程宝芝更是要捧着她:“哪里言重了,表姑想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那里可没你们这么多讲究!”

    程宝芝一会儿又和顾锦朝说话,笑容就要显得轻一些。边说还边从头到脚把顾锦朝打量了个遍,眼光实在意味深长。顾锦朝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放下茶盏笑道:“表姑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程宝芝摇摇头,只是缓缓道:“朝姐儿长得好看,想必我未谋面的表嫂是个极漂亮的人啊!”

    锦朝道:“表姑谬赞,我不过尚可而已。”

    听了程宝芝这句话。她简直寒毛直竖。

    早上游过园,程宝芝就回了东跨院。冯氏找程宝芝过去说话。

    “……你和你的几个表侄女相处如何了?”

    程宝芝行礼。十分恭敬地道:“怜姐儿活泼可爱,别的庶女也对我尊敬。朝姐儿倒是不太爱说话……不过倒真是十分的漂亮。”顾怜等人和顾锦朝一比,立刻就是绿叶衬鲜花的差距,单拎出来是个顶个的美人。和顾锦朝站在一起不过中人之姿。她要是男子,也会喜欢顾锦朝那样的美人……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冯氏嗯了一声:“你觉得顾家如何?”

    程宝芝这次顿了一下,才说:“在姨母的操持下,自然是欣欣向荣。院子又气派,连丫头的穿着都比我们家庶女穿得好。姨母昨晚送我的那些东西,我真是见都没见过。”她笑了笑,“就说您送我的这对南海珠,我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还有粉色的。这对金簪,那也是六两的金子……”

    冯氏的嘴角微微抽动,按说程宝芝也是进士的女儿,怎么那么没见过世面?不过这样也好,她自己在顾家肯定是生存不下去的,那还要靠自己才行。这人是好掌控的。

    冯氏让程宝芝下去歇息,长长地叹了口气。跟许嬷嬷说话:“你觉得程宝芝如何?”

    许嬷嬷道:“倒是对您很恭敬,和几个小姐也十分处得来。不过家世差了点……”

    冯氏说:“没办法的事,冯家又没有适龄的女子,不然我也不会在程家选。我那妹妹可没有我的运气,嫁去程家后一连生了四个丫头,让有了儿子的小妾爬到她头上去了。她不服气,四十多的时候还想生,这一胎就断了她的命,程宝芝就是被乳娘养大的。不然再差的小姐,也不会连豌豆黄都没吃过……”

    许嬷嬷叹了声:“也是个可怜的。奴婢瞧着穿着打扮都不太会……”

    许嬷嬷说到这里,冯氏就皱了皱眉不想多说:“……看得我头疼,你等一下带陈永媳妇去教她梳妆。好好的姑娘,穿得大红大绿的,还拿粉色南海珠来配……捯饬好了带来见我,晌午带她去西跨院坐席,也让老四见见。”

    许嬷嬷退下去了。

    顾锦朝回到妍绣堂不久,罗永平的信就送过来了。

    江西来去太远,罗永平先在良乡冯家打听了这个程家,先把打听到的情况送过来。等他派出去的人到了江西,再有第二份信过来。

    顾锦朝看了信就笑了,让徐妈妈把烛台端过来,徐妈妈十分疑惑:“小姐,罗掌柜说什么了?”

    顾锦朝边烧信边淡淡地说:“祖母一月前派人去了冯家,问冯家现在有没有适龄的小姐。冯家没有,她又问了和冯家有姻亲的人家,最后才选到了程宝芝。这不,十万火急地让人家从江西过来了,说是来燕京游玩看亲戚的,你信不信?”

    徐妈妈还有些疑惑:“您是说……”

    顾锦朝淡淡道:“父亲要是升任户部侍郎了,你说祖母心里着急不着急。那不是怕咱们翅膀硬了她不好掌控吗?赶紧在自己本家找一个姑娘嫁进来。可以用继母的名义拿捏我,还能给父亲吹吹枕风。她拿捏一个媳妇,总比拿捏我们方便多了。”

    徐妈妈听着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那个程宝芝她昨儿个远远见了一次:“这样的人……怎么能嫁到顾家来!太夫人当年连咱们夫人都嫌弃,如今却看得上这个程宝芝了?”

    锦朝笑了笑:“进士之女,又受她掌控,还对顾怜十分好。这不就是她挑儿媳的标准吗?”

    想到程宝芝今天说的那句话,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徐妈妈很是犹豫,她们自然不想让这样一个人嫁进顾家,还是做锦朝的继母。但是这姻亲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们就是想反对那也没个立场和说法。顾德昭的守制期也要过了,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要续弦的。这事不会因为她们而改变。

    锦朝也在想这件事,与其让冯氏找一个这样的人嫁进来,还不如她先动手,替父亲选一个继室。不管怎么说,这个继室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就是!她明面上不能插手,父亲的亲事,他自己总可以说几句的。

    得先把人选定了才行,但是一时半会儿,她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

    正是这个时候,冯氏派人过来传话,让锦朝去西跨院进午膳。

    顾锦朝换了件藕荷色莲瓣纹的冬袄,浅色素面湘群过去。

    女眷在花厅里进膳,顾家几个老爷则在宴息处里。她在顾汐旁边坐下来,看到程宝芝正站在冯氏身后,她这下的打扮好看多了。一件粉底撒朱红碎花长身褙子,深青色素面挑线裙子,乌发绾分心髻,用了一只点翠鎏金的凤纹步摇。脸上也画了淡妆,看上去也算是个美人了。

    冯氏和五夫人说话,问她乳娘的饮食可还好。一会儿后招过旁边的丫头问:“你看看四老爷回来没有,今儿早一早就出门了,还没给我请安呢。”(未完待续)

    ps:应该会有二更的今天~~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决定

    丫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顾德昭就走进来。他才下了衙门,穿了件藏青色的直裰,头发用檀木簪子盘好。身姿笔挺,眉眼清俊。他进来之后先给冯氏行礼,才向顾锦朝微微点头一笑。

    顾锦朝不由看向程宝芝。

    她看到顾德昭的时候怔了片刻,眼睛都没移开。冯氏把她拉到身前,笑着和顾德昭说:“……这是我本家的表侄女,也算是你表妹了。”

    程宝芝这才反应过来屈身行礼,顾德昭并不怎么注意她,如常和她见了礼,随即就告退了。

    冯氏看了程宝芝一眼,她已经脸颊通红了。

    在场的二夫人和五夫人立刻留了心思,均不动声色地看了程宝芝一眼。

    顾锦朝和顾汐说话,帮她夹了块桂花蜜藕粉糕放到碗里。

    晌午过后,冯氏回了东跨院睡午觉,二夫人让丫头拿了笸箩、针线、小绷类的东西出来,在花厅的凉亭里摆了桌,五夫人则陪着参加满月酒还没离开的夫人一起看孩子去了。

    二夫人递了小绷给程宝芝,笑着道:“芝表妹长得清秀动人,想必手上的功夫也不差。针黹女红我倒是不擅长,芝表妹若是愿意,我倒想请教几招。”

    程宝芝接过来之后微弯了嘴角。别的就不说了,这女红她是最擅长的。家里几个姐妹就她的最好,继母也觉得她学这个好,不仅请了专门的绣娘教,还特地让她绣了和燕京的小姐相比,说是比那些小姐绣得还好。她笑笑道:“二表嫂客气了,我的女红也是三姐教的,并不出彩……绣个花样还行!”

    顾锦朝和顾汐打着络子,心想二伯母倒是心思灵活。立刻猜到程宝芝是冯氏想许配给父亲的……她瞧了一眼程宝芝刺绣的针法,就收回目光不再看。

    一会儿后二夫人却叫她过去:“……我记得朝姐儿的女红可是十分的好。我看着你表姑绣的东西觉得十分好看,你看看呢。”把手中的小绷递给她。

    二夫人在做什么打算?看她是不是满意这个程宝芝?

    顾锦朝接过之后看了。绣的是一对蜻蜓,十分整齐细致。就是少了几分灵动。和一般的世家小姐差不多,不过和顾澜比起来都不足,更不用说她了。她温和地笑道:“绣得十分精致。”

    程宝芝在绣艺上那是被人夸惯了,看到顾锦朝的神情似乎没有十分欣赏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她来之前特地把顾家的事打听了个遍,听说顾锦朝的生母是病逝的,她有个嫡亲的弟弟,人又是骄纵跋扈。凡事不会的。以后她要是真成了顾锦朝的继母,少不得要好好拿捏她。

    顾锦朝这可是见她是小地方来的,看不起她?这还得了?

    程宝芝随即笑了笑:“我是小地方出来的,这点东西也不过是献丑了。既然二表嫂说你的绣艺好,不妨也拿出来看看?”

    程宝芝这话不太妥当,锦朝笑而不语。

    二夫人听到这话就不吭声了,慢慢地喝了口茶才道:“表妹来顾家不久,应该没见过后山有座绿萝院,清幽雅致,十分好看。眼下正是寒梅盛开的时候。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顾锦朝附和:“表姑随二伯母去吧,锦朝就不作陪了。”行了礼退下。

    程宝芝起身后走出几步,才听到身后一个小丫头嘟嚷:“乡下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她是什么身份,还敢让咱们正经的小姐给她看绣艺……”

    程宝芝又羞又气,满面通红。

    二夫人当没有听到,笑呵呵地携了她的手道:“朝姐儿的绣艺,那是师承燕京有名的绣艺师父。更是融蜀绣和苏绣之所长,我这儿倒还有她送的一方锦帕,你看看好不好。”

    二夫人把锦帕拿给程宝芝看。

    程宝芝脸色白了白,不再说话。

    二夫人不动声色地放开程宝芝的手,让自己身边的丫头带程宝芝去周围看看。笑着跟她说:“……着实不好意思,我这才想起母亲那里还有事。一会儿就过来陪表妹说话。”

    程宝芝随意点点头,反正她也不太想去看什么绿萝院。索性说自己累了先回了东跨院。

    二夫人和自己的大丫头走在路上,丫头小声道:“夫人,我不太明白,咱们这是要抬举这位程小姐呢,还是要帮着二小姐呢?奴婢怎么看您两个意思都有……”重新排过行第,顾锦朝是老二。

    二夫人淡淡道:“说不抬举她,又是太夫人选出来的。说抬举她,看她眼界狭窄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就想拿捏顾锦朝——顾锦朝是好拿捏的?就是她以后嫁进来了,那也斗不过顾锦朝……且看着吧,咱们这位二小姐也不是简单的人。”

    程宝芝回了东跨院之后,就让佩环端了碗茶上来。

    佩环一边倒茶一边道:“再怎么说,您也是长辈,那说话的小丫头太没有规矩了。顾家这么有规矩的人家,说也没说那丫头一句,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小姐,咱们不然还是回袁州吧。这顾家有什么好,规矩又多,还这样给咱们气受!”

    程宝芝低声斥责她:“你懂什么!”

    佩环咬了咬嘴唇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程宝芝看着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说:“你去把昨晚姨母送的东西拿过来。”

    佩环乖乖去捧出了两匹料子,一匹银红色花卉纹刻丝缎子,一匹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缎子。还有一盒六对的赤金宝葫芦簪,两串颜色各异的水晶珠子。程宝芝指着这些东西,跟她说:“……咱们要是在袁州,什么时候能有这些好东西。这不过是见个礼,我以后要是真成了顾家的夫人,这些东西还少得了吗……”

    说到顾家的夫人,她立刻就想到了顾德昭俊秀挺拔的样子。来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要嫁的是个半百的老头,心里还很是斗争了一番。结果今日一看,人比她想得好无数倍。她更是笃定要非要嫁进来的念头了。

    她又让佩环去瞧雕镂宝相花鎏金边的拣妆台:“……今儿下午给我梳妆,那陈永媳妇就拿了螺子黛、青黛、鸳鸯翠三盒眉妆出来,胭脂水粉香味清雅,细腻无比。我就算不认识都知道是难得的好东西……回了袁州呢,程家又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来!”

    佩环就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问:“咱们要留下了,那岂不是要讨好顾家这些人了,怎么我见您除了怜小姐,对别的小姐都不热枕呢。特别是四老爷的嫡长女……以后不是和咱们最亲近吗?”

    程宝芝说:“我讨好顾怜,那还不是她最受宠,又是姨母心尖上的人,以后要嫁去阁老家做儿媳的……别的庶女,我是嫌她们身份不够,以后我可是要做顾家夫人的,又怎么和她们说话。”她喝了口茶,“至于顾锦朝……我要是现在就服软了,以后嫁进来那还不是要让她拿捏我,惯没有这个说法!我现在不摆点谱出来,恐怕以后也压不住她。何况这也是姨母的意思……”

    “要说亲近的话,和谁不亲近都不要紧,关键是和姨母要亲近。有姨母的支持我才能在顾家立足……那些看不起咱们的就随他们去吧,以后总有她们哭的时候。”

    程宝芝瞧着那一盒六对的赤金宝葫芦簪,一点都舍不得移开眼。

    听姨母说,顾锦朝的外家可是通州纪家,纪家的钱多得数也数不清……

    她爱惜地摸着簪子,说:“我现在受多少苦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以后怎么样。只要我能嫁进顾家,再生下个嫡子,那地位可不是稳稳当当的吗……”

    她一定要嫁进来才行,来燕京这几日见的繁华,比她过去十多年见得都要多。这燕京的小姐过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小姐日子。她可不想再回去了。(未完待续)

    ps:我犯拖延症了,现在才放上来~~~

    同志们,我们要杀死拖延症t_t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八字

    锦朝从西跨院回来后连夜给纪吴氏写信,把冯氏要把自己侄女许配给父亲的事说了。

    看程宝芝那个样子,就知道她真嫁进来会怎么样。顾锦朝自然不想她嫁进来。即便父亲要续弦,那也该是个正正经经,品行端正的姑娘。她想问问外祖母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父亲要续弦,这是她不能阻止的,她只能从中周旋,至少要选个对她们四房来说合适的人。

    顾锦朝现在偶尔做梦,还能看到母亲死时的场景。

    锦朝叹了口气,其实她是不愿意后母进门的,占了原先母亲的一切。她也不想叫别的人母亲……

    至少这个人绝对不能是程宝芝。

    顾锦朝写完信之后把信纸装好,搁下毛笔的手却一顿。

    她突然想起陈三爷说过的话。他说他是见过自己的,还是在她夏天去外祖母家避暑的时候。

    但她却不记得这么个人……

    锦朝想了想,又拿了一张宣纸铺好,写了一堆别的话,才状若无意向外祖母问陈三爷的事。

    第二天锦朝起身的时候,瞧见槅扇外头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采芙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笑着说:“……二月春风似剪刀,您瞧瞧,外头那株银杏也发芽了。咱们后罩房外面还有两株榆钱树,嫩叶都挂满了……等再过几日就能吃榆钱饭了。”

    又是一年春来。

    锦朝从妆匣子里拣出一支青玉簪子递给采芙,细长的手指拂过银鎏金镂空的盒身,微有些出神。不知不觉……母亲就死了快一年了,再过三个月,她也该除服了。

    佟妈妈从外面进来,她穿着件青色素面绸缎的冬袄。簪支一点油的金簪。走到她身边行了礼,禀报道:“大小姐,今儿一早太夫人就携了程小姐去宝相寺拜佛了……”

    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些:“太夫人……昨儿个让罗姨娘和老爷房里的两位姑娘又续上汤药了。”

    锦朝皱了皱眉,冯氏这也太急了些。程宝芝人都还没有进门。她就开始帮着铺路了。

    她把妆匣子中的簪子一一整理好,问佟妈妈:“这事是谁来告诉你的?”

    佟妈妈道:“……罗姨娘身边的丫头晴衣。”

    锦朝点点头,吩咐佟妈妈:“……拿几盒松子糖去东跨院,祖母平日和表姑说什么话,咱们最好知道一点。”

    佟妈妈应诺去了。

    下午冯氏就携着程宝芝回来了。

    “……听道长说的,你和老四的八字十分合得来。这我就放心了。”冯氏拉着程宝芝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在罗汉床上,说道。“不过这凡事只有我帮衬不行,你自己也要注意着。平日里多和府里的人走动,与你二表嫂、五表嫂交好些。老四那样的人是好拿捏的,你平日里对他温柔恭顺些……他就吃这一套!”

    程宝芝脸色微红地点点头,心里就开始盘算要怎么才算是对顾德昭好了。

    她晚上就去西跨院找顾怜说话。

    顾怜正和顾澜捣好从暖房摘来的凤仙花,慢慢染着指甲聊天。顾怜说:“……我昨天缠着母亲问,才知道原来祖母想把程宝芝许配给四叔。”她一脸的嫌弃,“那样的人要嫁进顾家,想想我就觉得恶心……澜姐儿,她要是成了你的继母。那可不是要处处管束你了。你竟然也忍得下去,要是我的话,早就闹到祖母面前去了。”

    顾澜闻言心里自嘲。她又不是顾怜,她要是敢到冯氏面前表达不满,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摆弄着捣花瓣的玛瑙舂子,轻声道:“这倒是不至于,相反我倒是希望程小姐嫁进来。你想想,就算现在没有继母,我的日子又过得如何,那还不是让长姐压了一头,事事都辖制着我。程小姐嫁进来了……那长姐就找得到人管了。两人相争之下,我说不定还有生存的余地……”

    顾怜一想觉得也是。又握住顾澜的手道:“上次的事,也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今后你有什么事,我肯定会帮你的!不就是个程宝芝吗,那有什么难的!”

    顾澜被她一双如羊脂玉般的手拉着,指甲粉嫩鲜红。她看着那样的指甲,心里只觉得艳得刺眼。

    顾怜是个靠不住的人,真心待她那是不行的,唯有利用而已。

    她笑得十分温柔:“……我都明白,又怎么会怪你呢!”

    想起顾怜及笄礼那天,那些世家小姐夫人看她给于明瑛端茶倒水,投在她身上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就浑身发冷,觉得噩梦般难受……她最恨别人看不起她了!

    兰芝刚端了碟玫瑰绿豆糕上来,花厅外面就有小丫头禀报,说是程宝芝过来了。

    顾怜道:“快请表姑进来。”

    程宝芝带着佩环过来,见着她们竟然在染指甲,十分的好奇。

    这个时候凤仙花还没开呢!

    丫头端了绣墩过来,顾怜把水晶盏递给她看:“……是暖房里种的,就能一年四季的开着。表姑要是喜欢,不妨也染了好看。”

    程宝芝看她双手纤纤,指甲颜色粉嫩。看了一眼自己寡淡的手,便十分的心动。

    顾怜立刻吩咐丫头再去摘凤仙花过来:“种了橘红、粉红、大红几个色的,表姑就染了大红吧……”

    程宝芝望着装花瓣的水晶盏,还有那价值不菲的玛瑙舂子,简直被顾家小姐的生活给震惊到了。

    丫头帮她染了指甲包好,程宝芝和顾怜说了几句话,才看了看旁边的顾澜。

    听说是顾德昭的庶女……长得也十分好看,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

    程宝芝道:“还没说过几句话,这就是澜姐儿吧?你倒是长得和你姐姐一点不像。”

    顾澜回笑道:“我长得像姨娘而已。”

    那顾锦朝不成是长得像原来的四夫人?

    程宝芝笑了笑,语气不由慢了些:“我看顾锦朝长得好看,想必我四表嫂也十分漂亮吧?”

    顾澜不由得挑了挑眉,程宝芝这话说的实在意味深长。她笑着回答道:“长姐那是长得像外祖母,我们母亲不过中人之姿而已,算不得有多好看的。”

    顾怜立刻明白过来,接着说道:“这人再好看,那一过三十也是人老珠黄了。我看还是表姑好看,头发乌亮,皮肤又十分的好!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呢。”

    程宝芝抿唇一笑,又拐着弯向顾澜打听顾德昭的喜好,问得七七八八了,这才带着佩环回东跨院去了。

    顾澜看了程宝芝的背影一眼,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这程宝芝实在不太聪明……就算嫁进来,也恐怕也拿不住顾锦朝。

    那小丫头却去了妍绣堂回话,说冯氏今儿带着程宝芝去算八字了,和四老爷的十分和。

    顾锦朝听着深吸了口气:“背着咱连八字都算了,接下去说不定瞒着咱们下聘礼,摆酒席了!”

    一般是要请人上门提亲,对方同意之后才能问名算八字的。

    徐妈妈听着十分担忧:“大小姐如何打算的?”

    顾锦朝想了想道:“如今只能先和父亲说了,我要是明着插手,肯定会被人捏住把柄。”

    她换了衣裳去了前院。

    顾德昭正在书房里看书,听了水莹的通禀后让她进来。又吩咐水莹端了刚熬好的薏仁猪蹄汤上来。“本来想让人给你送过去,现在倒是不用了。你这碗没有放糖,快喝吧。”顾德昭喝猪蹄汤就爱甜的,觉得滋味才好。偏偏顾锦朝不爱吃,他总要先将就她。

    顾锦朝接过后小口喝着,顾德昭见她沉默不语,便打趣她:“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长女十分自立,可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受了委屈会和父母哭诉。

    她来找自己,那就肯定有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事。

    顾锦朝顿了片刻,才问道:“父亲,您想过续弦的事吗?”

    顾德昭闻言失笑:“你怎么想到这样的事了,可是别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担心,我还在给你母亲守制,续弦是决计不可能的。”

    纪氏逝世后,他不仅不去罗姨娘那里,就连两个丫头,如今都没有在他的房里伺候了。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纪氏的地方太多了,唯有好好地缅怀她,好好地对待他们的孩子,才能弥补一二了……

    顾锦朝抬头直面他:“那要是祖母让您续弦呢?还要让您娶一个她选定的女子,您怎么办?”

    顾德昭立刻答道:“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顾锦朝却笑了笑,继续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您抵得过祖母的说项吗?祖母要是以子嗣、顾家来压您呢,或者她再以孝道来说,您该怎么办?您毕竟还有几个月就要除服了,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顾德昭一时沉默了,他没想过顾锦朝说的那些事,依照冯氏的个性,他要简单拒绝肯定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他就被教导要尊敬嫡母,平生唯一一次反抗她,也就是娶纪氏的时候了。

    锦朝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的?

    顾德昭问她:“朝姐儿,你跟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选

    顾锦朝慢慢道:“您见过表姑吧,便是那个程小姐。”

    顾德昭对这个人印象实在不深。

    他想了片刻,才问顾锦朝:“这和我续弦有什么关系?”

    锦朝叹了口气,父亲这个性子还真是简单,他这样的还真不能做户部侍郎。即便是升了官恐怕也坐不稳。她淡淡道:“您说一个十多年不来往的亲戚,会突然万里迢迢来看祖母吗。祖母有这么好的性子,对一个穷亲戚这么好,还要亲自介绍给您认识?您再想想您见她的那日,表姑精心打扮,头上还戴了点翠鎏金的步摇,那支步摇可是祖母手头的东西。”

    顾德昭这才明白了长女的意思,十分的惊讶:“你是说母亲想把程小姐指给我?这如何可能……我以前连见都没有见过她!”那次见面,他连程宝芝的脸都没看清楚。这程宝芝家世如何,他也一概不知。人的德行他也不了解,冯氏就这样随便指了人给他?

    锦朝听了之后更是无奈了,问他:“等祖母问起您的时候,您就要这么回答吗?”

    顾德昭一时语塞,和冯氏打交道他一向不擅长,一般冯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在书房里来回地踱步,神色十分黯然:“我是不想续弦的……娶个人回来乱七八糟的,还不如不娶!”他站在书房的槅扇前,看着外头刚发出嫩叶的柔柔柳条,想起那年纪氏嫁给他。

    春风十里的时候,她一担担的嫁妆抬进刚置办的院子里。他穿着件大红色右衽圆领袍子,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记得满目的红色,还有心里十分的喜悦,她的嫁妆都抬进他的院子里了,两人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无间的亲密感。挑盖头的时候,全福人在旁边说了许多吉祥的话,外头还有人在喧闹。他却只看到纪氏的手里握着颗枣子偷偷塞进嘴里。

    他低声笑了出来,等晚上了问她。纪氏小声地抱怨说:“……为了嫁给你,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你就不许我吃颗枣子吗?”

    她那个时候才十六岁,还有点孩子心性。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有点疼,但是麻麻痒痒的,他觉得自己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这样好的人,就嫁给他了,他连生气都不敢,巴不得她多拧几下能解气。免得真的恼了自己。

    后来自己却这样待她……

    顾德昭回过身,看着顾锦朝低语道:“朝姐儿,我去和你祖母说,我不会续弦的!反正你又有一个弟弟……我便是不娶也无所谓了……”

    顾锦朝不信他,她继续说:“父亲,我提前跟您说一声,是想祖母说起的时候您要有个应对的心思。别什么事都依了祖母的说法,即便您真要续弦,表姑也不是个可取之人……”

    她知道父亲心里很愧疚,才会说出为母亲守制一辈子的话。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父亲续弦,但这个想法实在任性了。父亲的事总要有人操持着,现在她还在府里。凡事能帮着管一管,等她出嫁了呢?顾锦荣、顾漪、顾汐谁来照管,再过一年,顾漪就要出嫁了,四房没有个能做主的人,这些事谁来料理?靠冯氏当然是不行的。

    冯氏恐怕也会以这套说法来游说父亲。

    顾德昭沉默了许久。

    通州那边,纪吴氏刚接到顾锦朝的信。她看着信思索了许久。

    宋妈妈刚进来,觉得松油灯光不太亮,轻手轻脚取下簪子挑了灯花。小声问道:“太夫人想什么如此出神。连烧到灯花了都没注意到呢。”

    纪吴氏放下信封,叹了口气。随即又问她:“你去老大媳妇那儿看了。那孩子可睡了,不再成天哭着找赵氏了吧?”

    宋妈妈答道:“喝了碗红豆甜汤。煜哥已经歇下了。大夫人今天找了两个小丫头陪他玩翻绳,玩得高兴就不记得别的了。晚上和大夫人一起睡的,还缠着要和大夫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这孩子乳名叫乞儿,小户人家的规矩,小名就随便叫了,叫大了反而怕养不活。纪吴氏听了十分不喜欢,逼着纪尧给孩子取了个字。

    他很不愿意,听了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等了好几天才差小厮给她拿了张纸过来,上面只写了一个‘煜’字。

    纪吴氏想到孩子那张脸,微微的出神,过了会儿才问:“纪尧还是没去看过?”

    宋妈妈答道:“二少爷回府就去涉仙楼,从来不往大夫人那儿去。”

    纪尧心里还是怨这个孩子的,说起怨孩子,他说不定更怨自己。

    纪吴氏道:“别说他了,我看了那孩子都满心的不自在,总是想起朝姐儿来……但毕竟是纪家的骨肉,总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幸好那赵氏还算安分,如今呆在田庄里也不敢闹腾。”

    宋妈妈笑了笑:“看久了也就自在了。我瞧着这是表小姐给您写的信吧,表小姐倒是孝顺,每月给您写两封信,就是冯氏在旁虎视眈眈的,也没有落下的时候。”

    纪吴氏说:“这信可不是写来给我请安的……冯氏想给顾德昭续弦,找到了自己的表侄女。朝姐儿是想问我有没有更好的人选。若是顾德昭真要续弦,怎么也不能娶一个和冯氏牵连的人。我正考虑着谁更合适呢,身份太差了不行,恐怕压不住冯氏。身份太好了,又怎么会想嫁给顾德昭呢……”

    宋妈妈帮纪吴氏掺了茶:“太夫人心里有没有主意了?”

    纪吴氏点点头:“主意倒是有个,而且还是个好主意。给粲哥儿做媒的那个徐夫人你可还记得?她女儿上次还悄悄向巧心问起过顾德昭的事,巧心下来告诉过我,当时我也没当一回事……如今想想,那徐姑娘未必没有这个意思。罗泰前不久在那地方弄出了人命……徐家就不敢和罗家说亲了,如今愁得都开始打听香河某个穷举人的儿子了。我觉得徐三小姐未必不可,不过还要写信给朝姐儿说一声。”

    穷举人的儿子……未免太不门当户对了些!

    宋妈妈咋舌,徐家老爷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通政使,嫡女再怎么也找不到小地方的穷举人儿子身上。

    她点点头:“奴婢也觉得十分不错……既然都拿定主意了,您也不必犹豫啊……”

    纪吴氏叹了口气道:“我是想起晗儿了,心里难受……恨不得顾德昭落个难看的下场,解我心头的怨气!但他又是朝姐儿的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让宋妈妈去拿了纸笔、捧了松油灯过来,写了几行字却顿住了。

    纪吴氏皱了皱眉,问宋妈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朝姐儿落水的事?”

    宋妈妈点点头,那事情闹得大,她自然记得。

    顾锦朝十三岁那年夏天来纪家避暑玩耍。偷偷跑去摘莲蓬,却不小心落了水,跟着她的是个小丫头,语无伦次地来禀报了,等她们赶过去的时候,顾锦朝已经被人救起来了,躺在凉亭里神志不清的喃语。

    那小丫头说是个陌生男子让她去喊人,说这里他看着,应该是那男子把顾锦朝救起来的,却看不到人在。

    纪吴氏抱着顾锦朝回来,脸色阴沉,发了好大的怒气,把顾锦朝房里的小丫头都赶去了厨房,并且说了谁都不能说出去,谁说就是个死。

    顾锦朝被陌生男子救起,那就是坏了名节的事。除了这个男子,她谁也不能嫁了。

    纪吴氏问了那丫头,陌生男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她说的特征,对了全府的人都找不出来。

    纪吴氏猜测救人的那个也不想麻烦,因此才悄然走之。她就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没有几个人知道。

    直到她今日看了顾锦朝的信,心里才隐约有些明白。

    顾锦朝说父亲擢升之际,恐怕要多注意着上头的事,问她陈三爷是否和纪家来往频繁。

    陈三爷有段时间和纪家来往很多,那时候,两家合力修筑保定的庙宇……

    顾锦朝落水的那天,她记得陈三爷是来过的。因为大爷身边的小厮还过来问过她,说是预备一桌好菜,不一会儿又过来说不必了,陈三爷已经先走一步了。

    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但是她怎么也没把这事联系起来,毕竟小厮过来说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顾锦朝落水了。

    纪吴氏脸色凝重:“……当时把朝姐儿救起来的,很可能是陈三爷。”

    宋妈妈差点没端稳松油灯,她睁大了眼:“您说的陈三爷……如今的内阁阁老,户部尚书陈大人?”

    这怎么可能呢!

    纪吴氏道:“……他当时还只是詹事府少詹事。”但是想想她也觉得荒谬,一个是当朝权臣,一个是深闺女子。要是当时陈三爷没离开,而是把这件事认下来了……

    纪吴氏倒抽了口凉气,过了好久才说:“……陈三爷能两年之内从少詹事做到阁老,也实在是应该的。”此人意志坚定,遇事果断,才加上自身的才学……不崭露头角都难!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件事写进了信里面。

    虽说算不得什么,但顾锦朝知道了说不定有用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沏茶

    冯氏带程宝芝去合了八字之后,心中就大概安定了下来。两人只要八字合了,这事她就能找到说法,到时候不怕顾德昭不同意。

    程宝芝端了个绣墩坐在她旁边,帮着她捏腿。

    虽说不如大户小姐懂得穿着打扮,言行有度。但是她伺候人还是一把好手的。

    冯氏半闭着眼睛,听程宝芝小声和她说话:“……我是没见过母亲的,继母生了个弟弟,更是不把我们姐几个放在眼里。大姐、二姐早就出嫁了,还是三姐拉拔着我。父亲还没当知县的时候,继母每年给两个妹妹制备新首饰,都是赤金的。我和三姐最多是素银簪子……侄女从小就想,要是有个亲生母亲该有多好。听三姐说,您和母亲长得十分像呢,如今见着您,才觉得有这样的亲切……”

    冯氏心里一笑,她可生不出这样破落的小姐。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程宝芝不懂穿衣打扮,不懂主中馈。都是可以调教的,要紧的是身家和恭顺,她父亲好歹是个进士,身家又清白干净,整个顾家就和自己一人沾亲,上好的人选。

    何况顾德昭这是要续弦,也不是做宗妇的,听话、能伺候人才是最重要的。

    冯氏慢慢问她:“听说你近日都喜欢去找怜姐儿说话?”

    程宝芝道:“侄女倒是和怜姐儿颇说得上几句话,因此就去得勤了。”

    顾怜喜欢和程宝芝说话,冯氏当然不信。她也没说什么,躺回大迎枕上去。

    一会儿小丫头鱼贯而入,端了莲子粥、腌黄瓜、莲蓉酥、杏仁方糕上来,依次摆在了炕桌上。程宝芝又伺候冯氏进膳。

    天渐渐亮了,请安的人才陆续过来。

    顾锦朝一向来得早。

    程宝芝从她进门的时候就看着她。顾锦朝穿了件水蓝提花段的褙子,白色挑线裙子,用的是粉紫腰带。垂落上还挂着个缠枝纹的香囊,缀着一蓝一紫两色流苏。身量纤长。乌发挽了小髻,缀几颗指甲盖大小的白玉梅花。那双手上却戴了一对颜色青碧的镯子。

    这样好的成色,青翠欲滴。程宝芝从来没见过。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对镯子上。

    顾锦朝现在在守制,穿戴不能太好,她手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好东西?

    程宝芝摸摸自己手上一只金镯子,悄悄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一些。

    冯氏和顾锦朝说了几句话,又吩咐她:“……一会儿怜姐儿她们也要过来,你们几个就在我这儿帮我抄抄经书。二月要抄的一百卷还没动笔呢。我让丫头帮你们多备些点心……”又叫程宝芝,“你以后也是要帮我抄佛经的,一会儿就多看看她们是怎么抄的。”

    程宝芝笑着应了。

    冯氏就让人把杌子搬到了前院的水榭里,丫头们又捧了半刀的澄心堂纸上来,笔墨纸砚的摆得规规矩矩。端了几个攒盒的小食。

    程宝芝跟父亲学过几个字,不过连毛笔都没怎么摸过,要抄经书就更勉强了,字她都认不全!她坐在水榭里看顾锦朝抄经书,一边挑拣着攒盒里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顾怜和顾澜先后过来了。

    程宝芝就拉着顾怜说起话来。

    锦朝停下笔之后,往青石径的方向看了一眼。抄经书……那一向都是在冯氏的书房里。这还春寒料峭的。冯氏竟然让她们在院子里抄经书,也不怕冻着!

    水榭有一条青石道通向水磨石路,父亲每晨给冯氏请安。都要经过水磨石路,很容易就能看到她们在这儿抄经书。有顾锦朝在这儿,父亲势必会过来说几句,看她的字写得如何。

    冯氏这要打什么主意?

    程宝芝把自己昨天染好的指甲给顾怜看,笑着道:“……晚上就让佩环拆了,染得真好!我看别人用凤仙花和白矾染指甲,指甲总是没有光泽。怜姐儿那花汁也不知加了什么,光泽如此好……”

    顾怜刚说:“……不过是往白矾中兑了珍珠粉而已。”

    锦朝却听到了依稀的脚步声,等她抬头一看的时候。却没见着人过来,只看到一角茶色直裰闪过。青石道旁边的冬青树微动。父亲应该是看到程宝芝在这里,所以避开了吧……

    顾锦朝想明白之后就笑了笑。收敛了心神继续抄经书。

    程宝芝和顾怜说得正好,端起茶杯喝水,却发现茶盏已经空了。旁边还有伺候她的佩环,她却看也没看见,随手就把茶杯递给顾锦朝,说了句:“帮我沏杯茶过来吧!”

    她连个回头都没有,继续问着顾怜如何制出凤仙花汁的事。好像真是随手给了个丫头般。

    顾怜的表情有些变了,和顾澜相视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水榭里伺候的丫头都是冯氏的人。看到这个情景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最近这位程小姐颇得冯氏宠爱,她们可不敢开罪。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伸手去接茶盏。

    顾锦朝十分的愕然,除了冯氏,这顾家还没有敢这样指挥她的。程宝芝这是说得太投入了呢,还是这就迫不及待要给她立规矩了呢?

    要是平日,她肯定要回敬程宝芝一番。

    想到冬青树一闪而过的茶色直裰。锦朝却放下毛笔,慢悠悠地捧了茶杯,去帮程宝芝沏茶了。

    青蒲在旁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们家小姐看上去笑眯眯的,性格却是绝不会吃亏的。程宝芝要她端茶倒水,还是当着众丫头小姐的面子,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过去了?

    顾澜更是吃惊,心里想着难不成是冯氏和顾锦朝说了什么话,她竟然对程宝芝言听计从了?

    还是她想干脆就在茶盏里下毒,把个程宝芝断的干干净净!免得碍着眼。

    顾锦朝端了杯热茶过来,放在了程宝芝旁边。

    程宝芝端起来喝了口,却连忙又放下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朝姐儿。你怎么连杯茶都沏不好!这水也太烫了些……”

    顾锦朝心想能不烫吗,敢喝她端过来的茶,那自然是烫手得很。

    她声音小了些:“表姑。沏茶这事我不惯做的,您要见谅啊。要不。我去给您换一杯过来?”

    程宝芝见她态度软和,心想冯氏说顾锦朝外软内硬也不尽然嘛,这不也在她面前服软了。瞧着这一水榭里丫头都看着,顾怜和顾澜也不说话,她就笑了笑:“还是算了吧!朝姐儿你身子娇贵,这些事做起来自然不顺手了。下次可要记得好好学一学,别以后连伺候人都不会!”

    这说话的语气,俨然她就是以后被顾锦朝伺候的那个人了。

    顾锦朝心里都在发笑了。脸上的表情却更是落寞,咬了咬唇道:“谢表姑教导。”

    程宝芝就和顾怜说话:“这伺候人啊,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咱们朝姐儿如此擅长绣艺,又是读书识字的。不也连杯茶都沏不好吗?”

    顾怜发出一阵笑声,别人却都不敢笑。

    顾德昭站在冬青树下听到顾怜的笑声,心里只觉得火冒三丈!

    她程宝芝是个什么东西,满水榭的丫头不使唤,却要来使唤他的朝姐儿!还端茶倒水,他都舍不得让她做这些!倒茶也就算了,还挑剔朝姐儿沏茶不好。惹得别人嘲笑她。要朝姐儿学着伺候人?朝姐儿是他正正经经的嫡长女,谁敢让她伺候!

    顾德昭深吸了口气,才缓步走过去。并笑着道:“朝姐儿。在这伺候别人也不跟父亲说一声。”

    众人看到顾德昭从青石砖道上走出来,十分惊讶。

    顾四老爷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程宝芝听到顾德昭的话,脸色却一下变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难不成顾德昭听到了?

    她抬头看顾德昭,只见他脸色冰冷阴沉,看都没有看她。

    顾锦朝站起身行礼,喊了句‘父亲’,又说:“……只是表姑让我帮着沏茶而已。”

    顾德昭笑着看向程宝芝:“程家表妹。这满屋子的丫头,你就看不到了。非要朝姐儿去帮你沏茶?沏茶也就罢了,你还要嫌她伺候得不好?”

    程宝芝咬了咬唇。在自己心仪的男子前如此失态,她也红了张脸。道:“这……我是和朝姐儿亲昵,才不讲究这些的。四表哥可不要误会,朝姐儿只是茶沏得太烫了些,我才说了那几句话,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顾德昭想起朝姐儿说过的话,冯氏想把程宝芝许配给他。这才是朝姐儿的表姑,八竿子打不着的长辈辈分,就敢指使朝姐儿伺候她了。那等她真的成了朝姐儿的继母,还得了了!

    这样的人,除非他死,不然休想进他们顾家的门!

    顾德昭冷笑道:“程家表妹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有别的意思呢?你敢有别的意思吗?你不过是顾家的一个亲戚,仗着母亲的面子能在这里吃住。连个顾家主子都算不上!我自然相信你没有别的意思。”

    程宝芝脸变得苍白,好像昏头昏脑的时候突然被人打了巴掌,这才清醒过来。

    她是个什么身份……她就是寄居在顾家的亲戚而已!

    顾德昭心疼长女,肯定对她没有好印象了……

    她还想说什么,顾德昭却拉了锦朝说:“朝姐儿,父亲今天正好不用上衙门……去陪我下棋吧!”带着她就离开了水榭,看也不再看程宝芝。

    锦朝觉得父亲的手十分温热,他走在自己前面还没有平息怒火,一张脸紧绷着。

    她轻吐了口气,心里却有了一丝暖意。

    程宝芝和父亲闹了这样的矛盾,冯氏这下肯定不好处理了,不知道她会怎么做……(未完待续)

    ps:大四川刚才又地震了==

    我都经历好多次了,特蛋定,大四川的同学都若无其事,别的省份同学还会往下冲……t_t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否认

    不到一个时辰,冯氏就叫人来请了顾德昭去。

    顾德昭放下手中的白玉棋子,对锦朝道:“……我会好好和你祖母说的,程宝芝这样使唤你,我是看不过去的!如今就敢这样了,这让她得偿所愿,那还不是要翻天了!”

    锦朝对父亲笑了笑,让青蒲帮父亲捧了斗篷过来:“您仔细风冷了。”

    顾德昭整理了身上的斗篷,慢慢走到东跨院。

    冯氏闭着眼睛在西次间歇息,一会儿才睁开,看着程宝芝的眼神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你有这么蠢吗!拿捏顾锦朝做什么,你以后成了她继母,占了名位上的便宜,还怕收拾不了她吗!让她给你端茶……你嫌你在顾家呆得太舒服了?”顾锦朝这丫头不好收拾,她早就有体会了。

    她三番两次想拿捏下顾锦朝,结果都无疾而终。程宝芝才多大德行,敢动顾锦朝了?

    “你以为她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给你端茶就端茶,还找了借口让你说她,她那是早设好了圈套等你踩进去……你倒好,高高兴兴就送上门去了!”冯氏气得胸口疼。

    程宝芝简直浪费她的一番苦心。

    程宝芝很委屈,她刚来的时候冯氏和她说话,分明就说过让她帮衬管四房的人。她这可是听她老人家的吩咐,这错怎么全成她的了?她又不敢反驳,只能听着冯氏的话低垂着头。

    冯氏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相较来说她是最好的而已。要是冯氏愿意,她还可以从冯家的亲戚里找到好几个程宝芝出来,她算个什么回事!

    许嬷嬷在旁劝了句:“……也不过是女儿家间几句话的事,您和四老爷说说,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正是这个时候。外头就有茯苓隔着帘子通传,说四老爷过来了。

    冯氏想了想,让程宝芝先到西梢间里坐。

    顾德昭进来了。给她行了礼。

    冯氏露出温和的笑容,让许嬷嬷端杌子过来:“……你这几日瘦了。母亲看着心疼。可是朝堂上的事太忙了?”让许嬷嬷去端一碗炖的树菇鸭汤过来。

    顾德昭接过碗之后放在一边,道:“如今户部侍郎空缺,自然凡事要忙一些。不过听说新的侍郎很快要上任了,届时就不会这么忙了。”

    冯氏听着觉得不对:“这新任户部侍郎,已经有人选了?”听顾德昭这个语气,难道不是他?

    顾德昭摇摇头:“……上头的事,谁也不知道。”

    冯氏看着他放在手边动都不动的鸭汤,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笑了笑:“其实母亲找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你程家表妹的事……今儿晨,说是两人有些误会。你还出面说了话的?这姑娘家的事,大可不必较真,端茶奉水只是随手帮忙而已,不必上纲上线。你这样说了几句话,反倒让你表妹心里不安,来我这里巴巴解释了一个时辰。”

    顾德昭有些忍耐不住,站起来说:“母亲,您别说这些!我还是能分辨出什么是玩笑,什么是嘲笑的。程家表妹说的那些话。要朝姐儿伺候她?实在过分了!”

    冯氏让他先坐下来。

    “宝芝的事,我也知道。我要跟你说说你这个表妹……我就她母亲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小时候我还带了她几年。就和我亲。这嫁人没嫁得好,程家那样的人家,嫁过去之后又接连生了好几个女儿,宝芝就是最小的一个。这孩子从小苦,连母亲的面儿也没见着,还是她三姐姐拉拔着。这继母生了嫡子后,日子更不好过了,她是从小没有母亲教养得好,难免行为不注意。但是心性是不坏的……”

    顾德昭听着更觉得不舒服。

    难不成程宝芝没有母亲教养好,他就要因此同情了?她做的这事就是有理可依了?

    看着冯氏自顾自地说着程宝芝的好话。他心里微微一沉,就问道:“……您是不是打算让程家表妹给我续弦?”

    冯氏被他吓了一跳!

    顾德昭是怎么知道的?

    冯氏有些不自在了。却立刻道:“老四,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就想把宝芝许给你了?”

    谁告诉他这事的,难不成是顾锦朝?最不愿意顾德昭续弦的肯定是顾锦朝!

    顾德昭继续说:“您别管谁告诉我的,我要跟您说。您要是真想让程宝芝进我家的门,那就让她抱着我的排位成亲去!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堂堂五品郎中,还不至于娶个德行不好的破落户女儿!”

    冯氏听得额头直跳,顾德昭这话说得太重了,程宝芝还在里头听着呢!

    她厉声道:“老四,你这话有些昧良心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要这么说话来作践她不成?还要人家抱着你的排位成亲,这是你对我说的话吗,你想威胁你母亲不成?”

    “……你小时候生病发烧,那不是我日日夜夜守着你,怕你烧糊涂了。我把你拉拔这么大,你中了举人又考了进士,都没有孝敬我几天就搬出去自己过了,你这样没良心我都认了,你摊上延平王那事的时候,咱顾家上下谁不是帮着你。你倒好啊,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顾德昭被冯氏一番话堵得无话可说。

    他是冯氏养大的不错,但他有自己的奶娘伺候,房里嬷嬷丫头也不少,冯氏不至于亲手帮他做什么。他考中举人、进士,那更是自己苦读出来的。冯氏原先也不怎么看重他,等他考中了进士,才惊觉这庶子里还出了个金蛋,张罗着要给他娶亲。他那个时候已经喜欢纪氏了,第一次反抗冯氏的安排离开了顾家。

    但是出毒害延平王长子一事的时候,他官位不保回顾家求助,二哥确实帮了他许多……

    他过了会儿才开头道:“我不敢威胁母亲。但是这就是我的意思,我是不想续弦的。您知道纪氏的死,那是我对不住她。我不想再娶妻了……”

    冯氏冷笑:“你如今都要四十了,就这么没有担当?娶不娶妻的话也是随便说的。荣哥儿才十三岁,你还有两个没及笄的庶女。这些事是我和朝姐儿管着。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朝姐儿又要嫁人的,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那也要为荣哥儿考虑,总不能让你二嫂帮着管吧!”

    “这没有娘的人就是教习不好的,漪姐儿倒是定亲了,那别的三个姐儿怎么办?你这个妻,可不是你任性的一句想不娶就不娶的!”

    顾德昭没想过几个姐儿的事,他觉得娶不娶妻都是自己的事。

    听了冯氏的话,他心里才猛地一惊,想起他长子、庶女来。

    顾德昭才明白为什么朝姐儿对他不信任。他这些事考虑得确实不周全。

    顾德昭是冯氏看大的。他外硬内软的性子冯氏很清楚,她觉得这样挺好,也没想过改变他这个性子。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是动摇了的。

    冯氏松了口气。

    可惜先前出了程宝芝那样的事,顾德昭对她抵触情绪太大了。不然趁这个时候提出程宝芝的事最合适了,如今只能慢慢来了。

    顾德昭过了会儿才说:“母亲,便是儿子为了几个孩子,要娶继室回来……那也不会是程宝芝。她那样的人,母亲您可别害了我和孩子!”

    冯氏冷冷地道:“母亲把你养这么大,什么时候会害你。谁说的这话。你就回去找谁去,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顾德昭对程宝芝的抵触,有点超乎她的意料了。

    冯氏这么一否认。顾德昭却不好发作了。

    冯氏又道:“你也别说人家如何,人要相处才能知道深浅。你表妹没有坏心。”

    顾德昭咬牙道:“只要她不嫁给我……我自然会觉得她也是好的!”

    冯氏哼了一声:“……你先下去好好想想再说。下次再这么和母亲说话,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男人没个定数,今天不想娶,指不准明天就想了,还是不能逼得太紧了。

    顾德昭才行礼告退。

    冯氏就听到了西梢间传来程宝芝隐约的哭声。她招过茯苓,让她好好去安慰程宝芝。

    她自己懒得费那个功夫了。

    锦朝接到了外祖母的信,这是通州加急送过来的。

    外祖母信中说了徐静宜的事。

    顾锦朝看着一盘散落的棋局细想着,当时纪粲大婚。徐静宜是见过父亲的。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徐静宜对父亲有些好感。

    如果父亲非要娶一个继室。那徐静宜应该是十分合适的。她是正三品通政使的女儿,本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不会随便被人拿捏住。而且她前世落成那样的结局,也是被婚姻所累。要是做了父亲的续弦,也不会落到个丈夫死在花柳巷,她自己被人指点,成为街头巷尾饭后谈资的境地……

    却不知道徐家的人会不会同意。

    顾锦朝拿开一页信纸,继续往下看。外祖母说起陈三爷的事。

    青蒲看到自家大小姐愣住了。握着一张信纸久久的没有动作。

    青蒲俯下身小声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顾锦朝苦笑着摇头:“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欠陈三爷的,我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原来,自己那次落水,是他救的!

    顾锦朝欠陈彦允两命了。但是,陈三爷官至户部尚书,贵为阁老……有什么用得着她还的地方。

    她倒还记得自己当年落水的事,落水的时候她已经意识不清了,不断地往下沉去,然后被人抱住了。这个人不断地在她耳边说话,很柔和很平稳。她记得自己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他纵容地任她抓着。

    顾锦朝不想这个人离开,她那个时候怕的不行了,她就威胁他,不过威胁的话是什么她记不得了。

    她一只以为是府里的那个小厮或者是侍卫,外祖母不想告诉她,她也从来没问过。

    原来是陈彦允。

    竟然是陈彦允。

    前世他救了自己,然后才娶了自己……

    顾锦朝苦笑起来,想起自己原先做的那些事,她觉得自己落到那个下场,真是不冤枉!(未完待续)

    ps:连发,下头还有一章,最近进度有点慢,大家莫要跳订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说亲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

    锦朝看他脸色郁郁,就知道肯定是和冯氏不欢而散。

    顾德昭见长女看着自己,顿了顿道:“……你祖母说了许多话,想为程宝芝开脱,父亲没有认下来。”他觉得自己这点还是做对了的,因此更有底气了,“父亲是绝对不会娶她做你们的继母的!”

    锦朝便笑了笑,冯氏恐怕也没有逼迫父亲。她也知道越逼父亲越不想娶程宝芝。

    她帮着父亲解了斗篷。

    顾德昭却想了想,又说:“朝姐儿……你觉得有个继母好不好?”

    冯氏肯定会劝说父亲娶继室,顾锦朝不意外,她想听听顾德昭的想法。

    “您这话是怎么说的?”

    顾德昭有些犹豫:“我想为你母亲守制,真是不想续弦。但是你祖母说的话倒也对,现在咱们四房是你帮着操持,你总是要出嫁的。以后让别人来管,别人怎么能尽心呢。荣哥儿还要读书娶亲,你几个庶妹不能没人照料……如果你觉得可以,倒是可以选个身家清白,德行端重的小户姑娘进来……”

    这事要征求长女的看法,他这门继室还真是要为四房考虑,娶谁都无所谓,关键是能照料好四房。

    锦朝想了想说:“父亲是不是怕我抵触继母?”不等顾德昭回答,她就继续说,“我确实也不想您娶继室,我也不想叫另一个女子为母亲。但这些都是孩子气的说法……我心里记着母亲,那是谁都不能替代的。荣哥儿也是,一个称呼而已,您不用担心。”

    她两世为人,心里清清楚楚的。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顾德昭沉默了片刻,锦朝原来早就把这些想明白了。他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要怎么跟她说这事。他毕竟提前说过不要续弦的。

    顾锦朝问起程宝芝的事:“……祖母可向您说了她的身世?”

    顾德昭点点头,觉得长女简直料事如神。“说过了,我一听就不舒服了。还反问你祖母是不是要把程宝芝许配给我,她却矢口否认了。”

    这也不奇怪。出了那样的事,冯氏还敢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才怪。那顾德昭不是更要反感了。

    顾锦朝却若有所思起来,不一会儿就笑了。

    “父亲,这事您别担心了,我有办法了。”锦朝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笑着问顾德昭,“父亲,您还记得徐家三小姐吗?”

    ……

    纪吴氏又接到顾锦朝的回信。看完之后却是哈哈大笑。把旁边抱着淳哥儿的刘氏都惊着了。

    她把睡觉的淳哥儿搂紧了些,问道:“……祖母如此高兴,表小姐和您说了什么喜事吗?”

    纪吴氏想想道:“算不得喜事,鬼精灵的东西!”

    随即高声叫了宋妈妈进来,让她赶紧给自己备马车,几盒槽子糕、云片糕,几大盒的响糖,一对大雁。说要去徐家先说项提亲了。

    宋妈妈吓了一大跳:“太夫人,这……咱们是替谁提亲去的?”

    要是为顾德昭,那轮得到她们去提亲吗?不是说冯氏想把自家侄女许配给顾德昭吗。会让她们去徐家提亲?

    纪吴氏只是笑:“快把东西备下了,一会儿你就知道。”

    顾锦朝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算盘。

    冯氏找了顾德昭说话,希望他续弦。却否认了想把程宝芝许配给他。那顾德昭还不能自己找了?

    不如就托她先去把这门亲事说定了,然后上门去给冯氏说。就说是顾德昭先前跟她提过的,她才找上人家徐三小姐。她又是顾锦朝的外家,插手这事插得名正言顺。

    冯氏就是生气,她就不能发作,说好的亲事怎么能毁呢,这不是打人家徐家的脸吗?人家徐家是什么身份,冯氏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她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

    只要徐家那边同意了,这事就没有丝毫问题!

    顾锦朝在最后说句话……只能麻烦外祖母姑且做个恶人了。

    纪吴氏觉得这个恶人她很乐意做。她巴不得看到冯氏有气说不出的样子。

    她坐马车去了宛平宽窄胡同徐家,向徐夫人说明了来意。徐夫人也很意外。这样的事怎么是纪吴氏亲自来的?她想了想,接下了东西请纪吴氏吃过晌午。说她们要考虑几日。

    纪吴氏把顾德昭的好说了个遍,自己都觉得过了的时候,才坐着马车回通州了。

    她有过八成的把握,一点都不急。

    徐夫人就和徐老爷商量了。徐老爷想想,觉得这事还十分的靠谱。

    “顾德昭这人我见过,”徐夫人一边帮徐老爷整理官服,一边听他说,“上次山西赈灾,出了不少的力。虽说年近四十了,但是看上去尚且年轻,一表人才的。他夫人死了近一年。身侧也干干净净,平日同僚请他饮酒都不会去。比起什么罗家长子之流,那是好的不得了了。”

    徐夫人有些犹豫:“但毕竟是续弦……”

    徐老爷不赞同:“你觉得静宜就是去给人家做正室,那能做到什么好的吗?我看此事尚可,不过咱们也问问静宜的意思,她要是不同意就罢了。”徐老爷这方面一向开明。

    徐夫人其实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平日里做衣裳用什么花样,都要问女儿的意思。在她眼中,丈夫和次女才是主心骨。丈夫都这么说了,要是女儿也同意,那就没什么悬念了。

    徐静宜听后闹了个大红脸,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母亲,这人不坏……”

    徐夫人得了主意,第二天就去了通州回访纪吴氏,并带了女儿的生辰八字。

    纪吴氏去找长春观的道长一合,八字相配!

    她第三天就坐了马车往顾家去了。

    顾锦朝还在和采芙几个做着夏天穿的绫袜,就听说纪吴氏来拜访了。

    锦朝吓了一跳:“……就这么来了?”她写信给外祖母,不是让她谈妥了事情就给自己回信吗?这才三天的功夫,事情就谈妥了?

    外祖母也太雷厉风行了!这直接上门来,肯定已经把事情说好了。

    果然谁都比不上外祖母办事牢靠。

    锦朝让青蒲赶紧拿鞋过来穿了,直奔东跨院而去。

    冯氏还在教程宝芝如何看账目,就听到小丫头来通传:“……纪老夫人过来了,带好些东西来看您!”

    冯氏觉得很奇怪,这又不逢年过节,家里有没有喜事。纪吴氏到这儿来做什么?

    来者是客,冯氏在宴息处见纪吴氏。

    纪吴氏一进来,便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老姐儿,你们顾家吩咐的事,我可算是办妥了!”

    冯氏觉得纪吴氏莫名其妙,纪吴氏这话什么意思?她吩咐什么事纪吴氏就帮着办妥了?

    纪吴氏继续道:“老姐儿是要赖我的辛苦了?给朝姐儿找继母的事办妥了啊,你们老四说他相中了徐家三小姐,说你的意思也是如此。我这不巴巴去人家徐家提亲了吗?人家也答应了,这不,我在来的时候顺带连八字都帮着合了,老姐儿要是不信那,可以再找人合一次!”

    冯氏觉得天打五雷轰!

    纪吴氏说的话她好像每一句都听懂了,但是连起来,那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她帮顾锦朝找了继母,还把八字都合好了?谁要她去做的这事啊!

    顾德昭说他相中了徐家三小姐?她怎么不知道什么徐家三小姐?她明明就是要让程宝芝嫁给顾德昭,这样四房才在她的掌控中,怎么就和徐家三小姐说亲了?

    冯氏沉着一张脸:“纪老夫人,您还是好生把话说清楚吧,我可没说什么徐三小姐的话!”

    纪吴氏那是风浪里过来的,冯氏这点怒气她都不看在眼里。跟着她的丫头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纪吴氏自顾自地坐下了,不顾冯氏一张黑脸,继续笑道:“宛平徐家的三小姐,不是老姐儿先看好的?她父亲是正三品大员通政司使,她是家里的嫡次女,还有个嫡姐嫁给了平津候家的二少爷。人的品行那也是没得说,徐家书香传世,女孩儿是错不了的……人家徐家已经答应下来了。我这不就来找老姐儿商量了吗?”

    冯氏觉得眼前昏黑,正三品通政司使家的嫡女……

    怎么可能答应嫁给顾德昭做继室呢!

    纪吴氏见冯氏不说话,似乎有些惊讶道:“老姐儿,你这该不会是想反悔吧?人家徐家也是宛平头几个的世家。这亲事,可是顾德昭看准了才跟我说的,我跑前跑后几天才忙下来……”

    冯氏听了这句话,想甩脸都不好甩,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心里已经把纪吴氏骂个遍了。鬼才想让她去跑!谁说过什么要娶徐家三小姐的话!

    她还要先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纪吴氏去说的亲,那能对她有好处吗?她从江西来的侄女怎么办?纪吴氏这么热情,肯定有古怪!

    她沉着一张脸,让茯苓赶紧去叫顾德昭过来。随后问纪吴氏:“纪老夫人,这门亲事我可没说过话。你给我说说,徐家三小姐既然是通政使的嫡女,怎么会答应给老四做续弦?”

    她心里希望这徐三小姐有点什么病,不然她真是找不大说法推脱这门亲事了。

    毕竟纪吴氏已经说定了,对方身家一点不差。她们这边要是说出后悔的话,还不被人家记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认下

    纪吴氏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这徐家小姐啊……那就是通政使的嫡次女……”

    冯氏额头直跳,“纪老夫人!这个我知道了,我是想问你,这亲事是怎么谈成的?”

    纪吴氏瞥了她一眼:“老姐儿莫急,我这不是正要说吗。这徐家三小姐啊。性子贤良温恭,人虽说不是顶漂亮,那也是长得干干净净的,体健貌端。这些您不都相看好了吗,怎么还反过来问我呢?”

    冯氏忍了好久,才终于说:“请纪老夫人在宴息处小坐,老身有事先去片刻。”

    纪吴氏笑眯眯地道‘无碍’。

    冯氏回了西次间后找了许嬷嬷过来,问她这徐家三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嬷嬷这些一向打听得好:“太夫人,这徐三小姐说起来也是不错。只是年纪大了点,如今已快二十了……听说是早些年太挑拣,人又长得一般,不就剩下了。现在年龄大了更是不好嫁了。”

    冯氏皱了皱眉,年龄大了却也不算大事。顾德昭这还是续弦呢,恐怕不好推脱。而且也不能推脱……!

    冯氏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

    徐家肯定和纪家有关系,这事背后要是没个人算计着,她是不信的!谁要她纪吴氏多事去给顾德昭说亲,还说是听了她的吩咐……

    顾德昭听了冯氏的召见,很快就到了东跨院。刚进西次间行了礼,就被冯氏厉声道:“你给我说清楚!徐家三小姐是怎么回事!”

    顾德昭觉得莫名其妙,拱手道:“母亲,什么徐家三小姐,儿子怎么听不明白?”

    冯氏气得手指尖都在抖,声音更冷了:“你那好丈母娘。连亲事都给你说好了,你有不知道的?”

    顾德昭还是不明白。

    旁边许嬷嬷低声三言两语,才向顾德昭解释了纪吴氏上门说亲的事。

    顾德昭随即解释道:“母亲。您可是误会了。您上次说了之后,我这不就回去细想了吗。既然是选个妥帖的照顾着四方。我就想了许久,才想到了徐三小姐,我们当年在纪家吃酒的时候曾有一面之缘。刚好岳母与徐夫人是旧相识,我就问了几句。岳母应该是听了我的话,才去徐家说亲的。”

    冯氏冷冷地看着他道:“这么大的事,你连商量都没和我商量,就巴巴跑去和纪吴氏说了?背着我连亲事都说好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顾德昭也十分委屈:“母亲。这事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问了岳母几句,心想着等事情定了才跟你说,谁知道岳母听岔了,以为这是咱们的意思,就去把亲事定下来了呢。”

    冯氏听着血一阵阵往头顶冲,顾德昭这是踢皮球呢!纪吴氏把说辞推到他身上,他又推到纪吴氏身上,两个人都和她打马虎眼,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她忍不住骂道:“这事能有说不清楚的!老四你没良心啊,合着纪吴氏算计我们顾家!你明明知道我相中了人。就是不满意我老婆子是不是……”

    顾德昭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母亲,您这话怎么说,您相中了谁啊……岳母把亲事说定了。这不该是好事一件吗,我怎么看您样子并不高兴啊?”

    冯氏差点背过气去!

    过了好久,她才深吸了口气。对啊,她相中了谁,她在顾德昭面前矢口否认要把程宝芝许配给他,又劝他还是娶一门继室好。人家回去就相中了徐三小姐,除了年龄大点,样样都没得挑。这亲事说定了她该高兴啊,还要谢过纪吴氏才好。毕竟人家不计前嫌。帮着顾德昭说好了亲……

    冯氏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她没有训斥顾德昭的借口,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去给人家纪吴氏道谢。然后把这门亲事认下来。

    她要是以纪吴氏听错了为由。去徐家退亲。这笑话可就闹大了,徐家和顾家肯定也从此结梁子,人家徐老爷堂堂通政司使,她们也不能得罪。

    顾德昭见冯氏不说话,就继续道:“这事也是儿子做得不妥当,没提前告知母亲一声。不过既然岳母已经说定了,咱们这事恐怕也反悔不得,我看不如就这么定下来吧……”

    冯氏抬眼看他。

    ……

    顾德昭走之后,冯氏摔了个她最喜欢的白釉青瓷菊梅茶杯。过了好久才让茯苓过来,语气阴沉地道:“……去请纪吴氏过来。”

    顾锦朝到了东跨院,却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丫头婆子媳妇们站在中堂外面,垂着头看鞋面,大气都不敢出。

    伺候纪吴氏的宋妈妈朝她走过来,笑着低声道:“表小姐……都办妥了。太夫人正在里头和顾老夫人说话呢,一会儿就出来了。”

    顾锦朝心里松了口气,有外祖母在,果然什么事都不用她来操心。

    一会儿后纪吴氏笑着从西次间出来,说冯氏称病不见人了。

    顾锦朝携着纪吴氏回了妍绣堂,好生谢了她一番。纪吴氏就捏捏她的鼻子:“你欠外祖母的多着呢,这点事不用谢!”

    丫头摆了茶点上来,纪吴氏就和她说自己是如何气冯氏的,冯氏生气得青筋都蹦出来了那都要忍着,最后还谢过了她。锦朝听着就笑了笑:“……这事还是多亏外祖母了,父亲的婚事,您和祖母说妥了?”

    纪吴氏点了点头:“我们先商量了,就请定国公樊老夫人做正式的媒人去提亲,两方先把事情定下来。成亲就等你父亲五月除服之后。”

    顾锦朝想了许久,却叹了口气:“虽说徐三小姐嫁进来总是好的,但我想到母亲,心里却还放不下……”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比冯氏选个程宝芝之流的当她的继母好。

    纪吴氏握着锦朝的手,轻声道:“静宜这孩子重情义,心性又好。要是嫁给罗家长子恐怕给耽搁了,她是个十分成熟,拿得稳的人。要是你以后出嫁了,有她在四房,冯氏不能把你几个弟妹怎么着了。”她想到纪氏的死,也恨顾德昭恨得不得了,更希望他要悔恨而终才解气!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对锦朝说。

    锦朝也是在外祖母面前才能说这样的话了。她回握着纪吴氏的手,笑道:“锦朝心里都明白。”

    纪吴氏就笑了笑:“行了,只要不是冯氏那侄女嫁进来就好。刚我还看了那程宝芝一眼,着实是个寒碜的,手腕上戴了好几个镯子,也不怕压坏了……”又说,“你这丫头也鬼精灵的,竟然想到这样的主意,冯氏这些才是有苦说不出了!”

    两外祖孙说了会儿话,纪吴氏在通州却还有事,先坐了马车回去。

    到了傍晚,东跨院来人传话,冯氏让顾锦朝去一趟。

    顾锦朝换了件厚实的冬袄去东跨院,眼见着不仅她来了,四房的几个妹妹都在,二夫人正坐在冯氏身边,五夫人怀抱着熟睡的十一小姐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和二夫人说话。

    程宝芝站在冯氏的另一侧,双眼通红。

    顾锦朝看到她头上少了一支惯戴的点翠鎏金步摇,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冯氏指了绣墩让她坐下,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悲,数着手里的佛珠说:“朝姐儿知道,你外祖母下午来过了。她给你父亲说了一门亲事,是通政司使徐家的三小姐,以后嫁进来,就是你们姐几个的继母了。你们心里要准备着,等你们父亲五月除服,亲事就定在六月份……”

    顾澜微有惊讶,看了程宝芝一眼。顾汐和顾漪却看向顾锦朝,长姐才是她们的主心骨。

    程宝芝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却先流下来了。

    冯氏就当没有看到,盯着顾锦朝继续说:“朝姐儿,你是四房嫡女,凡事你要多担待着。几日后祖母就要去相看徐家三小姐,你和妹妹们说道说道,继母进门可要恭敬着,不能冲撞了……”

    她希望从顾锦朝的脸色中看出端倪,偏偏顾锦朝只在刚开始露出惊讶的情绪,却恭恭敬敬地应了诺,仿佛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觉得伤心愤怒。

    冯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觉得疑惑了。纪吴氏突然为顾德昭说好了亲事,当中肯定没这么简单。就算是纪吴氏帮衬的,但顾锦朝要是没在其中出谋划策,她一点都不信。

    冯氏不由得想起顾怜及笄那时,她想要顾锦朝为顾怜顶错,顾锦朝以死相逼的情景。

    ……她这个孙女,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顾锦朝知道冯氏怀疑自己,但是这事情顺理成章,冯氏就是怀疑也没有用。

    她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冯氏的话。

    冯氏吩咐完也觉得累得很,让众人都回去了。

    人走之后,程宝芝却跪下来,抱住冯氏的腿哭道:“姨母,您这样决定了,宝芝该如何是好啊……”冯氏突然另外给顾德昭定下亲事,于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在此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打算,等她嫁给顾德昭,成为了顾家的夫人,要做些什么事了。样样都是美好的,怎么如今,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啊!

    冯氏让她万里迢迢从江西过来,却让顾德昭另娶她人,这不是耍她吗?

    她才不甘心那!(未完待续)

    ps:本来今天是双更的,但是作者菌没用t_t,化学作业做了好久。。。

    明天双更,大家监督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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