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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知晓

    已经过去三天了。

    李先槐在叶限的书房外徘徊,轻轻地吐了口气。

    书房外站着长兴侯府老侯爷的亲兵,八个身材高大穿胖袄的铁骑营兵,将书房团团围住。

    知道的明白书房里面是世子爷,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了个犯人!

    李先槐轻手轻脚地走出庑廊,巡夜的护卫看到了,向他拱手:“李护卫,都二更天了您还不睡呢……”李先槐随意点头,心不在焉。巡夜的接着说:“咱们这儿正要换班了,左兄弟买了两挂卤肥肠,不如您和我们去喝两杯酒吃个菜……”

    李先槐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儿去,就你们喜欢吃这么臊的东西!”他伸长脖子朝书房看,那几个黑影纹丝不动。他又往庑廊里走去,抬头看到黑夜里虚浮的星辰,心里猫爪一样的不安。

    这事应该很重要才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世子爷说一声……

    李先槐走到门口,又被几个铁骑营兵给拦下来了。两把寒光凛凛的大刀竖在他面前,说话也冷漠无情:“老侯爷吩咐,闲杂人不能进去,你快躲开!”

    铁骑营兵都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最不怕的就是杀人了。李先槐虽然身手好,但那是江湖讨生活练的,轻易不敢和这种人对上。一个练来保命,一个练来杀人,这可是不一样的。

    李先槐笑了笑,等走出几步远才低声用川话骂了句‘龟儿’,觉得心里无比烦闷。

    就算是铁骑营老侯爷亲兵,也没必要这么目中无人吧!

    他往书房旁边看了看。

    世子爷的书房周围遍值修竹,从后罩房过去有一个被削死的透气高窗,里头放了一架多宝阁……从厢房侧过去,却是个夹道。很显眼,但是那里的槅扇从来不打开。因为世子爷喜欢在那里布置弩箭,不明所以的人偷进了长兴侯府。恐怕很难活着回去……

    擢升大理寺少卿后,世子爷忙了不少。前几日又刚审了湖广贪墨案,从巡抚到知县,上上下下牵连五六十人。官官之间包庇纵容,腐朽程度令人怵目惊心。这批人刚从湖广押送到京,大理寺、按察司、刑部都被震动了。世子爷在大理寺呆了小半个月,回来还要在书房里忙……

    最古怪的就是老侯爷了,还派了铁骑营的亲兵来守着。连送饭都是侯夫人每日亲自来的……

    这是在长兴侯府,保卫还不必如此森严。

    李先槐想了一会儿。趁着天黑侧身进了竹林里绕到了后罩房,他把短褐衣下摆扎进腰带里,往手上抹了吐沫,纵身一跃抓住了竹干。竹干长滑无分枝,很难支撑住,李先槐又不敢惊动了外头的人。随即轻轻一跃,抓住了屋檐下一只榫卯,脚踩在仅有一尺宽的窗沿上。

    他额头细汗密布,却不敢伸手去擦。如此危险的地方,轻功再好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李先槐稳住身体后从袖中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削铁如泥,轻轻挑开高窗削死的木条。他轻轻一推窗扇,一脚踩到了书房里的多宝阁上。

    李先槐轻轻吐了口气。把头也钻进去,小心地掩上窗扇。但他随即就愣住了。

    穿着皂色斓衫的世子爷正坐在太师椅上,举着把弩箭对着他。

    李先槐压低声音笑了笑:“世子爷……”

    叶限手中的弩箭还没有放下,淡淡地看着他:“要不是看到短褐衣,你现在命都没了。”

    李先槐嘿嘿笑了两声,从多宝阁上跃下来小声道:“走不得正道过来,您书房外头守了八个人那……小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得要紧事,不过着实古怪。”

    叶限起身关槅扇,问他:“究竟找我何事。”

    他书案前面还摊开着许多案卷。

    李先槐就道:“您不是一直让我看着姚阁老的动静吗……前大理寺少卿被抓后。姚阁老和王玄范走得很近,还去刑部为之递了话。如今姚阁老又莫名和王玄范交恶了。您再也猜不到是因为什么事……”

    他也没卖关子,继续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接着说:“姚平和王玄范都被陈彦允给算计了,这陈彦允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谁都不知道这陈阁老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去给顾二小姐提亲了。现在这门亲事整个燕京都传开了,着实让顾家好好风光了一次……小的看着觉得太古怪了,您又和顾二小姐有往来,您看看这究竟是为什么?”

    叶限坐在太师椅上,撑着下巴都快睡着了。闻言倦倦地抬起眼皮:“顾二小姐……关我什么事?”

    顾锦朝那个不成器的堂妹,他连看都没仔细看过。

    李先槐挠了挠头,“啊……那我白冒险进来了。我还以为您挺关心她的亲事呢,上次顾二小姐表哥向她提亲,您还让我去查人家祖上……”

    叶限这才完全睁开眼,皱眉:“顾二小姐……”顾家重新排过行第了,顾二小姐……李先槐说的是顾锦朝!

    叶限差点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一把抓过李先槐的衣襟:“你说清楚,陈彦允和顾二小姐……顾锦朝定亲了?”

    李先槐被世子爷吓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小的也纳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陈彦允怎么看上顾二小姐的……”

    叶限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松开李先槐,自己在书房里踱步起来。

    陈彦允……一想到此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张笑眯眯的脸,还有此人看不透的眼神和堪称冷酷无情的心性。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娶顾锦朝呢,对他无益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他不是死过一个老婆吗,还有个儿子,去年乡试还考了北直隶的第三名……那娶顾锦朝就是续弦了。

    顾锦朝又怎么会答应呢?

    叶限紧抿着嘴唇。难怪,这些天李先槐不能进来,每天给他送饭的都是母亲……他揉了揉眉心,一阵心烦。他最近太忙了,连这点小事都没看出来……

    “把我的斗篷拿过来。”叶限对李先槐说,拿起了弩箭。

    李先槐拿了世子爷玄青色的杭绸斗篷过来,叶限把小巧的弩箭纳入袖中,低声说:“你还从高窗出去,在外面找好我们的人,把马车备好。”

    他则跨过围屏,打开了书房的门。

    门口果然立着铁骑营的兵,看到世子爷出来,为首的拱了手道:“世子爷您出来了……”又偷偷向旁边的护卫递了个眼神,让他赶紧去给老侯爷通传一声。

    叶限笑了笑:“谁让你们守在这儿的?”

    为首的忙回道:“您最近公务繁忙,我等奉老侯爷的命令相护。”

    叶限嘴角带着笑容直盯着他,明明精致秀丽如女子,目光却变得阴沉。铁骑营的护卫都在廉亲王宫变那天亲眼看到叶限如何救长兴侯爷,又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杀了萧游的……再被他如此目光一看,不由得冷汗直冒,腿脚发软。

    叶限慢慢地道:“是护我还是软禁我?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别忘了,以后长兴侯府是我当家。谁得罪的起谁得罪不起,你分得清楚吗?”

    他不再理会此人,整了整衣襟径直往外走。为首的侍卫鼓起勇气再次拦住他:“世子爷,老侯爷说过,您不能擅自出去,您可怜小的一次。您要是出去了小的会没命的……”

    “我现在就让你没命如何?”叶限笑了笑,手中的弩箭抵着他的脖子。

    铁骑营的人终于让开了。

    李先槐已经准备好了车停在影壁,叶限豢养的死士将车团团围住。他从小就喜欢培植自己的势力,这群人都只听他一个人的。等叶限到了影壁,立刻吩咐李先槐去大兴顾家。身后老侯爷才带着人追上来,还跟着一脸焦急的高氏:“叶限,你给我站住!”

    “祖父,孙儿有要事要去做。您有话等我回来说吧。”叶限说。

    老侯爷气得发抖:“闭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如此糊涂,你姐姐把什么都给我说了!上次我就觉得奇怪,你还特地去找高敬尧,让他把香河的通运权给罗家……孽障,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情!不管是陈家还是顾家,你都不准插手。为了一个女子,你要置长兴候府于何地?”

    高氏接着道:“母亲已经请媒人去何家提亲了,你这时候不要出岔子。怎么就不听母亲的话呢,那女子还迷了你的眼睛不成……”

    叶限点点头:“为了不让我知道此事,您还特地找铁骑营看着我。”他又转向高氏,“难怪我最近总觉得嗜睡……您每日送给我吃的饭菜,应该加了点安神的药物吧。”

    高氏说不出话来。

    叶限又对老侯爷说:“祖父,父亲躺在床上重病不起的时候,您就说过长兴候家是我来担当了。既然是我担当,就按照我的方式来,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都不要多嘴。”

    长兴候家欠顾锦朝一份大情。要是没有顾锦朝的那几句话,恐怕如今长兴侯府都灰飞烟灭了。

    叶限说完后就挑开帘上了马车,车随即驶出了长兴侯府。几百把长刀指着,那些死士都毫不畏惧。

    老侯爷长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ps:最近思路不对有点卡文,大家见谅一下,我有点找不到状态了。。。今天会补明天的,不过可能要晚上了。发现请假条大家都看不到,哭死==昨天账号被封了,不是故意断更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前来

    和陈家的亲事定下来之后,锦朝大部分时间就用来做女红了。

    那日姚夫人过来之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两家的亲事照旧。

    锦朝再看到顾怜,心里却很明白,她终归是没有这么开心了。

    “……眼看着天就要热起来了,再给大家做一身夏衣吧。”锦朝把徐妈妈找过来说,“白芸的年纪到了,也该寻摸着合适的婆家,你暗中留意着,等找到合适的就和我说……”

    白芸这丫头虽然不聪明,但胜在不惹是生非。不过白芸都过十六岁了,再伺候她难免耽搁了。在她嫁去陈家去之前,最好就能定下来,免得去了陈家还要再适应。

    徐妈妈应诺,说:“白芸姑娘也是您贴身的丫头,我寻摸着该嫁个掌柜儿子或者田庄管事……”

    锦朝又握了她的手:“还有您,伺候我母亲半辈子了,也该到了享清福的时候。等把白芸的亲事操持了,您就回通州养老吧。我在通州给您置一座两进的宅子,地契您亲自拿着,让您儿子、儿媳也搬来同住照顾您。我每月派人给您送米面过来,您觉得如何?”

    锦朝事事都考虑了,徐妈妈哪有听不明白的。

    她最近是觉得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咳嗽反反复复好不了。而且自己在通州的儿子……也快两年没见过了。她和自己的儿子疏远,却是看着顾锦朝长大的。除了主仆之情,更多的还有怜爱。

    徐妈妈要跪下谢顾锦朝,锦朝忙拦住她。

    “您也别跪我了,母亲要是还在,也肯定也不会亏待您……”

    明天,就是徐静宜进门的时候。

    徐妈妈叹了口气。只屈身行礼:“还是要谢过小姐。年老体衰,能得小姐庇护就是有幸了……”

    等徐妈妈走出去了,锦朝就让青蒲把装针线的笸箩收起来。该午睡了。

    隔着竹帘却传来绣渠通禀的声音。顾德昭过来了。

    锦朝只能打起精神,在花厅见父亲。

    “……明天就是亲迎的时候。恐怕府里会很忙。”顾德昭说,“在这之前,我想和你说说嫁妆的事。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全部是你的嫁妆,你什么都不留给顾锦荣。父亲这里,还有东西要给你,八十担嫁妆,父亲肯定给你置办得整整齐齐的。”

    顾德昭数给她听:“红漆描金瑞兽拔步床,大理石彩绘围屏。象牙妆拣……”再小到梳子、镜子的样式,顾德昭都说得出来。锦朝听着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要给她什么承诺一样。

    “父亲在适安有两家南货行、一家造纸的作坊、两家布行、在宛平有一个五百亩田庄在宣武,还有一个八百亩田庄在石景山。这些都给你……”总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八千两。

    顾锦朝道:“父亲,宛平两个田庄可以给我。适安的几家铺子还是留给锦荣吧。”这些东西给了她,父亲的财产就去了小半了。顾锦朝手里就握着近两万两的财产,根本不怕嫁妆不够。

    顾德昭摆摆手,“你都拿去,荣哥儿以后可以自己挣……”但她一个妇人。怎么去挣呢?还不是一切要靠娘家和夫家。陈三爷那样的家世,嫁妆不够就更没有底气了。

    他的声音低了些:“都是你母亲辛苦经营得来的,自然该给你……”他深吸了口气。眼眶却慢慢变红了,“我一辈子对不起她。”也一辈子都不敢忘了她。

    要是原来,锦朝肯定会反问父亲。您对不起母亲,就要以此缓解您的愧疚吗?但看到父亲微红的眼眶,锦朝就不再推辞了。等她同意把东西收下了,顾德昭才慢慢站起身走出去。

    明天就是亲迎的时候,徐静宜就要进门了。顾家前几天府里就开始张罗结彩的,准备要办一场大宴,还有顾家的各类堂表亲……自从锦朝和陈家确定婚约之后。想和顾家往来的就更多了。

    这些事都有冯氏和二夫人帮忙打理,她是待嫁之身。不好帮着操持。

    顾德昭跟锦朝说完了这事,还要去给冯氏说。

    冯氏听了他说的嫁妆眼皮直跳。

    现在那些东西可不完全算是他的。也该算是顾家的了。竟然给了这么多给顾锦朝……冯氏不好说什么,只得温和地劝道:“朝姐儿手头是相当阔绰的,你给她的八十抬嫁妆也完全够了。犯不着再加上这些铺子,她以后又怎么去经营这些地方……”

    顾德昭很坚持:“母亲,有管事帮忙看着,怎么会有问题。朝姐儿是要嫁给陈三爷的,本来地位就差很多了,要是嫁妆上再不如,以后可还有地位可言?”

    一想到和顾锦朝定亲的是陈三爷,冯氏就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德昭把房契、田产拿来给顾锦朝陪嫁。心里却痛得不得了,这些东西的收益可都是她这儿管着。

    等到了下午,冯氏又找锦朝过去说事,去的时候,顾怜和顾澜也在冯氏的西次间里。冯氏让丫头端了笸箩给她们做针线:“我和郭夫人也都说好了,澜姐儿的亲事等八月再议。对方听说了咱们的澜姐儿,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冯氏拉着她的手说,“眼看着都是要嫁人的了,都不如你沉稳。我拘着她们多做些针线,也好练练性子……”

    锦朝笑笑不说什么。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自己决定嫁给陈三爷像是做梦一样。这可是陈三爷……她好像还没准备好,嫁给他以后该怎么办?她对陈三爷的感觉很复杂,那陈三爷对她呢?

    虽说前世也是嫁给他,但那个时候她从没有在意过。甚至没有和三爷一起生活。半点都谈不上心动,现在听别人提起她的亲事,她却觉得有些不安了。不知道自己嫁过去会是什么样子……

    顾澜在旁听着,收边的针刺得密密麻麻的。

    她心里在冷笑。

    别人是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的。顾锦朝和陈玄青的荒唐事,她对陈玄青的深情。顾锦朝嫁给陈三爷着实让人觉得莫名其妙,顾澜听了之后也是不舒服了很久。但是一想到陈玄青,她心里却释然了。

    顾锦朝嫁过去才有得她心烦的。她就不信顾锦朝已经忘了陈玄青,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陈玄青。

    她怕受牵连,这个秘密一直没说过。她也不傻,这事虽然能伤害到顾锦朝,但是对她们的影响也很大。亲事要是告吹了,顾家女眷的名声就全完了,到时候谁都没得逃。而且冯氏也肯定不会放过她,父亲更会恨她入骨。顾澜才一直把这事深埋心底。

    如今想想,她还不如静观其变。嫁到陈家固然是好事,但是有个陈玄青就未必了。

    说了会儿话,冯氏就要和锦朝去西跨院,看给徐静宜新装出来的宅子。等人一走,顾怜却再也坐不下去了,把手里的小绷塞到顾澜手里,压低声音说:“好澜姐儿,帮我把这个也绣了吧!”

    顾澜道:“一会儿祖母回来,又该说你了。”

    顾怜哼了声:“她现在心头就一个顾锦朝,能说我什么!做女红又有什么用,还说要养性子,那还不如写字……你帮我做了就是,反正你闲着也没事!”她也想去西跨院看看。

    听说自己这个新的四婶婶长相不太出色,年纪又大了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徐家还派了婆子过来布置新房,指不定就能看到徐家的人……

    顾怜带着丫头去了西跨院,留下顾澜一个人在东跨院做给冯氏的绫袜。

    她心里充满了不甘。顾锦朝能嫁给陈三爷,顾怜和姚文秀的亲事也都是好的。唯一不好的只有她而已,竟然要嫁给一个举人的儿子……

    要是她就这么嫁了,以后恐怕才是永远翻不了身了。

    旁边的木槿看到顾澜的手,低呼了一声:“小姐,可别把顶针握得太紧了!”忙把她的手掰开,但是血已经流出来了。木槿忙掏了汗巾帮顾澜包住手指,叫外头伺候的小丫头进来。

    顾澜看着给冯氏做的绫袜浸上一抹血色,突然觉得有种奇异的美。

    她嘴角微微一弯:“不用了麻烦包扎了,小伤而已,包扎了反倒动不了手了。”把血擦干净,顾澜道,“见血了就不吉利了,你另外给我拿一段绫布过来。”

    她要是再不做点事情,可就要任别人鱼肉了,她肯定要做点什么才行。而且是大事,无关痛痒的小事,冯氏现在是根本不在意的。

    叶限的马车这时候刚到顾家。

    已经是第二天一早,来往的宾客很多,顾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叶限脸寒如冰,十分的阴沉。顾家这分明就是在办喜事了,难不成顾锦朝今天就出嫁?

    那他岂不是来得太迟了!

    看到是长兴候家的马车,小厮就单独迎了进来。众宾客只看到里头下来一个穿皂边玉白斓衫,面如冠玉清秀的少年。少年由众侍卫围拥着,一脸阴沉地往顾家内院去了。

    一看之下不由十分惊艳,众人再问别人才知道这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长兴候世子爷,谁都要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虽然年轻,但实在太出色了。(未完待续)

    ps:对不起大家,最近感冒后吃药犯困,上下眼皮打架,写一半竟然睡过去了。我刚刚才赶完,脑子里还是晕的。。。应该是流感吧,周围好多人感冒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求

    锦朝却正在西跨院正堂偏厅见客。

    纪吴氏携着大舅母宋氏、三表嫂刘氏,以及四表嫂陈氏过来了。

    许久没见外祖母了,锦朝也很想念她。向宋氏、刘氏行了礼,看到陈氏的时候却有些犹豫……陈暄是她表嫂,但却要喊三爷为三叔,她这要怎么称呼好。

    纪吴氏就笑着拉过她的手:“告诉你个喜事,你四表嫂已经有身孕了……”

    锦朝向陈氏道贺,她脸都羞红了。映衬着鬓边嵌宝石的福寿鬓花,显得格外动人。

    一会儿二夫人过来,她今天整齐地穿了件绛红色双喜纹杭绸褙子,先给纪吴氏行了礼,又请大舅母几人去花厅。定国公府、永阳伯府都来了女眷,正好能凑起来打马吊。

    大舅母带着两位表嫂去了。纪吴氏则让锦朝陪她出去走一会儿。

    锦朝扶着外祖母的手,两人走在西跨院曲折的回廊上,后面丫头婆子拿着杌子等物簇拥着。纪吴氏则长叹了一声,跟她说:“和陈三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朝沉默了片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外祖母说这事,只能道:“……原先见过,觉得也合适。”

    纪吴氏继续道:“外祖母接到你的来信,可是吓了一跳的。陈三爷是怎样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还年轻,他却官居户部尚书,虽说看上去也是儒雅温和的人,但实则心思深沉,狠得下来……我怕你吃亏了。何况陈三爷比你大了许多,家世地位更是远胜于你……”说过来说过去,纪吴氏是放心不下锦朝。

    她捧着手里,满心宠着的孩子这就要嫁人了。

    只可惜。她护得了锦朝一时,却无法护她一世。

    原本还想她能嫁给纪尧的,却没想出了赵氏那样的事……纪吴氏又想起那天。听说锦朝的亲事后,纪尧沉默了许久。却只道了一声:“她喜欢就好。”纪吴氏看着他长大,怎么不知道他心里的难过。

    纪尧书房的烛火点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去了蓟州处理货行的事,现在都没回来。

    锦朝想了想说:“外祖母,这些我都是考量过的,您不用担心。可要信得过我啊。”

    纪吴氏笑了笑说:“自然信得过你,你过得好外祖母就心满意足了……只要三爷对你好,是不是继室也没什么。我原先也是见过江氏的。贤淑温柔,和陈三爷相敬如宾,却有些疏远。陈三爷那样的人责任感很强,即便不喜欢,只要你身上有他的名号,也会一辈子护着你……”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锦朝还想带外祖母去妍绣堂坐坐。后面却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锦朝回头看去,来人是采芙,追上来之后匆忙行了礼,低声道:“小姐。世子爷要见您。”

    锦朝皱了皱眉,叶限过来做什么?

    “他可说了是为什么过来的?”

    采芙摇摇头:“为什么不知道,世子爷就在妍绣堂坐着等您。带来的护卫都拿着兵器。迎他进来的小厮都吓着了,跑去告诉太夫人了……”

    锦朝心里一沉,吩咐采芙先陪外祖母去花厅,她带着青蒲回妍绣堂去。

    他大张旗鼓地过来……这分明是想告诉别人他和自己有关系。锦朝有些头疼,他怎么就一点都不顾虑别人呢!

    等锦朝回了妍绣堂,果然看到门外站着群腰间佩刀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进去后白芸正焦急地张望着,见到她回来忙走过来:“……世子爷在中堂。”

    锦朝道:“你跑一趟东跨院。把这事告诉太夫人。”不论怎么说,她这里也要告知冯氏一声。

    白芸应诺去了。锦朝才提步往中堂走去。

    叶限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阳光明亮。他的脸淬玉般莹白。

    听到声音后他转过头看,锦朝穿着件白底淡青竹叶纹的褙子,湖色湘群,眉宇之间并无不同。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责备和不解……她走进了中堂,向他行了礼:“世子爷安好,府上正在办喜事,您可是来观礼的?那该去西跨院才是。”

    叶限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我以为要出嫁的是你……”

    锦朝笑着摇头。“是父亲续弦,一会儿徐家送亲就要过来了。不如您随我去西跨院吧。”

    两人要是再在这儿呆下去,可才是真的说不清楚了。顾家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相熟。

    锦朝先走出一步,想请叶限去西跨院说话。他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锦朝要嫁给陈三爷是别人逼迫的,顾家、陈家,谁都会给她施加压力。她应该过得很可怜才是……他是来救她的。但是锦朝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轻松镇定。

    顾锦朝被世子爷吓到了,他原先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世子爷,你放手!”她挣扎几下叶限的手却纹丝不动,有些恼火,“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我要怎么分辩。我都是定亲的人了,您不能再这样了……”

    叶限稳稳地抓着她的手,低声问:“你和陈彦允定亲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锦朝狠狠地瞪着他:“世子爷,你要是来参加筵席的,尽管去西跨院就是。你可不能这么害我……”

    叶限静静地看着她说:“你不能嫁给陈彦允……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连自己的手下都可以拿去送死,对自己同胞的兄弟都狠得下心断路。你这么笨,嫁过去怎么和他斗?”

    锦朝真是有些生气了,低声道:“叶限,你可别耍无赖。我的事和你没有干系,陈三爷是怎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也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叶限却笑了。她的事和自己没干系……是啊,顾锦朝帮了他一次。他觉得这是顾锦朝的恩情,以为顾锦朝是受了别人的欺负。想帮她推脱这门亲事。但是知道这门亲事是她愿意的,心里却更不舒服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不管不顾抓着她的手,似乎心里还有种‘别人看到就看到吧。看到了反而好’的想法了。女子的名声不能坏了,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片清明。“陈三除了地位高,别的还有什么好。”

    他继续淡淡道:“你要是想嫁给个地位高的……那不如嫁给我。侯夫人的地位不低吧?以后有我护着,谁也不敢欺负你。”

    叶限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反正他也要娶亲了。娶顾锦朝多好,她又那么有趣。

    冯氏刚进门就听见这句话,吓得差点脚底打滑。

    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看上顾锦朝了?

    一个顾锦朝,陈三爷来求娶还不够。这下连世子爷都来了。她究竟有什么造化啊!

    顾锦朝听到声音,逼急了就在叶限手上咬了一口。他吃痛的低呼了一声,顾锦朝趁机才脱开手。

    冯氏咳了一声,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立刻吩咐许嬷嬷合上院门,在这儿守着不要别人进来,她带着茯苓走上来。笑着说:“世子爷难得过来,怎么就往朝姐儿这儿过来了。她一个女子,没见过世面,怕招待不好您。”说着走到了顾锦朝前面。

    无论怎么说,顾锦朝都和陈三爷定亲了。这时候再折腾出事情来,她的名声可真就完了。

    就算这人是世子爷,那也是一样的。

    长兴候世子爷。顾锦朝招惹不起。

    叶限把手纳入袖中,她那一口咬得又急又重,他手都疼木了。他再去看顾锦朝,她却把目光转向一边看着一盆绿萝,理都不想理会他。

    他这才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清醒过来。顾锦朝分明是被他逼急了。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过分了……

    锦朝深吸了口气,叶限的任性妄为她是有见识的。但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她行了礼对冯氏道:“祖母,我有几句话对世子爷说……”让她先避出中堂。反正话她是要说明白的,也不在意别的东西了。

    冯氏看了顾锦朝一眼。欲言又止,却还是退了出去。

    锦朝想了想。对叶限道:“世子爷,您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您是世子爷。世俗的东西在您眼里算什么呢。但是我不一样,我是个女子,而且就将要嫁人了,我还能怎么办?”

    叶限看着她许久,才开口说:“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我看谁敢把你怎么样?”

    锦朝要被他气笑了。

    “您是不怕,但是我怕。您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来找我了……”

    锦朝屈身行礼,“就当是,我帮过您的回报吧。”说完走出了中堂。

    她只当他是一时兴起吧,心中肯定还恼怒他做事莽撞。

    叶限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一样。他带着死士从长兴侯府出来,想来救她,顾锦朝却嫌他是个麻烦。

    叶限所有强压的疲惫都涌上来,他毕竟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他走出中堂之后站了许久,顾家到处张灯结彩,能听到一墙之隔外热闹的声音。冯氏还站在一旁,似乎想和他说什么,叶限却摆了摆手,低声对李先槐说:“回府吧。”

    他说过有求必应的。

    不能肆意妄为,害了她。

    只要这事是她愿意的,他没有理由插手太多。而且锦朝也不愿意他插手……

    叶限的手紧紧的握着,被咬的伤口隐隐地疼起来。(未完待续)

    ps:今天是不是挺早的。。。快成亲了哈哈。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继母

    叶限回到长兴候府的时候,高氏坐在书房里等他。

    “你祖父身体不好,先去睡下了。孽子……”高氏低声说了句,却默默地开始垂泪,“咱们府如今这样的境遇,你父亲伤及了根本,平时连重物都端不得。长兴侯府就指望着你了,你呢?你做的什么混账事……”

    叶限带着人出去后,老侯爷随即派了人跟在他身后。

    里头的情景虽然瞧不见,但是叶限作为长兴候世子爷进去,本该受到礼遇才是。里头却半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不正常的。高氏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母亲说过了,顾锦朝那样的女子是不配咱们长兴候家的身份的,何况她如今已经和陈三爷说亲了……”

    高氏坐在烛火旁边喃喃地说着,侧影投在窗格上,叶限看到她鬓角有几缕白发。父亲病的这些日子里,母亲比父亲瘦得还厉害,手腕上那个镯子,套着本来还没这么宽松的。如今过大的袖口和垂落的玉镯空落落的,显得她的手骨细瘦无比。

    高氏背脊挺得笔直,看也不看他。

    母亲本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一手小篆写得比寻常读书人还好。从小顺风顺水的,别人也都是夸她沉稳大气。好像她所遭遇的所有不好,都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似的……

    叶限不由得有些愧疚,就算高氏再怎么轻蔑顾锦朝,那也是他的母亲,他不该这么冷淡。

    他小时候病得要死了,高氏整天整天陪着他,和他玩翻绳,哄他高兴。只有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高氏才偷偷抹眼泪。却从来不把这种感觉传递给孩子。

    顾锦朝咬在手上那口还在隐隐地疼。

    叶限叹了口气。声音轻了些:“都亥时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高氏抬头看着他,眼眶还是红肿的。

    叶限只能说:“您让我一个人想想。可以吗?”

    高氏才站起来,好像想对叶限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蠕动着嘴唇:“这事……我和你祖父都说要瞒着你父亲,你也别说。”

    高氏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跟他说:“母亲看着你长大的。你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但是母亲是知道的。”叶限的心思在她看来很好猜,他总是直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去,无论过程或手段对于别人来说有多不可思议。这孩子其实十分单纯,他只是比别人迟钝一些而已。

    “你再怎么喜欢……也是不行的。”高氏低声说。

    叶限有些不解地看着高氏。

    高氏心里满是怜惜,她能感觉到叶限情绪低落。他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

    他小时候喜欢他外祖母养的京巴狗,每次去都要抱着京巴狗玩,孩子不知轻重。几次之后,那京巴狗每次看到叶限就怕,吓得躲在罗汉床下不肯钻出来。小叶限蹲在床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无辜又不知所措。

    “……还是你自己想吧。”高氏苦笑,随即离开了书房。

    叶限躺到圈椅上去,闭着眼想了许久。

    其实他已经明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喜欢顾锦朝而已。想护着她,想经常去看她,怎么不是喜欢呢?只是好像已经迟了。

    正如顾锦朝说的。他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不能不考虑到她的处境,家族,长辈……

    叶限有些烦躁地睁开眼,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有许多种手段可以让顾锦朝不能嫁给陈彦允。但无论怎么说,这对顾锦朝都是一种伤害。她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无所顾忌……

    再不甘心也只能算了。

    叶限重新躺回圈椅上,心里却想通了。

    她成亲了又如何?难道自己喜欢她,还得要她的同意不成?

    他就这么喜欢她好了,谁又知道呢?

    又何必去管别人。

    顾锦朝站在庑廊里。看着屋檐下点的红纱灯笼。

    冯氏只和她说了一句话:“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一直比其他几个姐儿懂事。祖母是十分放心你的。”

    说完之后就去了正堂,正堂外宾客都等着了。

    徐家的轿子已经抬进大门了。

    锦朝看到了穿暗红色团花盘补服的父亲站在人群中。高大挺拔,沉默不语。

    徐静宜捧着宝瓶下了轿子,跨过马鞍、钱粮盆,由婆子扶着拜了堂。西跨院里随即开了火腿鱼翅席,流水般的席面一桌桌上来。父亲喝了许多酒,一会儿就由众人簇拥着去了新房。

    锦朝一直和外祖母说话到傍晚,才回了妍绣堂。

    这时候都夜深人静了,她却还没有睡着。披了件衣裳出来看灯笼。

    这满园的灯笼可是要亮一夜的。

    锦朝脑子里乱得很,想到就要嫁给陈三爷了,又想到陈家,还有自己前世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叶限今日来说的那一番话,又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心里不由忐忑。

    锦朝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难免就有些精神不济。

    顾漪和顾汐过来找她,要去给徐静宜请安了。

    锦朝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对耳铛,和两人一起先去了东跨院。

    路上顾汐还和她说话:“长姐,我从没有见过徐小姐。”

    锦朝说:“现在该叫母亲了。”

    顾汐嗯了一声,又小声问道:“您见过她,她长得好看吗?凶不凶人?”

    锦朝笑了笑,摸着她的发心说:“一会儿就见着了,我几句话怎么说得明白,你别怕就行了。”

    虽然顾锦朝这样说了,顾漪和顾汐还是有些忐忑。听说徐三小姐的父亲是正三品的官,比顾二爷的官还要大。在她们看来,顾二爷的官位就已经很大了。听说继母进门都是要拿捏人的,免得自己立不住威信。要是孩子已经大了更是如此了。

    新妇起身,先要过来给冯氏敬茶,和妯娌相见了。然后才是认亲。她们去东跨院给冯氏请安,顺便就能给徐静宜请安了。

    锦朝带着两个妹妹刚走到东跨院外。就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等进门一看,父亲和徐静宜都在,父亲穿着件藏蓝色的杭绸直裰,徐静宜身量长,只比父亲矮半个头。穿了件大红通袖绣云纹的褙子,梳了妇人的圆髻,簪一只简洁大方的赤金簪子,戴了一对点翠的手镯。

    冯氏却是从头到尾打量了徐静宜。

    果然长得不算漂亮。胜在气质温和。作为新妇总是害羞的,她却落落大方,眼神清明。

    ……不是个好对付的。

    徐静宜给冯氏奉了茶,冯氏给了她一个红漆盒子装着的见面礼。徐静宜道了声:“谢过母亲。”

    二夫人这时候合上茶盖,笑着称赞她:“四弟妹规矩齐全!我记得我头天来给母亲请安,还手发抖端不稳茶杯呢……”

    徐静宜笑道:“常在家里伺候母亲而已,只算得上听话罢了……”

    顾德昭才看了徐静宜一眼。

    这时候锦朝才带着两个妹妹进来,一一给众人行礼。

    徐静宜含笑着对锦朝点头。

    冯氏跟徐静宜说:“你是徐家的女儿,礼数上的事自然不用我操心。四房的事一直是朝姐儿和我代管着,终究是不好的。你先跟着你二嫂学几日。就把四房的事接过去管着吧。有你照看着,我也能放心了……养育儿女,伺候丈夫。做到本分就好了。”

    等见完了礼就是认亲的时候,顾家的几房人,和顾家相交好的人家和亲戚。等这边认亲完了,四房的几个孩子才随着回了徐静宜所在的宛华堂,顾德昭则先去了前院的书房。

    院子前三间五间,连通抄手游廊到前院和二夫人的院子,窗棂上还帖着双喜字。

    徐静宜进西次间后坐在大炕上,拉过锦朝的手坐在她身侧。

    “……一别再见,竟然是这种境况了。”徐静宜叹了一声。“想不到咱们的缘分这么深。”

    锦朝笑着点头,让顾汐和顾漪过来。给徐静宜介绍了。远远跟着的顾澜却站在高几旁边,冷冷地看着她们。顾锦朝没喊她过去。徐静宜看都没有看她。

    顾锦朝原先是认识徐静宜的,而且两人的情谊还很不一般的样子。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继母进门不是应该和顾锦朝对立吗?怎么看着样子她们反倒其乐融融了!

    顾锦朝介绍完顾漪和顾汐,就和徐静宜说:“……您莫怪,荣哥儿是在国子监里,要放学恐怕还得等几日。到时候再让她过来给您见礼。”

    徐静宜笑着应了,让身边的嬷嬷捧了见面礼过来给姐妹三个。

    “自然是以荣哥儿的举业为重,我倒是不打紧。”徐静宜说完,朝顾澜道,“这可是澜姐儿,怎么傻站着也不过来,像你怕了母亲似的。”

    顾澜行礼,笑道:“怎么会怕您呢。”

    等大家都见了礼,徐静宜就留下顾锦朝说话,别人都先退下了。徐静宜拉着锦朝的手,言辞恳切:“朝姐儿,你心里会不会怨我?”

    锦朝笑着摇头:“您这话怎么说?”

    徐静宜松了口气:“你是个明白人……我嫁过来算是了了我母亲的一桩心事,不用嫁去罗家,我打心底里庆幸。其实……你父亲为什么向我提亲,我也是有几分明白的。”纪吴氏曾经私下和她说过。还给她说了顾家的情况。徐静宜觉得很正常,各取所需而已。

    锦朝望着她年轻的脸,突然想到前世这张脸的苍白和疲倦。

    徐静宜继续笑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的荣辱是一体的。不过顾家的情况,你可要先和我说说,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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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苏瑾琰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毒药下。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所求不过安稳人生。只是,当更大的阴谋浮现,这次,她能否全身而退?

第二百章 彩礼

    徐静宜进门之后,锦朝原先做的许多事就交到了徐静宜手上。几个姐儿日常的穿着吃食,还有父亲的起居,她也是略熟了几天就上手了。十分的聪明。

    锦朝刚开始面对徐静宜也有几分别扭,徐静宜却待她如闺友,事事都要询问着她的意见。两人渐渐的就能多说话了。

    锦朝心里想过,要说为人处世,能比得上徐静宜的她没见过几个。就是她两世为人,不如徐静宜的地方也很多。也难怪前世仅凭她一个深闺妇人,就能支撑整个罗家。

    没过几天,郑太公府的常老夫人和陈老夫人又亲自来顾家。前几天就交换了庚帖,如今是纳吉的时候。携备了三牲酒水过来正式送了聘书,定下亲迎的日子,在六月十八日。冯氏请家里的女眷都过去给陈老夫人行礼。

    锦朝走到花厅外,就看到陈老夫人端坐在圈椅上。陈老夫人穿一件福寿纹褙子,戴眉勒,梳了圆髻的发上簪了羊脂玉簪子。陈老夫人是过了六旬的人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老了面相也十分和善。

    锦朝进去后给陈老夫人行礼问安,陈老夫人好生打量了她一番。

    锦朝略低下头,脸上依旧带着淡笑。

    不卑不亢,也不矫揉造作。陈老夫人觉得很满意,要说哪里不好……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锦朝伺候陈老夫人多年,对陈老夫人的性子了如指掌。她十分慈悲心肠,人年纪大了什么事都淡泊了。只要别人不做出违背她底线的事,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的。和全天下的婆婆一样,希望媳妇乖顺懂事、能伺候丈夫就好了。

    陈老夫人拉了锦朝的手过来,笑着说:“样子乖巧。又懂事守礼。我看着喜欢……”让伺候的郑嬷嬷给了锦朝一个红漆雕镂牡丹花的盒子,锦朝捧着盒子又屈身谢过,并没有多说奉承的话。

    冯氏在旁不好开口。只喝了口茶。

    陈老夫人却很满意,她最不喜欢油嘴滑舌之人。女孩儿能说几句讨巧的话固然好。但太多话就聒噪了。

    这媳妇虽然长得明艳了些,性格还是没得挑剔的,儿子的眼光没话说。

    陈老夫人笑着和冯氏说:“还是亲家教养得好。”

    冯氏慎重地放下茶盏,含笑道:“老夫人谬赞。”

    常老夫人在旁看着,也说:“顾家的女儿个个都好,看刚才过来请安的,哪个不是清秀可人的。朝姐儿就更好了,还是你以后有福气……”拉了陈老夫人的手。陈老夫人便笑笑。

    陈老夫人有正一品的封诰,还有两个任二品大员的儿子,在哪儿说话都是腰板笔直的。

    锦朝退下了,却想起前世她第一次见陈老夫人是成亲第二天。她给陈老夫人奉茶,茶水不小心泼出,烫到她的手,她呵斥了递茶的小丫头两句,陈老夫人虽然还笑着,脸色却没这么好看。

    丫头沏茶太烫固然有错,但这样当着陈老夫人的面呵斥她房里的丫头。也实在不应该。

    锦朝后来就没见过那个丫头了。

    这不也是个好开始吗……

    见过了陈老夫人,锦朝又带着青蒲去了宛华堂。

    徐静宜最近在教顾汐女红,她和冯氏说过:“反正闲着无事。汐姐儿房里的嬷嬷女红太粗糙了……”

    冯氏才懒得管这些小事,在她看来庶女实在不能入眼。徐静宜愿意教就让她去呗。徐静宜愿意过问这些小事正好,不仅让人准备了布帛丝线,大大小小的绷都送过来了,还让人送了金银线。

    锦朝去的时候顾汐正坐在绣墩上,徐静宜盘坐在大炕上,教顾汐如何走针。

    顾漪也在旁边看着。

    她给徐静宜请了安,两个妹妹又给她请了安。拉她也坐到绣墩上。

    徐静宜的声音又轻又耐心:“姐儿这样不对,会扎到手的……针从斜侧过去。从这边的线绕出来……”

    锦朝看到顾汐小脸微红,手上的功夫却着实笨拙。心里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她平日也只注意两个妹妹的衣食去了,知道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在教她针线。却不知道她究竟学得如何。本来就是庶女,要是这些活计再不好点,以后到了婆家也会受气的。

    这些事果然还要人看着比较好。

    等顾汐终于会了,徐静宜就和锦朝说话起来:“今儿陈老夫人过来了?”

    锦朝点点头,徐静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人家都恭维你这门亲事……我却觉得你苦。男方家里嫡子都大了,那个陈七公子,会试的时候钦点的探花,三甲游街的时候无限的风光。”

    一句老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静宜觉得顾家的人答应这门亲事,是看中了陈家的权势。却没想过朝姐儿的未来。朝姐儿再懂事也不过十六岁,许多事她应付不过来。

    这些事锦朝也不好和徐静宜解释,就说到别的事上面了。“幸好有您看着,我觉得汐姐儿的女红进步了不少……”

    徐静宜笑着摸摸汐姐儿的头:“……我大姐家的女孩儿,和汐姐儿差不多的大。整日调皮捣蛋的,汐姐儿这么乖巧,看着都惹人疼。”四房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教养得很好的。

    徐静宜陪嫁的安嬷嬷进来,行了福礼:“夫人,牛乳松糕做好了。”

    几人又吃了点心,天色渐渐就黑下来了。

    顾澜过来给徐静宜请安。顾澜和锦朝的关系很复杂,徐静宜早就知道,待顾澜也淡淡的。顾澜也很知趣,最多是每日晨昏定省,话都不和徐静宜多说。

    罗素随后也过来给徐静宜请安,徐静宜待她也很亲和。在徐静宜没有过门之前,罗素还诚惶诚恐,等和相处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放下心来。但是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敢差,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一会儿锦朝等人就先回去了。

    顾德昭下了衙门过来。

    徐静宜服侍他换衣裳吃晚饭。

    碗箸的声音之中仅余沉默,顾德昭也不怎么看徐静宜。只把她夹到碗里的菜默默吃了。

    顾德昭还是很拘谨,除了新婚那日,平时都睡在前院书房。每日过来和徐静宜吃饭。也是为了维护她的面子,要是冯氏误会自己轻视徐静宜。恐怕会对徐静宜有微词。

    食不言寝不语,等吃完了饭,下人过来收碗箸,徐静宜才笑着说:“今儿教汐姐儿女红了,她学得很快……爷可要看看?”

    顾德昭道:“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先睡吧。”

    等顾德昭走了,安嬷嬷就小声和徐静宜说话:“夫人,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老爷心里放不开。”

    徐静宜躺在罗汉床靠着大迎枕上。任安嬷嬷给自己揉着眉心,轻声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他这样长情是好事。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倒也是自在……”

    锦朝的亲事越来越近了。

    白芸的婆家徐妈妈找好了,是香河永新许庄头的儿子。锦朝给了五十两银子的添箱,另外加了两只金簪子。冯氏、二夫人、五夫人都派丫头送来了给她的添箱,白芸走的时候搂着大家哭,最后在她面前恭敬地磕头:“奴婢舍不得小姐……”

    锦朝含笑道:“好了,早日去九里胡同的宅子里准备着,风风光光地嫁。许庄头就这么个独子。从小跟着庄头在田庄里吃苦耐劳的,人又老实本分,不会亏待了你。”

    白芸心里很复杂。却把眼泪都忍了回去。

    她从十一岁就开始服侍锦朝,如今已七年了,伺候她都成了习惯,离开自然舍不得。

    她跟着徐妈妈去了影壁,坐马车去九里胡同等着香河娶亲的人过来。

    采芙站在庑廊下看着两人走远,突然想起紫菱出嫁的场景。到处都冷冰冰的,连个有头脸的丫头都没有,来迎亲的人十分闹腾,简直是侮辱人……

    她深吸了口气。跟锦朝说:“小姐,风大了。咱们先进去吧。”

    锦朝看着白芸出了垂花门才回去,边走边和采芙说:“以后去了陈家。也给你找个好人家,可不要心急啊……”

    采芙脸一红:“小姐又打趣我!”

    锦朝笑笑不说话。陪嫁的丫头她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采芙、青蒲自然要去的,再把绣渠和雨竹带上。至于陪房就要父亲和祖母决定了,但也不会让她吃亏了。

    陈家比顾家要复杂得多,带去的陪房要十分伶俐聪明才行。

    再没过几日,陈家的彩礼就送过来了。

    四千两银子的礼金、两担两百斤重的礼饼、三牲海味、龙眼花生粘……各类东西足足有五十担。除此外就是大件的礼品,那张彩礼单子递到冯氏手上,冯氏手都在发抖。

    四千两银子的礼金……姚家给顾怜下聘,才给了五百两银子的礼金。彩礼也远不如这浩浩荡荡……给彩礼重视的就是礼金,一般再加一二十担东西就够了,陈家竟然给到了五十担!

    冯氏连忙找了顾德昭和徐静宜过来商量,人家彩礼给得这么重,朝姐儿的嫁妆恐怕还要再加!

    彩礼送过来的时候,顾怜正和顾澜在东跨院里。

    顾怜看了彩礼单子一眼,脸色就发青了。

    相比四千两……五百两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怎么什么东西顾锦朝都要踩她一头!(未完待续)

    ps:看到有亲说陈三在监视顾家的问题,他的人再怎么监视,也看不到内宅的情景呀,是不知道叶限和锦朝的事的。

    感谢capf亲的和氏璧,么么哒~~那周六也双更吧!明天就双更,双更到成亲。

第二百零一章 出事

    冯氏跟顾德昭说,陪嫁的田庄、铺面自然就不再加了,只再加些值钱的物件,把嫁妆凑到九十担。钱虽然用得不多,但是抬出去好看气派。

    给朝姐儿长脸面,那就是给整个四房长脸面。徐静宜笑着满口答应,又和冯氏商量了要加些什么。

    二夫人是府里的宗妇,这些事她也要过问。冯氏却正和徐静宜说得专心,她坐在一旁心里难免腹诽,她这个宗妇当得……原先是五夫人压她一头,现在四房出了个飞枝头的顾锦朝,难不成徐静宜也要压她一头了?她才进顾家多久!

    冯氏给顾怜的嫁妆是早预备下的六十担。顾德昭那里给顾锦朝贴了许多东西,冯氏又才把顾怜叫过去,悄悄地给她加了一个宅子的陪嫁,毕竟还是自己跟前长大的,总要心疼一些。本来想着虽然表面不如,但实则算下来还是没差多少的……现在一听才知道究竟差得有多远。

    长辈们商量事情,顾怜就和顾澜一起坐在庑廊下喝茶。

    “不就是给人家当个继室,好像要顶破天了一样!”顾怜低声说,“嫁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样呢……”顾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合常理,那陈阁老既然尚且年轻,何必找顾锦朝呢。

    顾澜悠悠地道:“回门的时候就知道了呗!”她是完全不担心这门亲事,顾锦朝嫁过去才有热闹看呢。

    顾怜想到那张镀金的礼单,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拉着顾澜的手说:“你要嫁给赵举人的儿子,你父亲出多少陪嫁?顾锦朝都给了这么多,总不能亏待你吧。”

    顾澜手握紧了茶杯,轻轻放开平稳地道:“我也不知道。”

    父亲待她早不如原来亲和了。

    顾怜左思右想。又安慰她:“虽然只是个举人的儿子,但是好在家里清净,又没有什么要操心的地方……你放心。你以后若是过不下去,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顾澜听得心里一阵不舒服。没有什么操心的地方……这是嘲笑她嫁的人家简单?

    还不会不管她……她就认定了自己会过得不好。而她顾怜就会过得很好?

    顾澜点头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不用多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了一会儿,顾怜还是觉得自己的亲事最好,又招了小丫头吩咐,去端几盘茶点过来。

    彩礼的事徐静宜说给了锦朝听。

    锦朝也很惊讶,前世陈家的彩礼是两千两银子,加十担的东西……陈三爷这是要做什么,给她这么多东西!锦朝坐在大炕上思索着,娶继室而已……这符合礼制吗?

    给都给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陈三爷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不断推进的亲事,才让她觉得心里直慌。

    前世也没这样过……锦朝都想嘲笑自己了,越活越回去!

    正好佟妈妈进门过来,给她说陪房的事。徐妈妈前日就回了大兴养老,如今所有的事都是佟妈妈管着了。她穿了件丁香色褙子,神采奕奕。陈家的彩礼抬进顾家的时候,那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没多久就传遍了顾家,佟妈妈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老爷的意思。给您的那些田庄里头有卖身契的,都算是陪房。原先夫人那边的,罗永平一家子。宝坻的宋川一家,他给您的两个田庄,宣武胡永昌一家、石景山段祥一家。给您料理府里示意的,除了我以外,还有李管事的儿子李成和李成媳妇……”

    说到一半,青蒲进来通禀,说大少爷回来了,正往她这儿过来。

    国子监这时候都要休学。

    锦朝笑道:“正想着他呢……快请进来。”

    青蒲还没去传,一个瘦高的少年就挑帘而入了。

    “长姐!”他嘴角带着笑容。几步走上前来。锦朝站起来握着他的手臂端详他,原先还弱不禁风的。这小半年不见,竟然长结实了。穿着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清秀的五官明朗了许多。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

    顾锦荣坐下来接着说:“休学的时候正好赶上你的亲事……听说您要嫁给陈阁老,祖母来人传话我都惊讶了。”怎么想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门当户对,的确稀奇。

    读书人多半听过陈彦允的盛名,也看过他的文章,顾锦荣对于自己长姐要嫁给这个传说中的陈阁老十分惊讶。但也并未觉得不妥当,陈阁老的心性和修养都是十分好的。

    锦朝笑了笑:“亏你赶得上,一会儿我带你去给母亲请安。”

    顾锦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父亲的续弦。又问锦朝徐静宜如何,待她可还好。样子很有些戒备。

    锦朝忍俊不禁:“你放心,她人十分不错。”

    又问起顾锦荣在国子监的学业如何了。

    顾锦荣道:“国子监的先生的确很好,管教也很严格……”他原先养尊处优的,刚去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渐渐就习惯了。他说,“我现在可以提两桶水上山呢!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背你上花轿吧……”

    背上花轿的一般是兄长或舅舅,她虽然没有嫡亲的兄长,但是家里还有两个堂兄,可轮不到顾锦荣。锦朝摇摇头道:“你是好心,怕你力不够。”

    顾锦荣挺盼望背长姐上花轿的,闻言有些失落,想了想又很高兴:“长姐,那我以后岂不是陈阁老的小舅子了……”

    国子监里的老师个个都很尊敬陈阁老,觉得他是有真学问的人。他要是陈阁老的小舅子了,以后国子监的老师估计都不敢罚他了。顾锦荣很兴奋,继续说:“陈大人的儿子,上次会试中探花的那个,可得国子监里老师的喜欢了,我们平日看到他,都要尊一声陈举监。他现在不是要叫我舅舅?”

    顾锦荣想到这些。才真的被长姐这门亲事给吓到了。

    他怎么就和这些平时话都说不上一句的人物扯上关系了。

    锦朝听到陈玄青的消息,笑容微微一顿。这一世他果然还是中了探花……那很快就要去翰林院任职了。

    “胡乱想这些做什么,你在国子监还要尽力读书才是!”锦朝跟他说。不过看到顾锦荣如今的样子,她心里也松了口气。总归还是好的。

    她还记得前世那个顾锦荣。最后到陈家来找她的时候,他萎靡不振,落魄潦倒。好像什么都不挂念了。

    顾锦荣点点头,神采飞扬地道:“长姐,我都知道。”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我是和姚阁老家的三公子一起回来的。就是顾怜定亲的那个,他说要过来拜访祖母。”

    锦朝问他:“你和这个人很熟吗?”

    顾锦荣摇摇头:“说得上几句话。不算很熟。听和他住同屋的人说,他经常和一个女的通信和物,偷偷摸摸的,但这女子好像不是顾怜……”

    锦朝瞪他,他的声音才小下来:“我偶然听到的……”

    姚文秀什么秉性,锦朝再清楚不过,她告诫顾锦荣:“不要和他来往过深,这些事也别去过问。我知道荫监生是管得很轻松的,但你自己要注意着。”

    顾锦荣点点头。这些事在国子监流传确实不太好。

    锦朝先带着顾锦荣去给冯氏请安,再去给徐静宜请安。

    在徐静宜那里。她自然要多和顾锦荣说几句话。

    顾锦荣觉得徐静宜尚可,言语之间也看得出是读过书的,和他交谈十分和煦。徐静宜也将顾锦荣打量了一番。心里略知顾锦荣的大概了,他年纪还小,行事还不沉稳是应该的。

    不过一会儿,二夫人那里派了人过来传话,说请四夫人去西跨院用晚膳。

    徐静宜笑着跟锦朝说:“咱们正好一起过去……我这儿有一只羊脂玉镯子,配姐儿这件淡蓝色的褙子合适。”让安嬷嬷去把那只镯子找出来。

    锦朝想了想就没有推脱,任徐静宜给她戴上镯子。顾锦荣看到这儿,心里对徐静宜又生出几分好感。她待长姐这么好,应该不会是什么坏心肠的人。

    这晚膳应该是特地给姚文秀准备的。锦朝心里暗想。一会儿就和徐静宜一起去了二夫人那里。女眷在宴息处用膳,顾锦荣却被顾德昭叫去了花厅。锦朝四下都没看到顾怜。等一会儿顾怜过来了,却是满面红光。她穿了烟霞红锦缎褙子,戴了红宝石镶嵌的金莲花簪子,还特地描了花黄。

    锦朝不由回头看了顾澜一眼,她穿了件淡粉色樱花纹褙子,白色挑线裙子,水红系带,梳了个分心髻,妆也画得十分水灵。她最适合这样清淡的装扮,男人看了都会怜惜。

    顾澜频频往槅扇外看,神情有些忐忑。顾怜走过去抓住顾澜的手,笑着说:“澜姐儿,你看什么呢!”

    顾澜笑着道:“白玉兰开了,味道很香。”

    顾怜就和她小声嘀咕起来:“我去见他了……那些事都不是他的主意,说了好一会儿话,他还送了我一盒玫瑰香膏呢,我一会儿再给你看。”

    顾澜笑了笑道:“好,一会儿看。”

    锦朝收回视线,觉得顾澜那个笑容实在意味深长。她原先对自己笑,总是这样的神情。

    吃过晚膳后锦朝和徐静宜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妍绣堂就寝。

    半夜里她屋子里晃过烛光,锦朝睡得浅,立刻就被惊醒了。青蒲挑开了帐帘,低声叫她起来:“小姐,出大事了。夫人的丫头在外头等着……”

    锦朝还睡眼惺忪,闻言瞌睡都跑了大半。出什么事了,要半夜把她叫醒……

    她看了一眼更漏,这才过三更天吧!(未完待续)

    ps:第一更,上了课回来晚上码第二更。。。

    我错了,我觉得今天可能写不到出嫁了==

第二百零二章 荒唐

    徐静宜站在宛华堂庑廊下等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丫头。

    佟妈妈在前头打着红纱灯笼,锦朝一行人走近宛华堂,徐静宜立刻迎上来。

    “你可过来了……”徐静宜拉住她的手。“外头露重,先进屋子里说话。”

    锦朝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心里更是疑惑了,究竟出什么事了?她想起她过来的路上,看到西跨院亮着灯,还有二夫人房里陪嫁婆子嘱咐丫头烧水的声音。但是前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静宜坐定后屏退左右,才低声道:“你再也猜不到发生什么事了……二更过一刻的时候,巡夜的婆子巡到垂花门,听到旁边那个空置的竹屋里有女子的声音,那婆子开门一看……男女私会。竟然是咱们澜姐儿和姚三公子!两人都十分惊慌,似乎还有些衣冠不整……巡夜的婆子忙去喊了太夫人起来,两人现在都被叫去东跨院了。”

    顾锦朝心里一紧。顾澜怎么会做这种事!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姚文秀,也不可能这样大胆。

    徐静宜递了碗梨子水给她,继续道:“发生这种事情,又恰逢你要成亲的时候!太夫人谁都不敢惊动……就派人告诉了我和二夫人,让我们过去拿个主意。我就先把你叫过来了。”

    她见顾锦朝凝眉不语,就道:“你现在告诉我,顾澜和你的仇怨深不深?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看她柔柔弱弱,万万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顾锦朝闭了闭眼睛。

    她突然想起顾澜前世怎么嫁给辅国将军朱怀山的。

    那时候宋姨娘刚被扶正,朱怀山到永阳伯府做客,本来是要相见永阳伯五小姐的。顾澜戴孝就避了筵席,顾锦朝一时好奇悄悄跟上去。本以为顾澜是出去转转,却没想她在路上和朱怀山说话。纤手指了指朱怀山的香囊,小声道:“好别致的花样……我从来没见过……”

    朱怀山笑着跟她说:“是龙葵的花样。”

    顾澜咬了咬唇。轻轻叹了一声:“我母亲刚去几个月,所以才要避开筵席……她在的时候。也常给我做各式各样的香囊,她要是知道龙葵的花样这么好看,肯定会喜欢的。”

    朱怀山是靖江王最小的嫡子,常跟着靖江王南征北战。长相俊朗挺拔,性格也很正直。他一向只见军中男子,哪见过小女儿这样可怜的神色,想到她刚死了母亲,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说:“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你好了,不过可别和其他人说了。”

    顾澜轻声道谢接过香囊,没多久就回了筵席。

    等她回到顾家后,朱怀山送的香囊就被宋姨娘发现了,逼问她香囊是从哪儿来的。事情闹大了,不知怎么的传到朱怀山的耳朵里。这时候顾澜不堪忍受宋姨娘的斥责,想要上吊自尽,却被婆子发现救了回来。朱怀山知道之后更是震惊。他不过是送个香囊,怎么就要连累人家女儿家自尽了。

    他连忙和当时的靖江王妃说了,王妃却很疑惑。儿子再怎么出格也不会随便送香囊给女儿家。朱怀山却一口咬定是他主动的,王妃大怒,又连忙请了媒人上顾家来提亲。总算把这事压下来了。

    两母女演得一出好双簧,不知情的人都被骗了去。不管怎么说,反正顾澜是成功嫁给朱怀山了。

    锦朝想了想,和徐静宜说:“就算是她情难自禁,那也知道垂花门一向是巡夜的必经之路,怎么可能在那儿私会,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要别人发现的。”

    徐静宜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一会儿太夫人就要叫我过去了,你在这儿等着我。怎么处置的我回来就告诉你。”让丫头给锦朝抱了一床锦被,让她先在自己这儿睡着。

    锦朝拥着被子。徐静宜又帮她垫了枕头。她笑了笑:“我肯定是睡不着的,您先去吧。”

    徐静宜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出门。

    锦朝却从罗汉床上起来。走到庑廊下眺望着东跨院的灯火。

    在她要成亲的时候,顾澜竟然闹出了这件事。这很值得分析……冯氏肯定是不会让这事闹大的,这会影响到姚顾两家的声誉,还可能牵扯锦朝的亲事。要是两人没有肌肤之亲,那也就能强压过去,但要是两人已经不能挽回了,就不是能圆过去的了。

    不对……锦朝皱了皱眉。她抬起头吐了口气,嘴角浮出一丝笑容。

    顾澜没这么笨,赔了夫人又折兵,该发生的肯定都已经发生了!

    她想到了这里,反倒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回房之后躺在罗汉床上,盖了被子小眯了一会儿。

    东跨院中堂里,冯氏半夜被叫醒,头发仅梳了一个攥,穿着件杭绸的褙子。

    夜里传来隐隐的蝈蝈和蛙声,点的松油灯光芒昏黄,映着堂上挂的那幅佛像模糊不清。

    姚文秀俊脸苍白地站着,手却紧紧地握着顾澜的手。

    冯氏觉得心中刺刺的痛,心中一股怒火,翻腾着无处发。

    她让茯苓先带姚三公子去东次间歇着,姚文秀却低头看了顾澜一眼,她还穿着那件粉红色樱花纹的褙子,肩边有些凌乱,看到红底潞绸的肚兜细带。她脖颈雪白纤细,更是美得惊人。偏偏眼眶红肿,默默垂泪伤心……顾怜就算再怎么伤心,都是扯着他哭闹不休,非要他应允不可。但是顾澜这样的,却让他打心底里疼惜,她这样在顾家备受欺凌的庶女,出了这样的事还怎么活下去……

    他不由得责怪自己冲动,怎么她稍微主动了一点,他就控制不住了呢。

    姚文秀抬头对冯氏说:“老夫人,您别为难她,有什么事都有我担着。”

    冯氏简直想弄死这个兔崽子!要是她的孙子,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还是读书人呢,和怜姐儿订了亲,竟然背地里和顾澜纠缠……

    丑事啊!她顾家怎么会出顾澜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她指了指门外:“你先给我下去!”

    姚文秀一愣,冯氏对他说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他犹豫了一下,这才跟着茯苓退下去。

    冯氏指着顾澜地厉声道:“跪下!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这声音把服侍她多年的许嬷嬷都吓了一跳。

    顾澜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暗中和姚公子有牵扯……姚公子今晚约我出来,我本以为只是说几句话。祖母,都是我的错,您说一句,我立刻回房去自缢,不给顾家抹黑……”

    冯氏暴怒:“下贱东西,你还嫌不够乱。你还要回去自缢,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丑事吗?”

    她已经和赵家说亲了,这时候突然自缢。别人怎么想?顾澜做了什么事到了要自缢的地步?

    顾锦朝就要嫁入陈家了,要是这事影响到和陈家的亲事怎么办?

    冯氏真是恨不得把顾澜掐死。眼看着顾家风调雨顺的,这下贱东西要出来兴风作浪!

    她喘了口气,许嬷嬷立刻端了碗参汤上来。

    徐静宜和二夫人很快过来了。

    冯氏迁怒徐静宜:“你们四房……怎么出来这么个东西。你平时是怎么教她的?”

    徐静宜来了还没坐下喝口茶,就被冯氏迎头说了一句。她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冯氏这是要被顾澜给气疯了。不过这迁怒是怎么回事儿,她可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人。

    徐静宜忙道:“母亲说的极是,是媳妇没把澜姐儿看好,任她由着性子作乱了。”

    冯氏又哽了口气,心想要拿捏这徐静宜也太费劲儿了。现在不是说徐静宜的时候,她随即指了指顾澜,问她:“你是她母亲,这事要怎么处置,你要先有个说法。”

    二夫人却自从进门开始,就冷冷地看着顾澜。

    这时候慢慢走到顾澜面前,问她:“你和姚文秀……有没有肌肤之亲?”

    顾澜垂泪:“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怜姐儿,二伯母,您让我回去自缢吧……”

    二夫人冷笑:“怜姐儿怎么待你的,你竟然一点都不想着她。你第一次看到姚文秀,就知道他是你妹夫了,你心里竟然这么腌臜,惦记自己的妹夫……”二夫人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顾澜被打得偏过头,嫩白的脸上很快浮现清晰的指痕。

    她早料到这这些人会怎么对她,心里一点都不慌了。

    顾怜怎么对她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于明瑛发现偷了东西,立刻敢推她出来顶罪。

    她就是想报复顾怜,这些人又能如何!

    她又有什么办法,再不做点什么,冯氏就要把她嫁给什么穷举人的儿子了!

    顾锦朝就要成亲了,这事肯定不能捅出来,不然顾家要受影响,顾锦朝的亲事也要完蛋。如果只是小事,冯氏肯定会压下来,那就必须要大到压不住的地步。比如她和姚文秀发生不能挽回的事……冯氏这下就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她嫁给姚文秀。

    顾澜突然想到刚才在破烂的竹屋里,她被姚文秀压在一片竹篾上,身下突然的刺痛……她抬起头,只看到从琉璃瓦漏下来的天光,破烂不堪的陈设。觉得无比的屈辱……

    人家都有洞房花烛,她呢?

    但这一切都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心里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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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后两天应该是成亲~

第二百零三章 并嫁

    徐静宜冷冷地看了顾澜一眼。

    她自己想作死就自己作去!竟然还要拖上四房给她垫背。要是处理不好,还会连累锦朝的亲事,顾澜还真是不顾一切了。这样不自惜自爱的人,没有任何庇护的必要。

    冯氏看到顾澜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得额头直跳,让许嬷嬷先带顾澜下去:“……像个什么样子!梳洗了再换件衣裳。看着我就来气!”许嬷嬷应诺,想伸手去扶顾澜起来。

    冯氏语气冰冷:“她自己站不起来吗?”

    许嬷嬷忙退到一边,顾澜才慢慢从爬起来,跟着许嬷嬷往门外走去。

    丫头端了杌子上来,但是谁都没有坐下。

    冯氏才对徐静宜说:“顾澜是四房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有没有个章程?”

    如果她拿不出个主意,冯氏肯定要说她没有持家之能。但这个主意岂是好拿的,左右都是错。总不能真的让顾澜死吧!况且死也是个麻烦。

    徐静宜略想片刻,上前几步对冯氏说:“母亲,这事无论如何都是顾澜犯了错。她全交由您处置,我没有任何异议……但要说章程,咱们还要先和姚三公子说道。顾澜纵使有错,姚三公子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二夫人看了徐静宜一眼,和冯氏说:“母亲,姚三公子这样的人,怜姐儿要嫁给他我是不放心的。咱们和姚家的亲事不然就算了吧……”

    冯氏冷冷地说:“你想退亲?那也没关系,反正他姚文秀错已经犯下了,把顾澜嫁过去也行。”

    二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今天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顾澜就是想和姚文秀私会,也不会选在垂花门旁边……她是想算计姚文秀,或者她是想算计这一整家的人!顾怜和姚家退亲了。那正中这贱东西的下怀。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嫁去姚家!

    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但是姚文秀这样的人,顾怜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了……

    冯氏咬牙说:“和姚家的亲事折腾来折腾去,再去退亲外头的人要怎么说道。怜姐儿还要不要嫁了?”两次退亲,还要去哪里找姚家这么好的亲事?

    就是顾澜要嫁过去。她是庶女,又行事不检点,姚家最多给她个姨娘的名分,两个人都废了。

    二夫人脸色苍白地坐到了杌子上,一会儿竟然捂着帕子小声地哭起来。

    可怜她最小的女儿,从小捧着手心里长大,怎么受过这样的屈辱?

    冯氏也气闷了好久,徐静宜自然不说话。垂下眼眸静静地想事情。

    顾澜年纪不大,行事还真是狠辣。可惜还是年轻了,不知道别人能使的手段多得是……反正现在有冯氏和二夫人头疼,她就等着看好了。

    冯氏才把姚文秀找进来说话。

    姚文秀这次恭敬地拱手,十分歉疚地道:“老夫人,都是我德行不佳,做出这样苟且的事。您要罚就罚我吧……”

    冯氏冷笑,罚他?他是姚阁老的嫡子,她哪里敢罚他!

    冯氏道:“你们姚家的门风,我是管不了的。但这事你要说清楚了。怜姐儿可就要和你成亲了,你和顾澜做出这样的事,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姚文秀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能怎么打算……一个都定亲了。一个都成了他的人了。大不了,全都娶回去呗。反正两人本是姐妹,总比一般人关系好才是。其实他内心里还是更喜欢顾澜的,可惜只是个庶女,怜姐儿虽然不如顾澜善解人意,总归是个娇俏的好姑娘。

    他一个都不忍伤害。

    何况要是这事让大哥知道了,恐怕会打断他的腿……

    “敢作敢当,我有负顾四小姐,以后肯定对她好。至于澜姐儿……我也愿意一并负责。”姚文秀说。

    二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汗巾。他还想享齐人之美了!

    她正想和冯氏说话。冯氏就先道:“你想负责就好,但这事你要回去和姚夫人商量好了。究竟是想怎么个办法……”冯氏闭了闭眼睛。忍耐了一下。

    为今之计,只有把顾澜嫁给姚文秀为妾了。和赵家还没有交换庚帖。都来得及……等顾怜嫁去姚家了,再把顾澜也抬进姚家的门。都在顾锦朝的亲事之后,一切都没有问题,平平静静的。

    她继续说,“……是什么时候来抬顾澜,你都想好了。”

    姚文秀忙道‘这是自然’,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先跟着许嬷嬷回了厢房休息。

    二夫人不顾徐静宜在场,哭着说起来:“母亲!您看他那个样子,怎么能把怜姐儿再嫁给他!怜姐儿是在您跟前长大的啊,从小就和您亲,您可不能害她……”

    冯氏叹了口气:“我自然是心疼怜姐儿的,你跟我来内室……”又对徐静宜说,“去把那下贱东西看好,虽然她不敢自缢,也别别给我到处伸张做出蠢事来。这事你明天也和老四商量,她自己要轻贱自己去做妾,谁都管不了!可不是我对她狠毒了!”

    徐静宜应诺先回了宛华堂,结果看到锦朝都睡着了,不由得失笑:“还说要等着我……”让丫头好好守着她,她则又去了东跨院后罩房看着顾澜。

    顾澜抱着膝坐在架子床上,看到徐静宜来了之后直盯着她。

    后罩房里潮湿,布置又简陋,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松油灯,外头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着。

    徐静宜让婆子给她端了把杌子,一边守着顾澜一边绣起给顾汐的花样来。她都懒得和顾澜说什么话。

    冯氏和二夫人谈了许久。

    “……以后怜姐儿就是正室,她顾澜一个妾而已,还不是任怜姐儿揉捏。况且顾澜和顾锦朝关系一向不好,徐静宜又一心向着顾锦朝,以后顾澜出什么事都不会帮她……怜姐儿不是还有你,还有我,还有她大哥大姐吗。她顾澜还有谁能帮?你要放宽心……”

    二夫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又有些犹豫:“我是怕她所托非人……”

    冯氏叹了口气:“你多大的人了,这事还要我说吗?哪个男子是一心一意的,顾德昭原先喜欢纪氏,那不是死去活来的,结果小妾一个接一个的抬。他现在抬了顾澜,说不定以后还会收敛些,他对怜姐儿有愧,怜姐儿只要抓得好,还怕拿捏不住姚文秀吗?”

    “这时候再折腾退亲,怜姐儿还能找更好的人家?可别落得和顾锦朝一样……那顾锦朝还好,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攀上了陈三爷。你敢保证以后顾怜能再找个这样的?”

    二夫人就不再说这个了,现在再折腾确实对顾怜很不好……

    她还是气不过,低声道:“那顾澜……母亲可别放过了!”

    冯氏这时候笑了:“我一肚子的怨气,会让她好过了?收拾人的手段多得是,她是没见过罢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敢算计到她头上来?她不把顾澜弄得死去活来她也就别当这个主母了!

    想对付顾澜,那法子多得是。她自己要这么无耻,也别怪她老婆子心狠手辣了。灌她一壶红花,让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年老色衰了谁还记得她!

    冯氏最后叮嘱二夫人:“这事先瞒下来,今晚的丫头婆子你都警告一遍,也别和怜姐儿说。她肯定会去找顾澜算账,顾锦朝的亲事马上就要来了……可别让这事传出去了……”

    二夫人点点头,这事她都省得。

    冯氏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

    外头得天却已经亮了。

    顾锦朝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末了,她忙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在宛华堂里。罗汉床边还趴着个打瞌睡的丫头又青,是徐静宜身边的二等丫头。

    还要去给冯氏请安呢,锦朝叫了青蒲进来。

    又青忙坐起身来:“二小姐……您别急,夫人特地派人回来传话了,今儿不用去太夫人那里请安。让您多睡一会儿,小厨房熬了牛乳粥,蒸了蛋羹,您要是饿了,我去给您端过来……”

    不用请安……

    看来冯氏昨晚还真是劳碌了,恐怕是整宿没睡吧!

    锦朝问又青:“母亲可说了为什么?”

    又青摇摇头说:“夫人只说,她在东跨院和三小姐说话,不能回来和您进早膳了。”

    锦朝还是找了青蒲进来替她梳洗,吃了早膳之后回了妍绣堂。

    徐静宜的意思就是这事她不用管了,那就是处理得大概了。既然没有更大得动静,这些丫头又都懵懵懂懂的,恐怕是半点消息没走漏,而且冯氏把事情压下来了……

    想不到,顾澜还真是算计了去给姚文秀做妾。恐怕在她看来,给姚文秀做妾也强过给举人儿子做正室。可惜她这招走得太冒险,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

    别的不说,她嫁去了姚家,二夫人和冯氏能放过她?恐怕会千方百计整她。这世没有一个宋姨娘来帮她了,自己肯定是坐视不理的,她以后只能和顾怜斗了。

    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锦朝望着槅扇外刚开的栀子花,微微地叹了口气。

    还有五天……就是亲迎的日子了。她这心里怎么就有些不安定了……(未完待续)

    ps:大家不要捉急看陈三,以后成亲全是他,你们都要看烦的~

    感谢书友141029211219464亲的和氏璧,么么哒~~既然如此,那么周五、周六、周日都加更,结婚的情节你们可以一次看个够了。

    另,明天成亲,一定是的~~

第二百零四章 出嫁

    日子一天天的推进,亲迎前两天,采芙和绣渠先去了宛平陈家,为锦朝安床。

    顾家又热闹起来,接到请帖的人络绎不绝地来了。纪吴氏则在亲迎前一天赶到,还带着大舅母宋氏。陈氏怀孕月份大了,就不好出门了,刘氏则留在家里照看着。

    陈家昨天送过来了催妆盒子,除了三牲海味,各式礼品,还有一整套的凤冠霞帔、销金盖头,纪吴氏都看过了,觉得陈家还是很重视这门亲事的。

    锦朝这几日总是被冯氏喊过去说话,言语之间叮嘱她许多。锦朝才觉得个个都比她紧张,反倒心里轻松了许多。等外祖母过来了,干脆就和她坐在床上说起话来。灯火渐渐亮起来了,青蒲挑帘进来笑着道:“小姐还不歇下,明儿可要早起呢!”

    纪吴氏笑着摆手:“你还是先歇下吧,从大兴到宛平也有几个时辰呢。”

    锦朝握了握外祖母的手,烛光里外祖母的脸格外柔和。

    前世她嫁去陈家的时候,外祖母跟她说了许多话:“……万事不争不抢,伺候好丈夫。陈家就是个好过的地方,陈老夫人不喜欢别人张扬,你的性子要收敛一些。夫家比不得娘家,没有人包容你……”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扑到外祖母怀里痛哭。觉得自己求而不得,又不能说出来,心里憋得难受。

    锦朝不知怎么的也流起眼泪来。

    纪吴氏吓了一跳,拿锦帕给她擦眼泪:“朝姐儿有什么委屈?”

    锦朝摇摇头,抱着纪吴氏不说话。

    纪吴氏以为她是因为出嫁,心里有愁绪。就抚了抚她的背:“没事的,可别哭了……傻孩子。今天哭了,我看你明天还哭得出来不!”明天还要哭嫁。

    锦朝又破涕为笑。那些都不曾发生,自己又何必再在意?再说了几句话,就送外祖母去了厢房休息。

    第二天刚过卯时。青蒲就把她叫醒了。

    天还没有亮透。

    冯氏携着全福人樊夫人过来了。冯氏笑呵呵的,穿了件福寿纹长身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戴了珠子箍,上面的南海珠子个个都有莲子米大。樊夫人便是定国公樊家的主母,双亲俱在,子女两全。穿了件绛红色遍地金通袖褙子,簪赤金绿松石宝结,端重又华贵。一会儿徐静宜、二夫人、外祖母、大舅母也陆续过来。

    一时间大家相互寒暄,很是热闹。

    青蒲服侍锦朝梳洗。换上了嫁衣,樊夫人过来给她梳头。

    顾德昭的生母就是樊家出的庶女,因此樊夫人看到锦朝格外亲切,握着她的手说了好几句吉祥话,才接过青蒲手里的牛角梳子给她梳头。梳好了发结,先戴了一柄赤金的簪子,二夫人房里化妆最好的丫头过来替她描眉。

    冯氏在一边看着,还要多说几句:“……朝姐儿五官明艳,画眉别太重了。”

    丫头福身:“奴婢省得。”

    太阳终于出来了,亲迎的队伍很快就要过来了。

    冯氏就先去了前院正堂。

    二夫人因为顾澜和姚文秀的事。这些天心情都不好。看到顾锦朝出嫁,心里更不是滋味,借由招待客人先退出去。徐静宜、外祖母就和锦朝说起话来。

    一会儿顾汐和顾漪、顾锦荣也过来给她送别。

    顾澜和姚文秀出事之后。顾澜就被冯氏拘在东跨院,哪儿都去不了。顾汐和顾漪抱着锦朝一通哭,很是舍不得她出嫁。

    外头鞭炮声响起来,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顾德昭站在前院正堂外的台阶上,跟在身后的还有顾二爷、顾五爷,纪家两个舅舅,他同僚的户部官员都不敢过来,更多的是顾二爷在都察院的同僚。最高的就是官三品的副都御史冯先伦,一过来就被顾二爷请了上座。众人正热闹地说着话。黑漆挂红绸的大门就徐徐开了,顾德昭忙整理了衣襟。

    身穿皂缘赤罗裳。配犀花革带正二品吉服的陈彦允缓步走进来,他身材高大。更显得挺拔俊朗。身后还跟着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顾德昭一看就有点发晕,五兵都督府佥事加封陕西总兵赵怀赵大人,穿着一身御赐的莽服。华盖殿大学生兼任吏部尚书梁临梁大人,还有个样子笑眯眯十分和善的便是常老夫人之子,如今的郑国公常海。

    顾德昭有点腿软,他这女婿怎么找了这么几个人来迎亲。他这是要受陈彦允的礼呢,还是先请安比较好?

    还没等他想明白,陈彦允就几步上前微笑着向他行了礼磕头。顾德昭站得笔直,手里捏了把汗才说:“先起来吧。”他身后三个人才走上来。

    顾二爷忙走出来向来人一一行礼,赵怀先笑着阻止:“你们一个个来行礼,这亲事还成不成了!我们就是来看陈三成亲的,别讲究虚礼。”

    陈彦允低声道:“岳父大人不用在意,面子给到了就行。您带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顾德昭脸色一红,他曾私下找过陈三爷,跟人家说礼数要周全,面子不能差了。人家陈三爷满口答应:“您放心,肯定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但也不能找三个面子这么大的人过来吧……

    顾德昭咳嗽了一声,看着女婿腰革带上正二品所用的犀花纹,还是觉得有点眼晕。

    他带着陈彦允去了正堂里面。

    陈彦允给冯氏奉了茶,冯氏给了封红。一会儿到了宴息处,第一桌席面是鱼唇海参席,后面还三丝席和全羊席。赵怀和陈彦允说了句:“席面不错,你老丈人舍得出钱……”坐定不久,就有官员陆陆续续过来敬酒。陈彦允不喜饮酒,但想到今日要娶锦朝,拒酒不太好。才端过来一一饮下。

    爆竹声再响过,锦朝的嫁妆就出了冯家,一路浩浩荡荡。十分气派。

    锦朝早上就喝了碗莲子百合粥,还是按照习俗夹生的。中午丫头就开始限制她饮食了,只吃了几颗桂圆。饿着不说,还口干舌燥的。她一会儿就由青蒲扶着去向冯氏、徐静宜辞别。冯氏给了她一对金烛台的添箱。徐静宜给了一对通体莹白的玉簪,竹节梅花纹。

    太阳光渐渐昏黄了,顾家依旧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冯氏算着到时辰了,让青蒲给她盖了销金红盖头,由顾锦贤背着上了花轿。她房里要跟着走的丫头则早早梳洗装扮好了,坐着另一辆马车出了顾家的门。

    轿子走得很平稳,炮声远去了。锣鼓声却一路吹吹打打。

    来顾家参加婚宴的叶限饮下最后一杯酒,如玉般的脸颊浮出一丝红晕,他站起来的时候却很清醒。望着花轿出门了,一直沉默不言。

    叶限过来参加婚宴,五夫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只是坐在席面上喝酒。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会,心里才松了口气。她这个弟弟向来肆无忌惮,可别做出什么当场抢亲的事来……等到顾锦朝的花轿出了顾家的门,她才过去找叶限:“……喝这么多酒,随姐姐去歇息吧。”

    叶限淡淡地推开五夫人的手,站起来低声对李先槐说:“……回去吧。”

    以后。她就是别人的了。与他毫无瓜葛……也不能再见面了。

    叶限率先走出了席位,把所有的喧哗和热闹远远抛在身后。

    ……

    顾怜没有去筵席,她觉得眼不见心不烦。而是坐在屋子里绣花。听丫头的转述。丫头说是来了总兵,还有国公爷……她直皱眉。娶个继室能有这么大排场?她放下小绷打断兰芝的话:“澜姐儿呢,我怎么一直没见着她,她去筵席没有?”

    兰芝摇摇头:“三小姐说要为太夫人抄经,小半个月不能来看您呢。”

    顾怜有话都找不到人说,心里很是憋闷。看着天渐渐黑了……顾锦朝也不知道出大兴没有!

    顾锦朝心里也在想这事。

    轿子走得很平稳,她只看得到红盖头,又不能撩开帘子看。低头只看到手腕上戴的一只手指宽祥云纹的金镯……也不知道青蒲她们到没到宛平……陈三爷应该在前面吧,她刚才盖了盖头就由顾锦贤背上花轿。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锣鼓的声音一直响着,锦朝就小小的眯了一会儿。她昨晚没睡得太好。等到外头的声音又响起来,她才睁开眼。佟妈妈也正好在外头说:“姑娘,到榕香胡同了……”

    锦朝才抱着景泰蓝红梅纹的宝瓶正襟危坐,一会儿轿子停了下来,听得到外头有人唱礼。她被樊夫人和另一个全福人扶出来,脚踩在软垫上。只听得到宾客的喧哗,锣鼓的热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跨了马鞍、钱粮盆,她被扶着去拜堂。

    从盖头的缝隙下,锦朝看到一双簇新的皂色靴子。他的脚好像挺大的……锦朝暗想着。

    她以前可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东西。

    拜堂之后,她仍旧由全福人搀扶着进了新房。锦朝坐到了床上,只听到周围有轻细的说话声。压襟、撒帐,然后是樊夫人的声音:“新郎官,快挑盖头吧!”

    她略仰起头,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局促什么……前世,不是嫁过他一回吗!

    但等到盖头挑开的时候,她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三爷,他穿着皂缘赤罗裳,正二品的礼服服制,腰陪犀花革带,人高大笔挺。他俯着头看她,目光含着笑意,又是十分从容。

    锦朝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幸好那丫头的粉敷得厚……应该看不出来吧!(未完待续)

    ps:终于嫁了~~

第二百零五章 洞房

    门外热闹的声音不断传来,锦朝觉得眼前鲜红一片,灯火昏黄,朦朦胧胧的,她还有点头晕。

    面前围的人都是和陈家交好的世家夫人,她还略能认出几个脸熟的。旁边还有个端着黑漆红绸托盘的妇人,年约四十,穿着件刻丝十样锦褙子,梳凤尾髻,戴两朵蜜蜡石簪花。满面笑容,是同在榕香胡同的都指挥同知吴双全的夫人,吴家和陈家也是世交之好。

    托盘上放着桂圆、栗子、枣、莲子等东西,刚才已经撒了几把。吴夫人巧舌如簧,人惯会说话的,嫂嫂辈就找了她出来。她笑眯眯地道:“新郎官可要和新娘子站一起去。”

    陈彦允微怔,全福人郑太太却已经拉了他过来。

    吴夫人又抓了一把干果洒下,嘴里还唱着:“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

    果子从头顶落下来,滚到床上去。并不觉得疼,反倒是说不出的隆重。锦朝侧头看了一眼,陈彦允站着也被洒了把果子,他却略低下头,干果纷纷落下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锦朝忙回了头,余光里看到他也转头了,嘴角隐隐出现一丝笑意。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锦朝听着撒帐歌,心里很是不自在……有点淫词艳曲的感觉。

    她前世好像没听过。或者也是听过的,只是她不记得罢了。

    喝过合卺酒,一个穿紫色折枝纹短襦的丫头捧了碗饺子上来。樊夫人接过来递给锦朝,饺子是半生的。她才咬了一口吃下,还要咬第二口的时候,陈三爷就从容地拿过她手里碗。给了一边服侍的丫头,让她拿下去。他低声和她说了句:“……吃多了会肚子疼的。”

    来的夫人都是极有涵养的。象征性地热闹了洞房,一会儿就退下去了。

    陈彦允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锦朝大妆坐在黑漆描金的拔步床上,凤冠霞帔,烛火深深,她好像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样子却格外明艳。正红的嫁衣,铺着床上十分鲜艳,但又很稳重。

    惊心动魄……

    他闭了闭眼。人家说人生两大极乐。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突然有点感觉到了。

    “我先去正堂会宾客,一会儿就过来。”陈三爷跟她说完,先出了新房。

    锦朝松了口气,开始打量新房的陈设。这和她前世住的屋子不一样,好像更宽阔些,布置着大红罗圈金幔帐,正对十二扇嵌玉石翡翠枝叶图的檀木槅扇,旁边放着宝相花嵌象牙拣妆,左边一张梨花木的长几。铺了红绸,摆一对红色龙凤烛,左右各放了一把太师椅。

    头顶还挂着盏明亮的串珠方形彩灯。彩灯四面分别绘上“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状元及第”、“合家欢”的图案。窗上贴着大红双喜纹的剪纸……十分细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锦朝暗想着,不一会儿就有婆子推门进来。后面的丫头陆续上了一桌席面,清炖乳鸽、烩羊肉、鳝丝浇面、火腿炖莲藕、凉拌嫩黄瓜……摆了一整张桌子。

    为首的婆子先向她行了礼,说:“奴婢王氏,以后是您房里的婆子。三老爷让我们先把席面上来,夫人饿了就吃点。您要是觉得奴婢们服侍不便,您陪嫁的几位姑娘在旁边的后罩房里坐着。”

    她现在大妆着,吃东西也不方便。但是陈三爷还没有过来。好像还不能卸妆吧……

    而且锦朝饿过头了,反而不觉得饿了。就和婆子说:“倒是无碍。不过我有点小事吩咐,你叫青蒲过来。其他人先下去吧。”

    王妈妈恭敬地应了诺,先了退下去。

    一会儿青蒲就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件茜红色缠枝纹上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戴了一朵酒杯大小的红绉纱绢花。锦朝笑着称赞她:“你这样好看。”

    青蒲摸了摸发髻,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她身边来小声跟她说:“您贴身的东西都收好了,一会儿采芙姑娘就拿过来布置。明天您要用的八分、六分的银裸子都准备了,还有一小袋金豆子。”

    锦朝点了点头,觉得也没什么可吩咐的,让青蒲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结果茶水刚抿了一口,就听到外头王妈妈请安的声音:“三老爷过来了!”

    这么快……她让青蒲把茶杯放回去,就看到他推门而入。

    陈彦允还穿着那件样式繁琐的正二品礼服,祭太庙社稷还会穿。赤罗蔽膝,赤白二色绢大带,革带,佩绶,显得无比庄重,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种优雅的感觉。他应该喝过酒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没动,又看了眼未动的席面,才柔声问她:“累不累?”

    当然累了……头上这顶凤冠三斤重不止,锦朝就点点头。

    陈三爷察觉到她的拘谨,就笑了笑说:“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锦朝松了口气,觉得房中的气氛十分有些诡异。左侧的耳房做了净房,锦朝由青蒲服侍着换了身藕荷色长身褙子,洗了脂粉再抹上香膏,散了发髻松松一挽,只用了一只南海珠子簪固定。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她突然想到自己在家里要睡前就是这个样子的,随意穿着。

    还真是有了种嫁为人妇的感觉。

    锦朝走出来的时候陈三爷靠在罗汉床上看书,听到声音后合上书册,看了她一眼。

    锦朝想到伺候三爷的是两个小厮,不好进她这里来。他要换衣服恐怕是自己亲自服侍,总不能让自己的丫头帮他……便很自觉地说:“要我伺候您洗漱吗?”

    陈三爷笑着摇头:“你要叫我什么?”

    还能叫什么……难不成要叫夫君,那也太肉麻了。要是叫三爷。会不会有些疏远?他的表字,名字?

    锦朝没拿定主意,想让陈三爷先给点提示。

    他却放下书册站起来:“没关系的。我有手有脚,知道怎么洗脸。”到门外吩咐婆子去取他的换洗衣物过来。然后进了净房。

    婆子很快取了衣物过来,一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锦朝送进了净房里。

    等他洗漱的时候,锦朝就让青蒲先退下去。捡了三爷搁在罗汉床上的书看,是一本《寒山录》,好像是游记……她听到净房内传来隐约的水声,想到刚才进去的时候,无意看到他的背。虽然光线隐约不清。但还是能看到宽厚的肩膀,紧窄的腰身……

    锦朝秒了一眼那张铺着红绸被子的拔步床,心里就跳得厉害。

    她干脆坐在罗汉床上看书了。

    水声什么时候停了她都不知道,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干净的胰子香,陈三爷站在她身后,俯身看她正读得专心,就轻声问:“好看吗?”

    一股潮热的水气,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

    锦朝浑身僵硬,半晌才淡定地翻了一页书。说:“好看。”

    “比我好看?”

    啊?

    什么?

    锦朝面上依旧淡定:“都好看。”

    陈三爷就直起身,把书拿过来,跟她说:“《寒山录》是张子詹写于被贬黜黄州之际。此时已经年近四十,原先官拜从四品侍读学士,后贬黜为团练副使,其作多半感怀悲秋,感情沉重。不太适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他早年所著的诗词倒是不错,我书房里有本《子詹诗集》,你可以找来看看……”把书随手放进了旁边的多宝阁里。

    “宾客都散了,快睡吧。”他吹了两盏烛火。内室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他先上了床睡在里侧,拉过薄衾盖在身上。

    锦朝犹豫了一下。新婚之夜,同睡一张床……这是夫妻的本分。前世都这样过来。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就脱了缎子鞋上了床,与陈三爷隔了一尺远。青蒲这时候才进来放了幔帐,有人要进来收拾净房,青蒲拦了她出去。

    锦朝闻到那桌冷掉的席面发出的香味,还有锦被上垂落银鎏金球熏香的味道,甚至陈三爷身上淡而柔和的檀木香。她渐渐的起了睡意,闭上了眼。

    一双结实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

    锦朝顿时睁开眼,睡意全无,浑身都紧绷起来。

    “别怕……”他低声说了句,搂着她再无动作。只是把下巴搁在她头上,连她的锦被都一并搂在怀里。

    她前世这样的经历实在很少……

    陈三爷又开口道:“其实你还小呢,装得一副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样子。我稍微吓一吓你,你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他说着慢慢扯开了锦朝的被子,把她搂了自己的被窝里。

    锦朝的手肘触到他的胸膛,和一具陌生而温热的身体紧贴着。

    光线昏黄,他低头见到锦朝仰头看她,就像今天撒帐的时候一样,四目相对。

    锦朝感觉到三爷的呼吸很缓慢绵长,他的脸从来没有离自己这么近,轮廓分明,俊朗而儒雅。

    他的呼吸乱了?还是自己的呼吸乱了?锦朝也分不出来了。

    一双大手却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慢慢伸了进去。三爷低声说:“闭眼。”

    锦朝只能闭上眼。

    他覆身上来压住她,锦朝本来已经放松了,却又紧绷起来。只感觉到轻柔的吻落在脸颊边,动作柔和,热度滚烫。她攥紧的拳头被他不容拒绝地抓住,分开,压在身侧。

    撕裂的剧痛感……

    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但她还是疼得皱起眉。

    吻又随即落到了眉间。

    她不觉得有什么快乐的……陈彦允能察觉到,她还是太小了。只是此时他想抽身也不行了,只能安慰她:“一会儿就好了……”动作稍微重了些。

    锦朝感觉到汗滴落在自己额头上,明明天气不热,他怎么出汗了……

    这一会儿太过漫长,她只能尽力忍耐,到最后觉得有些受不了,掐住他的手臂低语:“好一会儿了……您还没好?”

    陈彦允却被她逗笑了,埋在她颈边几息才抬起头低哑地说:“嗯……快了。”(未完待续)

    ps:这章我写了三个半小时,啊啊啊啊。。。要是这样还被举报,以后就拉灯了~~

    这章可超了五百字啊,我这么努力,能求小粉红票不?:-d

第二百零六章 沐浴

    挑开幔帐,点了蜡烛,光线顿时明亮起来。

    锦朝躺在床上觉得精疲力竭,头顶串珠的方形花灯更是晃得她眼晕,迷迷糊糊就先睡过去了。陈三爷吹灭了火折子,回头看着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觉得有些奇怪。

    她一张小脸陷在簇红的锦被里,额头浸出细汗,显得有些可怜,但是呼吸很均匀。居然是睡过去了……

    太累了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步往门外走去。锦朝值夜的丫头就守在外面,陈三爷吩咐上了热水,一会儿婆子端着黄花梨木的浴桶进来。为首的王妈妈过来请示陈三爷:“……奴婢都准备好了,要不要叫夫人起来?”

    陈彦允看着锦朝的睡颜凝神片刻,才轻轻道:“……不必。”走到床前打横抱起顾锦朝,率先进了净房,把她放进浴桶中。王妈妈才领着两个丫头进去。

    陈三爷看了一眼这两个丫头,十五六的年纪,样子很陌生,一个穿着件簇新的银红色比甲,另一个穿着件水青色的短襦,均低着头。就问王妈妈:“这两个丫头是夫人陪嫁的?”

    王妈妈答道:“是原先太夫人选过来伺候您的,您一直没用,就在四小姐的屋子里伺候。太夫人找奴婢去吩咐了,说如今拨过来伺候夫人的……”

    陈三爷嗯了一声说:“新丫头应该服侍不惯吧,你去叫夫人陪嫁的丫头进来。”

    王妈妈屈身应诺,去找了青蒲和采芙进来。

    两个丫头站在净房不免局促,这房间里烛火**的,刚才还是三老爷亲自抱着夫人进来沐浴的。三老爷只穿了件直裰,人高大笔挺,性子倒是十分柔和……等到王妈妈带了青蒲和采芙进来。两个丫头均抬头看。丫头身上穿着缎子做的衣裳,还能戴赤金的手镯或是绢花,那就应该是新夫人贴身的大丫头。

    穿银红色比甲的先行了礼:“两位姐姐好。”

    王妈妈道:“两位姑娘先替夫人沐浴吧。”让跟她进来的丫头先下去。

    陈彦允就先在西次间看书等着。

    锦朝被青蒲轻声喊醒。才看到净房里还点着的红烛,她却身在温暖的浴桶里。泡得十分舒服……

    “刚过三更天……您先穿衣吧。”青蒲小声说,服侍锦朝穿了衣服。

    锦朝也差不多清醒了,却觉得肚子饿起来……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明天还要陪我去敬茶认亲,你们也早些去休息。”锦朝道,“外头有丫头守夜。”她知道两人是放心不下陌生丫头给她守夜,不过明日精神不济更是不好。

    两人笑吟吟地应了诺,退出了净房。

    锦朝披了件湖蓝色的素缎褙子出来,看到陈三爷竟然在挑灯看书。听到她出来的声音才合上书说:“你睡里面吧。”他还是先离她远些比较好。

    锦朝看了一眼罗汉床……刚才上面的炕桌还放着席面……

    撤走了?

    肚子饿得实在难受,但是这时候叫吃食进来,那像什么样子。

    陈彦允没听到她答话,才抬起头看。她穿着湖蓝色的褙子,更显得肤若凝脂,怎么这样看着他……他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向她走过来,揽过她的肩再关上槅扇。

    两人又躺在了床上。不过陈三爷睡在外面,侧着身子离她很远。

    锦朝饿得有点胃疼了,她等到陈三爷不动了。才小心地翻身子,想找个睡得舒服的位置。

    闭着眼睛看不见东西,别的感官就变得无比清晰。锦朝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她小心翻动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挠心挠肺。

    陈三爷终于受不了了,低声叹道:“别动了……”

    锦朝立刻僵住,他不是睡着了吗?她小声问:“吵到您了?我还以为您睡着了……”

    好像还是一点没用,离得再远又如何,她就在身边,呼吸都能闻到彼此的气味。陈三爷再次伸臂带她过来,无奈地往她身上一压。声音低沉:“不是吵到我了……你懂吗?”

    是那样烫人的东西……锦朝顿时脸红。

    别的还好说,她两世为人。最差的就是这方面的经验了。前世的洞房花烛怎么过的?她不太清楚了,反正闭着眼睛忍着。从头到尾连陈三爷的表情都没有看见过,也坚持一点声音都没有。再过一两次,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冷淡,因此连同床都没有了,他搬到了自己书房旁的东梢间去。

    两人何曾这么亲密……

    她被他压着动都动不了,呼吸就渐渐的热起来……

    陈三爷想到她刚才的样子,却闭了闭眼睛忍耐片刻,从她身上退开又盖了薄衾。才问她:“怎么睡不着了?可是想着明天的事……”声音还是低哑的,欲念未退。

    这转移话题的招式也太明显了……锦朝却觉得正好,她正了正身子说:“无事,只是来的时候多睡了会儿,现在没有睡意罢了。没多久就要天亮了,您还是先睡吧……”肚子饿了,这样的话她是肯定说不出口的,胃疼忍一忍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复又睡下,锦朝躺下许久都睡不着,看着拔步床四角挂的香囊,彩灯的光透过大红罗帐。突然有种陌生又安心的感觉……

    手突然在床沿边摸到了什么东西,锦朝摩挲了片刻,判断出那是一颗花生。应该是刚才撒帐的时候抛下的,婆子没有收拾妥帖。是王氏喊婆子过来收拾的……锦朝记得这个王妈妈,江氏陪嫁的乳娘,绣活儿很好。前世待她一直不算忠心,不过也能将就用着。

    她一边想着,花生就已经塞到了嘴里,自然而然。饿极了还能讲究什么,她小心地嚼了花生咽下去。

    身侧传来一声低笑:“闹耗子啦?”

    顾锦朝被他一惊,他竟然还没睡着!

    他不累吗?迎亲了一天,还招待宾客,又折腾到这么晚。

    反正什么场面都过了,她也就很淡定了。解释了一句:“是妾身肚子饿了。”

    陈彦允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身体都在抖。然后清了清嗓音,解释道:“是我不好,看到你没动那桌席面。本来还记得的,结果后来……”他起身让她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又要惊动外面的婆子?那明天肯定要传到陈老夫人耳朵里。嫁过来第一晚竟然要吃的,这要怎么说……锦朝就推脱:“还是算了吧,都这么晚了。”

    陈彦允笑道:“不点烛,西次间还放了福橘和糕点,我去给你取过来……”

    他是要打消自己的顾虑吗?顾锦朝心里想着支起身子。看到他已经出了槅扇,一会儿就给她端了福橘、栗子糕过来,而且坐到了拔步床边。看她的目光仍然含着笑意,好像她还是个小孩,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一样……

    陈家是大户人家,还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在床边吃东西呢,他也不讲究一下。

    锦朝就接过栗子糕,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吃。

    等第二天起身,王妈妈端了糖水荷包蛋过来让她吃的时候,锦朝自然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咬了一口就放到一边不再用,青蒲服侍她梳妆。

    女子整理这些总要麻烦一点,陈三爷已经拾掇好了,坐在西次间边看书边等她了。

    今天不仅要奉茶见礼,一会儿三房的人也要过来拜见她。打扮不可太简也不能太繁重,锦朝选了件大红如意纹妆花褙子,头发梳了妇人的圆髻,戴了嵌紫瑛石的宝结和珠子坠儿。她的五官明艳,浓妆反而不好,便只描了细眉。觉得差不多了,才去西次间叫他。

    陈三爷饮了口茶,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明艳的脸却犹显稚嫩,更显得脖颈细长,肌肤胜雪……他点头道:“这样便好了。”

    两人随后去了陈老夫人的住处。

    陈家的大宅后院并非按照寻常的后院分东西跨院,而是用了江南园林的布置。用甬道和曲曲折折的回廊将各处的宅子连接起来。锦朝跟着陈三爷走出新房,才发现自己在一座三进的宅子里。新房布置在第二进右侧,五间正房两间耳房,抄手游廊贯通了东西厢房。院子里种了几株浓荫的桂花树,右边放了石缸,养着一缸正开着的淡黄色睡莲……

    她记起来了,这座宅院离前院很近,叫木樨堂。前世里陈老夫人的外孙女寄居陈家的时候,就住在木樨堂里。竟然是给她用了。

    陈三爷步子很大,却走得很慢等她,跟她说陈家的宅院怎么走。哪房住在哪里,还说起这宅子的事:“……父亲曾在苏州任了十多年的御史,因此修葺的也是园林风格。若是没有人领路可不能随便走的。”

    锦朝看着熟悉的风景在眼前渐渐展开,心想别人不熟,她可是熟得很。

    这条种了香槐树的甬道过去,海棠树间露出粉墙黑瓦的就是陈二夫人的住处,再往里走过一座水榭,是六房的住处。往另一侧走旁边有一大片的竹林,进去是陈老夫人的宅院,连接着小佛堂,后面是荷池……

    虽然有点模糊了,不过大抵还是清楚的。(未完待续)

    ps:好了~

    和大家商量一下,单更一个月,因为苦逼的作者君要用一个月复习八门每门不少于200页的功课。。。等考完了,给你们肆意加更~~么么哒

第二百零七章 奉茶

    陈老夫人住的是五进的宅子,黑漆瑞兽衔铜环的门敞开,台阶雕刻五蝠献寿的图案,旁边种了松柏。掩映一块刻了‘檀山’的门楣。正有小丫头在台阶旁边洒扫,看到她们过来忙屈身行礼,笑盈盈地道:“三老爷、三夫人安好。”旁边又有一个小丫头进去通传。

    锦朝凝视这个小丫头片刻,她穿着件豆绿色缠枝纹的短襦,梳丫髻,十三、四的年纪。

    她心想有些事还真是命途叵测啊。谁会知道现在连三等丫头都算不上、只能在屋外头洒扫的小姑娘,以后就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呢。

    她让青蒲给了她一个封红,随口问了句:“模样倒是乖巧,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接了红包,兴奋得脸颊红彤彤的,受宠若惊地屈身道:“奴婢叫小瓶。”

    小瓶?锦朝记得她前世叫青芙,老夫人身边最器重的大丫头。任是走到哪儿别人都要给几分薄面,连二夫人秦氏这么强势的人都不敢看轻了她,每逢她来传话,还要布了茶点招待。

    这时候一个穿着檀香色比甲,戴翡翠玉镯的婆子从屋子里出来,笑着福身:“奴婢给三老爷、三夫人请安了。太夫人请两位进去说话。”

    锦朝随着陈三爷进去,还听到身后说话的声音:“小瓶过来,这边要热一锅水,你来看火。”

    小瓶小声地应了,又传来扫帚放下的声音。

    仆人们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厨房的伙计,又累又脏。

    锦朝念头刚闪过,就看到已经进到第五进了。陈老夫人喜静,又不喜欢奢华,所以才住到了第五进的后罩房里,从角门过去就是陈家的佛堂。后面是荷花池,夏季的时候十分凉爽。

    里头现在却是十分的热闹,时有欢声笑语传来。

    丫头挑了绣玉兰花的细布帘子。转过一架紫檀木围屏就看到一间宽阔的次间。坐了几个锦朝觉得面熟的夫人,还有两个坐在陈老夫人身边的。她却是熟得很,陈老夫人则坐在罗汉床上正笑着看她。

    房里的家具都用的是黑漆,十分厚重,透露着岁月沉淀的痕迹。锦杌的软垫也是藏蓝色或淡青色,靠小窗的地方摆了一个长几,供奉了两尺高的释迦牟尼佛佛像,三足麒麟香炉,高足景泰蓝瓷盘上放着新鲜的福橘、梨子、槽子糕。往里是十二扇雕了婴戏莲纹、博古纹的檀木的槅扇。

    陈老夫人笑道:“老三媳妇穿红色好看。快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顾锦朝一愣。陈三爷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怎么发愣,快过去。”她突然想起自己就是老三媳妇……还真是在顾家呆惯了。她走到陈老夫人身前,先给她屈身行礼问安,陈老夫人笑着拉过她的手,先给她介绍了那几个脸熟的夫人,常老夫人、郑国公夫人,同住榕香胡同的吴老夫人、吴大太太,替她撒帐的吴二太太。

    陈老夫人柔声和她说:“虽然还没到认亲的时候,不过你的嫂嫂、弟妹先见一面。”

    指了旁边坐的两个人给她认识。

    锦朝抬头看去。坐陈老夫人左手边的是二夫人秦氏,闺名显兰。也就是如今陕西布政使陈二爷的夫人,她脸上含笑。一双细长凤眸,修长眉毛。梳了牡丹髻,戴赤金嵌红宝石簪子。年近四十了,本家是真定秦氏,出过一任阁老,举人、进士不下十人,秦氏是秦家长房次嫡女。

    她也是个手段十分厉害的人……锦朝前世什么都不懂,吃过她不少暗亏。

    虽说陈三爷才是嫡长子,但府中庶务一直是秦氏打点。一则江氏性子太柔。二则她体弱多病。秦氏出身高,又是从小跟着学习管家的。府中她的地位很高。后来陈老夫人身体渐渐不好了,就有意把内院事务交由锦朝打理。秦氏给她下过不少绊子。不过后来好像是生了场大病,就不怎么理会这些事了……

    锦朝向秦氏行了礼,喊一声:“嫂嫂。”

    秦氏笑着让自己的丫头拿了个鎏金盒子过来:“弟妹果然国色天香。一会儿认亲弟妹可要收不少,我见面礼就先给了,免得弟妹忙不过来。”

    锦朝道了谢,接过后递给一旁的青蒲。

    另一侧的妇人就站起来屈身行礼,笑道:“那我可要向三嫂先讨了见面礼啊!”

    陈老夫人介绍了,锦朝才笑道:“四弟妹客气。”从采芙手里拿过预先备好的金累丝凤衔宝珠簪子锦盒递给她。

    四夫人王氏穿着件绛紫色浅黄牡丹纹妆花褙子,石蓝色综裙,梳了凤尾髻,戴珍珠头面。生得白净,嘴唇单薄,还不到三十岁,尚且有几分颜色。

    王氏出生浙江温州,祖上是商贾,到她父亲那代才出了进士,后来伯父做了浙江盐运司同知,家里才真的富庶起来。嫁给了陈四爷,育有一子一女。

    锦朝对王氏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聪明的人,不管是秦氏当家的时候,还是她当家的时候,王氏都过得好好的。不过和陈四爷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她的丫头曾经听到王氏夜里哭诉陈四爷。

    妇人之间寒暄,陈三爷就不好说话,在一旁静静看着顾锦朝,想着她要是应付不过来,他再过去帮着圆几句。但是她虽然为新妇,却一点都没有局促。眉眼之间都是从容的笑,他也就背着手稳当地站着。

    正是这个时候,才有小丫头过来传话,说六夫人有事耽搁了,让不用等她。

    陈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声:“那就不等她了。”让丫头扶她起来。

    一行人去了前一进的正堂,陈老夫人在太师椅上坐定,旁边空的太师椅就代表已逝七年的陈老太爷。

    锦朝给陈老夫人、陈老太爷磕了头,又敬了茶喊:“母亲。”陈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从丫头手里接过早备好的东西递给她。

    锦朝接到手里觉得沉甸甸的,想到前世陈老夫人好像只给了她一对白玉镯……好像丰厚了很多的感觉。

    行完了礼,陈三爷才走到她身边,和她低声说:“我先陪你到这里,赵总兵、郑国公几人还没走,我要过去招待着。你要是有什么想的就和母亲说,母亲性子和善,不会为难人的。”

    陈二爷如今不在府里,陈四爷和陈六爷则官衔太低。能作陪得起的也只有他了。

    锦朝抬头看了他一眼。陈三爷表情很自然,好像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是陈家后宅……难不成她还会被欺负了,要他跟着照顾不成……

    前世陈三爷也是这样的?

    锦朝努力想,却没有半点关于他的记忆……她心里不由得发酸,轻声说:“您且去就是,我在这儿和母亲说会儿话。”

    陈彦允觉得她的表情好像有点依依不舍,就说:“我一会儿就过来,”

    又顿了顿笑道,“别担心。”

    锦朝看着陈彦允穿绯红色直裰的高大身影消失,心里才嘀咕了一句……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老夫人这时候叫了锦朝过去坐在她身侧,笑着说:“你昨个可见了王妈妈了?”

    锦朝点头,陈老夫人就接着说:“她是原先江氏的乳娘,惯帮她打点嫁妆和三房事宜的。老三只有一女曦姐儿,一会儿你就见着了。她人还年幼,江氏的嫁妆还要你帮着管,等她出嫁了再给她。所以我就把王妈妈指给你了,她对这些事熟,也能帮衬着你。”

    锦朝点头道:“我帮着姐姐是应该的,不过姐姐的嫁妆还是写了册子给您存着吧,每月的收益我也给您过目,您觉得如何?”免得以后有人拿江氏的嫁妆做文章,她不是没遇到过。

    陈老夫人觉得她考虑得很周全,就答应了下来。

    她叫了秦氏过来,跟锦朝说:“如今是你二嫂管家,你若是有不懂的,或者是想要的尽管去找她。”

    秦氏笑道:“三弟妹刚嫁进来,要是有丫头婆子不服管教了,你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她们。”

    锦朝笑而不语,心想她房里的丫头不听话,却要秦氏来收拾。她也别想在陈家立足了。

    前世也没有这样的事。

    几人正说到这里,就有小丫头过来禀报,说是六夫人过来了。

    不久就有个年轻的妇人进了正堂,穿了件淡粉蓝色斓边的妆花褙子,石蓝的综裙,梳了分心髻,戴赤金嵌碧玺石的珠子箍。人长得十分清秀,气质和顾澜很像,柔柔弱弱的,好像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

    六夫人葛氏才是锦朝记得最深的一个人。不过记忆中她已经是比她还衰老的样子了,顿时看到葛氏如此年轻的样子,锦朝一时还真是恍惚了。

    葛氏和顾锦朝完全是相反的性子,在陈家这么多房的夫人中,她总是那个最说不上话的人。前世别说秦氏、锦朝看不上她,王氏也不怎么理会她。幸好她还生育了个男孩,不然地位就更低了。

    葛氏先给陈老夫人行了礼,喃喃解释道:“母亲,是我不好,起床迟了……”

    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直叹气:“你脂粉擦得再多,眼下的青黑都盖不住……算了算了,今天懒得说你的事,快见过你三嫂。”

    葛氏忍不住眼眶微红,才侧身小声给锦朝请了安。

    锦朝给了她一个装嵌白玉赤金镯的锦盒。(未完待续)

    ps:这章和下章都主要铺人物和背景~~以后才好发展故事:-d

第二百零八章 认亲

    陈老夫人吩咐在花厅摆了席面,一会儿人络绎不绝从前院过来。

    陈彦允刚送走了赵总兵,和郑国公常海边走边说回来。

    “赵怀就是个无赖,就是当了这么多年总兵,性子都改不了!”常海抱怨道,“他手下那个齐参将,还是我派去陕西的……赵怀任征虏前将军的时候,齐参将还给他当过一箭。说降职就降职,现在当了个劳什子营膳正。前些日子他写信诉苦,我想帮着求情,那赵怀说什么也不听……”

    赵怀任都督俭事不过是二品官,他郑国公家世袭一等爵位,赵怀本该对他客客气气的才是……常海想到赵怀那张傲慢的脸就不舒服。

    陈彦允平稳道:“他就是这个性子,过问他做什么。你知道他最见不得别人贪污了……何况齐术贪的还是军饷,他没把人杀给你看就不错了。”

    听到陈彦允提起军饷的事,常海就冷笑:“不过是几千两银子,我随便往银楼一投都是上万两。赵怀就是市井出身胸襟太小,难道他那条命还不值几千两吗?”

    陈彦允看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又没贬齐术的职,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你该当面去问赵怀才是。”

    常海觉得自己语气是急了点,咳嗽一声:“算了,我懒得跟他说。”常海这才看到陈彦允走的路是往陈老夫人那儿去,不由问他道:“你新夫人认亲,自有陈老夫人看着,你过去干什么!”

    陈彦允顿了顿,不紧不慢道:“我看看不行吗,这府里现在是你说了算?”

    常海笑呵呵的摇了摇手,“你陈三的家事。我敢说了算吗?”他脾气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快步跟上陈彦允道:“我夫人做傧相,听说你娶的新夫人十分漂亮,不如你领我去看看。”

    陈彦允停下脚步。慢慢打量了常海一眼。常海穿了件杭绸紫团花的直裰,金边嵌翠玉的腰带。靴子上还用金线绣了团云纹,这一身奢华的装扮衬得他清秀的脸金光闪闪的。

    陈彦允摇头:“改日吧,你先去鹤延楼等我。”

    常海很不满他的拒绝,“陈三,我都和你去迎亲了,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见了你的新夫人又不会抢了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挑眉笑道:“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陈彦允很平静:“没有的事,不过是内院你不便进罢了。”催他赶紧去鹤延楼。

    常海心想不便进他也没少进。陈三真小气。不看就罢了,他指了陈三身边的小厮带路,背着手慢悠悠地朝鹤延楼走去了。

    陈彦允这才去了陈老夫人的那儿。

    锦朝吃过午膳正是认亲的时候,秦氏携着她走在宴息处里。宴息处摆了数十桌,歇息的都是女眷,看锦朝穿着正红色,就知道她是新妇。长辈给了她许多见面礼,青蒲和采芙都抱不下了。

    这些大部分是陈家外家,还有与陈家结世家之好的人。陈老太爷还有三房兄弟是分出去的,家里又有许多房。锦朝只管跟着秦氏拜见,人脸也没记下几个。

    这时候有个五、六岁的女孩子跑过来,笑着向她伸出手。脆生生地叫:“三婶婶好!”

    样子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秦氏笑道:“是我的小女儿,昭姐儿。怪不懂规矩的!”

    锦朝也笑笑:“我倒是觉得十分可爱呢!来,这是三婶婶送的。”她从采芙手里接过一对赤金带铃铛的手镯送了陈昭。陈昭眼睛睁得大大的,“三婶婶,我看您送给别的小孩还有圆圆的金豆子呢!”

    秦氏拍了拍她的发心:“傻孩子,金豆子又不好看。”

    锦朝道:“婶婶也有金豆子给你呀。”从锦囊里掏了一把金豆子给她。陈昭捧着去和自己的丫头玩了。

    秦氏说她这个女儿:“……年过三十,还以为生不了了。结果生下来就是个淘气的,我也舍不得说她。惯是鬼精灵了。不过该守规矩的时候我也管束着。”

    锦朝笑了笑不说话。秦氏嫁到陈家之后生育了三子,大少爷陈玄然、二少爷陈玄风。三少爷陈玄让。三人中陈玄然有举人的功名,三人都已经成亲了。陈玄然赶赴任上。陈玄风、陈玄让还住在国子监。二房还有两个妾生的儿子,不过都没有活下来……

    秦氏带她过去见四房和六房的孩子。四房一子陈玄安是嫡出,一子陈玄平庶出,年龄都还不大,就跟着西席先生在陈家别院里读书。三小姐陈容年十三,也是庶出,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六房仅有一个嫡子陈玄玉,是葛氏所出。跟着陈玄让在国子监读书。

    认过了亲,三房的两个孩子就要给她敬茶了。

    锦朝没有看到陈玄青,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陈曦才七岁大,梳着丫髻,伺候她的嬷嬷给她戴了漂漂亮亮的一对珍珠发箍。穿着件淡粉色柿蒂纹的短褙子,鹅黄色的挑线裙子。表情怯生生的,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小声地喊了声:“母亲。”

    陈曦的性子很柔弱,生母江氏死了之后就更是怯弱了。锦朝前世不怎么注意她,不过是派人照料着,话都不怎么说一句。这孩子后来越发的弱,还没等嫁人就变得病怏怏的。

    锦朝召她过来,陈曦犹豫了一下,小心地牵着她的手。锦朝看到陈曦的手上还有几个婴儿窝,心里一软。她摸了摸陈曦的头,笑着称她乖巧,给了一对墨玉镯子。陈曦便也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却很快站到了她的乳娘邓嬷嬷身后去。

    第二个给她奉茶的是陈玄新,是薛姨娘所出的儿子。只有八岁大,长得和陈玄青有几分相似。江氏病后他一直由陈老夫人教养着,很守规矩。锦朝送了他一盒端砚。

    秦氏跟她说陈玄青:“……他中了探花之后被授了翰林院编修的差事,说是翰林院有编撰的差事,好几个月都脱不开身。算日子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再给你奉茶。”

    锦朝笑着应了。

    陈老夫人就叫了王氏过去,说让打叶子牌。

    很快宴息处里就摆开了牌桌,锦朝不会打叶子牌,被王氏拉了坐到她身边,笑眯眯地和她说:“看多了就会了,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也不会,是看母亲打才会的。”又说秦氏,“牌技很好,你可要少和她打,不然可输得惨!”

    秦氏摇头:“我哪里好,母亲的牌技才好,上次和常老夫人打,赢了一百多两银子……”

    锦朝觉得这些事很有趣。她只知道陈老夫人礼佛,却不知道她叶子牌还打得好。

    她回头看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就笑着跟她说:“许久不打了,你要是想学,我倒可以教你。”

    王氏就道:“母亲可偏心了,我当时想学,您说怕我赢了您的钱去。如今就肯教三嫂了!”

    大家都笑起来,宴息处里十分热闹。

    外头有丫头通传了一声,说三老爷过来了。

    宴息处的女眷难免要小心地打量他,陈彦允身为东阁大学士,二品大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着的。

    陈彦允也察觉到众女眷在打量他,颇有些不自在。

    陈老夫人笑道:“都认过亲了,你不是陪着国公爷吗,怎么过来了?”

    陈彦允道:“过来看看。”

    他往顾锦朝的方向看去,发现锦朝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王氏打叶子牌,王氏还跟她说什么牌怎么认,她看上去饶有兴致的。全然没注意到他过来了。

    本来还打算带她去游园的……

    看她玩儿得这么高兴,还是算了吧。

    陈老夫人笑道:“你还是去陪国公爷吧,等一会儿她看完了,我还要带她去游园呢。”她又说,“就算是新婚,也别天天看着人家啊。”

    陈彦允被母亲打趣,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怕她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

    陈彦允一向沉稳,陈老夫人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想多说几句,他却先告退了。

    看完王氏打叶子牌,陈老夫人果然带着锦朝去游园了。

    昨晚就没怎么睡好,等到锦朝游园了回到木樨堂,觉得脚都要走断了。

    采芙替她捶腿,青蒲和佟妈妈则整理了锦朝今天收到的见面礼,列了册子给她过目。锦朝坐在罗汉床上,身体靠着床沿,只觉得无比疲倦。看完后把册子递给佟妈妈:“除了母亲送的那些,别的都先入库吧。”

    佟妈妈应诺,又说道:“老夫人在木樨堂安排了两个一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粗使的小丫头和婆子有八人。奴婢都打赏了封红,看您今儿都累了,不然明天再见见?”

    锦朝想想问道:“把那两个一等丫头先叫进来。”

    这两个丫头很快就进来了,自称原先在四小姐的屋子里伺候,一个叫香榧,一个叫香叶。锦朝叮嘱了她们一番,又各赏了八分的银裸子。这两个丫头底细未明,自然不能贴身伺候她的。就先帮着管教小丫头。

    随后锦朝又将木樨堂看了遍,调整了一些东西的放置。白芸走之后,她的差事就由沉稳的绣渠顶了,绣渠和采芙把锦朝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好。

    锦朝打开红漆衣柜,才发现其中已经放了一些直裰道袍,还有陈三爷的朝服、公服、祭服。

    他说回来找她却没有过来……是把自己的衣物搬过来了?

    他常住的院子在前院,这是要和自己同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称呼

    夜色渐深,陈老夫人派了绿萝过来传话,说她今儿也累了一天,明日的晨昏定省先免了。锦朝谢过了绿萝,打赏了她一个上等封红。绿萝就笑笑:“三夫人客气,奴婢只是帮着传话而已。”

    她屈身行礼离开了,一会儿王妈妈进来,问锦朝晚膳在哪里进。

    锦朝问她:“三爷回来过吗?”

    王妈妈回道:“还没有,不过三老爷日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不是说过会过来看她,一下午都没见着人。锦朝暗想着,就说:“先不急着布置晚膳,等三爷回来再说。”

    锦朝又起身让青蒲服侍她梳洗,换了件素净的豆青色长身褙子,白色挑线裙子,头发梳了个小攥,簪两朵酒杯大小石蓝绉纱绢花,一对白玉耳环。青蒲刚打开香膏的盒子要替她抹,就听到外头小丫头通传。

    王妈妈又进来说:“三位姨娘过来了……要给您请安。”又道,“您且应付一下就是。”

    锦朝想起这三位姨娘,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道:“让她们进来吧!”

    陈彦允的三位姨娘都是江氏做主抬的,江氏是个良善的女子,觉得夫君既然在这方面淡泊,不如多抬几个新人进门热闹。何况她身子不好,怕不能为他绵延子嗣……这都是后来陈老夫人告诉她的。

    这三个姨娘出生不高,也知道安分守己。从不动到真的主母头上来,暗地里掐架却很热闹。

    等到三人进门了,依次给她福身请安。

    年纪最大的是陈玄新的生母薛姨娘薛容,原先是陈老夫人的二等丫头,比陈三爷还要大上一岁。穿着件海棠红的褙子,样子笑眯眯的。次之是陆姨娘陆含烟。是宝坻一家米行的女儿,无所出。最年轻的是余姨娘余娴音,是江氏病前一年抬的。原是宛平县衙一个长史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岁。

    三人看着她俱是一惊。还是薛姨娘最先反应过来,笑着道:“夫人长得真好看,我都看失神了,让您见笑。”陆姨娘看她一眼,“薛姨娘还是这么嘴巧!”又向锦朝福身道,“妾身陆氏,给夫人请安。妾身嘴拙,不如薛姨娘能说会道的。不过薛姨娘却是说了大实话的。”

    余姨娘站在两人身后低头冷笑。等走到锦朝身前,不咸不淡地行了礼:“妾身余氏给夫人请安。”

    锦朝让丫头拿了上等封红打赏三人,还各送了莲花纹赤金发簪。

    薛姨娘先道了谢,说:“我一见夫人就觉得亲切,以后每日晨昏都来向您请安,您可别嫌弃了我。”

    她要是过来请安,另外两个也肯定要每日过来,她这里还不知道要‘热闹’成什么样子。

    锦朝笑而不语,喝了口茶招过王妈妈问话:“三位姨娘如今是住在何处,伺候的丫头可够?”

    王妈妈恭敬答道:“三位姨娘同住羡鱼阁。薛姨娘住一层,余姨娘和陆姨娘共住二层。薛姨娘有五个丫头伺候,余、陆姨娘也有四个。粗使婆子不算在里头。”

    陈家富庶,伺候姨娘的丫头也很多。

    锦朝放下茶盏还没有说话。

    三位姨娘也不敢开口,薛姨娘心里有些怪自己多嘴出头了。新夫人也是厉害的,她们三人就站在这里她却不问,非要招过旁边的王妈妈问,摆明是根本没把她们看在眼里。听说陈三爷娶了个黄毛丫头入门,她还很是高兴了几天,觉得至少比江氏好对付,想不到她年龄不大。拿捏人的功夫却十足的好……

    薛姨娘生过庶子,比另两个姨娘待遇高。拿稳她另两个就好说了。锦朝前世都游刃有余,现在更是如此了。她就对薛姨娘道:“下午母亲带我去游园,也远远看了羡鱼阁一眼。既然住得远,以后就不必每日来请安,逢节日、初一、十五过来就是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够的,差人来给王妈妈说一声。”

    三人又屈身谢过。

    外头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说三老爷过来了。

    陈彦允挑帘进来,看到屋子里站这么多人,不禁皱了皱眉。

    先是陈老太爷死,陈彦允就开始守制,好不容易三年期过,江氏又病了。其中薛姨娘好说还生了庶子,陆姨娘伺候过几次,余姨娘却根本没伺候过陈彦允……三人见到他都诚惶诚恐,屈身行礼喊一声‘三老爷’。

    陈彦允淡淡地应了声,又问:“你们过来做什么?”

    锦朝笑道:“是来给我请安的。”

    余姨娘的目光在陈彦允身上一转,却立刻低下头。陈彦允也察觉到了,心里更是不喜,当年纳妾……还是江氏找了陈老夫人一起说项他,陈彦允本就不是喜欢这些的人。何况这三个姨娘的性子他都不喜欢,她们之间那些小动作自己都知道。但他那时候确实也要为宗族考虑。

    陈彦允见锦朝已经换了身素净的衣裳,炕桌上却干干净净的。就问她:“你还没有吃饭?”

    锦朝摇摇头:“您吃过了吗?”

    当然没有。

    陈彦允解释道:“我送郑国公出大门,回来就这个时辰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等我做什么。”

    三个姨娘面面相觑,很是尴尬。锦朝又不要留她们伺候吃饭,就道:“几位姨娘要是无事就退下吧。”

    三人犹豫了一下才屈身告退。

    陈彦允招手让王妈妈过来:“让小厨房赶紧上菜吧。”

    一会儿菜就送上来,素鲜什锦汤、清蒸鳜鱼、糟鹅掌、清炒时蔬几样菜摆上炕桌。陈三爷默不作声从丫头的红漆托盘上拿下碗箸,先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锦朝心里一惊,她已为人妇,怎么能让他伺候。她接过汤碗先放下,走到他身边福身:“还是妾身为您布菜吧。”

    陈三爷抬头看她。

    锦朝也看他,心想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谁嫁了人都要伺候丈夫吧。

    陈三爷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淡淡地指了指他对面:“坐下吃饭。”

    锦朝却犹豫了一下,又问:“不然我让丫头来给您布菜?”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锦朝能感觉到他面色一沉。目光落在她身上,无声又平和,但却好像在指责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心里一紧。

    他轻轻放下筷子,吩咐周围伺候的丫头,“你们先退出去。”丫头们面面相觑,皆放下东西退出去了,陈彦允才向锦朝伸出手:“过来。”

    干什么……锦朝突然有种小时候要被先生打手板的恐慌。

    陈彦允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像个严厉的先生,锦朝想起自己在外祖母家,就有个对她很凶的先生,她偷懒不好好学,总是被打手板,外祖母在这件事上也从来没迁就过她。后来她才能比一般闺阁女子学问好,多亏了这先生对她的严厉。

    锦朝刚挪动一步,陈三爷就突然拉过她的手,一把拉过她坐到自己怀里,锦朝猝不及防,搂住他的脖子怕自己掉下去了。愣愣地看着他……

    陈三爷大手再一用力,锦朝就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透过单薄布料传来的热度。

    她瞪大眼,脸色通红地支吾:“您……您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难怪要让丫头退出去。

    陈三爷慢慢问她:“你要叫我什么?”

    顾锦朝感觉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无比有力,咬咬牙说:“您希望我叫您什么?”

    陈三爷道说:“你先猜吧,猜对了可以下去吃饭。”

    顾锦朝静默片刻,能叫什么,要是可以的话,她挺想和别人一样叫他陈三爷的。不过她觉得这个答案应该不太正确,就小声道:“您表字九衡,号竹山居士,不如我以后称呼您的表字如何?”

    陈彦允想了想,表示接受:“也行吧。”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

    锦朝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忽略还身在他怀中这个事,笑着问他:“您不是说,我说对了可以下去吃饭吗?”

    陈彦允嗯了一声,淡淡地道:“但你也没说对啊。”

    锦朝哭丧着脸:“三爷,我有点饿了,咱们改日再猜吧,您觉得如何?”

    陈彦允终于笑了笑,还是不逗她了,放开手让她下去。锦朝立刻坐到他对面端起碗,再也不提帮他布菜的事了。她能大概感觉到……陈三爷是因为她这种举动不高兴,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一会儿丫头才进来收拾碗筷。

    锦朝由青蒲服侍着梳洗上床歇着了,等到丫头们都退下去,她盯着承尘和红色的幔帐突然想起昨晚的场景。陈三爷刚进了净房……她不由得有些忐忑,刚才他搂着自己,两人还这么近。

    结果她也没担心太久,下午游园太累了,没等到陈三爷出来她就先睡着了。

    累了一天,又早早的睡下,她反而睡得十分舒服。

    陈彦允换了身直裰从净房出来,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走到床边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吹灭了灯笼走到门外。陈义正在外面候着,双手奉给他一叠信件,低声道:“三爷,是从云南过来的密信。”

    陈彦允接过来,轻轻道:“江严监工的祠堂应该修好了,让他从保定回来吧。”

    陈义脸上一喜,江先生终于能回来了!

    他忙应是退下,迫不及待去马房套马了。(未完待续)

    ps:天天吃肉不健康,调戏一下就够啦!

    其实本文后半截真是甜宠文==

第二百一十章 晨练

    锦朝醒来的时候刚过卯时。

    初夏的节气,槅扇外的天已经亮了,光线透过幔帐朦胧地照进来,一片暖红。

    锦朝还想着该起身去给冯氏请安,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都已经嫁人了……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发现身边被衾凌乱,却没有人在。

    她叫了青蒲的名字,过来挑帘子的却是绣渠,她如今是二等丫头了,穿了件素缎的褙子,笑着向她福身:“夫人醒了,青蒲姐姐替您看早膳去了。”挂好了幔帐,过来服侍她穿衣。

    锦朝问她:“三爷一早就走了?”

    绣渠回答到:“三老爷特地说过了,他先去晨练了,让您先吃早膳。”

    王妈妈领着采芙等人端着放衣物的红漆四方托盘进来,锦朝看了采芙一眼,采芙笑着道:“王妈妈为您选了件大红通袖褙子。”王妈妈笑着道,“采芙姑娘为您选了件丁香色的褙子,奴婢觉得有些素净。您是新夫人,还是穿大红的好。”

    锦朝笑了笑,她身边的一等丫头是王妈妈领着进来,还替她选了褙子……俨然一副她贴身随侍的样子了。她虽然是新妇,但毕竟是继室,凡事都要慎重着,大红色穿一天就足够了。

    锦朝想起她前世嫁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身边就一个留香稍微机灵点,宋姨娘指给她的两个嬷嬷也不懂持家之事。当时她没办法,只能事事听王妈妈的安排,王妈妈是江氏留下的人,心里还向着江氏。凡是原来伺候江氏的,她都一并善待着。渐渐的在下人中威信竖立起来了,锦朝有次想查陈曦房里一串珊瑚手串被盗的事。满屋子的仆妇,都低着头不做声,王妈妈厉声说了句。仆妇们才吓得全跪下了。

    顾锦朝那时候才对王妈妈忌惮起来。

    这人厉害得很,生怕她把陈曦的嫁妆夺了过去。悄悄记着她屋子里的日常嚼用开支。锦朝嫁过来虽说是有别的原因,但对陈曦也没说不好,想着毕竟是陈玄青的妹妹,还要偶尔关心几句。

    王妈妈怕陈曦年纪小,记不得江氏反而亲近了她这个继母,经常在陈曦面前提及江氏如何温恭贤德,要她谨记生母,别轻信了别人。却从不提顾锦朝为陈曦所做之事半句。顾锦朝觉得陈曦待她越来越不友善。反倒懒得费心理会陈曦了。陈曦被王妈妈这样教导,后来就越来越小家子气。曾经因为一朵簪花和吴家六小姐说嘴,说不过人家小姐,回来就气哭了不说,还好几日都不吃饭。

    既然她这世要好好经营,怎么会再让王妈妈坐大,也别让她再把陈曦带偏了,可怜这么个人。

    锦朝笑道:“王妈妈,你是先夫人留下的,老成熟练是自然的。这三房里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还要多请教你。母亲让你来伺候我,想必也有她深意。既然以后就是伺候我的了。绣渠。”她唤了一声,绣渠屈身应诺。“我的日常喜好,你一会儿和王妈妈详说。”

    王妈妈屈身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奴婢定将绣渠姑娘说的记下来。”

    锦朝颔首道:“这就好了。我一向喜欢穿素净的,采芙,还是换了那件丁香色的过来吧。”采芙立刻应诺去了。

    王妈妈这才明白锦朝话说了一圈,是想说她衣裳没选对。心里不由一紧,忙说道:“倒是奴婢自作主张了!”

    锦朝慢慢道:“你是不懂我的喜好,这怎么能怪你。”

    王妈妈笑了笑。退下去布置早膳了。

    等梳洗好吃了早膳,锦朝才把木樨堂走了一遍看了大概。昨个陈三爷领着只看了样子,并不清楚各个房的用处。这看全了她才明白过来。前有倒座房,现在做了她的库房用。一进是厅房,前院种了许多参天的松柏和槐树,夏季浓荫匝地,十分凉爽。二进就是她住的五间正房,第三进后有个花园,引了一片小池子进来,还砌了白石台阶,花圃却只种了许多油桐树。后罩房则是丫头们的住处。

    这花园打点不多,锦朝看了看那片池子,想着种些睡莲也不错。

    这时候丫头过来禀报,说三老爷回来了。

    锦朝才回正房去,陈三爷正在东次间里吃面。一碗码着肉片的面条,他吃得慢礼斯条,却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锦朝递了汗巾给他,三爷接过抹嘴,让她坐在自己对面。

    “昨个和母亲去游园,府里都逛过了吗?”

    锦朝点点头。

    “好玩吗?”他又问她。

    走走逛逛,算不得好玩吧。锦朝想了想说:“我才知道您是在檀山院后面的荷花池里学了泅水。”

    三爷笑了笑,目光露出些怀念:“小时候淘气吧,和老四老五玩捉迷藏,我躲在那儿谁也找不到。”

    老五……是说陈五爷?锦朝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个陈五爷。她只记得年老的嬷嬷说过,好像是个庶子,少年的时候就死了。

    这事还是陈老夫人告诉她的,说别看陈彦允现在是二品大员,小时候也有淘气的时候。几个兄弟拉他玩捉迷藏,还一本正经不想玩,结果找的时候谁都找不到他,后来才知道他躲在后面那片荷花池水里,用细细的竹枝换气……

    “找了半个时辰没找到,伺候他的嬷嬷急得不得了。结果看到他穿的衣料飘在湖面,老嬷嬷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忙找人过来捞,才发现他不是落水了,是躲在水里面玩捉迷藏……”

    陈老夫人笑着说。

    锦朝还饶有兴致地问:“后来怎么了?”

    陈老夫人说:“还能怎么样,回来就发高烧了,烧得都迷糊了。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等他醒过来,就要求找到他四弟,跟他说下次还该他四弟来找,模样怪认真的……大家都哭笑不得。”

    锦朝想到这事就抿唇一笑。

    三爷瞧她一眼,锦朝立刻低下头,笑容却收不住。

    陈彦允道:“憋着不好,你要是想笑就直接笑出来吧。”

    锦朝说:“怎么会呢……难怪您水性那么好……”她最后那句说得有点小声,想起自己在纪家落水的时候还是陈三爷救的。

    她想了想,又问:“您早上要晨练吗?”陈三爷也该把自己的作息和她说说,她好做了准备。

    陈三爷手指敲了敲桌沿,斟酌了一下才答道:“早年跟着父亲学过剑法,每日晨要练剑。鹤延楼那边就有练武场,里头的人都是我养的护卫和死士。”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锦朝,以我如今的地位,生活不会很太平的。就算是有日没有侍卫护身,我也要自卫。你以后出门,也要有我亲自派护卫跟着才行……”

    顾锦朝第一次听到陈彦允这么轻柔地叫她的名字。

    说的话却十分的凝重,说完之后还抬头看着她。

    顾锦朝笑着点点头:“嗯,我知道。”她记得前世陈三爷遇刺过,当时好像是追查什么巡抚贪污案,而且他当时还受了伤,整个府都惊动了。陈义等人更是跪在他门外等着请罪。她只是听了个囫囵,却根本不记得什么巡抚……

    锦朝责怪自己前世的不用心,手搭在陈彦允肩上十分认真地说:“那你平日要多注意着……”

    陈彦允笑了笑,从肩上拿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亲了亲她秀气的淡粉色指尖,说:“好。”

    锦朝觉得手指头一烫,忙收回手说:“我还想问一问您早朝的事……”

    陈彦允才把目光从她手上移开,她的手指根根纤细,嫩如莹玉。哦了一声说:“问什么?”

    锦朝问了许多,陈彦允有问必答。锦朝才渐渐摸清楚他的规律,他原先是早上起来要晨练,吃过早膳然后上衙门。早朝是六天一次,每初一、十五沐休。早朝那日他就要早起,穿戴整齐朝服去上早朝。若是内阁事宜不多,会下午申正的时候回来,要是太多的话还有可能赶不回来,内阁设了专门歇息的地方。平日偶尔会和郑国公去走马,或者和各路官员走动,再有闲暇就是读书。

    等她问完了,陈三爷才跟她说:“……我看你的丫头在布置陈设,把木樨堂前一进的厅房侧间先留出来。我的书房设在前院,来去不便,我把一些常看的挪过来。你想看的时候也可以取来看。     锦朝也搬了些书过来,但是她的书房却还没设好。一般嫁了人哪里还有书房,但她却十分渴望有这么个安静可供自己思索的地方。闻言心里一动,小声问他:“三爷,我能有个书房吗?”

    陈三爷想了想,跟她说:“那不如和我并用一间,我多做几个多宝阁便是。加一座围屏,你的书案就设在围屏里面,还可以靠着窗扇透气,你觉得如何?”

    锦朝心想,她可不想把自己那些闲书和内阁大学士的藏书放一起……她平日除了看金石品鉴一类的书,还看杂记或者野史。要是让陈三爷看到了怎么办……他的学问多高,万一他笑自己呢。

    陈彦允看她沉默,以为她不愿意,叹了口气仍然柔和地说:“那还是算了吧,你看设在东梢间如何,东梢间有地龙,你冬日里还可以取暖。”

    锦朝心想这样也不错,看书本就是安静的事,她平日还会练琴,说不定会打扰了陈三爷。(未完待续)

    ps:晚了点!大家见谅,今天遇到点事唉-- by:daliineda|15653280964079465373|2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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