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良陈美锦TXT下载良陈美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良陈美锦全文阅读

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回门

    事情说定了,下午锦朝就叫婆子把厅房侧间腾出来了。虽然陈老夫人说今日不必去请安,锦朝和陈三爷吃过晌午还是去了檀山院,秦氏和两个儿媳正陪着陈老夫人说话。大儿媳沈氏长得温柔,二儿媳庄氏容貌平平,但是家世极好。这两个媳妇最得秦氏欢心,常带着身边走动。

    锦朝屈身行礼,两个媳妇又站起来向陈三爷、锦朝行礼:“三叔、三婶娘安好。”陈老夫人借口让她们歇息,秦氏就带着两人避到了稍间里吃茶。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两人坐下了。陈老夫人才笑着问锦朝:“木樨堂你住得可还习惯,老三有没有欺负你的地方?”

    锦朝心想陈老夫人这问的是什么话,这样打趣她……

    锦朝摇摇头道:“……三爷待妾身很好。”陈彦允在旁边听着,察觉她话说得很是顿挫,低头露出笑容。要说欺负,他自然是欺负了她的。

    陈老夫人道:“你可别为他开脱,他看上去木讷老实,其实最是狡猾不过了!”

    锦朝只能笑笑,心想陈三爷看上去也不怎么老实啊。

    陈老夫人接着说:“……小时候和老五一起学《论语》,教他们的伯父辈很严厉,每到他伯父要查功课之前,他都约老五去听书。老五背得不好,他伯父只顾着老五,就不会批评他了……”

    说到这里陈老夫人神情一暗。陈三爷就笑道:“是老五好骗罢了。”

    陈老夫人才叹了口气,又说起了锦朝三日回门的事。

    刚说了一会儿陈玄新就进来了,手里还捧了盘香瓜子,声音很雀跃:“祖母,我从六叔那里端了茴香瓜子……”

    他跨进门,就看到自己父亲也在。声音顿时弱了不少,小声地向两人请安。

    陈彦允听到他说陈六爷,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又去你六叔那里?”

    陈玄新有些不安。清秀的脸微红:“是六叔说他给我带了味香居的瓜子……”看到父亲面无表情,忙又说。“儿子以后少去就是了。”

    陈老夫人招手让他过来,掏出汗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陈彦允:“一盘瓜子而已,你说他做什么……”却又转头叮嘱陈玄新,“你六叔那里你要少去,乱糟糟的。”

    陈彦允就不再说话,手背却微绷着,锦朝低头就看到了。她不由得在心里想。陈三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陈玄新后来的确碌碌无为,连个举人都没考上。靠着陈玄青的荫蔽过日子。

    等到出了陈老夫人那里,她就和陈三爷说:“祖辈总是要溺爱孩子一些,您要是想他稳重些,不如还是让他几个堂兄带去国子监读书。人从书里乖。”

    陈三爷却摸了摸她的发,微叹道:“人从书里乖,话是说得好。他六叔当年也好歹是个举人,谁知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在家里还能压得住他。不然行事更加荒唐……玄新一直是跟着他祖母的,他祖母一直不同意送他去国子监,请了西席在家里教。这孩子读书的资质不好。却对旁门左道的感兴趣,像极了他六叔……”

    他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锦朝想到陈六爷的旁门左道,心里也是一寒,随即就浮现葛氏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她转而和陈三爷说起后花园的事。

    陈三爷想了想道:“我看宫里湖上开了种白睡莲,初开为粉,渐渐会变白,你要是喜欢,我替你讨一些来。”

    锦朝还没见过这样的睡莲,一听十分感兴趣。又问了许多。两人渐渐走到木樨堂,她才知道如今的太后娘娘也喜好睡莲。宫里还有养在碗里、小如酒杯的睡莲赏玩。陈彦允说了许多,看她双眼明亮如星辰。不由得说:“你以后有了孩子,我来教他读书吧。”

    锦朝愣了愣,怎么说到孩子上面去了……

    陈彦允却笑起来:“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学问还是过得去的。”

    他来教孩子读书……他可是内阁大学士……锦朝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一跳。陈彦允教孩子读书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由问:“要是女孩儿呢?您还要教她读书?”

    陈彦允脸上笑意更深了:“这还是等你生了再说吧。”

    他整了整衣摆,抬脚进门。

    第二天是回门的时候,锦朝早早歇下了。一大早,顾锦荣就和顾锦贤一起坐着马车过来了,要接锦朝回门。陈老夫人早为她们准备下两大攒盒的各类糖食,四京果、一担刚出的夏橘、三牲酒水,装了一整个马车的回门礼,四人分了两辆马车坐下,马车嘚嘚地往大兴驶去。

    顾锦荣和顾锦贤坐着车上还很局促,顾锦荣成亲那日只看了大概,现在和阁老共乘一车,心里却紧张起来了。倒是陈彦允十分温和地问起他制艺上的事。顾锦荣答得十分恭敬,又趁机问了些问题。陈彦允就多指点了几句,顾锦荣一副豁然开朗的语气:“还是阁老的学问好,这些问题老师也没和我们讲明白过……陈举监也是跟着您读书的?”

    陈彦允摇头道:“他是跟着他祖父读的书,就读得不够灵活。”陈玄青会试的文章他也看了,觉得他能钦点探花,恐怕还是看在陈玄青年纪轻,又是他嫡长子的份上。皇上略给几分薄面罢了。

    顾锦荣却很是羡慕,读得再不灵活,那也比他们强了许多。

    到了大兴顾家,锦朝才从后一辆马车下来,同陈三爷一起去给冯氏、顾德昭磕头。

    顾德昭一时很是感概,长女穿着大红遍地织金通袖长身褙子,头发梳了凤尾髻,戴了两支衔红宝石的金累丝凤簪,嵌白玉的赤金鬓花,眉心描了花钿,已经是妇人的打扮了。

    一转眼,长女也出嫁了。如今她荣光满面。并没有过得不好的样子。纪氏九泉之下看到,也能含笑了。

    顾二爷请了陈三爷去厅堂小坐喝茶。

    徐静宜则携着锦朝一起去了东跨院,冯氏正等着她。

    冯氏这次见她就不是在西次间了。而是挪到了花厅里,顾家的女眷都到齐了。锦朝特地看了一眼。顾澜就站在冯氏身后,从顾澜出了和姚文秀的事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她的双颊就瘦了下去,神情萎靡不振。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豆青色折枝纹褙子,低眉顺眼不说话,只屈身向她请安。

    锦朝也向二夫人等人请安了,二夫人却笑盈盈地扶着她:“朝姐儿倒是越发明艳了。”

    丫头端了绣墩过来。锦朝坐下了才发现没看到顾怜。二夫人就跟她说:“……和姚家的亲事就定在八月,你祖母说要练练她的性子,一直拘着做针黹女红呢!等你八月回来过了中秋,就能看到她出嫁了。”

    锦朝觉得二夫人对自己异常热情,反观五夫人一直淡淡喝茶,都不曾和她说话。

    一会儿吃过晌午,冯氏就叫了她去屋里说话。

    锦朝看到顾澜的手都捏起来了,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锦朝差不多猜到冯氏要和她说什么了。

    冯氏让茯苓端了盘夏橘上来,剥了一个递给锦朝,笑着说:“……即便是早市。橘子也太难得了。可见陈三爷是很看重你的。”三日回门一般要带了橘子过来,取义‘拘子’。这时候橘子还没有上早市,是陈三爷早吩咐了人从江西运回来的……

    锦朝笑着谢了冯氏:“您是长辈。这些都该我来才是。”

    冯氏却看到了她头上那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最后成凤凰的不是顾怜,而是这个她一直不看重的顾锦朝呢!四房有了顾锦朝,如今也能和二房平起平坐了。

    还是说正事要紧……冯氏想到顾澜那张脸,心里就不舒服。她甚至想过要不然弄死了顾澜,就对外说成是暴毙得了。但顾澜毕竟是顾德昭的女儿……

    冯氏又想起顾德昭知道顾澜的事之后,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打了顾澜两巴掌厉声说她:“你要作贱自己去当妾……以后就别当有我这个父亲,嫁妆你也一分别想要!你还敢和自己妹夫有私。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冯氏从来没见过顾德昭说这么严厉的话。

    顾澜却捂着脸哭:“您还当您是我父亲吗?您为我做过什么,您为我姨娘做过什么。您不为我争取。我自己去争取,有什么不行……姨娘当年还是嫡女给您做妾呢,您就是这么对我们两母女的!”

    顾德昭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离开了……

    冯氏揭开茶盖拂去茶沫缀了口茶,才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凝重:“祖母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当时想着你要成亲了,也别让你烦心。如今却不得不说……”把顾澜和姚文秀有私的事和她说了。

    “你们虽是姐妹,但澜姐儿一向和你不和,她脾气太狭隘容不下人。如今又做出这样腌臜的事来,我也是痛心极了……”冯氏叹了口气,“没有办法的事,只能让姚家纳她为妾。朝姐儿觉得如何?”

    顾锦朝心里很明白,冯氏是怕自己插手顾澜的事。

    毕竟顾澜是四房的人,要是她依仗锦朝陈三夫人的名义,在姚家也能有几分地位。冯氏这是多虑了,她现在没对付顾澜就算她仁至义尽了,还要帮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锦朝淡淡地和冯氏说:“这事随祖母的意,顾澜做出这样的事,这是给顾家蒙羞的。我绝不会插手。”

    冯氏得了顾锦朝这句话,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顾锦朝不管,顾澜就等着受罪吧。(未完待续)

    ps:今天写得很不顺,卡文卡死了!

    对了,昨天还忘了感谢文字奴隶亲的和氏璧,还有今天大笨象跳舞亲的和氏璧,么么哒两位,既然加更做不到,那我们明天喝肉汤~~

    另推好友力作:

    书名:锦绣路

    简介:苏瑾琰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毒药下。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所求不过安稳人生。只是,当更大的阴谋浮现,这次,她能否全身而退?

第二百一十二章 玄青

    按照礼节两人在顾家歇了几日,等回宛平的时候,已经要六日一朝了。

    锦朝清点了从顾家带来的东西,还有她一马车的各类茶花,都记了册子交给佟妈妈保管着。陈三爷在厅房和管事商量书房的布置,她趁机叫过青蒲,让她明天卯正就叫她起来。平日里不服侍三爷起床就算了,早朝的时候可要慎重着。可别让她犯懒的话传到陈老夫人耳朵里。

    第二天青蒲卯正来叫她的时候,陈三爷刚起床,青蒲小声跟她说:“三老爷在净房里洗漱……”

    他起身好像从来都吵不醒她,锦朝为之头疼。她本来是睡得很浅的人,也不知是嫁到陈家睡得太好了,还是陈三爷起床动作太轻了。青蒲服侍她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乌发只梳了一个小攥,戴了一对莲子米大的珍珠。这时候采芙和绣渠才捧着陈三爷的朝服进来,放在长几上。

    等陈彦允出净房的时候,看到原本该熟睡的妻子已经站着等他了。

    锦朝笑盈盈地向他福身:“妾身伺候您穿衣。”

    三爷愣了愣。只觉得她的笑容十分明亮。他回过了神,用一贯温和的语调问她:“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妾身是您的妻子。”锦朝笑着说。其实她心里都明白,陈三爷娶了她之后对她很好,事无巨细都帮她想到了,简直就是在宠溺她。除了外祖母,再也没有人待她这么好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不知道是锦朝哪里取悦了他,陈三爷看了她许久,笑着点头:“好。”

    青领缘白纱中单、赤罗衣、青缘赤罗裳、犀花纹革带。穿好了这些,锦朝又屈膝帮他系佩绶。陈三爷俯下头。看到她纤细的手指绕在佩绶的系带上,藕荷色的衣领微开,能看见她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锁骨隐入衣领中,再往下是一片诱人的阴影……

    锦朝不知道佩绶要怎么系。她从来没系过。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又是这样的姿势,她都能感觉到陈三爷无声地俯视着她。不由得脸发热,心想陈三爷也是,她不会系佩绶他就不能指点一下,看着她不说话做什么……

    佩绶的系带缠在革带上,锦朝想把它取下来,越急却缠得越紧。

    锦朝凑近了些想看看究竟怎么缠紧了。陈三爷却一把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她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三爷的气息突然接近,嘴唇被堵住,十分激烈的一个吻。就算她想后退躲开,他也会随即追上来,并按着她的腰不让她躲闪。

    等他放开的时候,锦朝浑身酥麻,脸红气喘。

    陈三爷凝视着她,声音又是十分低哑:“你不会系佩绶……还不会问我吗?”

    她其实也挺固执的。要是有什么事不会或者遇到了难题。多半是自己要钻半天的牛角尖,直到真的想不出来或是没办法了,才会来问他。实在太麻烦了。陈三爷希望她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他。

    毕竟他们两个人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来,这样系。”陈三爷拿过她的手,教她如何系佩绶。修长的手指绕过系带,十分灵活地打一个回环,结印垂于身后。

    被他放开了之后,锦朝还是半天没回过神,低声说了句‘谢三爷’。她才拿起了梁冠想为他戴上。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好像够不到……陈三爷接过梁冠自己戴上。柔声跟她说:“我晚上会回来。”

    陈三爷走出去很久,锦朝才想起她昨晚就让人备下了早点……但这个时候他应该都出影壁了。锦朝坐了一会儿。采芙推门进来,笑着说:“夫人怎么脸红了……如今还早,您要不然多睡一会儿?”锦朝听到采芙问话才抬起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这样的感觉她不太适应。

    好像当年情窦初开,一见到陈玄青心就砰砰直跳一样。

    “还是算了,服侍我梳洗吧。”锦朝决定不赖床了,她要把搬来的茶花都植到后面的小花园里去。还要去给陈老夫人请安,一会儿秦氏要跟她说三房的事,江氏死后三房一直由她代管着,如今该由她来管着了。

    到陈老夫人那里时,秦氏、王氏、葛氏等女眷已经过来了。王氏笑着拉她过去坐,“新嫂嫂过来了!来,上我这儿坐。”相比王氏的坦诚大方,葛氏就往旁边让了让,露出淡淡的笑容。

    陈老夫人向她一笑:“老三今日要去早朝,你难免早起服侍他,等他走了你就多睡一会儿,不用来给我请安。”端了身边装核桃仁的描金小碟给她,“……是老二从陕西带回来的,你也尝尝。比别的地方的更香。”

    锦朝抓了一把,又递给几个妯娌吃。秦氏摆摆手:“干果我是吃不得的。”随即又和陈老夫人说起她三儿媳孙氏的事:“……也是个不省心的,明明都有了身子,还去了吴二太太那里听戏,差点从台阶上滑下来!”锦朝伸着小碟的手停顿,才放到了旁边的高几上。

    孙氏就坐在旁边,脸色通红:“母亲,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有身子了……”

    秦氏又斥责她:“你月信几时没来都不记得?”孙氏一向喜欢顶嘴,她十分不喜欢。

    孙氏气呼呼地撇了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陈老夫人却很是惊喜:“有了身子也不早些告诉我!你大嫂怀孩子的时候,我还多拨了两个灶上的婆子伺候,生下来你大侄子白白胖胖,长到两岁都没生过病。”

    说完赶紧吩咐郑婆子进来,要把伺候自己灶上的杜仲媳妇拨到孙氏那里去。

    秦氏露出了笑容:“这样的事怎么麻烦母亲,灶上的人我早就安排好了。伺候的丫头我也多拨了两个,这是玄让的头胎孩子,我打算明天去宝相寺多上香,替孩子求个符。”

    陈老夫人道:“那也带你六弟妹去拜佛。”

    刚说到这里,却有小丫头过来通传:“……七少爷回来了。要过来拜见老夫人。”

    陈老夫人精神一震,笑着道:“赶紧让他进来,也好见过他母亲。这在翰林院忙了快两月了。也不知道人有没有清瘦……”

    陈玄青回来了!顾锦朝手握紧了绣帕,片刻之后又松开。早知道嫁过来会再遇到他。她又何必躲避呢。反正自己以后就当他是继子,照常对付着就是了。想明白了,她脸上也露出淡笑。

    外头却传来孩子软嫩的声音:“七哥,你回来啦!”

    接着是个男声柔和地嗯了一声,随便丫头挑开帘子,就见到一个穿纻丝青色盘领右衽袍清瘦少年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正是前来请安的陈曦。

    陈曦乖乖搂着哥哥的脖子。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水亮柔和。

    到了陈老夫人面前,她才从哥哥怀里下来,给陈老夫人行礼问安。陈玄青则跪下行了大礼,陈老夫人忙起身去扶自己的孙子起来,陈玄青才道:“两月余没伺候在祖母身前,心里十分惦记您,您还好吗?”

    陈老夫人却揽着他的胳膊看个不停,笑中带泪:“好着呢,我看你都瘦了,人也长长了。”陈玄青是家里相貌最出众的一个。五官清秀隽雅,眉眼好像是用水墨画描出的。好似深山云雾缭绕中长出的青竹,宁静致远。超凡脱俗。他也是陈老夫人带大的,最是心疼不过了。

    陈曦扯了扯陈玄青的袖子,小声问:“七哥,你说会给我带糖面人儿……”

    陈玄青含笑说:“七哥怎么会忘了呢,回去就给你。”

    陈玄青中了探花,又有做他父亲的陈三爷为他铺路,以后肯定是陈家最出众的孙辈。秦氏刚提及孙氏怀孕的事也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孙氏就小声和自己的丫头说话起来,秦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孙氏才噤声坐端正了。秦氏觉得自己做得最错的事,就是选了这么个不知进退的儿媳。要不是看着她有孕,回去还要好好罚她抄佛经不可。

    陈老夫人借口让众女眷去东梢间喝茶。招手让锦朝过来,和陈玄青说:“你父亲半月前成亲,娶了顾家二小姐。如今可是你母亲了,快过来见过她。”

    陈玄青先行礼,等他抬起头看清顾锦朝的脸,不由得十分错愕。

    顾锦朝很镇定地还了礼,陈老夫人让两人先坐下,拉着陈玄青说起话来:“你回来就在家里多住些时候。你十弟的西席正在给他讲《大学》,我是试不出他学得好坏的,你正好可以考考他的学问……”

    陈玄青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祖母要试的话,不如现在把玄新叫过来。”

    陈玄新就在前一进的书房里练字,陈老夫人叫人去喊,他小跑着过来了。看到陈玄青也十分高兴,喊了七哥后规规矩矩地站好,陈玄青问他学到哪里,陈玄新说刚学了第三章的‘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陈玄青问他这句话该做何解,他想了想才答道:“是说做学问的态度要恭正。”

    陈玄青点点头:“下句是‘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连起来则是说君子的品质。回去要多通读,才领悟得更通透。”

    陈玄新受了探花的指点,忙作了揖端正地道:“谢翰林指教。”

    陈老夫人笑起来,“你看,如今你是探花了,他是不是更听你话了?”

    陈玄青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微抿了抿嘴唇,目不斜视。

    锦朝察觉到他的拘谨,她还看到陈玄青的背脊挺得笔直,姿态甚至有些僵硬……也难怪。(未完待续)

    ps:大家别误会,我说的肉汤不是这个,这个情节有点长了,明天再上肉汤。。。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夫君

    乾清宫书房内,朱骏安安静地伏着身子描红练字。陈彦允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喝茶,一会儿太监捧了个匣子进来,笑着跟他说:“陈大人,这种睡莲找不到种子,这是刚吩咐人从荷池挖出来的根茎,您收好了。”

    陈彦允笑着接过来,递给旁边的江严。

    朱骏安抬起头,很好奇地问:“陈爱卿,你种睡莲做什么?母后说它不好养活,都是匠人专门照料的。不如我派两个匠人到你府上,为你种睡莲吧!”

    那岂不是恃宠而骄了。陈彦允起身回话:“臣谢过皇上,是臣妻要种着玩,就不劳烦皇上赏赐了。”

    朱骏安这才笑了笑:“哦,好吧。”他把描红的字给陈彦允看,说:“你还是詹事府詹事的时候,为我写了册《滕王阁序》让我描红,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

    少年皇帝递了澄心堂纸给他看,目光很是期盼。这时候伺候他的太监捧着一盘栗子糕、一盘桂花糖藕进来,笑着道:“皇上午膳吃得不多,奴婢让尚膳监备下了点心……”

    朱骏安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长几:“早晚都是吃,放那儿吧!”

    他还小,不能真的参与国事。每日也只能吃吃喝喝,最多就是练字了。陈彦允又想到张居廉吩咐他的话:“多哄着他些,皇上年幼,总需要别人顺着他。”

    陈彦允点点头,说:“您的字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描微臣给您写的帖了。”

    朱骏安就高兴起来,拉了他到自己书案前看:“不光是你的,我还有张爱卿、王爱卿写的帖。我听说叶限的篆书写得很,上次他过来看太妃的时候。我特地向他要了篆书的帖子。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滕王阁序》,王勃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时候才十四岁。你说我十四学问能这么好吗?”

    陈彦允看了一眼那些凌乱摊开的字帖,他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寒气。

    他答道:“您胸怀韬略。学问也不重要了。”

    朱骏安认真地点了点头:“爱卿说得对,母后也这么教导我,让我别沉迷练字……但是冯程山每日都要拿内阁商定好的折子给我批红,我想把字练得好看一点。”不等陈彦允说话,他就继续说,“我年纪还小,怕做得不好,母后说父皇虽然只在位几年。都但是励精图治的。我要像父皇一样。”

    陈彦允垂下眼,冯程山确实每日都要呈递折子给皇上,但根本不是内阁拟定出来的,而是废弃的无用奏折。朱骏安就算是再仔细辛苦批红都没用,根本没人看得到。

    朱骏安微微叹了口气:“我和爱卿说这些做什么,我看外面太阳都落了,不如我给你安排了值房休息吧。”以前陈彦允辅佐他课业太晚,都是不回宛平的。

    陈彦允以家中有事推辞,朱骏安就没有多留他,换了衣裳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等到陈彦允出来。守在外面的陈义立刻为他披上披风。

    已经走下了乾清宫的台阶,江严看陈彦允脸色沉重,不由得问道:“三爷。您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陈彦允淡淡地道:“没什么不妥的,只是觉得皇上字写得好罢了。”

    内阁所有大臣的笔迹,他都能描摹出来。但他收集字帖的行为却从来没人注意过,连张居廉都是像打发孩子一样打发他。朱骏安虽然年幼,但可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怯弱……

    他和太后孤儿寡母,朝中却势力割据。夹缝中求生存也不容易,可惜空有个天子的头衔。

    陈彦允思索着朱骏安这番动作的含义,不由闭上眼仰躺在轿椅上。

    早朝、处理内阁事宜,还要陪皇帝练字……他也是很疲倦了。也不知道锦朝在家里如何了。原先他辅佐朱骏安课业,天色晚了就不回去了。但是如今锦朝在家里等着他。却觉得一定要回去不可。何况他走的时候还和她说过,晚上会回去的……

    锦朝见陈玄青不自在。本来想先告辞的。谁知陈老夫人要留她进晚膳,还说:“你和老三几个孩子接触不多,多亲近亲近才好。”锦朝只能留下来继续陪陈老夫人说话。

    陈曦好像十分依赖陈玄青,乖乖贴在他身边不说话。陈玄青则从头到尾都不和顾锦朝说话,陈老夫人见他拘谨,以为是心里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继母别扭,就笑着跟锦朝说:“我听说锦朝的女红好,曦姐儿一直没学女红,不如让她跟着你学吧。”

    陈玄青淡淡道:“既然要学,何不请了专门的绣娘教,为什么要她来教。”顾锦朝曾经赠过他香囊,绣了一对歪歪扭扭的鸳鸯,他看了一眼就觉得厌弃,扔进火盆里烧了。

    陈曦仰头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锦朝笑笑:“就怕我手艺不好,七少爷担心我教坏了曦姐儿。”

    陈老夫人皱了皱眉,陈玄青一向说话都知进退,怎么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进来之后人家顾锦朝也没做过什么,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他是在别扭什么!

    “你现在也是七品官了,”陈老夫人压着怒气跟他说,“说话也不讲究!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进退有度的,待人接物没人说一个不字。”

    陈玄青袖中的手紧握着,低声道:“是,孙儿知道。”他能说什么,说这女子一直恬不知耻地追着他,因为他而争风吃醋,还曾做过当众掌掴丫头耳光的事?

    整整两个月,他在翰林院为先皇编撰传记,同做此事的还有翰林院掌院学士,几个老翰林。只有他资历最低,因此他事事不敢放松,忙得不可开交。听说父亲续弦,他连是谁都没过问,谁知道是顾锦朝……

    怎么会是顾锦朝!

    锦朝喝了口茶,笑道:“要是曦姐儿不嫌弃。尽管来找我就是。”

    陈曦拉着陈玄青的衣袖,又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见哥哥不再出言反对,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等进了晚膳。天已经全黑了。陈老夫人让绿萝拿了两盏羊角琉璃灯过来,陈玄青先走几步。锦朝才错开时间出去。等走到半路,却看着他站在不远处的亭榭边等着,挑着一盏暖黄的灯,长身玉立,表情宁静。

    锦朝记得自己前世最喜欢他身上温暖柔和的感觉,她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

    可惜这种温暖柔和从来都不是对她的。

    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可惜的。

    她想当做没看见走过去,陈玄青却出声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锦朝叹了口气。停下脚步道:“七少爷多虑了,你我早就不相干了。过往之事都是云烟,我不记得……我希望你也别记得。”

    陈玄青冷冷地道:“求之不得。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别做对陈家、对曦儿不好的事。”

    锦朝还能感觉到他话里几分薄鄙,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和陈玄青错身而过。

    走过竹林就是青砖甬道,两侧都点了松油灯,远远地就看到一辆青帷油车停在木樨堂门口。

    陈三爷已经回来了。

    锦朝走进西次间,看到他正躺在临窗的罗汉床上闭目休息,朝服也没有换,只摘下了梁冠。

    ……是不是等她等得睡着了?

    锦朝屏退了左右。小心地走到罗汉床前,本来想叫醒他洗漱的。却改变了主意……她还没有仔细看过他。锦朝坐到罗汉床另一侧,手肘支在炕桌上悄悄看他。他的眉毛很浓。却弯弯的很温和的样子。眼眶很深,鼻梁挺直,嘴唇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笑的时候,十分儒雅。

    烛火的光打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

    锦朝见他睡得这么好,想起他今晨起床是卯正起床,应该很困吧!她有点不想叫起他。

    锦朝看到陈三爷的睫毛动了动……要醒了吗?她缩回身子等了好久都不见他有动静,又探过头看。却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她说话。陈三爷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十分利落地带进怀里。

    锦朝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近得感觉得到他胸膛的起伏。朝服上淡淡的熏香味。她有些气恼,又不好发作:“三爷,您醒了也不说一声……”

    陈彦允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腕已经不放。

    锦朝脸色通红,挣扎了两次试图爬起来,却都被他轻轻一扯跌回去。她咬牙说:“您不觉得重吗?”

    陈彦允不太想说话,仅仅是摇了摇头。

    锦朝想了想,说:“您还是放我起来吧,先把朝服换了,穿着不舒服。”

    陈彦允想了想,问她:“好看吗?”

    “什么?”

    陈彦允顿了顿说:“我早上走的时候,你都看傻了。不好看吗?”

    锦朝才明白他说的是这身朝服……

    想到早上那个吻,锦朝更觉得这样的姿势不自在,她说:“当然好看……那您也要让我起来吧……”

    陈三爷慢慢道:“你知不知道,不能这样随便趴在一个男人身上,我可不能让你起来……”他一翻身就覆在她身上,俯在她耳边低声说,“锦朝,我早上走的时候,你帮我穿衣。现在你帮我脱衣吧……”

    锦朝顿时感觉到那东西就抵着自己,他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耳垂边,脸顿时燥热。

    除了新婚那晚,他们还没有过……陈三爷一直很照顾她。

    那好吧……锦朝伸出手先帮他解开革带,佩绶,赤罗衣的衣带……悉悉索索半天都解不开,陈三爷却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先吻了一下她的侧脸:“怎么了?”

    锦朝小声说:“好像……打成死结了……”

    陈三爷闭了闭眼睛,苦笑道:“姑奶奶,算了。”他直起身子,姿态优雅地解了衣服。锦朝也想起来,却被他的膝盖压住腿,等陈三爷真的起来了,她还没来得坐起来,已经被他打横抱起走进内室中。

    她惊慌地想要爬起来,却被三爷按在床上。锦朝突然想到那晚的疼,不由得小声道:“三爷,您今早起得那么早……又忙了一天……”

    “夫君不累,别担心。”陈三爷低声说,“锦朝,你每晚躺在我身边,我都没有睡好……你体谅一下我吧。”而且她睡觉实在不乖巧,夜里老是翻身,他把她搂在怀里她却能安睡。但是就成了他睡不好了……

    陈三爷一手扣着她的双手,一手解开她身上的褙子、中衣,吻一个接一个,锦朝觉得很烫,而且很酥麻。气息逐渐紊乱起来,意乱情迷的时候,只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安慰她说:“没事的,不会疼了。”

    ……

    拔步床上锦被凌乱,急促的喘气声,翻动的声音,纤细的手从锦被里伸出来,很快别另一只手抓回去。到最后情形有点失控,锦朝已经不管什么丢脸不丢脸了,舒适过去就是疼痛。她手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只觉坚实得抓都抓不动,又恨又累,几乎带着哭腔地小声说:“三爷,够了……”

    “嗯,该叫什么?”他低声问她,“你说对了就停了……”

    还要猜……锦朝几乎是叹了一声,“夫君……”

    “乖。”他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称赞了一句。“最后一次,夫君可是信守承诺的。”

    等到房中再亮起烛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王妈妈送了热水进来,陈彦允抱起她去净房洗漱。锦朝昏昏沉沉感觉到自己又落在了锦被间,被人揽进怀里,理开她的头发仔细看她。

    她累极了,就这样沉睡过去了。(未完待续)

    ps:好肥章啊,四千字!我放到最大尺度了,大家一定要说是肉,不是肉汤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崔氏

    锦朝正在和王妈妈说话,把江氏留下的嫁妆记入册中。

    江氏留下的嫁妆其实不是很多。

    江氏闺名宛清,原是保定江家的女儿,保定江家世代耕读,出过一任礼部侍郎,江氏的祖父原先是帝师,死后加封了太子太保衔,赐了牌楼。家中虽然富庶,却算不上真的有钱。

    “玉器珠宝类的东西,都放在后罩房西侧。钥匙就由你贴身保管着,另外这些三处铺面、两处田庄可有陪房看着?”锦朝对王妈妈说。

    王妈妈笑着道:“前三夫人有三房陪房,您要是想见,我替您请了他们过来。”

    锦朝皱了皱眉,她作为新夫人,按说他们应该主动过来给她请安才是,这是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啊。前世好像也是如此……不过她前世根本就没管江氏的嫁妆,陈老夫人那时觉得她不稳重,嫁妆都是她亲自管。

    锦朝喝了口水笑道:“劳烦王妈妈了,替我请这几个人过来吧。”

    王妈妈应诺,又道:“前三夫人的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千多两……陪嫁的两处田庄,一处是山地的一千亩,一处是耕地六百亩,都在保定县。三个铺子都是卖香料的,主要是四川的花椒、广西的八角、甘肃的胡椒……每年都有近千两银子的进项。”王妈妈特地说得很慢,“这些账目都很复杂,银两数目也很大,您要是看不明白,我再替您找掌柜过来问话。”

    在她看来,顾锦朝那是小门户出生,没见过这么多银两的买卖。

    嫁妆抬过来的那日,她也去看了。九十担的嫁妆布置得花团锦簇,一般面上的嫁妆给的丰厚。田庄、地产就少了,何况顾家又并不富庶,凑出这么面子上的功夫已经不容易了。

    锦朝有点哭笑不得。她手头如今有近三万两的家当,每月的进项都过千两了。王妈妈还一副她没见过银两的语气说话。实在好玩。王妈妈内宅修炼多年,难免眼界不开阔。前世她后来得知自己的陪嫁,也被吓了一跳。她只能和王妈妈说:“既然如此,那就一并找过来回话吧。”

    王妈妈面上一喜,躬身应诺告退了。

    锦朝成亲已经有小半月了,北直隶进入了盛夏的时节。

    门外刮起大风,吹得木樨堂的参天大树摇晃着,天色很快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西次间顿时暗下来,雨竹立刻去捧了烛火过来点上。

    锦朝坐在罗汉床上,刚拿起给三爷做的斗篷。她昨天才起手,早上刚把斓边做好,结果王妈妈就过来回话了,都没来得及收边。听到外头的风雨声大,心想恐怕不能去陈老夫人那里请安了。锦朝叫过采芙:“跟小厨房的说一声,午膳布置在东次间,做得清淡一些。”

    今天是七月初一,陈三爷沐休在家。她也要跟着吃得清淡点。锦朝口味偏重,和纪吴氏一样。陈三爷则和陈老夫人一样口味清淡,更喜欢蒸煮。这些年他开始礼佛。更是忌口了。

    采芙应诺去了。

    雨竹长高了不少,婴儿肥的脸蛋也削尖了,倒是长出一个明媚的小美人来。捧着烛火仔细地照着锦朝。

    顾锦朝不由得笑她:“放在炕桌上就行了。”

    雨竹笑道:“我凑近些,您看得更清楚。”

    锦朝却望了望外头的大雨,心里有些担忧。陈三爷在前一进的书房里见陈六爷……也不知道书房里有没有伞。他就算从抄手游廊过来,也难免要淋一段雨。

    锦朝把斗篷放进笸箩里,吩咐一旁站着的香榧去找了油纸伞过来。她亲自拿着伞往抄手游廊去,绣渠忙跟在她身后:“夫人,让我来吧!”

    锦朝摆摆手让她回去。她没带伞跟上来,可别淋湿了。

    走过抄手游廊。再经过一片青石小路,就看到厅房了。厅堂外的大树遮住大半的雨。反倒让厅堂显得十分幽静,侧间传来隐隐的说话声,门口守着陈三爷的一个小厮,叫书砚的。见着她忙请了安道:“这么大的雨,夫人怎么过来了……小的去通传一声。”

    锦朝打量了厅堂一眼,正堂布置着六把太师椅,供着香炉,正上方挂着一块‘春和景明’的牌匾……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她上次不还没有吗?

    书砚出来请她进去。

    陈三爷正站在书案后面,身前还站了两个人。陈三爷招手让她过来,柔声问她:“雨下得这么大,你过来做什么?”

    锦朝见他一脸平和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白担心了。解释道:“我怕您这儿没伞。”

    陈三爷却笑起来:“淋一点雨也没什么。”

    她走过来之后才看到陈三爷对面的两个人。一个穿着件竹叶纹杭绸直裰,长得有几分像陈老夫人,但是男生此相却有些阴柔,细眉薄唇,面容干净。打量了她一眼没说话。一个穿着件织金丝团花纹锦袍,长相俊朗,笑容满面。正是陈四爷和陈六爷。

    陈六爷笑眯眯地喊了声:“三嫂嫂。”又多看了她一眼,称赞了一句:“三嫂嫂的发梳得好……”

    陈三爷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低声让她先去里头坐着等。抬起头陈六爷才看到他目光严厉,不由得解释道:“三嫂嫂的丫头好,发梳得好看。”见陈彦允还没说话,他心里发虚,忙涎着脸笑道,“三哥,你知道我嘴上没个把门的……”

    陈三爷才嗯了一声,知道他是无心惯了,张口就来。才说:“那崔氏的事,你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陈六爷喃喃道,“就这么过了呗!反正人都死了……”

    陈彦允笑了笑:“怎么过?怀着你的孩子,一尸两命了?你还想就这么过了?”

    陈六爷又道:“你……你虽然是个尚书,也不能扭自己的弟弟去见官吧!”

    “见官?”陈彦允冷声喝他,“你以为我不会吗!陈家多少年积攒的名声,就让你败坏光了。你现在还敢拿见官来威胁我了,我说一声判你砍头,那就是砍头,你以为知府敢判你个流放?”

    锦朝在里头听到都吓了一跳,她还没见陈彦允这么生气过!

    陈六爷生性风流,任谁都管不住。锦朝记得陈老夫人跟她说过,他去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回来被陈老太爷打得爬都爬不起来,鼻青脸肿地哭着说:“……二哥、三哥喜欢读书,我什么都不喜欢,就这么一个喜好,您看在我是您儿子份上,留儿子一条命吧……”陈老太爷气得把他打个半死,养了三个月才好过来。

    但是等伤好了,陈六爷依旧眠花宿柳。天生多情。

    不过陈三爷说的那个崔氏……锦朝倒是记得。因为这件事最后闹得很大,陈六爷在外面养了外室,好像是个寡妇女儿,陈家上下都反对他纳崔氏为妾,陈六爷也失去了新鲜劲儿,渐渐就不去找崔氏了。崔氏托人给他带信,说怀了他的骨肉要他过去看看。要是他再不过去,她就一头撞死,也免得不干不净活着。

    陈六爷好像还冷笑着说了句:“让她死去,我看谁拦着她!”

    女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他实在看太多了,一点都不新鲜。

    没想到,崔氏真的死了……死得极为凄惨不说,那肚子里四个月的孩子,也跟着母亲去了。

    这事传得很大,陈家声誉难免受损。后来陈六爷只能去寺庙住了半年,算是给那对母子赎罪。

    她继续听着书房里的动静,陈彦允发怒之后,陈六爷就不敢说话了。

    陈四爷才开口道:“三哥,是老六的错……但现在人都没了……”

    陈彦允过了许久才说:“等雨停了,你带他去给崔氏的家人赔罪,备重礼。崔氏是凶死,再从宝相寺请人去做法事超度,别的事等做完了再说。”陈四爷应是,和陈六爷一起出了书房。

    锦朝才从里面出来,陈彦允看着窗扇外的大雨不说话。听到她走过来,叹了口气问她:“刚才你听到了?”

    锦朝点头应了一声。陈三爷才拿起她带过来的油纸伞:“先进午膳吧。”

    陈三爷撑着伞,手臂拦着她的肩怕她淋到雨,青石砖路上满是残枝落叶,锦朝低头就看到他一双皂色靴子,脚步稳重又优雅。等到了游廊上收了伞,锦朝才看到他半侧肩都湿了……

    陈三爷很自然地拉着她往正房走去,她侧望着他高大的身影,突然有种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的感觉。

    她不由说:“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陈三爷不想她理会这些事,摇摇头道:“等他回来再看看……你别管这些。”他生气并不全是是因为陈六爷逼死了崔氏。而是他做错事也就罢了,偏偏一副无赖样子,知道自己的亲人不会置之不理,一点悔过的样子都没人,等着别人帮他善后……也不知道谁惯出的脾气!

    等到了正房,东次间的饭菜已经摆好了,果然都是些清淡的菜色。

    外头雨下得更大了,竟然开始打雷闪电起来。(未完待续)

    ps:作者君抢票去了==所以这章写得很仓促,先上传,我马上改~~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教画

    陈三爷其实也是个信奉言不如行的人,平时话也不多。在她面前还略多说几句。他心情不好,就只沉默着吃饭,时不时给她夹菜。东次间只听得到碗箸的声音,显得很沉寂。

    锦朝听到外头打雷的声音,就笑着跟三爷说:“我小时候很怕打雷,每次雷雨天的时候,就要躲到外祖母的被窝里去,装小耗子咬她的手……把她吓一跳。”

    陈彦允抬起头看她,从没听她提起过小时候的事,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想了想跟她说:“刚成亲那天……你偷偷躲在被子里啃花生,原来小时候就有这个习惯。”他那个时候觉得她可爱极了。

    外头一道闪电突然亮起,又一阵闷雷轰隆隆滚过。

    陈彦允见她低头吃青菜,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咬了好几下才把菜吞下去。不由问她:“你现在还怕打雷吗?”

    锦朝摇摇头:“长大了自然不怕了,怎么了?”

    他嗯了一声说:“随便问问。”

    锦朝却听出他的语气,似乎是觉得有点可惜的样子。

    这有什么可惜的……锦朝不太想得明白。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吃过午膳就停了。陈三爷不再去书房了,就靠在罗汉床上看书。锦朝坐在另一侧,从笸箩里拿出斗篷,她觉得陈三爷靠着罗汉床看书并不舒服,他换了好几次姿势。

    锦朝招手让青蒲凑过来,吩咐了几句。一会儿她去拿了个迎枕过来,请陈三爷垫着。

    陈三爷摆摆手:“我不习惯,不必了。”

    ……不习惯这样看书,那还在这儿陪着她。

    锦朝让青蒲退到一边去,不再说话。

    太阳出来了。光芒照进槅扇里,锦朝抬起头时看到阳光照在陈三爷侧脸上。更显得他鼻梁挺直,垂眸看书的样子十分认真。她看得入神了。陈彦允这样的长相,初看并不惊艳。不像叶限那种色若天人的美。但越看越觉得深邃温和,令人心神平和。陈三爷抬起头时突然对上她的视线。

    他淡淡地笑:“在看什么?”

    锦朝摇摇头呐呐道:“……没什么。”斗篷上竹叶才绣了一片……

    陈三爷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着我,我就不能专心了。”

    他注意到锦朝手里天青色的斗篷,用的是皂色的斓边,绣的是石竹纹。这样的东西应该不是她用的吧。他放下书册走到她身边,笑着道:“寻常闺阁女子的女红,多半精致秀气。你绣的石竹却有几分凌厉……倒有几分意蕴在里面。”

    锦朝也是仿了他的墨竹图。夸来夸去还是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

    陈彦允手指划过竹枝的纹路。“只是竹骨形散,浓淡相称,必要留白。”顿了顿道,“你跟我来。”

    他率先向东梢间去,锦朝的书房布置在那里。

    锦朝让青蒲把东西收起来,跟在陈三爷身后进了东梢间,却见他已经铺了纸,指了指砚台示意替他磨墨。锦朝挽了一截袖子,替他磨起墨来。

    陈三爷选了一只毛笔,先润了水再蘸了墨。他的手骨节分明。握着毛笔十分好看。寥寥几笔,竹干挺拔之姿跃然纸上。锦朝临摹了好久都画不出这样的感觉,不由侧过身去仔细看。

    陈彦允搁下笔跟她说:“从檀山院过去有个竹野堂。是我少时居住的地方,竹野堂的名字还是从杜荀鹤《题弟侄书堂》里来的。我以前喜欢观竹,看多了就能画出其意蕴了。”

    窗竹影摇书案上,野泉声入砚池中。

    锦朝很喜欢这两句诗。

    她拿起毛笔,问陈彦允:“三爷能让我试试吗?”

    陈三爷笑道:“就是要教你的。”他走到一旁替她磨起墨来。

    锦朝依壶画瓢,总觉得差了几分味道。还要劳烦堂堂东阁大学士给自己磨墨……她有点心虚,搁下笔道:“我这方面很愚钝,总是画不好。”

    陈彦允走到她身后,握着她的手道:“算了。我来教你走笔吧。”他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好似把她拢在怀里。她的手由他握着,走笔十分有力。锦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侧目就看到他手腕上的奇楠佛珠串。他的下巴抵在锦朝头上,声音柔和:“笔尖用力,毛笔要微侧,把墨晕染开。”

    他的手很大,将她完全包覆着。锦朝只能集中精神听他说话。

    陈彦允放开她的时候又问:“知道吗?”

    锦朝只是听了个大概,点了点头说:“恐怕还要多练才是。”

    陈彦允就安慰她:“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做不好也是应该的。我小时候字写得不好,每天都要练二十篇小篆,练了三年才端正了些。你有不懂的来问我就是,以夫君的学问应该还是答得上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香榧在外面通传了一声,说是陈老夫人身边竹桃过来了。

    锦朝就回了西次间见竹桃,她长得杏眼桃腮,很是明媚,笑着屈身道:“三夫人安好……吴家大奶奶、二奶奶过来了,让三夫人过去说会儿话,人多热闹。”

    锦朝就和陈三爷说了声,换了身褙子,去了陈老夫人那里。

    还没进门,就听见西次间里一阵喧阗。进去才发现里头已经摆了一张四方卷草纹的桌子,吴家大奶奶、二奶奶正和陈老夫人、王氏一起打马吊。陈老夫人笑着让锦朝坐到她旁边来,说:“你二嫂今儿去宝相寺烧香,正好遇到吴家大奶奶和二奶奶。在宝相寺避了雨回来,正好过来打马吊……”

    说着问她要不要试试,她好起身让她。

    锦朝暗想陈六爷的事,三爷应该是瞒着陈老夫人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打马吊了。

    锦朝笑着摇头:“叶子牌我还能认得几个,马吊就是真不懂了。”

    坐在一旁喝茶的秦氏就笑道:“那弟妹来这边坐,陪我说会儿话。”她身边还坐了刚怀孕月余的孙氏。还有正和小丫头玩翻绳的陈昭。

    陈老夫人又道:“锦朝你再坐一会儿,曦姐儿就该过来了。”说着吩咐绿萝去找绣绷和针线过来,“等她过来了。你先教教她。”

    锦朝知道陈老夫人的好意,陈曦这孩子怕生。又不往她那儿走动。这样下去就一直都亲近不起来。

    孙氏笑着喊了她三婶娘,问起她的事:“我听说婶娘是适安人,适安的桃酥很好吃。”

    秦氏放下茶盏,轻轻咳了声。孙氏却没有意识到,笑眯眯的继续说:“我就喜欢吃糕点,怀了孩子就更想了。婶娘要是喜欢,我那儿还有两个糕点的攒盒,是我母亲从苏州带来的。苏州的点心精致……”

    锦朝不知道孙氏为人这么热情。前世她和这几个侄媳话都没说过。她笑着应下了。

    打完一圈的吴家大奶奶却和陈老夫人说道:“瞧着您家这些媳妇子,孩子一个个添,我们老大、老三的媳妇,肚子动静都没一个!”

    陈老夫人笑眯眯的,儿孙满堂她自然高兴,又指了指锦朝:“……等着她再添一个!”

    吴家二奶奶打量锦朝,笑着说:“三爷的媳妇漂亮,面相上福气又好,生出来的孩子也好。”

    吴家二奶奶不仅嘴巧,还和自己修行的姑母学过相面的本事。

    陈老夫人也是越看锦朝越满意。又跟吴二奶奶说:“前几天我心中郁积,吃不下饭。都是她做了饭菜送来,说是这样的小病不能吃药。要食补。多吃了几日还真是爽快了。”

    锦朝笑了笑:“我也是碰巧了。”

    秦氏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些,她还不知道锦朝给陈老夫人送饭菜的事。

    吴大奶奶又和陈老夫人说起吴家大少爷的事:“大儿媳进门两年了没动静,老大身边通房丫头都是服汤药的,想再等两个月就给老大抬个姨娘。就和老大媳妇说了一声,结果她这两天都哭哭啼啼的,闹得人心烦……”众人就不再提顾锦朝的事了。

    一会儿陈曦由嬷嬷陪着过来请安了。

    陈老夫人和她说了几句,让她过来找锦朝。

    陈曦又乖巧地和锦朝请安,锦朝笑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问她:“曦姐儿原来学过吗?”

    陈曦小声地答道:“安嬷嬷教过我一点。”人仍旧很拘谨。手指绞在一起。

    陈昭却和小丫头玩翻绳玩够了,笑着拉过陈曦的手:“四姐姐。我们去外面玩吧!祖母的院子后面的荷花开了,我们带丫头去摘来摆在屋子里。还可以让嬷嬷蒸荷叶饭!”陈曦一时很动心。摘荷花和荷叶可比学女红好玩多了,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只能小心地看着锦朝。

    锦朝抬头一看,秦氏正在和丫头说话,似乎根本没看到这边。

    陈老夫人让她教陈曦女红,这时候放了陈曦和陈昭去玩,恐怕不太好。但要是不放,难免会让陈曦觉得她严厉刻板。锦朝就柔声跟陈曦说:“学女红也不在于一时,不过你和昭姐儿年纪小,去荷塘玩不安全。我小时候去荷塘边摘莲蓬,还落了水,把服侍我的丫头都吓到了……”

    陈曦不由得问道:“你也喜欢到荷塘边玩?”好像把她当成玩伴一样。

    锦朝笑着点头:“你要是喜欢,我还会做荷叶饭呢,可以用香菇、豌豆、虾仁来做,吃起来很香。”

    陈昭本来还有些不高兴,闻言睁大了眼。陈曦听着都觉得好吃。

    锦朝就找了婆子去荷塘摘了荷叶过来,带两个孩子去小厨房做荷叶饭了。(未完待续)

    ps:最近进度慢了,俺在纠结后面的剧情。。。感谢caf战神亲的和氏璧,么么哒。我欠大家五更了,我都数着~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意外

    蒸好的荷叶饭放在高盏里端过来,分给众女眷们尝。

    吴大奶奶对锦朝的手艺赞不绝口,多吃了好几块,陈老夫人都笑她:“这里头有黏米,小心不消食!”

    锦朝笑着说:“可不只是我的手艺,曦姐儿还帮着剥了豌豆,拌了腊肉丁呢。”

    陈昭就拉着她的袖子,非要她也夸自己:“三婶婶,我也剥了豌豆的!”大家都笑起来。

    陈曦坐在顾锦朝身侧,脸颊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跟着锦朝一起做荷叶饭很好玩,她以前都没这么放松过。母亲总是教导她要谦逊懂礼,而且母亲觉得厨房的事腌臜,也不经常要她碰。就是她进个厨房,婆子们都要守着她,生怕她拿菜刀伤着了,或者身上溅到了油,她们会被母亲责罚。

    她竟然还会唱采莲的小调……

    陈曦觉得锦朝是个十分好玩的人,紧紧贴着她坐。听到别人再夸荷叶饭好吃,她脸上也会露出微笑。

    哄孩子其实挺简单的,你对他们好,她自然感觉得到。锦朝看着陈曦双丫髻上小小的珍珠发箍,突然有种十分怜惜的感觉。陈昭虽然比陈曦小了两岁,却显得活泼得多。陈昭在厨房里,会嚷着要做这个看那个,陈曦则乖乖巧巧站着,让她做什么都不会拒绝。

    好像知道自己没有母亲了,人就迅速成熟起来。变得小心翼翼的。

    锦朝小声和她说:“我那里有一座荷池的围屏,是我原先绣的,你喜欢荷花吗?不如我把那座围屏送给你。”

    陈曦点点头,声音很稚气:“母亲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又说,“我房里有座梅兰菊竹的屏风。都用了好几年了。我只见过绣荷花的围屏,没有见过绣荷池的,上面也有后花园荷池里那样的小亭子吗?”

    锦朝笑着点头:“嗯。有小亭子,还有池塘边的垂柳。”

    陈曦就小小地点了头。很期待荷池的围屏,想了想又说:“那我也送你一张手绢吧,我跟着安嬷嬷学过绣蜻蜓。”

    锦朝心想江氏的教导还是很不错的,至少陈曦小小年纪就十分懂礼。

    一会儿葛氏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她穿着件蓝底白茶的织花褙子,头发只梳了圆髻,戴一对银丁香,样子很憔悴,把陈老夫人都吓了一跳:“老六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戴一对银丁香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陈家苛待庶子媳妇呢!

    葛氏笑了笑:“昨晚睡落枕了,不碍事的。”

    陈老夫人就点了点头:“你身体不好,不要和别人一样睡竹枕、玉枕的。我那里还有去年中秋晒的菊花,你收去做个枕头。”

    葛氏谢过陈老夫人:“您晒来泡茶的东西,媳妇怎么能用来做枕,我那里还有些决明子可以用。”

    锦朝看葛氏眼下一片青黑,心想她应该是知道陈六爷的事了。丈夫养外室也就罢了,还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恐怕她心里也很难受。而且她这样唯唯诺诺的性子。遇到事谁也不说,几个妯娌也和她不亲热,心里更是要抑郁。也就是陈老夫人平日还多爱惜着她。

    陈六爷在外面眠花宿柳。她自然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所以后来,才会落得那样的境地。

    锦朝招了葛氏过来坐,递给她一碟窝丝糖:“……是刚才母亲拿来给两个姐儿吃的,我尝了一块,入口化渣,甜而不腻。你也试试?”她记得葛氏喜欢吃甜食。

    葛氏看了顾锦朝一眼,才喃喃了一句谢谢,捡了一块窝丝糖放进嘴巴里。

    秦氏则低声和葛氏说:“六弟妹再不讲究,母亲这里还有吴家大奶奶和二奶奶在。也不该戴素银的丁香过来……幸好母亲没有说什么。这些你可以注意着。”

    葛氏点点头:“二嫂说的好,是我不好……”嘴巴里还含着窝丝糖。声音却哽咽了起来,眼眶迅速红了。秦氏都被她吓了一跳。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葛氏再怎么介意也不会哭起来吧!

    葛氏却控制不住,拿袖子擦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把打牌的几个人都惊到了,陈老夫人忙叫了葛氏过去:“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受委屈了?要是真受了委屈,就跟娘说一声……”向站着的王氏使了个眼神。王氏忙请吴家两位夫人去稍间里喝茶。

    葛氏却哭得话都说不上来,几人忙扶着她坐在罗汉床上,陈老夫人的声音严厉了许多:“是不是老六又做什么混蛋事了,崔氏的事我还没有责骂他!你老实跟我说,你要是不说,我找他过来问话。”

    葛氏拉着陈老夫人的袖子摇头:“母亲……不是……您别找他过来!”

    陈老夫人见她不肯说,就吩咐身边的绿萝:“现在就去找六爷过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葛氏这才慌了起来,拉住了绿萝,小声哽咽着:“实在是家丑,六爷叮嘱过不能让您知道的。也是那崔氏的事,四爷已经和六爷处理完回来了……”

    锦朝叹了口气。

    陈老夫人声音更冷:“要老四陪着他过去?那东西又出什么事了,闹着要抬姨娘不成?”

    葛氏顿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陈老夫人却不再管她,径直问葛氏身边的丫头紫荷:“你来说清楚。你要是也不肯说,我立刻卖你到山沟里去。”

    紫荷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断断续续把事情说清楚了。

    一时间众人都惊住了,陈老夫人更是气得手抖,“……他把人逼死了,一尸两命?你们瞒着我这老婆子……要等到流言传到我耳朵里,我才能知道吗?”指了绿萝说,“现在就去把他给我找过来!”

    陈六爷很快就被找过来了,他刚从崔家人那里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陈老夫人让他随着自己去里屋说话,他满脸笑容:“母亲。您也让儿子歇口气不是!”看着陈老夫人紧绷的脸色没有丝毫放松,他不由得回头看了葛氏一眼,葛氏还在哭。

    女眷们留在西次间里。锦朝安慰了葛氏几句:“六弟妹,这事也不是怪你的。你可别再哭了。惹得怜惜你的人心痛,却也没有什么作用不是。”

    葛氏点了点头,接过锦朝递过来的汗巾:“让三嫂看我笑话了,我就是经不住事的……”

    正是这时候,陈玄青和陈玄新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了,陈玄青回来这几日,一直在指点陈玄新功课。本想着陪陈老夫人进晚膳的,却见次间里众人神色凝重。独独看不到陈老夫人的身影。而顾锦朝柔和和葛氏说话,葛氏眼眶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他一一向长辈请安,等到顾锦朝的时候,却顿了一下才道:“母亲安好。”

    锦朝淡淡地点了头,并不想多理会他。

    秦氏让他过去,低声跟他说:“你祖母在里面和你六叔说话。”

    陈玄青皱了皱眉,六婶母在哭,六叔却在里面被祖母责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他问了句:“那是否派人去叫了我父亲过来?”

    秦氏点头:“你母亲刚才已经派人去了。”

    陈玄青下意识向顾锦朝的方向瞥了一眼。却看到陈曦就坐在她身边,正小声和她说话。

    顾锦朝侧耳听得很认真。对陈曦的样子很柔和。陈曦很少孩子气地对着别人耳语,那她应该没恶待陈曦吧……他念头刚闪过,突然听到里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隐隐还有陈老夫人的怒斥。

    陈玄新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却什么都看不到。

    服侍的小丫头给两人端了热茶上来。陈玄青并不想喝,随手放在了高几上。

    里屋的门终于打开,陈六爷从里面出来时垂头丧气。陈老夫人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非要他去宝相寺住半年,为死的崔氏母子诵经祈福。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得……他抬头看到葛氏,那是那张哭哭啼啼的脸。他这几日所受的憋屈、烦闷都化作一股怒火,两步上前问就她:“是不是你给母亲说了?”

    葛氏被他吓了一跳,忙道:“六爷。我没……”

    陈六爷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上次我和崔氏,不也是你到母亲面前哭诉吗!要不是你跟母亲说了。我能这样对崔氏?她也不会去死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装可怜给谁看!”

    葛氏站起来。小声地说:“六爷,这……这事怎么能怪我……我,我要是知道崔氏有孕……”

    陈六爷听到她反驳。心里怒气更盛,“那你就要跟母亲说,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能乱说,你就想传得大家都知道,看我的笑话!你跟我回去,好好给我说清楚……”扬手就想抓葛氏过来,却哐的一声把高几上的茶撞翻了。

    陈曦就坐在高几旁边……锦朝来不及多想,忙一把搂她过去,高几一斜,滚烫还冒热气的茶就全泼在她手臂和肩背上。

    陈曦什么都没意识到,被放开的时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秦氏忙把陈曦抱过去安慰她‘别哭’,又检查她是不是哪里被烫着了。王氏拉住锦朝的手问:“三嫂,烫着没?”锦朝摇头称无碍。陈六爷则又惊又悔,谁把一杯滚烫的热茶放在高几上!还烫着新进门的三嫂了,他忙给锦朝道歉,一时间次间里十分混乱。

    那杯茶……是他顺手放的。但他不是故意的。陈玄青想到刚才顾锦朝护住陈曦的动作,握紧了手欲言又止。(未完待续)

    ps:最近都很卡文==过渡期大家理解下,感谢~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询问

    外头动静太大,陈老夫人也被绿萝扶着走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陈六爷陈彦江嗫嚅着说:“母亲,是我不好,不小心烫着三嫂了……我,我也不知道谁把茶放在高几上了!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

    陈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忙走到锦朝身边:“老三媳妇,可烫得要紧?”

    锦朝摇摇头,烫伤处火辣辣的,却没有很疼。“也不是滚开的水,您别担心。”

    秦氏拍着陈曦的背,跟陈老夫人说:“……刚是是六爷和六弟妹争执,无意间撞了高几。正好三弟妹和曦姐儿正坐在旁边,三弟妹被烫了不说,曦姐儿也被吓哭了。”

    葛氏满脸愧疚,这事怎么说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娘,这事也要怪我,我不该和六爷起口角……”

    陈彦江站在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老夫人却拿起拐杖狠狠打在陈彦江身上:“什么东西!你三嫂要是烫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办!”

    她又让锦朝跟着她进了里屋,脱了衣物看伤势,果然是烫红了一大片,却并没有很严重。丫头寻了一盒药膏过来替锦朝敷上,再拿了一件陈老夫人的褙子暂时换上。

    王氏跟陈老夫人说:“本来坐在高几旁边的是曦姐儿,多亏三嫂挡下来了……三嫂本来可以避开的。”

    秦氏刚才并没有说这事。陈老夫人柔声问锦朝:“是你挡下来的?”

    锦朝其实也没有仔细想,下意识就把陈曦揽过去了。可能只是她本能的反应吧,毕竟陈曦那么小,要真是被烫了,伤势肯定比她严重。锦朝就说:“这也没什么,我是她母亲。自然要护着她的。”

    陈老夫人爱惜地抚了抚她的手,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出去片刻,陈三爷就过来了。

    陈老夫人把事情经过给陈三爷说了一遍。他脸色骤的阴沉下来,陈彦江不由得心里一沉。三哥这样的人。别看平时好说话,要是真的生气起来,那可是不得了的。

    本来他就犯错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陈彦允没理会陈彦江,先走到锦朝身边低声问她:“烫得严重吗?”

    锦朝摇头说无事:“也不是滚烫的水……”

    她是想息事宁人……陈彦允点了点头说,“你先回去歇息着,等我回来再看看。”吩咐青蒲送她先回木樨堂。又让陈老夫人等几个女眷先避去次间里。

    他冷冷地看了陈彦江一眼,声音清晰缓慢:“怎么烫着她的。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陈彦江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那杯茶怎么会在高几上面,我是真不知道。我、这些天也是把我气糊涂了,三哥,是我该死!”他小心地抬头,发现陈彦允仍旧沉默不语,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不由得背脊发寒。忙伸手打了自己两巴掌,“我该打!三哥,你怎么罚我都行……”

    陈二爷远在陕西,长兄如父。府中但凡涉及大事都是陈三爷拿主意。是他在当家。

    陈彦允问他:“母亲怎么说?”

    陈彦江飞快答道:“让我到宝相寺住半年,为崔氏和……那孩子念经……”

    陈彦允道:“今天下午我让江严去了一趟崔家,说你许了崔家五十亩田。把崔氏的事平下来。那田产是从哪儿来的?”

    三哥果然派人跟了他!陈彦江也不敢隐瞒:“是我私房的银子置办的,您上次让我和郑国公的侄儿做生意,赚了几千两银子下来……”

    陈彦允神色微松:“你要是不这么混账,我也不想重罚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知轻重……父亲要还在世,肯定要打断你的腿。”他作为兄长,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动手打他,“从今晚开始,你罚跪五日祠堂,好好把心静下来。再搬去宝相寺住一年。宝相寺有我常住的一个院子,有武僧护卫。日常都参照修士来。不能饮酒食肉,更不能沾染女色。我会派人跟着你的。”

    别的都好说,不近女色……那还不如杀了他!而且他自己去宝相寺,和三哥的人送他过去简直是两码事,他自己还能钻空子,要是三哥那群侍卫守着他,恐怕真是要过和尚的日子了!

    陈彦江有些不甘心:“三哥,你也不能……”

    陈彦允道:“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一辈子在那当和尚。”

    陈彦江顿时噤声了。

    陈彦允顿了顿,又说:“那杯茶是谁放在那里的,实在好说。屋子里没有人添水,茶就是新沏的……谁最后进来的?”

    站在旁的陈玄青嘴唇微动,他向来厌恶顾锦朝,但就是再怎么讨厌和疑心顾锦朝,他也不会这样去害她。不过是个过失……何况她还为陈曦挡了一下,要是曦姐儿被烫着了,他恐怕更要千百倍的自责。

    就算顾锦朝以前有千般不对,现在是他无意伤了她。

    “父亲,这是我的错。丫头沏了茶上来,我不想喝就搁在高几上……”他低声说。

    陈彦允走到他面前。

    父亲比他高了半个头,沉默的时候更显得严厉。陈玄青熟知父亲,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越是生气,他就越不会说话……

    父亲在陈玄青心里的地位很特殊,他是祖父、祖母带大的,和陈彦允父子之情并不深。但是周围的环境一向是让他耳濡目染的,小时候母亲也常教导他,做人做事都要像父亲一样。待人有礼,学识渊博,他心里很敬重父亲,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达到他的成就。

    父亲就这么看重顾锦朝吗?他想续弦谁不能娶,非娶了顾锦朝……

    “刚才为何不说?”陈三爷问他。

    陈玄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苦笑一声:“是儿子考量不周到。”

    陈彦允看了陈玄青很久,才说:“既然是无心就罢了,你明日自己去赔礼道歉,她好歹也是你母亲。”

    陈玄青应诺。

    这一番问下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下午荷叶饭吃多了,现在倒是没什么胃口了。锦朝仅喝了一碗绿豆粥,梳洗后换了身衣裳。青蒲看了她的伤势,很是疼惜:“夫人这伤恐怕要好几日才能消肿了。幸好没有烫起水泡。”

    “无碍就好。”她穿好衣裳,说,“还是让小厨房备下晚膳,三爷恐怕还没有吃……”

    正说着,屋外已经有小丫头通禀,说陈三爷回来了。

    青蒲退下去传话,陈彦允走进来之后就吩咐丫头放了幔帐,锦朝一时愣住。他叹了口气:“我是想看看你的伤。”

    锦朝摇摇头:“真的伤得不重……”

    他走到她面前,挥手让服侍的丫头退下去。不容拒绝地解开她褙子的系带。

    “三爷……您还没有吃晚膳……”锦朝抓住他的手。

    他沉默了一下,不理会她的拒绝,脱去她的褙子、中衣……鹅黄绣并蒂莲的潞绸肚兜,露出一片白皙的肩背。他把她的手轻轻扣在背后,仔细凝视着她的伤处。

    顾锦朝低垂着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屋子里刚点了烛火,照着他沉默的侧脸,没有丝毫笑容。

    她心里突然一跳。

    “怎么会不痛呢,都红成这样了”他低声说。不等她说什么。陈彦允就问,“药膏在哪里?”

    陈彦允替她抹了药膏,问她吃过晚膳没有。她点了头。陈彦允就打横抱起她走向内室,把她放在床上盖了锦被,像照顾孩子一样掖了被角。柔声说了句:“你先睡,我等一会儿过来。”

    锦朝心想她伤的是肩背,又不是脚,还是能自己走的……

    不过她也确实累了,沾着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夜里顾锦朝是被疼醒的,不过不是背疼……

    小腹一抽一抽的疼,身下濡湿……不是吧。这个时候!锦朝闭着眼算了一下,她的小日子好像真是这个时候。她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肯定要起来处理的。

    顾锦朝侧头看了一眼,陈三爷睡得正沉。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这样的事情,还是别惊动他吧。

    顾锦朝小心挪开他的手,喊了在西次间值房的采芙。

    陈彦允睡得不沉,她一出声他就醒了,但见她不想吵醒自己,便也没动。等她的丫头扶着她去了净房,他睁开眼睛看着承尘,听着净房里的动静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换了干净的亵裤整理好,绣渠又给她端了一碗红糖桂圆姜汤给她喝下。锦朝复躺下后,见陈彦允依旧闭着眼睛,小小地松了口气。

    身上两处都疼,锦朝有些睡不着,身子蜷缩着盯着床边放的落地灯罩。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转过身子对着陈彦允的方向,再一会儿又侧过来。

    身后却伸过一只大手揽她过去,顾锦朝浑身一僵:“三爷?”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揽过她的大手却温柔地替她揉着小腹,疼痛果然有所缓解。

    恐怕是刚才就把他吵醒了,锦朝低声说了句谢谢,身体渐渐柔软下来。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觉得陈三爷可能有点不高兴,他今天也应该心情不好吧。陈六爷做了这样的事,还浑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他以前对自己也从来没有不理会过……

    “顾锦朝。”他突然叫了她一声。

    顾锦朝睁开眼,从来没有听到三爷这样叫她。

    “下次疼,记得跟我说。”三爷的声音淡淡的。

    “嗯。”她应了一声后闭上眼睛,只觉得心里一阵柔和。

    过了好久,她的手却轻轻覆上他的。

    陈彦允身子一僵,半晌再看她,却发现她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道歉

    小日子到了,顾锦朝就不太爱动弹了,早上去陈老夫人那里请安回来,就坐在罗汉床上绣给三爷做的斗篷。绣渠打帘进来,跟她说三位姨娘过来了。

    三位姨娘进来都携了贴身丫头,次第给她请了安。

    薛姨娘躬身笑道:“昨晚来给夫人请安,三爷说您已经睡下了。妾身就想着今儿早来补上。”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给几位姨娘坐下,陆姨娘身后的丫头提了一个红漆的食盒,她接过后打开,从里面端了一个紫砂盅放在炕桌上,“三爷说夫人身体不适,妾身就熬了虫草老鸭汤,夫人尝个咸淡。”

    青蒲上来盛了一碗给锦朝,锦朝不爱喝补汤,尝了一口就放到一边。

    等她抬起头,却看到陆姨娘的神情很是惶恐。

    锦朝才说:“陆姨娘有心了,先坐下吧。”陆姨娘神色一松,屈身坐下。

    锦朝心想着,她给三位姨娘定下初一、十五定省的规矩,本来是不想麻烦。现在一到时候,她们却争先恐后献殷勤,无非是怕不被她看重罢了。几个身份不高的姨娘,是死是活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薛姨娘看了一眼她绣的斗篷,又笑道:“夫人女红真是好,样子栩栩如生的。妾身自觉得在几个姐妹里还是绣艺出挑的,一看还真是远不如夫人。”顾锦朝嫁到陈家小半月,从来是气定神闲没有理会过她们,好似根本没她们这几个人。这倒让薛姨娘心里不安。年纪这么小……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想来不是一般人。

    讨好一些总是没错的,她已经人老珠黄,不靠着夫人还能靠谁。

    余娴音一直没有说话,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绣石斛兰的褙子。肌肤莹白无暇。闻言才道:“夫人应该是做给三爷的吧,颜色花样都是男子用的。果然做得十分好看……”

    这话有点不符合她的身份,她说完后见没人搭话。心里也是一紧,又补充道:“妾身要是有夫人手艺万分之一都好。”

    说完又觉得更不是什么好话。只好喝茶不再开口。

    顾锦朝倒是不在意,余娴音前世就不怎么会说话。不知道的总觉得她心胸狭隘,不过是她不长心而已。

    锦朝想了想说:“羡鱼阁路远,几位姨娘往来不容易。要是有什么缺的,可要派人来和我说,平日若是无事,就多做些针线活计。我上次去羡鱼阁,看薛姨娘的屏风绣得好……”给她们找了事做。也免得在羡鱼阁里过得无聊,生出许多事端来。

    薛姨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一会儿采芙端了桂圆红糖水进来,薛姨娘接过后服侍她喝了。

    等三位姨娘退下了,王妈妈才屈身道:“夫人,您大可不必对她们和颜悦色的,姨娘就是要拿捏的。前夫人在的时候,姨娘们还有轮流来服侍,一站就是半天……”

    锦朝看了王妈妈一眼,说道:“我喜欢亲近的人伺候,拿捏倒是无所谓。别惹得自己不痛快就好。”

    王妈妈笑笑,“自然是以夫人的喜好为重。昨夜……夫人似乎是小日子来了?”

    顾锦朝不说话,低头喝茶。

    王妈妈继续道:“三老爷原先为太老爷守孝三年。又为前夫人守了两年。一直没有通房……现在夫人在小日子里伺候,难免会不周到,您不然也安排个通房。”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奴婢看余姨娘还不曾伺候过……”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站的几个丫头未免不自在起来。

    顾锦朝一怔,突然想到陈三爷昨夜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他对自己这样的好……一般男子除了姨娘,自然还有通房,不然伺候着不方便。陈三爷不是重女色的人。他前世一个人住,清心寡欲的连女色都不近。也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姨娘、通房之类的话……他会怎么想呢?

    王妈妈提起通房的事,恐怕也是怕她再这样下去。会早早的有孕,对江氏留下的孩子不善。顾锦朝淡淡地道:“这事自然不用你操心,上次说让管理田庄、铺面的陪房过来回话,人你可找过来了?”

    王妈妈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已经派人去传过话了,想必再有两日就过来了。”

    想到陈三爷会对另一个女子这样好,她心里也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心想果然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女子善妒是犯了七出之罪,这事不能她拒绝,应该问三爷的意思。

    不过一会儿,陈曦就由她的丫头秋棠陪着过来了。

    秋棠十四岁,人长得很秀气,穿了件蓝紫色的比甲,小心地护在陈曦身后,屈身给顾锦朝请了安。

    王妈妈看到陈曦却很高兴,喊了声:“四小姐!”

    陈曦却几步上前,睁大眼睛小声道:“母亲……你昨天要不要紧?”

    锦朝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想着这大热的天她过来,难免会热着了。又让青蒲去端冰镇的甘蔗汁过来,笑着摇摇头:“我不要紧。”

    陈曦松了口气,跟她说:“祖母说,要我谢谢你。”她人还小,并不太懂这些事,想了想,从袖子里掏了张帕子出来,“……这条手绢是我前几天绣的,送给你。”

    上面绣了一只红色的蜻蜓,眼睛绣得很大,和陈曦有点像。

    锦朝笑着摸她的头,“嗯,我们曦姐儿绣得真好看。”她当然不会用挑剔的眼光来看孩子的东西。

    陈曦就高兴起来,小小地笑:“那我多绣几条给你。”

    青蒲端了甘蔗汁过来,陈曦小口小口地喝,眼睛却不住的四处看。

    锦朝想起她说的那架荷池的围屏,就吩咐了婆子去库房里抬出来,陈曦从罗汉床上下来,围着围屏转了好几圈,看得目不转睛的。还指着荷花跟她说:“安嬷嬷就绣不出这么好看的荷花,跟真长在荷池里的花一样……这真是您绣的吗?”

    锦朝点点头,笑着跟她说:“下午我就叫人给你抬过去,好不好?”

    陈曦嗯了一声,走过来却有些不好意思:“……我能跟您学吗?”

    ……

    锦朝让人搬了大绷放到院子的树荫下,丫头又搬了长几、笸箩、绣墩出来。锦朝学的是苏绣和蜀绣,丝线按色编在绣架上,十分漂亮。

    “荷花用套针绣花瓣,枝干用斜缠针……”锦朝让陈曦搬了杌子坐在她身边,她先绣给她看。

    丫头过来禀报,说七少爷过来了。

    顾锦朝皱了皱眉,他过来做什么?

    陈曦却很高兴,直起身子张望:“七哥过来了吗?”

    锦朝让香叶请陈玄青到花厅说话,上了杯香片。

    陈玄青穿着件云纹直裰,身姿挺拔,面容如画清秀。陈曦拉着他的手:“七哥,母亲在教我女红呢……她绣得可漂亮了,还有荷池的围屏。”

    陈玄青被幼妹拉着手,有些无奈。他刚从院子过来,已经看到摆在院子里的大绷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淡粉荷花,似有微风吹动,莲叶新嫩。

    她的绣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送他香囊的时候,不是还十分拙劣吗?

    青蒲带了陈曦去次间吃新做的豌豆黄。

    等回到花厅,顾锦朝请他坐下的时候,陈玄青却沉默了一下。

    “我来跟你道歉……”他淡淡地说,“那杯茶是我放在高几上的。”

    顾锦朝笑了笑,“高几旁边坐着曦姐儿,你就是想伤我,估计也不会连累曦姐儿。”不过是无心之举而已,她也不想和陈玄青计较。

    “我……没有想伤你。”陈玄青看也不看她,目光落在亭子外种的女贞上。

    顾锦朝想起他前世站在自己面前,低头看着她,目光冰冷漠然。她当时不知道,一贯温和的人狠心起来,竟然可以狠成这个样子。什么怜香惜玉,他是把自己当成了毒蝎,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我知道了,要是七少爷无事,我就先离开了。”别人对她没有好脸,她又何必热情,顾锦朝点点头,起身朝次间里去。

    陈玄青无数次这么无视她,不过他是第一次看到顾锦朝这么对她。

    陈玄青抿了抿唇,走到次间外听到陈曦小声和顾锦朝说话的声音。他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顾锦朝对陈曦真的很好。

    那就好,陈玄青松了口气。左手纳入袖中,她咬的那处留下疤痕,每次看到自己的左手,陈玄青都十分不自在。怎么会有女子这么不知礼数呢……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改变这么大?顾锦朝是真的不喜欢他了,陈玄青也多少能够感觉到,一向巴着自己追着自己讨好自己的人变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晚膳时,锦朝携了陈曦一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要请她喝冰镇的梅子汤,顾锦朝笑着拒绝,小声解释她是小日子到了。陈老夫人有些失望,让她坐下吃了晚饭,却也没有提过什么通房姨娘的事。

    等顾锦朝回来之后,陈彦允刚换了官服,穿了件藏青色的直裰。

    “在母亲那里吃过了?”陈彦允问她。

    锦朝让丫头把晚膳布置在西次间炕桌上,接了碗为他盛汤:“吃过了。”

    陈彦允笑了笑:“嗯,别饿着自己就好。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红枣乌鸡汤,一会儿你当夜宵喝吧。”

    又要喝补汤……锦朝只好点点头,“我还有一件事要问您。”

    陈彦允心情不错,嗯了一声,“要问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玄越

    青蒲捧了杯君山银针上来,锦朝亲自接过放在他手边,斟酌了片刻道:“三爷如今在妾身这里常住,身边要不要添个伺候的人?如今妾身伺候不方便,也不知道几位姨娘您怎么打算……”

    陈彦允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低头喝了口茶。

    他什么都没说,表情都没变,锦朝却觉得心里紧绷起来。

    如前世一般,她还是摸不清这个人在想什么。她本来觉得,知道陈彦允不会害她就够了,但是两人是要相处一生的,自然也该心意相通。陈三爷这样强势的人是习惯了掌控,习惯拿行动来说话的。若不是必要,也不会做过多的解释,觉得自己做了别人就会看。

    顾锦朝心里苦笑,她自己又何不是有自己的心思,未完全向他袒露呢。

    她应该还是有些防备吧,不敢交心而已。

    “这话……是你想的?”陈三爷看也没看她,淡淡地问了句。

    锦朝就回答到:“上午三位姨娘来请安,王妈妈提了一句,余姨娘似乎还没有伺候过您。”

    陈三爷点点头:“江氏的陪嫁婆子,如今在管你房里的事吗?你的陪嫁婆子呢?”

    他为什么问起这个?顾锦朝有点拿不准,要是可以,她也不想用王妈妈,但王妈妈是江氏的陪房,也是陈老夫人亲自吩咐过给她用的。她要是立刻夺了王妈妈管事的权力,难免会让人垢语。何况王妈妈对江氏的陪嫁十分了解,换个人来反而会摸不着头脑了。

    “妾身还有个陪嫁的婆子,只是帮着妾身管嫁妆,府里的事务还没有完全熟悉。”

    顾锦朝说的是佟妈妈,佟妈妈如今在帮她管田庄的事。正是要收玉蜀黍和花生的时候,她忙得不可开交。府中的事务也一直没有上手,安排各房日常嚼用的事是她亲自管。有时候管不过来,王妈妈就要协助她。就常往她这儿走动。

    陈三爷点头说:“既然你陪嫁的婆子还不熟家中的事,我再让母亲给你安排一个吧。”

    那通房的事怎么办?

    顾锦朝看着他平和从容的眉眼,心里不自觉酸涩。

    她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陈三爷迁居前院之后,两人也不常见着。陈老夫人说了她两句,以为是两人不和睦。顾锦朝回来就挑了两个自己陪嫁的漂亮丫头送过去,她甚至没再过问后来的事。后来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

    前世她就十分狠得下心,因为心里无所谓。

    陈彦允开始吃饭,碗箸之间听不到多余的声音。顾锦朝站在他身边越来越觉得僵硬。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等丫头再端菜进来的时候,她拿了一副筷子,亲自给他布菜。

    陈彦允也没有说什么,等吃完了饭,吩咐丫头把菜都撤下去,关上了门。

    他站起身看着顾锦朝,表情平静无波。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顾锦朝,你总是让我生气。”

    她怎么让他生气了……这事本就不该她来拿主意。

    每次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这样无辜又沉默的表情。

    陈彦允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要是我说我要个通房,你是不是明日就把人给我找好了。或者等我回来,已经把余姨娘送到我床上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目光却十分犀利。顾锦朝不敢直视这双眼,低声道:“您要是说了,我就做。”

    “那你心里愿意吗?”

    她愿不愿意……要紧吗?

    顾锦朝不说话。过了片刻,陈三爷放开她,语气很淡漠:“今天在内阁拟了一上午的折子,我也累了。先歇息吧。”他起身径直去了净房。

    顾锦朝感觉到陈三爷对此事很不高兴,她默默的反思自己哪句话没说对。想了一会儿觉得都没有问题,要真是哪里错了,就是她表现得太大度了。

    她这样得态度。会让陈三爷不高兴吗?

    但凡男子,不该都喜欢自己的妻子大度些。不理会自己一些眠花宿柳的事吗?

    顾锦朝过了会儿叫了采芙进来伺候她梳洗,拆了头饰梳了小攥。换了件碧色素缎的褙子。用茉莉花汁泡水洗了脸,再抹了香膏,她躺到床上去。

    陈三爷自然不是一般的男子,他要是重女色,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还会少吗。凭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侍妾没有。也许她真是错了,顾锦朝闭上眼觉得睡意渐浓……

    陈三爷从净房里出来,揭了薄衾躺在她身边。顾锦朝立刻清醒了,她闭着眼睛听了好久,直到听到陈三爷平稳的呼吸传来,才侧过头看他。朝堂里的事太累,他应该真是睡着了。

    他睡着了,顾锦朝反而胆子大了。她支起手肘看了他一会儿,浓而弯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俊朗而儒雅的轮廓。她复躺回去,心事重重。

    第二日去给陈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陈老夫人就叫了一个婆子过来给她看。

    “老三今晨走的时候特地说过,让我多拨一个婆子给你使唤。这是孙妈妈,原是在针线局做事的婆子,她的儿子就在保定的田庄里做庄头,在陈家伺候了十多年。”陈老夫人跟她说。

    孙妈妈穿了件深蓝色的棉布褙子,头上戴了一只素银簪子,样子很是朴素。笑着向她屈身行礼,“奴婢孙氏,向三夫人请安。”

    锦朝谢过陈老夫人,“难得您这么快找了人出来。”不知道陈三爷有没有把情况说清楚,顾锦朝又说:“我陪嫁的婆子正忙着田庄上的事,府里面仅是王妈妈顾不太过来,母亲费心了。”

    陈老夫人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而已,你二嫂那里也是有三个管事婆子的。有时候到了春秋对账,忙不过来,还要到我这里来借人使唤。”

    一会儿二房过来请安,沈氏抱了四岁大的长孙献哥儿、庄氏牵着三岁的筝哥儿过来。两个孩子都嫩生嫩气地喊陈曦和陈昭四姑姑、五姑姑。沈氏和庄氏把两个孩子放在罗汉床上,剥炕桌盘中的糖炒栗子喂孩子吃。

    孙氏看着两位嫂嫂的孩子,不由得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也不知能不能再给祖母添个曾孙……”

    陈老夫人看着孩子玩乐。笑得很慈祥:“我倒是希望你再添个曾孙女,给献哥儿、筝哥儿添堂妹。”

    献哥儿要懂事一些。闻言睁大眼睛道:“献哥儿要妹妹!”

    秦氏就笑道:“那母亲说不定能偿愿呢,宜香肚子圆圆的。”她倒是无所谓孙氏生男生女,反正她已经有两个孙子了,在陈家的地位无比稳固。想想反倒是觉得孙氏生女好,免得她张狂了。

    孙氏自然高兴不起来,手里端的牛乳炖鸽汤滋味也不好了。却转而笑着和顾锦朝说话:“说不定三婶今年就要给祖母添个孙女呢……”说完觉得这话不太好,心里一紧,又忙补充道。“添个孙子也好。”

    陈三爷怎么看重顾锦朝,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在陈家的地位很超然,她们这些媳妇子不仅要看秦氏的脸色,讨好顾锦朝也很重要,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孙氏觉得手心汗津津的。

    陈老夫人就微笑着和顾锦朝说:“你生孙子孙女都好,我都喜欢。”

    顾锦朝自然不介意这样的话,但想到昨夜和陈三爷的疏远,就只是笑了笑。

    一会儿四房、六房过来了。

    葛氏显得很疲倦,但神情轻松了许多。陈老夫人问她陈六爷跪祠堂的事,叹了口气:“……不求他有什么出息。至少像他四哥一样安分守己就好。”

    葛氏道:“妾身昨夜去看过,六爷跪着跪着就睡着了。地上凉得很,不一会儿就醒了。靠着柱子打瞌睡……倒是不敢起来。”

    顾锦朝看着葛氏,心想她对陈六爷还真是情深意重,也不知道在祠堂守了多久。她笑着跟葛氏说:“六爷以后去宝相寺住了,六弟妹一个人无聊,就道我那里走动吧。”

    葛氏露出一个笑容:“就是怕扰了三嫂安静。”她心里却舒了口气,以后陈六爷有陈三爷的人看着,就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真是羡慕其他几个嫂嫂,至少在陈家都是说得上话的。

    陈老夫人很满意:“你性子太静了,就该多走动。”又侧身和秦氏说话。“六房的事你要多照应一些,你六弟妹压不住人。要是以后有丫头张狂,你尽管处置了。”

    秦氏笑着应诺。

    顾锦朝有些诧异。她竟然不知道,六房的事都是秦氏在管。

    难怪葛氏如此懦弱了。

    屋子里正热闹着,顾锦朝低头喝茶,抬头却撇见一个男孩,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身后似乎有人推搡了一下,他才踉跄着跌进来。

    顾锦朝发现在座的陈老夫人、秦氏、王氏都皱起眉来,那孩子从地上爬起来后有些无措,身上穿着件半旧不新的短卦,吸着一条青鼻涕。他身后才出现一个嬷嬷,忙拿出手绢给他擦了鼻涕,拉着他到陈老夫人面前请安,笑着说:“九少爷跑得太快,奴婢都跟不上……给老夫人请安了。”

    陈老夫人皱了皱眉:“大热天的,他怎么感风寒了?”

    那嬷嬷人长得胖,一对吊梢眉,笑呵呵地解释道:“九少爷晚上睡觉踢了被子……是奴婢照顾不周。”

    秦氏站起来道:“那媳妇回去就请大夫来看。”

    陈老夫人才点点头,那孩子呆呆地看了周围一眼,在罗汉床上坐着的都是衣着光鲜的陈家孙辈、曾孙辈。吃的是糖炒栗子,他扯了扯嬷嬷的袖子,小声地道:“栗子……”

    秦氏立刻道:“含真,快给九少爷兜一把栗子。”她的贴身丫头含真福身,抓了栗子给那嬷嬷,嬷嬷又笑了笑,立刻领着这孩子退下了。

    顾锦朝有些发愣,过了会儿才低声问王氏:“那孩子是……九少爷陈玄越?”

    日后平定蒙古大乱,战功赫赫的左都督、甘肃总兵陈玄越?(未完待续)

    ps:听说有同学明天要考研,早点写了。另外感谢文字奴隶亲的三个和氏璧,第一个盟主啊,亲个~~我欠大家八更,我都数着!

第二百二十章 回话

    王氏笑了笑:“是咱们九少爷,他不常出来走动,难怪三嫂不认得。”

    前世她嫁到陈家五年,锦朝只是偶尔在筵席上见到这个孩子,却从来没有留意过。

    等到她再见陈玄越的时候,他已经是鼎鼎大名的都督府左都督了。那是回保定祭祖的时候,他由大批亲兵围拥着,人沉稳而凌厉,当日还是陈玄青接了他,兄弟二人进了祠堂说话。外面戒备森严,她连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地望着站在祠堂外等兄长出来的陈玄麟。

    ……她还记得那年是万历十五年,她刚从偏院里挪出来两年。

    锦朝听伺候的下人们闲话过,说这位九少爷原来是个痴呆儿,后来随着赵总兵去了陕西,竟然把痴呆之症给治好了。赵总兵顾念陈二爷的情谊,对陈玄越多有照顾,后来陈玄越一步步做到都督同知。又在蒙古大乱的时候挂帅平定叛乱,进官为左都督,无限风光。

    王氏小声道:“他是二爷通房所出,小时候发过高烧,后来脑子就不好使了。一直寄养在二嫂名下,母亲觉得这孩子可怜,曾经想要过来自己养,结果这孩子十分不好管教。这也就罢了……原来母亲房里供的不是金佛,而是一尊和田玉佛,这孩子调皮把玉佛摔碎了,母亲才没了继续养他的心思。这不,现在就二嫂偶尔管管他,养了一声小家子气,糖炒栗子也要要来吃……”

    说完笑着摆摆手:“母亲都说了,他不用晨昏定省,就是偶尔有事,才过来给母亲请安。别说二嫂了,谁都不想见到他……”

    锦朝觉得王氏的笑容意味深长。她不过就是问了句九少爷的事。王氏却和她说了这么多。

    刚才陈玄越站在门口很踟蹰,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人也不拾掇干净,伺候的下人估计也不尽心。锦朝心里有些感叹。谁又知道这个人以后会是个官居一品的都督呢。

    前世要不是有他和陈玄青,陈家早就被叶限给生吞活剥了。

    等陈玄越退出去了。陈老夫人让婆子们带了孩子们出去玩,只留了几个媳妇和孙媳,说四房庶女陈容的亲事,问王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陈容虚岁十四,是陈四爷姨娘所生之女,正是议亲的好时候。王氏笑眯眯地同陈老夫人说:“媳妇还在看,葫芦巷子的赵大奶奶给我递过话,想为她侄儿说亲。”

    秦氏问道:“赵大奶奶的外甥。我怎么没听说过?是赵大奶奶嫁去良乡的那个妹妹所出?”

    王氏点点头:“正是,说是已经考中了秀才。家在良乡田产都是几千亩,也是很富庶的。”

    秦氏嘴边露出一丝笑容:“倒也配得上容姐儿了。”

    秀才的功名对于陈家来说自然什么都不算,反正陈容不过是个庶女,左右都没差。

    陈老夫人觉得还不错,“家中富庶还能下工夫读书,却也不容易,等有空了你就去找赵大奶奶过来,仔细把人家的情况说清楚。”

    王氏应诺,陈老夫人又问顾锦朝觉得如何。

    她能觉得如何。听都没有听说过。

    锦朝不好说好或是不好,只能说:“母亲说得对,问清楚总是好的。”

    陈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你可别打马虎,等把容姐儿的亲事定下来,玄青的婚事可要你操持。”

    陈玄青前世还没参加会试就成亲了,这世的却迟迟没有动静。

    锦朝推辞道:“我刚嫁进来,恐怕没有经验,办不好这事……”陈玄青的事她都不想插手。

    陈老夫人就笑着说她:“这孩子,怎么谦逊起来了,谁还能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不成。你尽管去做,还有我和你二嫂看着呢。玄青是早就和俞家小姐定亲了的。没这么麻烦……”

    秦氏也笑道:“七少爷都已经是探花郎,有翰林院的官职在身了。身边就该有个人伺候。三弟妹别怕操持不好,我刚嫁进来也是什么都不懂。还是娘手把手教的……”

    又说了一会儿俞家小姐的事,吃了午膳,顾锦朝才从陈老夫人那里回来。

    顾锦朝一路都在想俞晚雪的事。

    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有一日她病了,自己想去看她。却在俞晚雪院门口被婆子拦着,陈玄青过来看俞晚雪,匆匆瞥了她一眼,却深深皱起眉:“你过来做什么?”

    她应该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了无人气的屋子里,等着死罢了。

    顾锦朝手里提着一盒栗子糕。她冷冷地看着陈玄青,什么都不想说。

    陈玄青不再理她,等他进去之后吩咐了婆子几句,婆子紧紧合上了院门。她拎着一盒栗子糕,听到里头陈玄青柔声安慰俞晚雪喝药的话,还有碗落在地上的声音,婆子、丫头的惊呼声,俞晚雪哭着说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垫高了脚也看不到。

    不知道陈玄青跟她说了什么,她气成这样。但是锦朝却丝毫没办法,想善待对自己好的人,却在人家生病的时候,连一盒糕点都递不进去。她那天在外头听了好久,才拖着僵硬的脚往回走。

    后来她才听说,七老爷的姨娘有身孕了。

    即使她重生了,对俞晚雪也充满了歉意。无论她是不是有意的,前世俞晚雪的孩子都是因为她才没有的。要是有孩子做依仗,即便陈玄青真的有了小妾姨娘,她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她前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俞晚雪了。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嫁进来,要是没有她的干涉,俞晚雪会不会幸福一些。毕竟前世陈玄青还是喜欢俞晚雪的……她总要帮衬着俞晚雪才好。

    给陈三爷做的斗篷已经绣好花样了,锦朝展开看了觉得很满意。让青蒲去搬了炉子过来烧木熏香,等晚上他回来了就送给他。

    青蒲退下去之后,顾锦朝就和孙妈妈说起话来:“……孙妈妈在陈家服侍了十多年,也是老人了,不知道在针线房做什么,每月月例如何?”

    从针线房婆子到一房的掌事婆子,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但孙妈妈的样子却即不惶恐,也不谄媚。

    孙妈妈答道:“奴婢手底下四个小丫头,平时就管些府上的针线活计。每月有六钱银子,足够使唤。”

    顾锦朝又问了她一些陈家的事,孙妈妈都恭敬地一一作答,对陈家很是了解。

    陈家除了有陈二爷、陈三爷的俸禄收入,自己也有生意。但陈家的产业分了两份,田庄、作坊一类的产业是秦氏操持,而笔墨铺子、绸布庄子一类的东西就是陈四爷管着,他也是进士出身,却没有做官,就在翰林院挂了个闲职。依仗陈家的势力,陈四爷做生意很顺利,陈家家底也十分雄厚。

    孙妈妈对陈家生意上的事也知道一些。

    这时候外面有小丫头禀报,说王妈妈带了江氏的陪房过来见她。

    锦朝吩咐了在前一进的厅堂见客,让采芙先带孙妈妈去木樨堂各处看看。

    王妈妈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穿着件灰色短衣,长得很老实,管保定山地的田庄。跪着给她请了大安,回话结结巴巴的:“小的温老五,是保定人。”

    王妈妈就站在他身后,忙道:“温老五说话不利索,夫人不要见怪,但他侍农的功夫好。”

    温老五匍匐着头不敢说话,实在是个老实人。

    还有个穿着件绸子衫,脸微胖黝黑,笑呵呵地跪下:“小的胡成,祖家在江苏。”

    锦朝多问了几句,温老五多半不敢答话,胡成则是油嘴滑舌,半天说不到要紧的地方上。

    顾锦朝把茶杯放在桌上,慢慢问王妈妈:“不是说陪嫁的有三房吗,还有一房呢?”

    王妈妈回答道:“是还有个徐兴,帮着前夫人管铺子的,最近生意太忙了,他脱不开身。特地让人带话过来,说是等香料铺子料理好就过来。”

    顾锦朝淡淡的笑,并不说话。

    胡成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王妈妈,她心里也有些发怵:“您也知道,几个大的香料铺子每日流水也多,他也不好脱身过来。奴婢已经让人催他了。”

    锦朝垂下眼:“王妈妈莫不是唬我的,一个大的铺子,掌柜每天什么都做,还养下头的人来做什么?要是每日都需要盯着,那他这个掌柜当得也没意思。”锦朝抬起头,盯着王妈妈笑道:“要是他有天真的出事了,铺子岂不是都要垮了?”

    看她年纪小,王妈妈还是不会放弃拿捏她的机会啊。

    当她好骗吗?不过是三间香料铺子,每个月进项才百两银子。罗永平和曹子衡现在管她万多两银子的产业,那每月也要给她回话,递账面上来。但凡她有事找到罗永平,他也不敢说半个忙字。现在一个陪房就管了三个香料铺子,跟她说没时间来见她,这不是在逗她玩吗?

    王妈妈勉强笑道:“夫人言重了,这香料铺子的事您是不清楚,复杂着呢。”

    顾锦朝还从来没在这些下人面前摆过脸,闻言笑容也收了:“我不清楚,那王妈妈就该给我说清楚才是。他究竟在忙什么?香料铺子每年进货都是散进,零卖也有小伙计看着,账面自然有账房先生管着。他要是再忙,那我就不明白了。王妈妈你去传话,让他明天就过来见我,他人要是不过来,我亲自去见他。”

    王妈妈不由得手心发汗,这新夫人年纪不大,说话一套一套的。她怎么知道铺子上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降职

    她连忙跪到了地上:“夫人言重了。本就是徐兴不守规矩,您怎么能屈尊降贵去看个下人呢……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奴婢明儿就找了他过来,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忙,夫人当面问他!”

    顾锦朝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王妈妈,反而开始问温老五:“既然你是管山地的,山地里种了什么果树,每年的收成如何,你和我说清楚。”温老五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夫人,小……小的结巴。”

    顾锦朝淡淡地笑:“没关系,说的慢一些就好。挑个重点说清楚,我也不想知道一年做了多少笔买卖,又和那些富贵人家攀上了关系,说些和田庄相关的事。”胡成在旁边听到一时讪讪,脸色涨红。刚才顾锦朝问他话,他就吹嘘了一堆他做庄头时和别人的交际。

    温老五人老实,虽然结巴,却几句话就把田庄的情况说清楚了。一千亩的山地,能种地的只有八百亩,还有两百亩用来养家禽了,种的就是苹果、梨、葡萄。收成好的年头,能赚五六百两。

    对于山地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收成了。

    顾锦朝听完了点点头,才看着胡成说:“看胡庄头是个机灵人,怎么回话是门学问,你要学着温老五才是。我陪嫁的五个田庄,最小的一个是五百亩在宣武,想来和胡庄头的田庄差不到哪儿去。这个庄子一年匀下来有七八百两银子的进项,种的是玉蜀黍和小麦、花生。不知道胡庄头那里怎么样?”

    胡成听了顾锦朝的话满头大汗,不由得又看王妈妈。

    她跪在地上,夫人都没有叫她起来。

    她不是说新夫人年纪小,好糊弄,随便应付着就行了吗?哪家闺阁小姐是懂农事的?还有五个陪嫁的田庄。说话一套接一套的,这好糊弄吗?

    一个五百亩的庄子能有八百两进项,他那个六百亩的最多也就五百两而已!

    胡成声音发虚:“这玉蜀黍栽种的时间不是和花生冲了……怎么可能种得出七八百两银子。小的没甚能耐。一年多有五百两而已!”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她不过是不想计较。王妈妈还真当她好欺负了。

    顾锦朝笑道:“这我倒是不清楚,等宣武那庄头过来,我让他来和你说吧。”说罢侧头吩咐青蒲,让她赏两人一袋银裸子,又领去了后罩房吃杯茶。

    王妈妈跪得膝盖酸软,但没有顾锦朝开口,她不能自己站起来,太没有规矩了。

    顾锦朝觉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地道:“我原是纪家老夫人的外孙女,这些事从小也是接触的,王妈妈可别想在这个上糊弄我。江姐姐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曦姐儿的,你要是真为了曦姐儿好,就别挑拨得那些人和我作怪。我手底下也有可用之人,自然会把江姐姐的东西管好。你明白吗?”

    王妈妈忙磕了头:“夫人误会奴婢了,奴婢多大的胆子也不敢挑拨人啊。”这个罪名要是做实了,任她是谁留下的婆子也要被赶出陈家去。

    她当然不敢承认。

    顾锦朝却很清楚王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年纪大了,心思不变通。认定的事很难改变立场。对于江氏来说她绝对是个忠仆,对她来说这人却很让她头疼。最好就是放在一边不理会。

    顾锦朝道:“今儿太夫人派了针线房的孙妈妈过来伺候,以后就管我房里的事。你今后就管三个姨娘和灶上的用度。你觉得如何?”

    这是在变相的降职了,虽然名义上还是管事婆子。但是在房里管事和在灶上管事那是两码事。王妈妈有些不可置信,她好歹是江氏留下的人!王妈妈又重重磕头:“夫人的吩咐,奴婢自然遵从。只是奴婢协助前夫人管三房多年了,凡事没出过错的……奴婢倒是不怕去厨房上受苦,就是怕以后别人会非议夫人……”

    她没做过什么错事,顾锦朝却把她调去管厨房,其他几房夫人知道了估计也要非议。何况她是陈老夫人特地留下的,顾锦朝不用她。那也是对陈老夫人不敬。

    顾锦朝轻轻地笑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现在坐这儿的是我。换了谁都要做一样的事。让别人闲话几句有什么呢,”她顿了顿。慢慢道,“我倒更怕别人在我背后使刀子。”

    何况她也没有赶王妈妈出去的意思,不过是换个地方管而已,别在她眼前就行了。

    王妈妈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她行了礼从堂屋里退出来,还觉得晕乎乎的。直到胡成急急地上来扯她:“王妈妈,这下可咋办……”

    丫头带他和温老五去后罩房吃茶,一会儿厨房又送了烧酒和腊鹅过来让两人吃,胡成哪有心思吃,趁着没人看着就溜过来找王妈妈。“你说的,咱们别待新夫人太恭敬了。但要是惹得她不高兴了,咱们的日子也照样不好过啊!”这事是王妈妈起头的,要找自然找她。

    王妈妈脸色更不好看:“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她不过是暗示了两句而已。王妈妈扯回了衣袖,冷冷地道:“惹得夫人不高兴了,你自己不会想办法吗,问我干什么!”反正以后陪房也轮不到她管了,王妈妈朝后罩房去了。

    胡成气得直骂她老娘们,又不敢再去拦她下来。

    要不是王妈妈做得太过分,顾锦朝也不会直接打发了她。闲话?她何时在意过别人的闲话,再说只不过是这样的事,谁又敢闲话她?真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

    顾锦朝吩咐丫头送走了温老五和胡成两人,再过一会儿,陈曦由秋棠陪着过来学女红了。

    锦朝让人搬了大绷放在庑廊下面。

    孩子的兴趣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女红几日学下来,陈曦兴趣就没了,何况刺绣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她坐在绣墩上左右张望着,劈线也慢腾腾的,一会儿注意力就到了院子里刚开的虞美人上。

    顾锦朝见她没有心思学,索性让丫头把东西撤下去了,让青蒲找了些金箔纸过来,笑眯眯地跟陈曦说:“我教你做花钿怎么样?”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也不能每日拘着她,反倒是越学越厌烦。

    陈曦吓了一跳,眼睛却很亮。

    等青蒲找了金箔纸过来,锦朝给陈曦做了十多个金花钿。

    下午陈曦就捧着匣子去给陈老夫人看,“……都是母亲给我做的,可好看了。”

    陈老夫人笑着看了,小女孩都喜欢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她打趣陈曦:“曦姐儿跟着母亲学做花钿,刺绣可也要学好啊,以后给祖母绣一座博古图的屏风。”

    陈曦很认真地点头,扳着小指头数给陈老夫人听:“母亲教了我十五个花样,都可以绣出来的。”

    等安嬷嬷抱着陈曦出去玩了,陈老夫人才跟锦朝说:“她小时候我让她练梅花篆体,每天练两个时辰,练得直哭。现在只要没人说,这孩子就碰都不碰笔……她心性不定,你要多用心。”

    锦朝微笑着说:“孩子都是这样的。”

    陈老夫人点头,郑嬷嬷进来问在哪里摆饭,锦朝便要服侍陈老夫人用膳,她摆了摆手道:“……老三今晨过来,我看他好像不太高兴。你今日早些回去,我还有你二嫂伺候呢。”

    他早上走时也不高兴么……锦朝觉得自己多少不称职了。等回了木樨堂,她亲自到厨上做了几个清淡的菜,陈三爷却一直没回来。

    屋子里点了两盏烛火,木樨堂旁边就是四房的院子,夜里格外的静,就能听到那边说话的声音。

    锦朝从陈三爷的书房里拿了本《易经》来看,躺在罗汉床上看得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儿被人轻轻推搡着叫醒,是孙妈妈:“夫人,不然您先吃晚膳吧。三爷原先上朝,赶不回来是常有的事……”

    顾锦朝合上书没说话,陈彦允就算再晚也没有不回来过……自从她嫁过来之后。她摇了摇头:“把菜热在蒸屉里吧,我没什么胃口。”

    孙妈妈听她这么说便笑了笑,一会儿给她端了盏银耳汤上来。

    锦朝就小口喝着银耳汤看书,不一会儿就听到小丫头通禀的声音。他沉稳的脚步踏进屋子里,顾锦朝放下书迎上去,替他解了斗篷道:“您今天回来得很晚,进晚膳了吗?”

    陈彦允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神情很平和。把披风递给旁边的采芙,笑着说:“要是没进晚膳,我就让丫头摆饭了。”也不问他究竟是什么原因回来晚了。

    陈彦允却叹了口气:“你吃过了吗?”

    锦朝说:“没什么胃口,就喝了一碗银耳汤。”

    “那就不必了。”他颔首后进了净房。

    那他究竟是吃了还是没吃?顾锦朝懒得和他猜,走到门外果然看见陈义守在外面。陈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夫人。等她问了,陈义才回答:“……三爷今日一直和梁阁老议事,午膳都只吃了一点,晚膳送进去都是原样出来的。”(未完待续)

    ps:这章本来想写长点的,但是时间不够了,明天赶早==

第二百二十二章 易经

    陈彦允换了件直裰出来,看到炕桌上摆了几样菜,锦朝则坐在另一边。

    锦朝起身服侍他坐下,笑着道:“妾身突然觉得饿了,就叫人上了菜,您也吃一点吧。”

    陈彦允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坐下来拿起碗。锦朝偶尔和他说两句,他应得也很柔和。见她吃得少,还夹了块油焖笋放到她碗里,“不是说饿了,那就要多吃些。”

    那他还生气吗?顾锦朝瞧着三爷一脸平静,心里暗自想着。

    等吃过了饭,有小厮过来说,江先生有事要通禀三爷。陈三爷跟她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带着陈义去了书房。锦朝则让丫头点了盏烛,又拿起那本《易经》靠在大迎枕上看。一会儿青蒲拿了松木薰好的斗篷上来,放在炕桌上退了出去。

    书房里也点了烛火,江严把手里的信件放在书案上:“……按照三爷说的,一直暗中监视张陵的动静。他如今果然还和王大人有联系,通信用的是王大人同乡侄孙的名义,不过信中还是露了端倪。”

    张陵是个相当谨慎的人,就算他再贪财也不会和私盐商勾结。他在大理寺十多年都兢兢业业,案卷要看三遍才批阅,不敢做和私盐商勾结这样的事。陈彦允当时觉得不对,一直让人监视张陵。

    陈彦允看到一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南直隶是王玄范的老巢,他的势力在应天府、淮安府、扬州府盘根错节。张陵被流放途中偷逃,却去了余庆……”

    余庆是两淮最大的官盐产地。

    陈彦允把信放在书案上,跟江严说:“把当年张陵主审的河盗案卷宗找出来,张陵在余庆做什么事见什么人,都巨细无遗记录下来报给我。”江严拱手应诺。

    陈彦允指尖扣在书案上片刻,又说:“余庆那个盐运司使原先是王玄范的门生,特别注意他。”

    陈义拱手道:“小的一直注意着,带来的是两个人,回去都急匆匆的。没来的听说是原夫人铺子上的掌柜徐兴……”

    陈彦允闭上眼一会儿才睁开,淡淡地道:“虽说是个忠心的,却做得太过了。”

    挥手让陈义退下了,他随即沿着抄手游廊回了正房。大红罗帐半垂着,槅扇外凉风习习,锦朝却已经靠着迎枕睡着了。守着锦朝的采芙吓了一跳,忙躬身向他行礼。

    陈三爷摇摇头轻声道:“你先下去。”

    等采芙出去后合上槅扇,他去抱她起来,却发现她身体微凉……敢在罗汉床上睡着,也不怕着凉了!

    锦朝睡得迷迷糊糊就一阵腾空,她就半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三爷坚毅的下巴,搂着自己的手臂十分坚实。那种突然的悸动感又来了,她不由得把头埋进他怀里,孩子一样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

    温暖的檀木香,甚至有种古旧书卷的味道。

    “醒了吗?”他柔和的声音传来。

    锦朝嗯了一声,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装做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抱紧了他的腰,又闭上了眼睛。

    …陈三爷叹了口气:“这倒是乖巧了。”把她放在床上,想着她没醒,又亲了亲她的脸。

    他到次间去吹灯,看到了放在炕桌上的斗篷。天青色的斗篷,绣的是石竹纹。他教她画的样式,她学得又快又好。陈彦允把斗篷拿到手上,闻到了一股松木的味道……

    他又想起锦朝那日靠在窗边绣斗篷的样子,一针一线十分用心。

    顾锦朝等了好久才等到陈三爷过来,他轻轻地躺在了床上,动静很小。难怪平时都吵不醒她。

    夜里太静了,顾锦朝都能听到三爷的气息。她犹豫了一下,陈三爷为什么不高兴,她也该猜得到。锦朝实在不想这样僵持着,陈三爷对她越好,她就越愧疚。

    有东西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陈三爷下意识一把抓住她。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顾锦朝从他的被窝里钻出来,趴在他身上小声说:“三爷,我晚上看《易经》,有一卦不解……”

    陈彦允垂下眼看着她:“哪一挂?”

    四书五经是举业必须要懂的,他当年怎么说也是会试第二名。四书五经也是烂熟于胸,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可以的。

    锦朝继续说:“无妄卦里说,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初九,无妄往,吉。六二,不耕获,不菑畲,则利用攸往……妾身读不明白这句话。”

    陈彦允把她搂在怀里,低沉柔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一卦说的是‘思无邪’,行事想法都要端正,符合道义,不该妄想不劳而获。这是表面的卦义,若是以爻辞来说就很复杂了……这一卦是异卦,乾为天震为雷。唯循纯正,不可妄行。无妄必有获,必可致福。”

    要是深究起来,一夜都讲不完的。

    《易经》晦涩难懂,锦朝看了一下午已经是头晕得很了,听也听不明白。她靠着他的手臂,轻轻地说:“那您得空了再好好和我讲吧,一时半会真是听不明白。”

    陈彦允笑她:“我十二岁开始学《易经》,跟着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大伯读了一年才敢说略懂了。这几句话你自然是明白不了的。你怎么想起看《易经》了?”

    锦朝回答说:“我是从您的,只是想看看你平日看什么而已……”

    陈彦允低下头。她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如春水盈盈,乌黑如缎的长发散落在他身上,玲珑有致的身体靠着他,肌肤如暖玉般白皙……想到这肌肤摸上去如何滑腻,他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握着她腰的手就不觉收紧了。

    顾锦朝只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以为是自己太重了,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跟他说:“您在家中礼佛,算是修士吗?是不是该有什么戒律。”好像一般的修士该有戒律,例如不杀生不妄语一类的。

    陈彦允低低的应了一声,轻轻地咬在她颈侧,声音模糊不清:“是该有戒律的,不过我也不算修士……”他的戒律遵守得有些不严格了。

    顾锦朝不知该如何是好,手揪紧了衣袖避到一边,只觉得脖颈痒酥酥的。他复又追上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继续说:“应该有五大戒律……杀生戒、偷盗戒、妄语戒、邪yin戒、饮酒戒。我平日都是尽量遵守的,所以通房姨娘之类的你也不用提了……”

    …那她现在呢,两人还如此亲密呢……顾锦朝手肘抵在胸前,只觉得脸热。

    陈彦允不容拒绝地把她的手压到身侧,沿着下巴往上吻去。

    顾锦朝竟然觉得自己也浑身酥麻,连忙道:“三爷,不行……”

    衣带已经解开了,一双热得烫人的大手摸进去。陈彦允低声问她:“怎么不行了?”手却没有停。

    她不是有意拒绝,她的小日子还没过去呢……

    看着锦朝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理智也渐渐回来了。不由得苦笑:“明知道……你还躺到我身上来。”却终于放开了她,又替她系好衣带,有些无奈,“你还是睡到旁边去吧。”

    顾锦朝忙钻了回去,闭上眼好久,听到他没有动静了才睡着。

    第二天辰时起身的时候,陈彦允还躺在她身边。

    既然不是初一、十五,他就该去内阁才是。顾锦朝连忙起身,以为是外面的丫头失职了,小声叫他起来,陈三爷却把她抱到怀里,声音还透着浓浓的睡意:“今日不用去内阁,你别急……”

    抱着她觉得很舒服,又继续睡过去了。

    昨晚他应该没有睡好。顾锦朝靠着他的胸膛暗想着,就乖乖不动了。

    三爷的自律性很强,纵使休息得不好,他也不会荒唐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过了一刻钟陈三爷就起身了,换了件灰蓝色的直裾,丫头端上了白粥和酥饼做早膳。吃完饭后两人一同去给陈老夫人请安,陈四爷过来找了陈三爷去,说是有些生意上的事要他定夺。

    锦朝和陈老夫人说起王妈妈的事:“……媳妇觉得孙妈妈可用,想留她在房里用。王妈妈就去管了灶上的事,原来管灶的是万石媳妇,如今就两个人一起看着,也免得出岔子。”她让王妈妈去管灶,还是要和陈老夫人说一声。那万石媳妇是陈家万管事的儿媳,新拨到她这儿来使唤,人很老实。

    陈老夫人点头:“你房里的事,自然是你决定。人好就用,不好就罢了,都看各自的。”她把王妈妈拨给锦朝,本来是想替她省事的,现在凭添麻烦自然不好了。

    顾锦朝了解陈老夫人的个性,事情但凡和她说清楚了,有理有据的,她就不会多想。

    一会儿秦氏过来请安了,陈老夫人就问起陈玄越的事:“……大夫可来看过了?”

    顾锦朝不由得抬起头,知道这个人以后的命运,她实在很难不关注他。

    秦氏微笑着屈身:“已经看过了,说是不严重,几帖药就能好的。”r1152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四爷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看伺候他的人也太不走心了,毕竟也是陈家的少爷。”

    秦氏脸上的笑容收了些,继续道:“原来伺候他的乳娘两年前病逝了,才换了这个郑氏。郑氏原来是管库房的婆子,可能不太周到。我回头就再拨个婆子去玄越那里伺候。”

    陈老夫人嗯了声:“他父亲不想管他,你做母亲的也要操持好。给他多做几身新衣裳吧,我看他穿的衣服袖子都短了。”

    秦氏道:“四季的衣裳都是按时间做了的,刚入夏的时候就送过去了。玄越不喜欢穿新衣裳……”

    陈老夫人听后想了许久,才说:“那算了,不用管他。”

    一会儿王氏带着陈容过来,陈容是庶出,规规矩矩地跟着王氏身后,面容白净,一对菱形的眼眸格外柔媚。陈容恭敬地给大家行了礼,陈老夫人找她过去说话。

    秦氏则递了一碟切好的梨子到锦朝面前,微笑着说:“……是今年刚出的鸭梨,我本家刚遣人送过来,三弟妹也尝个鲜。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筐过去,还有些熏肉,不知道弟妹喜不喜欢?”

    “那我也给弟妹送一些熏肉过去。”秦氏把小碟放在锦朝身边,凤眸一抬轻声道:“今儿是七月初四,每房的月例银子就要拨下来了,是我顺便给你送过去,还是弟妹遣人去取?”

    锦朝又道:“我让孙妈妈去取就是,还是不劳烦嫂嫂了。”

    秦氏又笑笑:“咱们妯娌间没什么麻烦的。不过原先都是王妈妈来取,怎么如今换了孙妈妈了……我可得给下面的管事说一声,免得交错了人。”

    “正想和嫂嫂说一声的,孙妈妈是娘才拨到我那儿,就想让她先练练手。日后管着我房中的事,嫂嫂有什么事交代,告诉她就是。”

    这就是弃王妈妈不用了?秦氏看了陈老夫人一眼。陈老夫人正和陈容说话,似乎也没听到她们说话。或者是听到了,只是不想管而已。

    等到了晌午,陈三爷和陈四爷就过来了。

    陈四爷陈彦文长得阴柔,不说话的样子脸更是冷。闻言皱了皱眉,“只是秀才的功名……”

    娶陈容肯定是高攀了。

    王氏正坐在旁边,忙笑了笑:“赵大奶奶是妾身识得,我看薛家小公子很是上进。”

    陈四爷却理也没有理王氏,而是问陈老夫人:“母亲觉得如何?”

    王氏就笑得有些尴尬,拿了梨子吃。

    陈老夫人就笑了笑:“容姐儿毕竟只是姨娘养大的孩子,不比正经嫡女身份高。何况那孩子人确实不错,薛家富庶,她嫁过去又是给小公子做妻,只有享福的。”

    陈四爷就点头:“那就凭母亲说的吧。”

    这样的事锦朝和陈彦允都不好说什么,陈彦允坐在她身边把她那碟梨子吃了,锦朝递了汗巾给他。

    …他还给她的时候说:“都是茶花的味道。”

    锦朝小声问:“您说什么茶花的味道?”

    陈彦允含笑指了指她:“你身上……但你给我做的斗篷,怎么熏的是松木香。”

    他就猜到那是做给他的?顾锦朝心想,又抬起袖子闻了闻。她怎么闻不出什么味道……反倒是觉得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身上有了他那种淡淡的檀木香。温和又宁静。

    郑嬷嬷进来问午膳摆在哪里,陈老夫人说在花厅进膳。锦朝跨出房门,就看到陈容正和陈昭说话,半弯着腰看陈昭摆弄一把琉璃珠,语气小心翼翼的。看到陈四爷和王氏出来,忙上前来问安,样子很紧张。

    陈四爷还不到三十,长得虽然阴柔,但是十分俊美。王氏站在他身边,好像姐弟一样。

    他点了点头,随口嘱咐了陈容几句,又问她的姨娘怎么样了。

    王氏脸色苍白,什么都不敢说。

    陈三爷随后走出来,握了握她的肩问道:“看什么呢?”

    锦朝笑着摇摇头,随着他去了花厅。

    王氏一路回到住处都小心看陈四爷的脸色,等回到住处,他一言不发地坐在罗汉床上。王氏亲自沏了茶过来,“四爷,您别生气了……妾身是想着这事还没定下来,所以才……”

    陈四爷冷冷地道:“你打算定下来再告诉我了?家里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的。今天还当着三哥和三嫂,你这样让我难堪,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王氏勉强笑笑:“妾身也没有让您难堪,妾身只是提了赵大奶奶一句,是母亲上心了去问的。”

    还不够难堪的?陈容的亲事本该是父亲一起商量的,王氏却说都没跟他说。人家听了会怎么想……

    王氏见陈四爷不说话,就柔声道:“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定注意。”又转移话题说,“您和三爷说去浙江温州府的事可定下来了?妾身已经写了信给兄长,让他到时候去接您。”

    陈彦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我去温州府的事……你和你兄长说了?”

    王氏见他脸色不好看,心里一跳,更不知道哪里触了他的逆鳞,只能低声解释:“您在温州府行事,有兄长帮助也方便些。”

    陈彦文站起身,清瘦高挑的身形映衬着烛光,影子落在王氏身前的地板上。

    他淡淡地说:“你先睡吧。”拿过旁边的斗篷就朝外走。

    王氏忙拉住他的袖子,“四爷,您今夜该留在妾身房里的……您要去哪里?”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还真是你当家了?”

    王氏一怔,陈彦文已经走出了次间。一会儿她的贴身丫头石榴过来跟她说:“……四老爷去了尤姨娘那里。那边又要了一桌菜。”

    尤姨娘是陈容的生母。

    王氏有些无力地坐在罗汉床上。

    石榴小声道:“夫人,本来该是您的日子。老爷去了尤姨娘那里,白白让尤姨娘得意了……要不,明儿还是把尤姨娘找过来,您给她立规矩,免得恃宠而骄了。”

    王氏笑着摇头:“算了,平白让人看笑话。她再得意也不敢造次,由她去吧。”始终是没生下儿子,成不了气候。等她把陈容嫁出去了,尤氏就更没有依仗了。

    …石榴服侍她梳头,叹了口气:“您对四老爷万分小心,四老爷也总是不满意……”

    王氏苦笑:“他不过是看我出生商贾之家,嫌弃我铜臭而已。人就是这样的……看谁不喜欢,她做什么你都觉得厌恶。”陈四爷和陈三爷同为陈家嫡子,差别却是天大的。何况陈四爷早年考中进士,本来是有机会做官的,结果因为陈三爷……陈四爷就只在国子监挂了个闲差,从此后他就越发的脾性不好了。

    王氏手紧紧握着妆台上一只金累丝簪子,用力得指甲都白了。

    等过了两天孙妈妈去领了月例过来,锦朝才知道自己每月有七十两银子,而三房姨娘每月是二十两。大丫鬟四两,二等丫头三两……依次这样算下去,掌事婆子和大丫鬟一样。

    锦朝捡了四两银子给孙妈妈,又另拿了红布包的银裸子给她:“听说你儿子娶媳妇,我随个份子钱”

    那分量足有十多两……孙妈妈觉得太多了,忙推拒道:“夫人,您手头也要用银子,不必随份子……乡下人娶媳妇也没这么多讲究!”

    要想别人忠心,还不是要对别人好。锦朝笑着把银子放到她手上:“一会儿我让青蒲挑两匹绸缎,置办响糖和糕点送过去。这样的喜事,你多回去住几天吧……可不要推辞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孙妈妈有个失明的二儿子,就靠她的月例和大儿子在陈家的田庄做事养着,家里一直不富裕。

    孙妈妈不好再推辞,接了银子福身谢她。

    很快就到了中元节的时候。七月十五,祭祖、放水灯,宝相寺又办了盂兰盆法会。陈老夫人带陈家众女眷去参加。盂兰盆法会办得很是盛大,宝相寺又是临近最大得寺庙,仅次于大相国寺。香客游人如织,陈家女眷就由知客师父引着从侧门进去。

    等在大雄宝殿拜过了佛,陈三爷身边的陈义过来传话,说陈三爷在后山等她。

    陈家女眷去了禅房歇息,顾锦朝和陈老夫人说了一声后,就跟着陈义往后山去。她上次来宝相寺的时候,还是冬天。陈三爷在接引殿里和高僧说话,她那时候遇到了风雪,他还请自己去避雪……

    陈彦允却正站在接引殿外等她。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她脸颊微红。

    陈三爷笑着道:“先进来喝杯茶吧。”领她进了接引殿,还是那个厢房,很快书砚就捧了茶上来。

    锦朝喝了口茶,略解了口渴才问:“您让我来这里做什么?”r1152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来信

    锦朝供奉了一盏白莲座长明灯。

    灯楼里放着很多灯,无数的火光跳动着,她提着自己的灯站在灯楼中间。一道石砌栏杆的楼梯可以通往灯塔之上,还有几个僧人在给灯座添油。

    锦朝回头看着陈三爷,也不知道她这盏灯放在哪里是好。

    陈三爷向她走过来,说:“跟我来。”带着她沿着楼梯往灯楼上走去,墙壁上有一个个佛龛,涂了松油的墙面烘烤得十分光洁,陈三爷转过一个狭口,带她来到一处露台。这里供奉着一座文殊菩萨像,菩萨像前只摆了一盏灯。是一盏大理寺雕刻的佛莲纹长明灯,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顾锦朝看了看陈彦允,却见他低头看着这盏灯,嘴角露出一丝淡笑:“还是师父打点得好。你把灯放在这里吧,有菩萨保佑着,就福泽深厚了。”

    ……那这盏长明灯是谁的?还独辟了个地方来放着。

    顾锦朝放好了灯,跟着他下了楼梯,低声问他:“三爷,那盏灯是谁的?”灯楼里显得无比静寂,那些灯火就像活的一样跳动,她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陈彦允走在前面,回答她说:“是我十岁那年,娘带我来点的……那时候的住持师父还是我父亲的好友,辟了这个位置出来。他几年前圆寂了。”

    两人已经出了灯楼。

    锦朝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那日陈三爷领她看灯楼,大雪纷飞的场景。

    陈彦允让陈义送她回禅房去,他则要去看看在宝相寺清修的陈六爷。

    等看完了盂兰节法会回到陈家,大家都很累了,各自回房歇息。陈老夫人找陈彦允说话。问陈六爷在宝相寺过得如何。锦朝就先回了木樨堂沐浴。走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热水沐浴之后才觉得十分清爽。

    青蒲捧了件水青色素缎的褙子给她,锦朝想了想。让她去换那件淡粉色莲花纹的绢丝褙子来。

    大热的天,罗汉床上铺的就是嵌白玉的竹席。锦朝在罗汉床上坐着看账本。绣渠端了盘切好的西瓜上来,又特意用冰镇的蔗汁浇过,凉快又香甜。

    账本是曹子衡昨天让人送过来的,锦朝看到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就让采芙一一眷下来,送去让曹子衡再核对。账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的,很是费眼睛,炕桌上点了三盏松油灯才看得清。

    一会儿佟妈妈进来了。带了一封信:“……是四夫人从大兴寄过来的。送信的小厮说八月初二就是祖家四小姐出嫁的日子,已经定好了。明天祖家二夫人会特地带请帖过来,还要请您回去住几日。”

    顾锦朝接过信仔细看了。信是徐静宜写的,还写了些日常的琐事,顾汐学女红或是父亲又写了什么文章之类的。末尾又说起顾澜抱病,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的事,说她病得很是蹊跷,犯恶心,又吐不出东西……太夫人害怕是时疫,就先让她单独住了个院子。别人都不准去看。

    又嘱咐锦朝,等她回来的时候多带些补品,给顾澜补补身子。她最近身子太瘦弱了。

    顾锦朝本是靠在大迎枕上的,看完了这封信立刻就坐起来了。

    徐静宜这些话大有深意……她是想说,顾澜怀孕了?又是恶心又是补品的,不是怀孕了是什么!

    她看完直想发笑,把信递给青蒲让她烧了。又吩咐佟妈妈:“……你下去准备准备,明儿祖家二夫人要过来。至于顾怜亲事的随礼,就先不急。”二夫人要亲自过来送请帖,那请帖就是给陈家送过来的,陈老夫人未必会去。却肯定要随礼,等陈老夫人先随了礼。她再定自己送什么东西好了,免得僭越了。

    锦朝想了想。又说:“对了,我库房里有一支四十年的人参,你先找出好包好,再买一些天麻、虫草之类的补药。等我回祖家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佟妈妈有些疑惑:“夫人,这天麻、虫草一类的东西,您也要当随礼吗?”

    锦朝笑着道:“怎么会呢,这是送给澜姐儿补身子的。”顿了顿,她轻声说,“她恐怕是有喜了……”

    上次顾澜和姚文秀私会被人撞破的事,佟妈妈也是知道的……那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她脸色微变,低声道:“……四小姐就要嫁进姚家了,这时候三小姐有孕。就算以后抬进门做姨娘,那生孩子的日子也对不上啊……岂不是要让顾家蒙羞了!”

    锦朝摇摇头说:“冯氏要是真在乎蒙羞,怎么会把顾怜和顾澜都嫁给姚文秀呢,不过是舍不得放过一个阁老的嫡子而已。况且……顾澜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很难说呢。”

    冯氏对外说顾澜是患了时疫,就是这时候弄死她都可以,更何况只是她肚子里的一团肉。别说冯氏了,就是二夫人,也不会让顾澜这个孩子活下来。这孩子简直就是妖孽一样的东西,要是顺利生下来,怎么和别人说还是个问题,那岂不是摆明了说姚文秀和顾澜有过什么不堪的事……

    要真让她生下来了,这孩子整日在顾怜面前走动,顾怜恐怕看着都觉得碍眼。以她的性子,忍不住了亲手掐死这孩子都有可能。

    要是顾澜真嫁给穆大公子,怎么会有今天的结果。就是嫁给曾经和她议过亲的赵举人儿子,日子也是顺顺利利的。顾锦朝心里有些感叹,还不用她来收拾,顾澜自己就走了一条死路。

    没有宋姨娘为她筹谋,她以后的日子恐怕就艰难了。

    佟妈妈应诺退下,外面就有小丫头通禀,说陈三爷回来了。

    陈彦允走进来,屋子里的丫头次第退下了。锦朝亲自给他端了一杯冰镇酸梅汤过来:“今儿天气炎热,您就先喝碗酸梅汤吧,是妾身早晨预备下的。”

    陈彦允依言喝了一口……酸梅汤味道怪甜的。他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一口饮下,把玉盏递给她。“嗯……味道还不错。”

    锦朝让丫头收了碗。就和他说起顾怜的亲事:“……妾身要回祖家去,约要半个月的样子。我也许久没回去看过父亲和妹妹了,正好漪姐儿也快要及笄了。也替她准备准备。”

    “要去半个月?”他问了一句。

    锦朝点点头:“明日二伯母就过来了,到时候我带二伯母去拜见母亲。再和母亲说。”

    过了好久陈三爷都没说话,锦朝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顾锦朝就问:“怎么了?您觉得太久了……”

    陈彦允摇摇头:“没事,这随你的意。”他先进了净房洗漱。

    锦朝就先看了会儿《易经》。不过一会儿,陈三爷就沐浴出来了,空中一股胰子的干净香味。

    锦朝合上书吹了灯,才关了槅扇走过去,他已经躺在床上盖好薄衾了。

    锦朝也随即躺上去。刚闭上眼睛,却被一双胳膊揽进温热的怀里。

    她身子又是一僵,但闻到陈三爷身上的味道后,却很快就放松下来。

    陈彦允把下巴放在她头顶,觉得她陷在自己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半个月实在太长了……他慢慢抚摸着锦朝的长发,低声说:“今日下午在接引殿里,你睡着了……我似乎做了点事。”

    大红罗帐里低沉的男声……实在是太过**了。

    顾锦朝觉得耳朵发热,嗯了一声问:“您做了什么?”

    陈三爷笑了笑:“有辱佛门清净,所以只开了头就没做下去了……现在倒是想继续了。”

    搂着她的腰的手更紧了一些。顾锦朝也明白他说什么了。身体更是发软,想到前两次的经历,她忍不住想退出去。却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对他再好点……

    他翻身覆上来的时候,顾锦朝咬了咬唇,主动搂上他的脖颈。

    陈三爷从上往下凝视着她,目光很幽深。锦朝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很快就被他按住后脑,再亲了回来。

    等两个人喘息着分开的时候,他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锦朝,来……”拉着她的手往下。锦朝摸到他腰侧。有种积蓄力量,十分紧绷的感觉。他的中衣已经半开了。还能看到精壮的胸膛……

    指尖触到那里,她却觉得浑身都烫。

    随即。很快就被卷入其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辰时了。

    顾锦朝还觉得有些头昏沉,昨夜没有休息好。陈三爷却一早起来就去了内阁。

    她不由得要叮嘱采芙:“早说过了,三爷起来你就要叫我。”哪有丈夫起床,她还赖着的道理。陈三爷也没个人伺候着,一切亲力亲为,难为他和自己同住了。

    采芙只叫醒过她一次。

    采芙有些委屈地回答道:“三老爷说过了,不准叫醒您。上次我叫了您起来,三老爷回来还特地找我去训话了……”

    顾锦朝有些无奈,只能先算了。反正也没耽搁她辰正去给陈老夫人请安。陈三爷很维护她,这些方面实在是无微不至,她要是推辞,还怕坏了他一番好心。

    一会儿丫头端了热水、早膳次第进来。

    吃了一碗绿豆粥并两个豆沙包,锦朝就去了檀山院。陈老夫人正在监督陈玄新练字。

    陈玄新见到她,总是客气而有礼。恭敬地喊了她‘母亲’,又伏在书案上练字。

    陈老夫人跟她说:“……虽说比不上玄青聪明,总算还肯用功。比他六叔强。”(未完待续)

    ps:昨天的事跟大家解释一下,我最后说是十分钟后修改,是改错字、、、后来想反正要改,就多写了一段,所以十二点半才发出来。可能有些书友误会还有一章,等了好久,实在是罪过,向大家诚挚道歉!

    说真的,锦朝嫁了之后我就一直卡文。不然也不会一章写三四个小时,其实别看我十二点才发,我可能从八点就开始写了。大家谅解一下,等我考完了从头到尾梳理大纲,调整一下状态!现在只能保证不断更,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欺负

    到了下午,二夫人的马车就到了宛平。

    锦朝去影壁迎了她,领她去拜见了陈老夫人。

    二夫人带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婆子。不仅奉了顾怜亲事的请帖,还携了茶叶和糕点送给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在花厅见二夫人。接了请帖之后仔细看了,递给旁边的郑嬷嬷收起来,问起顾怜的亲事:“……你们家四小姐的亲事,是和姚阁老的三公子结亲?”

    二夫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并没有因为陈老夫人的身份而局促,笑着点点头:“姚三公子和我们怜姐儿是旧识,怜姐儿还没及笄前就定下这门亲事了……本来是锦朝的祖母亲自过来的,只是她最近身子不好。才由了我过来,幸好是朝姐儿到影壁去接我,陈家宅院又大又雅致,要是没个人领着,恐怕是要迷路的。”

    顾锦朝正坐在陈老夫人旁边,替她剥着松子仁吃,描金的小碟上松子仁已经堆起小尖了。

    陈老夫人很爱吃核桃、松子一类的干果。

    陈老夫人就拉起锦朝的手笑:“她?她没人领着也是要迷路的。上次在羡鱼阁那边看戏,她带着自己的丫头差点在桃花坞走丢了……还是老三去找她回来的。”看锦朝的目光却没有半分责怪,只是取笑她而已。

    锦朝就解释说:“我已经走出来了,三爷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我的……”

    她那次只是想去桃花坞看远山而已,多看了一会儿,怎么就被说成走丢了。

    陈老夫人笑着指顾锦朝:“她在娘家,是不是也这么爱狡辩?”

    二夫人笑得有些尴尬。

    在顾家,哪有顾锦朝这样说话的份,冯氏的规矩严。容不得媳妇孙女还嘴,就是开玩笑的话她也不喜欢听。能在冯氏面前撒娇承欢的,也就是顾怜了。顾锦朝可没这个胆子。

    陈老夫人又说:“你小半个时辰还没回来,老三心里急。都让陈义去鹤延楼找护卫过来了,打算把桃花坞都找一遍。倒是把我吓到了……”

    她记得陈三爷那天找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就是回来的时候,陈老夫人也没有多问……

    他还把鹤延楼的人找过来了吗?难怪她当时看到周围护卫森严。

    二夫人听着顾锦朝和陈老夫人说话,这个空档里她又打量了顾锦朝。

    她穿着一件紫罗兰掺金丝璎珞纹褙子,浅蓝腰带,挂了一块鲜绿欲滴的翡翠,雪白的挑线裙子。耳边戴的紫色碧玺石有指甲大。颜色通透无暇,价值不菲。头上还戴了一对比翼金簪,嵌的是少见的绿宝石,粒粒大小均匀……顾锦朝一向不爱浓艳打扮,但这身上的东西,件件都比赤金贵重千百倍……

    二夫人想到自己刚进陈家时,看到顾锦朝前后被簇拥着,丫头、婆子数十人,气派非凡。

    她嫁给陈三爷以后,果然就是陈家的宝了。老夫少妻的。人家自然要捧在手里护着,看陈老夫人,对着顾锦朝连句重话都不会说。天底下还有不收拾媳妇的婆婆?

    二夫人刚嫁到顾家的时候。冯氏给她立规矩都用了一年。

    要是当初是顾怜嫁过来了……享的也是这样的清福啊!

    但偏偏造化弄人,最后嫁过来的事顾锦朝,不是顾怜。顾怜要嫁的是姚文秀,这姚文秀身份比陈三爷差十万八千里也就罢了,还和顾澜弄出了那样的人。顾澜肚子里还有了孽畜……

    二夫人想到这里,简直恨得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锦朝又和陈老夫人说了自己回去住的事:“……已经和三爷说过了,我的三妹也要及笄了,想回去替她准备一番。等怜姐儿的亲事过了我就回来。”

    陈老夫人应了:“你回去看看你父亲也好。”招手让郑嬷嬷过来,说了一堆的东西让锦朝一起带回去。真定产的鸭梨。陕西送过来的核桃和香榧,听说冯氏喜欢带骨鲍螺。还吩咐了三盒的带骨鲍螺。

    一会儿秦氏、王氏、葛氏也过来见了二夫人。

    今天也凑巧,四房的八少爷、十二少爷从别院里回来。说是别院里授课的先生老母病逝了,要回家奔丧,恐怕三年之内都不会来宛平了。

    两人一回来就过来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玄安是王氏所出,与王氏长得相似,却并不和王氏很亲近。仅是喊了王氏一声母亲,王氏多看了他两眼,却什么都没说。庶子陈玄平和陈容是同一个姨娘生的,眉眼相似,年纪还很小。

    顾锦朝又不由的看向王氏。

    她对四房的关系很好奇,因为她隐隐记得,陈四爷前世是和陈玄青闹崩了的。

    陈四爷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顾锦朝记得陈老夫人死了之后,陈家就分家了。那时候陈玄青还没有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因为分家的事,陈玄青和陈四爷反目成仇,陈四爷却在张阁老的支持下做了太常寺少卿,张居廉死后,叶限亲自查其党羽,杀了很多人。陈彦文就是被清查的一个……

    怪只怪她那时候落魄,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不然现在也能完整解释这些事了。

    等到了晚膳的时候,陈老夫人就让在花厅摆了,花厅旁边就是荷池,比宴息处里凉快。吃过了晚膳天还没黑下来,锦朝就带着二夫人沿着荷池的回廊散步,说几句话。

    前头却传来孩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人,叫叫嚷嚷的。

    二夫人就说:“这样的荷池,要是没有仆妇看着,孩子可千万不能玩。”

    荷池阴气重,怕池子里的水鬼勾勒孩子去。一般没有陪着,都不要孩子靠近的。

    顾锦朝先让丫头摆了小杌子,请二夫人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也免得出什么意外了。”顾锦朝和二夫人说了,带着青蒲绕过回廊,才看到前面一个凉亭。站着几个正玩耍的孩子。

    身边有好几个婆子跟着。

    她松了口气。

    又传来一个孩子清亮的声音:“你说你会背《三字经》。倒是背给我们听听啊。”

    看背影,说话的这个人应该是陈玄安,四房的嫡长子。

    又有另一个人说:“刘先生一世英名。在翰林院任教时也是个大儒,怎么就教了你出来?”

    这个声音锦朝很熟悉。应该是陈玄新,陈三爷的庶子。

    有一个很弱的声音支支吾吾响起:“我……我是会背的,现在不记得了。”

    几个少年都笑起来,陈玄新拿着一只香囊晃了晃:“你要是背出来了,这东西就还给你。背不出来……”他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我就扔到荷池里去,教你再也找不着!”

    顾锦朝可没见过陈玄新这一面,在长辈面前。陈玄新一向有礼懂事。

    怎么还威胁起人来了?也不知道和他说话的究竟是谁。

    顾锦朝皱了皱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她才看清楚,被三个少年围着的正是陈玄越,日后的甘肃总兵。

    他还穿着那件袖子都短了的褂子,样子很无措,紧张得很:“……我……我是会的,我只是忘了。”

    陈玄安挑眉问他:“这话是你嬷嬷教的。不管别人怎么问,你尽管说忘了?”

    陈玄越仰起头紧张看他,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嬷嬷就是这么教他的,不会背不要紧。先生讲的时候听不听也无所谓。等母亲要查的功课的时候,只管说自己是会的,只是一时忘了。母亲也从来不多问。还让下人抓糖和瓜子赏他。

    他被逼得靠在柱子上,荷池里又冷,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陈玄新笑嘻嘻的:“那九哥你可别怪我了,这香囊可就要去喂鱼啦!”

    陈玄安拉住陈玄新的手,笑得很温和:“九弟,别听十一弟瞎说。只要你跟我们说,这香囊是不是你房里丫头的,我们就不让你背三字经了。也别为难了你是不是!”

    陈玄新又开口道:“听说大哥就把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收了房。别看咱们九哥人傻,没人可以娶……以后也能要丫鬟当姨娘嘛!跟二伯母说一声就是了。想收多少有多少。”

    顾锦朝嘴角一抽,陈三爷说陈玄新像陈六爷的性子。她本来还不相信……这才多大点,就知道什么通房姨娘的了。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看着陈玄越可怜的样子。她也觉得可怜。一个痴傻的庶子,岂不是人人可欺的?

    便两步走上前去,笑着道:“你们几个在这儿玩呢。”

    几人回头看见她,都傻了。忙行礼喊‘三伯母’或是‘母亲’,婆子也有些惊慌,给她屈身请安。

    锦朝微微笑着:“刚才听见你们说三字经,香囊的,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样的事给她说了,岂不是隔天就传到陈老夫人或者是三伯父耳朵里。

    那他们可就遭殃了!

    还是陈玄安站出来,说:“三伯母,我们来荷池散步遇到九弟,看到他拿的香囊精致,想借过来看看。《三字经》什么的,只是想考考九弟的学问而已!”

    他们这么解释,顾锦朝就笑了笑:“……要是看过了,就把香囊还给九少爷吧。荷池冷,小心着凉了,你们还是去花厅玩吧……”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比较好,毕竟隔了一层关系。

    陈玄安只能把香囊还给陈玄越,几个人才告退离开。

    锦朝这才看到伺候陈玄越的婆子匆匆过来,满脸堆笑:“九少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奴婢好找!”

    面对伺候他的婆子,陈玄越却退了一步,样子有些惊恐。

    婆子这才看到顾锦朝,忙向她行礼。“扰了三夫人清净,奴婢带他离开……”说完扯了陈玄越就走,一步都没停。

    陈玄越回头看了顾锦朝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很快被婆子拉走了。(未完待续)

    ps:今天没卡文,因为没有三爷!哈哈

    感谢caf战神亲的灵宠蛋,文字奴隶亲的两个仙葩缘,大笨象爱跳舞亲的和氏璧!太爱你们了,(づ ̄3 ̄)づ

    对了,这个月的粉红榜,会很凶残的~~~咱们不求名次,大家觉得看得满意,就投吧,不强求。么么哒!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7/ 第一时间欣赏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作者:沉香灰烬所写的《良陈美锦》为转载作品,良陈美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良陈美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良陈美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良陈美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良陈美锦介绍:
ps:本书简介在书页,您可以到书页查看
良陈美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良陈美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良陈美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