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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反击

    门外狂风大作,大树摇曳,空气沉闷,一股草木的泥腥味。

    绣渠喃喃地说:“这雨下过去,夏天就要来了……”

    她去打开了槅扇透气,次间里头夫人正在和陈义说话,她走到厢房檐下的炉边,药罐里还熬着给夫人喝的安胎药,有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正在看火,拿着蒲扇不住地扇。

    绣渠把她的蒲扇夺了过来,轻声斥她:“文火煎药,你怎么能扇得这么用力?给夫人熬药的许婆子呢?”

    小丫头被吓到了,磕磕巴巴地回答:“许婆子,去外院厨房里拿燕窝了。让奴婢帮着她看火……”

    小丫头不懂事,绣渠也不想多训斥了她。让她先下去,她亲自拿了蒲扇给夫人熬药。

    绣渠抬头往次间看去,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风声又大,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是什么好兆头。

    很快陈义就出来了,随后夫人也出来了,夫人的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绣渠也顾不得煎药了,忙放下蒲扇迎上来。

    她正要开口问话,顾锦朝却摆摆手,道:“你带人去通知各房的人,今晚没事就呆在屋内,千万不要到处走动。”她又想了想说,“一会儿护卫会进内院,让大家不要惊慌。”

    绣渠有些惊讶,但还是应喏去传话了。

    顾锦朝掌心却因出汗而濡湿。

    她又问陈义:“外面……究竟有多少人?”

    陈义说:“看不太清楚,但要是能把陈家团团围住,那一个卫所的兵力还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神机营的人在,这才是最让卑职忌惮的。如今咱们被围困其中,的确是很不妙。”

    一个卫所的兵力。那也有近千人了。张居廉派了近千人的兵来围困他们,他倒也真是看重陈家了!

    “要是他们强攻的话,你们抵挡得住吗?”

    陈义苦笑:“三爷只带了十多个护卫出去,剩下的都留在府中。但咱们也只有三百余人,再加上护院的话算是五百人。要是防守不力,很可能会被攻破……不过卑职尽力抵挡,一两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锦朝深吸了口气:“陈彦允究竟在干什么。他只带了十多个人走?”

    陈义点头:“卑职也不知道。”

    他还是陈三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也被留在陈家了。

    看来陈三爷是早就料到张居廉会有那么一出,却不想张居廉比他们想的还狠,直接派了个卫所的兵力来。他在京能调配的兵力本来就不够多。的确也是果决。

    顾锦朝不喜欢这种感觉,心里发堵。

    “死也没什么可俱的。”她淡淡地道,“现在咱们的人还能潜出去吗?”

    “几个功夫好点的,倒还是可以……”

    带要是想带人出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就够了。”顾锦朝说,“你带一队人潜出去。埋伏在胡同转角的街檐下,要是他们有人想去京城里传信,直接射杀便是。”

    陈义听着一惊:“夫人,您这是……”

    “既然回天乏术。也别拖累了三爷那边。咱们这里没有消息出去,对于三爷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顾锦朝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陈义却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他们都很尊敬顾锦朝。但这种尊敬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因为陈三爷的身份。但是谁又料到。顾锦朝年纪轻轻,竟然能视死如归。顾全大局。

    “卑职立刻就去。”陈义哑声说。

    顾锦朝回了次间坐下,采芙给她端了盏茶上来。

    她望着远处被风吹得摇曳的大树,低声说:“采芙,你也早过了放出府的年纪吧?”

    采芙笑了笑:“奴婢伺候夫人挺好的,却也不想嫁人生子。”

    顾锦朝说:“那不也是可惜了,等今天过了,我在陈家给你寻摸个好人吧。”

    采芙摇了摇头:“奴婢没有喜欢的人,夫人不用麻烦了。”

    采芙正是大好的年华,要是陪她葬在陈家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顾锦朝闭上了眼,久久没有说话。

    ……

    “快要下雨了吧。”陈彦允站在皇极殿的台阶上,眺看着远处的午门。

    “陈彦允……”叶限说,“我们今天可能活不成了。”

    “怎么了?”

    叶限指了指那涌动如潮水的军队,“你看他们破城用得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吧。”陈彦允说,“要是快的话,一刻钟也可以。”

    “咱们只有六千人,他们却有一万三千人。更别说神机营火器精良,要是动用火器攻城,咱们再有个六千人也不够死。”叶限说,“他张居廉什么时候把京卫的人都收买了,一个个脑袋别裤腰带上,敢跟着他谋反?我跟你说,我生平最讨厌的人除了张居廉,那就是你了。要是真的要死,你别和我死在一起……”

    这是他算计失误的地方。

    想来以谋逆的大罪压下来,应该没有多少人会跟着张居廉才是,他竟然还能召到这么多兵力。

    陈彦允笑了:“世子爷,不和我死在一起,你想怎么死?”

    他倒是还笑得出来!

    叶限感觉到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冷冰冰的。“我出来的时候,我母亲哭得惊天动地的。差点把我绑起来不要我出来……我祖父就送了我这个东西。”他把那冷冰冰的铜牌放到陈彦允手上。

    陈彦允一看就怔住了。长兴候家竟然有兵符……

    “可惜调兵也来不及了,看铁骑营能挡多久吧!”

    雨越来越大,攻城的钝声也越来越响,沉闷,震动。好像随时都能破入。

    叶限把东西拿回来。他站到陈彦允前方,冷声道:“盾手、弩箭手站到前面!其他人给我后退。”

    陈彦允后退了一步,暗处埋伏的锦衣卫也都对准了城门。

    “三爷……”江严过来了,“皇上已经出城了。”

    他们这是要跟张居廉唱空城计,但就算如此,也只能保朱骏安一条性命了。

    陈彦允嗯了声,“陈家有消息吗?”

    江严摇摇头:“一切都好。”

    ……

    那些人的包围在不断地缩小。连陈老夫人都感觉到了异常。

    她过来找顾锦朝说话:“……这究竟是怎么了?老三人呢?”语气显得很严厉。“老三媳妇,你可不能搪塞我。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顾锦朝有点头疼,绣渠忙说:“太夫人一定要过来。奴婢也拦不住。”

    常老夫人却是明白的,拉了陈老夫人一把,叹气:“来,你坐下。我和你好好说。”

    “却也不是刻意隐瞒的。”顾锦朝说,“娘你且坐着就是。媳妇还要去外面看看。”

    陈老夫人有点生气。

    顾锦朝这时候却无心解释,她跨出房门,看到外面果然开始大雨瓢泼了。

    黑森森的夜晚,她似乎也能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埋伏在木樨堂周围的护卫已经戒备起来。

    有两个人影在雨夜里行走。

    顾锦朝皱了皱眉,旁边的护卫立刻就要动手。

    她忙按下他:“别急,是九少爷。”

    陈玄越带着安嬷嬷过来了。他披着斗篷,安嬷嬷给他撑着伞。走得很快。

    看清了真的是他,顾锦朝就两步上前拧住他的手:“你这时候过来干什么?外头危险得很!”一个个怎么都不省心!

    陈玄越解了斗篷:“外头动静太明显了,应该是有军队围住咱们了。陈家护卫人手好像不够吧?”他看了看这暴雨的天气,啧了声,“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顾锦朝依旧瞪着他。

    陈玄越就笑了笑:“婶娘,我真是过来帮您的。您放心吧,我会护着您!”

    他说着就往里面走,斗篷随手递给了安嬷嬷:“经常跟在三爷身边那个陈义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顾锦朝想到他前世那些事,忍了又忍说:“我把他派出去了。”

    陈玄越眉心微皱:“派出去了?”

    顾锦朝就把事情说了一遍,陈玄越就忍不住叹气,“算我晚了一步!您把他派出去干什么,就算是有人真跑去给那边报信了又能如何?陈三爷难不成还能赶回来吗?”他是不介意陈三爷担心不担心的,说不定知道顾锦朝这边出事,他对付张居廉会更狠呢。

    “那好吧,您随便给我找个能说话的过来。”陈玄越在堂屋找了个太师椅坐下。

    顾锦朝想了想,还是准备听陈玄越的。叫人去找了护卫队长过来。

    陈玄越沉思了一会儿,问:“我看鹤延楼有弩箭,一共有多少?”

    护卫队长答道:“不多,多的还是弓箭,长刀一类的。”

    “火油呢?”

    护卫队长听着一愣,要火油来干什么?

    陈玄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回:“寻常人家不会大量存用的,最多就是三桶……”

    陈玄越忍了好久,才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

    “算了,没有火油,松油总有吧?”

    护卫队长点头:“这是有的。不知道九少爷在干什么?”

    顾锦朝也很疑惑,陈玄越这是要干什么?

    陈玄越也没空解释了,“婶娘,我能让大家多守一会儿,至少外面的人攻不进来。但要是东西用尽了,我就没有办法了。能多坚持就坚持吧。”

    他立刻缜密地布置起来。听得护卫队长都吸了口气。

    当即就不敢说什么,立刻带着人去照做了。(未完待续)

    ps:一章没写完。。。下一章继续~~等我吃了午饭回来写!

第三百五十四章 最终章 (完)

    陈曦十五岁那年,定阳候家请了媒人,为他们世子上门求亲。

    陈老夫人很高兴,请了媒人在次间里说话。顾锦朝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和陈三爷商量过了,又来和她商量。“……明儿个你父亲就请世子爷上门,借以说话的名义。你到时候躲在帷幕里看一看,好不好?”

    陈曦有点不好意思:“那岂不是太……”

    顾锦朝笑着安慰她:“这又有什么呢!我记得我妹妹要定亲那会儿。我们姐妹几个一起躲帷幕里,看人家男儿郎长什么模样。这事一定要看准,要是你不喜欢的话还可以商量。”

    陈曦知道母亲是为她好。

    她亲生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就死了,她对亲生母亲的印象反倒是不深刻。顾锦朝陪她长大,名义上说是继母,其实更像是她的长姐。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都是她教她的。

    “那明日再看看吧。”陈曦说。

    伺候她的嬷嬷听了也很高兴,晚上要给她打扮。陈曦摇了摇头,“嬷嬷,就算我去看了,人家也见不到我的!”

    “你还小,懂什么。”嬷嬷笑眯眯地拿了件织金妆花褙子给她看:“这是夫人今年刚给您做的,我看花色也不错。你肤白个高,穿什么都好看。”

    陈曦却怔怔地看着镜子。

    “嬷嬷,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母亲,真的像吗?”

    细长清亮的凤眸,瘦削的下巴,嘴唇的颜色淡淡的。虽然不是难看,但是就不如陈昭长得柔媚。

    嬷嬷说:“像得很。就是前夫人更像你外祖母些。你要更像三老爷一些。”

    陈曦又不说话了,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嬷嬷从拣妆盒子里拿了个嵌黄碧玺的绿流苏宝结,“我听说那定阳候世子,才貌一等的好。现在在五城兵马司谋了职,也不是一般那等无能的世子……咱们四小姐样貌秀雅。必得要用鲜艳的颜色来衬,才好看。”她已经系好了宝结,果然衬得好看。

    “能有多好呢……”陈曦喃喃地说,“比得过七哥、九哥吗?”

    嬷嬷没有懂她的意思,陈曦却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少年探花,能比得过七哥的人只有父亲。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七哥。七哥待人温文尔雅,又十分的聪慧,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她也一直以七哥为傲,七哥待她也很好。毕竟两人是嫡亲的兄妹。

    只是九哥……陈曦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

    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捉摸不透,太复杂了。

    “别的不说,九少爷却马上要回来了。”嬷嬷笑着说,“您小的时候,和九少爷玩得特别好。那时候九少爷的病还没有好,您还喜欢把自己的玩具给九少爷玩……只是九少爷这从陕西回来,身份就不太一样了啊。”

    陈曦却记不太清楚小时候的事了。

    大致还有一些,坐在母亲的罗汉床上。两个人紧紧挨着吃栗子,母亲坐在旁边笑着看他们。

    陈曦要拿那块最大的吃,陈玄越却拍拍她的手:“你吃了好多。积食了怎么办?”

    然后他又接了句:“不像个姑娘家。”

    陈曦那时候大概已经懂一点事了,被人说能吃,她脸有些发热。辩解说:“是母亲的糕点做得好吃。”

    陈玄越好像不想跟她争辩了,就随口说:“好好,随你吃吧,当我没说过。”

    陈曦还记得母亲说了他一句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不记得了。然后陈玄越第二天送了个小玩意给她。以表示道歉。

    她小时候好像是很喜欢和陈玄越玩,其实他并不太爱理会她。但是她就是喜欢粘着他。

    他在看母亲给他的几本书。她过去找他玩。

    陈玄越就对照顾他的婆子说:“带四小姐去外面院子里玩。”可能觉得这样敷衍地应付她不太好,又接了一句,“外头的腊梅开花了,你让嬷嬷给你折一些,回去插在你书房的梅瓶里。”

    她认真地听了,选了好多枝半开的腊梅。大大的一捧,香味清幽。

    母亲第二天看到了,就笑着说:“咱们院子里没有种腊梅啊,你从哪里剪来的,开得这么香。”

    她记得自己连忙回答母亲:“是九哥送给我的!”

    母亲就开玩笑问陈玄越:“怎么也没有给我剪一束来?”

    陈玄越对着母亲就特别的有耐心,笑着道:“哪里是我送给她的,她自己剪的!”虽然是这么说,第二天他就送了一束腊梅到母亲那里。

    她记得自己看到了就觉得特别难过,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她就好几天没有理他。

    陈玄越自己发现了,第二天送了一篮子她喜欢吃的粽子糖过来。看她还是闷闷的不说话,就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使小性子!”

    陈曦想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孩子,怎么他说话像大人一样教训自己。

    但是却没有再生他的气了。

    但好像也不仅仅是这样的,他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就不会这样。她记得西南匪患频发的时候,陈玄越就认真地和母亲分析:“虽说这些年西北、西南都不太平。但是西北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是一定的,所以才多年剿杀不尽。但是西南不过是天灾地贫,匪患都是乌合之众,朝廷一旦围剿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母亲却说:“西南之地颇有奇兵,你看长兴候手底下有多少西南之地的人,却也不算乌合之众吧?”

    陈玄越摇摇头:“长兴候手底下的是奇人异士,和流民是不一样的。”

    陈曦原来一直觉得,九哥就是存在在生活里,一个对她有点不耐烦的哥哥。

    但是他好像有很多她不明白的东西。像包裹着层层的谜团。

    他好像懂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两个人的世界没有重叠,的确隔得很远。

    他对她不耐烦那也是应该的,谁会看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呢?

    后来他去了陕西……两个人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

    听说也是明天就到。

    陈曦拿起那件织金的衣裳看,觉得太贵气了:“嬷嬷。给我换那件粉色素面锦缎褙子的。”

    嬷嬷有点疑惑:“那会不会太素净了……”

    “素净挺好的。”陈曦笑了笑,“我年纪小,织金的也压不住。”

    第二天父亲果然请了定阳候的世子来说话。

    陈曦悄悄躲在屏风后面看。

    估计大家也知道这所谓说话究竟是什么把戏,是人家的姑娘要相看她,定阳候世子有些局促。

    这些年父亲在朝中势力无双,皇上也肯器重他。地位超然。定阳候也不算是世家里最好的家族,配陈三爷嫡长女的身份勉强算是平起平坐。

    这门亲事对定阳候家来说也很重要。

    陈曦看了好久,有点失望。

    长得也算是俊俏,但是父亲考他的学问,难一些的他就答不上来了。或者也可能是回答得上来的。只是面对的是不常见的当朝权臣,他太过紧张了。答不上来的时候他更紧张,脸都红了。父亲还笑笑安慰他,留他吃了午膳。

    母亲问父亲相看得怎么样,父亲就回答说:“还年轻,但是也可以磨炼。家世、性格都不错。”

    也就是会考虑了……

    陈曦听了更加食不知味。

    顾锦朝问她的意思,陈曦只是说:“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顾锦朝笑了笑,很明白她。“你身边的。你父亲、你七哥、九哥都太优秀了,你再挑夫婿就不好挑的。放心,娘给你找个你喜欢的。你要是不同意。娘也不会让你嫁的。”

    陈曦却想,同不同意的母亲也不能决定。要是父亲一发话了,她也是要嫁的。

    下午陈玄越就回来了,他在陕西立了战功,等回了北直隶面圣就要封官了。这番回来身份就不一样了,家里好几个兄弟都去接他了。

    陈曦坐在次间里陪顾锦朝说话。木樨堂外头渐渐热闹起来。

    陈玄越被人围拥着进来了。

    陈曦不由站起身,终于看到陈玄越进门了。他和几年前比有很大的不同。好像更黑了,而且更俊朗硬挺了。显得非常成熟稳重。陈玄安几个人站在他身边,就只是个文弱的少年书生而已。

    战场出来的,气势的确很不一般。

    他站在众人之中,笑语晏晏的。

    他给父亲、母亲跪下磕头。

    晚上在檀山院那边,祖母要给他接风洗尘。陈曦吃过饭,嫌屋子里乱哄哄闷热得很,出来沿着荷池散步。刚走到池边,看到荷池里鱼儿正在浮水,心想难怪如此闷热,恐怕要下雨了。

    她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听人有人喊她,她回过头看,竟然是陈玄越。

    他笑着说:“几年不见你,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这个衣裳好看,适合你穿。”

    陈曦看到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听到他突然夸自己。自己好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奖赏一样,心立刻就扑通地跳起来,脸上发烫。

    陈曦也不明白为什么。

    陈玄越走到她身边:“听母亲说,你要嫁给定阳候世子了?”

    陈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好像只到他的肩膀高,觉得自己更加不对了。她吱吱唔唔地说:“这还……还没有定的。”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了吗?”他微笑着问她。

    是很善意的话。

    陈曦更加说不出话,拉了丫头的手就要走。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是她一定要躲开。但是跑了好远,她的心跳都慢不下来。(未完待续)

番外 一 陈曦(二)

    陈玄越很快就被封了个左军都督府经历的职位。

    陈家还是第一次出武官。

    陈三爷找陈玄越说话:“经历这个位子,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往上晋升就不得了了。单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三叔也会帮你照应一番,但一切还要看你自己。”

    陈玄越打拼过几年,这些还是很明白的。在家里呆了一个月就要回陕西去了。

    他走的时候陈曦没有去送他。

    这些天她都避着他,想到那天荷池边的事,她还是有些心慌意乱的。但是等到他真的走了,自己又很失落。陈曦也明白自己该避开,她和陈玄越可是同姓的,两个人又是一起长大。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她的名声也完了。所以这件事她深埋心底,谁都没有说过。

    也许正是因为相处多年,她本来就已经有点喜欢他了。只是自己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何况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她,走的时候,似乎根本就不记得有她这个人在,也没有道别……

    陈曦心里慌乱了好几天,自己才把事情想通了。

    当做什么都没有就好了。

    父亲终于还是决定把她嫁给定阳候世子,定阳候一家因此很高兴,聘礼银子都给的是三千两。

    出嫁的时候家里热热闹闹的,顾锦朝请了常老夫人来给他梳头,她的两个弟弟陈玄麟和陈玄静在旁边玩闹,争着要看她梳妆。被顾锦朝一人打了一下就乖了,两个小萝卜头被拎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顾锦朝细细跟她说为妻之道。

    陈曦听得入神,又有点不好意思。

    顾锦朝却很欣慰:“我是看着你长这么大的。一转眼的,竟然就要出嫁了。”

    顾锦朝打开房门,看到两个孩子你推我我推你躲在槅扇后面,看到顾锦朝出来,又都笑嘻嘻地喊娘亲。顾锦朝伸手要去捉他们,又一溜烟跑开了,顾锦朝头疼得很。

    还是只有三爷管得住他们俩。

    她回过头看陈曦的时候。发现她对着镜子出神。

    定阳候家传到了这一代。已经没有鼎盛时候人丁多了。世子就只有两个庶弟,两个弟媳都敬畏她的出身,从来都不会和她有半句不和。公婆待她也很和善。

    两年之后她有了孩子。是个女孩儿。然后迟迟不再有孕。婆婆最终还是熬不住,找了定阳候世子过去说话,第二天他房里多了两个通房。

    陈曦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但是她从小处的坏境不一样,七哥只有一个正妻。母亲和父亲就只有彼此,根本没有什么小妾通房。看到丈夫去别的女人屋子里睡,谁又能忍得住呢?

    她抱着女儿回娘家住了一段时间。

    顾锦朝不好插手这种事,就算陈家再怎么权大势大,也不能让女婿不纳通房吧!那样岂不是也让陈曦坐实了善妒的名声。她只能跟陈曦说:“若是有生了儿子的。就寄养到你的名下。定阳候家也不敢给世子抬姨娘,这两个通房,你忍一忍也就过了。”

    陈曦抱着她哭了会儿。自己就觉得好过了。

    顾锦朝安慰了她一会儿,又叹气:“眼看你孩子都几岁了。陈昭都要说亲了。偏偏你九哥远在陕西,半点想成家的意思都没有,我想管都管不着他……上次写信给他,他竟然说自己不急。都二十多的人了,再不娶亲,以后年轻的世家小姐谁肯嫁给他……”

    母亲可能是想转移话题安慰她,陈曦却怔了:“九哥还不娶亲?”她以为他在陕西已经有家室了呢。

    顾锦朝笑着摇头:“他就是个怪胎!我都懒得管他了。”

    陈曦又想起了她十五岁那年,荷池边发生的事。心里竟然有点恍惚了。

    等回了侯府,世子听了婆婆的话,小心翼翼地来安慰她。将要到床上去了,她却身体不舒服拒绝了他。世子以为她还在意那两个通房,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你……虽然是陈家的女儿,但也是我的妻子吧?你要不是陈家女儿,我大可以七出之罪来说你了。这些年我待你够好了吧?从来不曾有别的人,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我的?我还要低声下气来求你原谅,我倒是想问问,究竟是谁的错?”

    他说完就走了。

    陈曦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心里很难过。

    但是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难过之后,她却放松了下来。

    以后她果然对那两个通房视若无睹了。后来其中一个生下男婴,寄养到了她的名下。嬷嬷曾经建议她去母留子,以绝后患。陈曦想了想就拒绝了,倒不是不忍心,是觉得没必要了。

    万历十六年,陈玄越平定蒙古大乱,班师回朝。加封都督佥事,正二品。

    陈三爷亲自去迎接他。

    陈曦听说他戴绒花,骑马游街,京城众百姓皆夹道欢迎,比状元游街更热闹,万人空巷。

    她是看不到那种盛况了。

    家里头的筵席上,她只瞥到了他一眼。

    今昔不同往日,站在他身边的也是二伯和父亲了。二伯笑着拍他的肩膀,他却淡淡的没有反应。

    陈曦想到原来二伯和二伯母是怎么对他的。如果自己是他,恐怕也不会太热情吧!

    筵席散了之后,她陪着母亲回去了。

    顾锦朝问她那个男孩的事,她答说:“他性子还好,很好教导。”

    她们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丫头禀报,说九爷过来了。

    陈曦一愣,顾锦朝已经喊了他进来。他走进来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容,显得非常高兴。

    “婶娘,我回来了!”他说完才看到陈曦也在这里,语气马上就收敛了。

    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

    顾锦朝笑着说:“我还以为做大官的人了,性格会收敛一些呢。你来做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人多口杂,没有过来看您。”他隔了几步站定,“想给您请安的。”

    顾锦朝摇摇头:“这可不行,你都是二品大员了,哪里有给我请安的道理!……你不是和你父亲他们说话吗,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陈玄越说:“我做再大的官,您也是我婶娘啊。我肯定要给你请安的。至于父亲……说来说去也无非是那么几句,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对了婶娘,我父亲说了,想把我母亲娘家的外甥女许配给我。”

    顾锦朝皱起眉,也不有点不快:“哪有他们这样做人的!这事我去帮你说。”

    他坐了下来,丫头给他端了茶上来。他问陈曦:“你们家世子谋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

    陈曦没料到他和自己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陈玄越想了想说:“你回去劝劝他,最好想办法调去金吾卫里。五成兵马司最近不太平,他要受牵连的。”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他要是不相信你,你就跟他说刘世光的名号,他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在给他们指点……陈曦下意识地说:“那我代他谢你了。”

    “不客气。”他端了茶杯喝茶,“也就是看在你的面上说两句,让他不要乱说就是了。”

    陈曦嗯了一声,听他和母亲说话,自己却不太敢开口了。生怕他听了什么端倪出来。

    她回去之后和世子说了,世子听了大为紧张,连夜就去找人了。

    后来果然躲过一劫。

    世子待她就比从前好了很多,真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不敢怠慢了。

    半年之后,顾锦朝给陈玄越定了亲。

    陈曦去了他的筵席上。新娘子入门的时候,她只看到她个子不高,身材纤瘦。拜堂起身的时候,陈玄越轻轻扶了她一把。第二日认亲她再看到新娘,确实长得很好看,又温婉贤淑。

    只是站在陈玄越旁边,一下子就被他压得黯然失色,她自己觉得,新娘配不起陈玄越。

    好像她也想不到哪个人能配得上他。

    他隔得太远了,遥不可及。

    陈曦认真地看着,他自己也不见得多喜欢新娘子。但是待她很客气,也很尊敬她。

    成亲之后没过多久,他又离开了北直隶,边疆比北直隶更需要他,他似乎,也更喜欢那种生活。而不是囿于狭小的官场里,整天和别人勾心斗角。听说西北有荒漠有戈壁和草原,应该更开阔吧!

    陈曦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陈玄越成亲后,正好是三月初三,母亲、祖母携她去宝相寺拜佛。

    天气很好,又是刚刚暖起来的时节,宝相寺端重大气,掩映在半山腰上。

    寺庙里的和尚撞了钟,到了要做功课的时候,钟声悠悠地响。陈曦由知客师父陪着,在大雄宝殿里上香,她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佛祖。心里非常平静,她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在家里供一尊佛祖。

    凡事太多,求而不得,人没有主意的时候,就喜欢求佛。

    陈曦站起身后看向门外,僧侣正沿着过道往后山去,目不斜视。

    有个老僧人走在最后,走得很慢,他穿了一件褪色的褐红僧袍,衣袖很大,露出一串已经磨损得很旧的佛珠。面容也很老很老了,陈曦还没有见过人可以老成那个样子。

    陈曦看了一会儿,才让丫头去把叫那个僧人叫进来。

    那个僧人双手合十,对她的丫头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才跟着慢慢走过来。(未完待续)

番外 一 陈曦(完)

    丫头过来后就小声跟陈曦说:“夫人,这位师父说他并不太会汉文,他是从西域过来的。”

    陈曦说“倒也无碍,我只是请他替我念经祈福而已。”

    其实若是陈曦想请僧侣替她念经,以她的身份,宝相寺多得是高僧可以请,不过是念经的僧人能得一些银钱。她只是看这老僧人拮据而已。知客师父就笑了笑“这位偈婆师父在大雄宝殿里是净尘的。”

    也就是帮着添香油,打扫灰尘而已。算不得是什么佛法精深的僧人。

    陈曦微笑颔首“师父念经就是。”

    那老僧人听懂了,双手合十应下来。

    陈曦让丫头拿了一袋银子给知客师父,师父不敢要她的,推辞不过才收下。陈曦也做了礼,不管那僧人有没有听懂,有礼地说“劳烦师傅了。”

    她要走的时候,那老僧人却喊住她,从袖子里拿了个福牌出来,要她收下。

    陈曦有些疑惑,老僧人却只是笑了笑,合十手说了句梵语。

    知客师父就解释道“这是还愿符,夫人拿了放在枕边睡,能帮助入眠的。”

    陈曦拿着看了看。旧得失了光泽的桐木,边缘摩挲得非常光滑,刻着几个她看不懂的梵文。

    她拿回去后翻看了一下,还是放在了枕边。

    一夜长梦。

    陈曦醒的时候觉得昏昏沉沉的,她坐起身,觉得周围很奇怪。

    说不明白倒是是怎么个怪。

    屋子里黑沉沉的。就算没点蜡烛,也不会黑成这样吧?

    她摸索到鞋的轮廓,穿上了站起来。

    身子像是有自个儿的意识,拉开了窗帘,发现外面天还没有亮。往下看去却发现自己站得很高。

    她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高呢!

    门外传来悉索的动静,她听后往外走去。

    她看到有个人背对的他,在摆弄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声音,他淡淡地问:“你还没有走?”

    陈曦听到自己说:“东西不给我。我是不会走的。”说完她又疑惑,自己要什么东西。

    他转过身,手里端着个盘子。“我没有准备你吃的早餐。”

    “我不想吃。”

    “早上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陈曦一看到他,心里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她相当的确定。这就是他……这肯定是他……

    他坐得很端正,吃饭也相当的规整,不发出一点声音,训练有素的样子。

    没有理她,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吃了,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我要回部队了。走不走随便你。”他想了想,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她低声说,“小间谍,回去告诉你们联合会主席,东西不在我这儿。”

    “还有,下次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开门下去了,陈曦一阵紧张,冲到了窗边。下头停着古怪的玩意儿。有人在等她。

    她大声喊:“你究竟叫什么?”

    那个人抬起头看她,黑夜太模糊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说了几个字,陈曦也没有听清楚。

    后来她呆在那个古怪的世界里好久,高楼,车,男男女女的。

    她下一次遇到他,是在某个巷口。陈曦看到他站在巷口抽烟,就朝他走过去:“你们纪律允许吗?”

    他低头拢着火,打火机的火光一闪,照得他硬朗的侧脸一亮。

    可能没想起来她是谁,他顿了顿才皱眉说:

    “你真是麻烦,配合我。”

    他低声说了三个字,突然拉了她过去:“你又耍性子,不是说不吵架了吗……”语气很温柔。

    陈曦背对着入口,突然看到有个人走过去了,好像还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等人不见了,他立刻放开她往回冲,很快就带着人拿着枪过来了:“左方向,别把人放跑了!”

    好久之后他才回来了,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请你吃饭吧!”

    他带她到了个偏僻的会所里,席间他问她:“小间谍,你东西最后拿到了吗?”

    陈曦摇了摇头,问他:“是什么东西?”

    他说:“那就是没拿到了。也好,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回家好好工作吧,不要做这些害人误国的事。”

    陈曦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哦。”他很不在意,手里还把玩着打火机,“名字而已……”

    有人叫他出去,门半掩着,陈曦看到他在和长得很好看的女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那个世界渐渐地模糊起来,有什么声音响起,混乱得很。

    他又开门走进来,笑着跟她说:“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叫……”

    后面的声音她再也听不清了。

    陈曦醒过来之后,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尘,琉璃羊角宫灯亮着,丫头在旁边守着她。

    “夫人,您梦魇了!奴婢叫了您好久才把您叫醒……奴婢让厨房熬薏仁汤给您喝吧?”

    陈曦坐起来,头疼欲裂。

    “你没事叫我做什么?”

    “您自己在说梦话呢……”丫头小声说,“说什么、什么名字的……”

    陈曦突然想起那个还原符,手往枕头底下摸去,但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她把枕头拿开找,也没有看到,她问丫头:“那个还愿符呢?”

    丫头真的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

    陈曦把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符的下落,凭空的消失了。

    她再去宝相寺找偈婆师父,想问问那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人究竟是谁。她想问的东西还很多。只是知客师父有些遗憾地告诉她:“偈婆师父毕竟年纪大了,前几天坐化了。”

    她问那个福牌的事,知客师父也摇头:“那是偈婆师父的护身符,从来不离身的,那天却赠与了夫人。我也觉得奇怪呢……怎么会凭空不见了,您要不仔细找找?”

    陈曦知道多说无益,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去了。

    原来还有那么奇怪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件事她一直都记得,怀疑只是自己做了个梦。一个样貌和陈玄越完全不一样,但是感觉非常像的人,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后来陈曦开始信佛了,她觉得还是佛祖最好。

    一年后,她有了个男孩,已经是定阳候的丈夫很高兴。

    孩子满三个月后,她抱着孩子回陈家探亲。顾锦朝很为她高兴,陈曦自己看着儿子幼嫩的脸,心里也很满足。她再看到陈玄越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想问他什么。

    陈玄越被她叫住,就问她:“你有事吗?”

    “也不算是大事……”她吞吞吐吐的。

    他叹气:“我还有事要立刻去做,你能说明白点吗?”

    她听到女儿在次间里和顾锦朝说话,和玄静争着玩藤球,孩子们都很热闹,吵吵嚷嚷的。

    陈玄越见她还不说话,想了想说:“你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就跟母亲说。让她转达给我吧!”

    面前这张脸,和记忆里那张脸,两张脸重叠,似乎很像,却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陈曦突然又想明白了。

    她只是笑了笑,“没什么了,你走吧。”

    她转身往回走,这次是不会再问了。

    那就是个梦而已,她何必想太多了呢……

    还是不要去知道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

    ps:我没想到这么多人不喜欢这个故事,那还是提前结束吧!

    我真没想到什么乱那啥的,我首先想到的是一个异世而来的人。不是他的身份……这是灵感的起源。我问了好几个作者朋友,也没有说写得什么什么的。

    算了算了,下个番外是陈三前世的。两天后见吧同志们!

    是的同志们,是有七个番外,但不一定每个番外只有一章,看作者的灵感有多长嘿嘿。。。--8454+529525-->

番外 二 三爷(一)

    陈彦允还记得自己初见江宛清的场景。

    她穿着一件很素净的白底红梅短褙子,鹅黄色的综裙,亭亭玉立地站在她母亲身前,沉静地答话。

    当时陈夫人带着他在江家做客,坐在花厅外远远看着堂屋里,笑着点头:“你看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有这份镇定,想必长大后也是相当聪明懂事的。”

    陈彦允那时候才十五岁,正要忙着会试了。想着大伯告诉他还要读什么书,并没有认真地母亲说话。

    陈夫人挥了挥手:“行了,我看你十足考得上的,难得出来一次,母亲就是带你散心的,别惦记那些事了!人家考到三四十都未必考得上呢。”

    陈彦允那时候读书勤勉,就笑了笑说:“儿子总要努力的。”

    江夫人和女儿说完了话,带着她从堂屋里走出来。

    两家是世交,江夫人就没有让自己女儿避开。

    江宛清隔得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陈彦允,他站在陈夫人身后,穿了一件蓝色的直裰。他少年的时候还没有后来好看,眉宇间却相当柔和儒雅,皮肤又好,端端是如玉的样子。

    江宛清给陈夫人屈身行礼,站到了江夫人身后,十分的守礼。

    江夫人跟女儿介绍说:“这位便是陈三少爷,名动北直隶的解元郎!”

    陈彦允只是笑笑:“夫人过夸了。彦允一介书生而已,既无功名也无造诣,谈不上名动的。”

    江宛清始终是垂首敛眉地听着。

    江夫人和陈夫人说话,就让江宛清先下去了。

    陈彦允想去找江平海借本宋刻孤本,江夫人就吩咐了一个下人引着他。慢慢地朝前院去。

    他路过一丛棕竹边,却听到里头传来女孩儿说话的声音。“碧螺,你看这木兰花好不好?闻起来又没有什么香味,咱们摘回去做了干花,放在屋子里好看。”

    又听到丫头的声音:“三小姐,这树看着也高,恐怕摘不到……”

    那女孩儿安慰她说:“我在下头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陈彦允一思索就觉得有麻烦。以防万一,他低声吩咐身后的郑嬷嬷过去看看。

    他站在棕竹外面,问领路的小厮:“你们三小姐是哪位小姐?”

    小厮答说:“是咱们嫡小姐。”

    据他所知。江夫人只有一个女孩儿,就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个。怎么感觉这小姐还不成熟的样子?

    陈彦允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什么重物掉落的声音。他几步走过去,看到郑嬷嬷已经在安慰吓哭的小丫头了。江宛清就站在旁边。手里揪着一朵木兰花,陪着她的另外两个丫头也才十三四。看到人摔下来都吓傻了。江宛清看到陈彦允过来,连头都没有抬,她是有点不好意思。

    陈彦允叫了郑嬷嬷过来问话,郑嬷嬷说:“……奴婢刚刚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吓着了。”

    他才点点头,笑着对江宛清说:“刚才江夫人还夸三小姐聪明得体。原来立刻就要现原形了。三小姐且要小心些,这可不能被你母亲看到了。”

    江宛清喃喃地说了声谢谢。匆匆带着丫头下去了。

    对于陈彦允来说,这件事却不过是个小事。很快他就要参加会试了。

    嘉靖三十八年二月,陈彦允中了贡士。三月殿试,圣上钦点了榜眼,又授了翰林院编修。

    中状元的是早就成名的袁仲儒。

    陈彦允的名声才是真的响亮起来,他还没有定亲,为他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陈夫人却一个都没答应,回头跟陈老爷说:“我早瞧上了江家三小姐,模样也乖巧。您要是同意,咱们就找媒人去说亲!我看江夫人也有这个意思。”

    陈老爷是相信陈夫人眼光的:“成家立业,老三也应该先成家,再去仕途上闯荡。等老三娶了,老四、老六就接着说亲了。你去做就是了。”

    陈夫人听了后很高兴,去保定请了陈家一个相当有名望的姑婆去说亲。

    陈夫人又来问儿子的意见,陈彦允还能模糊想得起江宛清的模样,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反正都要娶亲的。陈夫人见儿子也不反对,更是高兴。其实儿子反对也没用,她连媒人都请过去说亲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再说江家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从小看到大的,放心得很。

    到了年底,江宛清就嫁了进来。

    她心里是很期盼的,哪个姑娘不期盼着嫁人呢。更何况嫁的人还是陈彦允。

    其实那天他和她说话,她就一直没有忘记他。

    嫁进来之后的日子,却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最初的新鲜过去了,日子就显得乏味起来,更何况陈彦允这个人在意更多的是他的仕途,并不是她。

    直到后来她的孩子出生了。

    江宛清的第一个孩子就是男孩,这显然稳固了她在陈家的地位。不仅是她高兴,周围都是为她高兴的。那孩子一出生就受到上上下下的宠爱。她还记得自己生孩子那天,陈彦允还在翰林院里,生了孩子之后家里忙成一团,陈夫人抱着孙子,就赶紧吩咐嬷嬷:“快让人套马,去告诉老三他当爹了!”

    江宛清靠着迎枕,看到陈夫人怀里的孩子,不由得想起陈彦允应该是什么反应。

    他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正靠着床睡。家里多了个小家伙,动静都不一样了。听到有婴儿啼哭她就睁开眼,看到陈彦允正抱着孩子,抱得不好,孩子在哭,嬷嬷在旁边指点他应该怎么抱,他有点手足无措。

    她不禁笑了笑。

    陈彦允回头看到她在笑,就解释说:“这小东西太软,我怕伤到他……”

    江宛清才知道他还有不会的事。

    他学着怎么照看孩子,还学会了给孩子唱童儿歌,虽然没什么调子,好在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总是能把孩子哄睡。孩子半岁之前都和他很亲近,看到他都要咯咯地笑。

    孩子见风就长,四岁的时候就由他祖父领着读书了。因为这件事陈彦允还和陈老爷有过矛盾,他觉得陈玄青跟着大伯读书比较好,陈老爷却始终不退让,孩子就抱到了他那里。

    做了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后,陈彦允就跟着时任吏部侍郎的张大人学习了。

    夫妻之间渐渐更平淡了。有时候陈彦允在江宛清那里吃饭,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话说。好在也习惯了沉默,他点着烛台看书。她就着光做针线,或者是跟陈夫人学管家看账。

    除了大儿子外,两个人也再没有过孩子。

    有一天江宛清突然跟他说:“伺候您的通房丫头薛容,也到了要放出府的年纪了。我和娘商量过了,打算给您抬个姨娘,您看怎么样?”

    陈彦允想了想,合上书问她:“这是娘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江宛清道:“是妾身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他淡淡地说,“随你办就是了。”

    江宛清说话的时候捏着手里的顶针,不觉已经捏得很紧。她放开之后却又有点怅然若失。笑着说:“眼看天也晚了,妾身叫丫头进来服侍您洗漱吧。”

    进来的就是薛容,样子比平时有点忐忑。陈彦允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平静地起身去了净房。

    陈彦允不知道江宛清在想什么,但若是他子嗣单薄,按规矩是要纳妾的。纳妾这事江宛清不提,恐怕别人也要跟她提,她应该是想自己说免得陈夫人提出来,她更被动吧。江宛清性子也是很要强的。

    抬了薛容后半年,江宛清又为他纳了陆氏为妾。这算是她的制衡之术,两个姨娘有争有抢,彼此有冲突,比单独的一个还要好掌控。

    等薛氏生了男孩,就接到了江宛清身边养着。薛氏搬去了羡鱼阁,孩子也不怎么和她亲近。

    陈彦允也看得清江氏这些动作。

    反正都是后宅院的小打小闹,再说江氏做得也很正常,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从来不插手管。只是江氏过于宠爱陈玄新,他觉得不太好的时候,会多说两句。

    张居廉越来越器重他,想提拔他做詹事府少詹事。陈彦允看得出这是张居廉想要真的重用他,张居廉手底下的门生很多,但是真的得他器重的也只有几个,这个机会相当重要。要不是大伯早些年在张居廉落魄的时候曾救助过他,恐怕还没有张居廉今日的师恩。

    陈彦允顺利进入了詹事府,官场上他平步青云,但还没来得及高兴。陈家就变故徒生,陈老爷子得了恶疾,臀生褥疮,三个月的时间就迅速地瘦了。

    重病的时候他握着陈彦允的手,叮嘱他:“……陈家,以后你要撑着。父亲再也管不了你了,你还是随你大伯……”他喉咙发哽,“不听父亲是对的,你现在就很好,很好!”

    陈彦允眼泪直流,带头半跪在地上,听到身后有女眷呜呜地哭,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力。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的时候人力就是这么弱小,任他再怎么聪明,他也不能起死回生。

    陈彦允本以为他没跟着父亲长大,父亲死的时候他并不会太伤心。

    但其实血浓于水,他怎么会不伤心呢。(未完待续)

番外 二 三爷(二)

    父亲死时正好是夏天,尸首放不住。家里请道士算日子,要送回保定安葬了。

    正好保定里又要修路了,陈家和纪家打算商量一番,不仅重新修路,还要把两家的祠堂翻修新的。

    陈彦允就去了纪家,跟纪家大爷商量。

    纪家大爷很爽快地同意了。又安慰他:“九衡,咱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这情谊不用说。老爷子丧葬之事有什么需要纪家帮忙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那时候陈彦允还只是詹事府少詹事,虽然仕途坦荡,却还没有到让纪家大爷生畏的地步。两人相谈他还不至于拘束。

    陈彦允点头应允了,纪家大爷则留他喝茶:“我看你最近精神疲乏得很,倒不如趁此时机多歇息几年。你家也不会几年就吃穷了吧……”

    陈彦允的父亲一死,他应该回家守制三年的。

    陈彦允默默地喝茶,说:“当初老师的父亲死的时候,正是他忙的时候,当初朝廷上多少人上谏他不守孝道,还不是被皇上斥责回去了。我正入詹事府,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这时候就回家守孝,难免会让老师心生不快。这事还要慎重些才行。”

    纪家大爷说:“我倒是没想到张大人那里。你现在倒是越来越谨慎了。”

    陈彦允苦笑着摆手:“算不上什么夸奖,不说这个了!”

    正好管家来找纪家大爷说话,纪家大爷就让陈彦允到院子里看看,晚上再留个饭,这时候他们已经赶不回宛平了。

    陈彦允倒也没有推辞,夏天的晚上的确闷热。他又心中郁积,能去透透气也好。他沿着宴息处外面的小径慢慢往前走,绕过一片腊梅树,前方是个荷池。

    他听到女孩儿说话的声音。

    中气十足,又还有些稚嫩,笑嘻嘻地说什么采莲蓬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样天真的年纪,不食人间愁苦。也不知道等她长大的时候。还会不会这么天真。

    等到他再往前走一步。才看到两个小丫头,那个衣着像小姐的比丫头还大,十二三岁的年纪。伸着手勾细细的荷花枝,手腕上的金镯子晃荡着,她手腕太细,金镯好像立刻就要滑落掉进水里一样。

    看得人心里发紧。

    小丫头吓得要哭了。那小姑娘却不怕,还威胁要把人卖到山沟里去。

    最后她没踩稳。跌落到水里的时候,还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小丫头又忙着去拉她起来,她要忙着起来,忙着骂小丫头。场景混乱得很。他脸上也出现一丝淡笑,觉得这女孩这样也好,有生气。

    他正要走的时候听到有呼救声。

    陈彦允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真正的个性其实相当的冷漠。而且不想多管闲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还是回去了。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早逝的五弟。他也是掉进水里没救的。

    他在那个水坑里,水坑很深,他看到一张苍白的小脸淹没在水中,慢慢往水里沉去,她刚才还这么的有生气,但也许转瞬就没了。

    一掐就死,就像朵花一样。都用不着费力。

    女孩半昏迷的时候,揪着他的衣袖喃喃着不要他走,倒还有些可怜可笑。他要是不走,恐怕这女孩醒后会后悔一辈子吧!他是有正妻的人,这是要为人家女孩负责,岂不是占尽便宜了!

    为了不连累女孩的名声,他连夜离开了大兴。

    几天后纪家大爷还修书过来,还问他那天晚上怎么不告而别了。

    陈彦允看完了信,让书童把烛台拿过来点了烧,他淡淡地问:“夫人说了是什么事没有?”

    “夫人没说,好像是江家那边的事。”书童小声说,“您也知道舅爷犯事了……”

    陈彦允眼皮都没抬,一边写字一边说:“让夫人过来找我吧。”

    江氏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陈彦允对她很尊敬,她有事要找他,让丫头传一句话,陈彦允就会过来她那里,这次偏偏不一样。是让她去书房找他。江氏带着婆子站在他门外,站了好久才等到他说进去。

    没办法,自己的嫡亲哥哥,难道她能不救吗?江氏从来都不是那种只在乎感情的人,她心里明白清楚得很。不仅是娘家靠她,她也要靠娘家。虽然这件事对于陈彦允来说有点为难,但也总不会太难的。

    江氏微笑着伺候陈彦允进膳,途中把事情说明白了。

    陈彦允却神情淡淡的,他是觉得有点累了:“你兄长放印子钱的事我早提醒过了,想不到他连东厂的人都敢惹。你让我找谁保他去?”

    江氏柔声说:“那……总会有办法的。”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要是真没有办法,算了……您……您还是不管吧!妾身总不能让哥哥连累了您,妾身跟母亲说一声,她总是会理解的!”

    陈彦允依旧看着她:“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江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好像钻入了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

    她绞紧帕子,咬着唇不说话。其实她也不容易,陈三爷也应该体谅她啊!

    父亲母亲都指望她救哥哥,要是她救不了,那他们该去找谁呢?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啊。江氏眼眶微红,坐直了身子说:“妾身嫁过来这么多年,没求过您什么事。要说妾身的真心,三爷心里明白。”

    陈彦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几天之后,陈彦允出面说话,江氏的哥哥就从东厂里放出来了,江氏的哥哥提了两篓子大螃蟹上门来谢,却连陈三爷的面都没见着。他提了螃蟹又不高兴地离开了,回头江家就和陈家有些疏远了。

    江氏很为此痛心,她的哥哥的确不成器,陈三爷却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她哥哥是什么样的人,陈三爷心里明白得很吧!

    江氏知道陈三爷帮了她这一把,要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看着他在忙,她有时候心里都会胡乱的猜测。心里落下心病,渐渐的身体更不好了。陈三爷有时候来不及晚上来看她,或是睡在了书房里,或是歇在薛姨娘那里,她越发觉得孤寂。幸好还有女儿陪着她,不然日子更加难熬。

    江氏最后知道自己要死了。

    那天她不怎么说得出话来,才五岁的小女儿趴在她床前一直哭。

    江氏勉强抬起头,看到周围都是人。怎么这么多人,她不想看到这些人,这些人都好陌生。

    江氏闭上了眼睛,眼泪不停地流着。她感觉到小女儿握着她的手,孩子的小手嫩嫩的,这么弱小。她死了之后谁能保护她照顾她呢?

    她终于听到有人说了一声:“三爷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有人在床边坐下,紧握着她的手。

    他其实不好受吧!

    江氏心里浑浑噩噩地想,陈三爷其实是个很长情的人。他对她没有多余的爱情,但是夫妻之间毕竟有十多年的感情,她陪着他走到今天的。他对她肯定是有一些感情的。

    江氏听到他好像说了句对不起,她想笑,怎么会是他说对不起呢!

    她好像说了很多,但是人要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应该是她想说的话吧。

    江氏不舍地看向小女儿,小女儿什么都不懂,只是被大家吓得不停地哭。

    她意识不清,慢慢瞪大了眼睛,好像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彦允则一点点感觉到手里那只瘦弱的手,温度一点点冷下来。他的手搭上了江氏的眼睛。

    他慢慢放开了江氏的手,低声问:“七少爷呢?还在路上吗?”

    “快回来了。也不知道夫人这么快就……”有人小声地答。

    室内一时沉寂,只听得到外面丫头婆子在哭,陈彦允说:“等他回来后,让他过来找我。”

    他回了自己前院的书房,一个人呆了很久。

    其实江氏的死对他来说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感概。江氏比他小一岁,还这么年轻。

    他跟陈老夫人说要为江氏守孝两年,陈老夫人叹了口气,以为他是舍不得江氏,也就同意了。陈彦允这时候对于情爱的心思就更淡了,这些年行事越发的险峻,他不是没听到过别人私底下说的话,多刻薄的都有。上次有个文书和同僚窃窃私语:“也是报应,昧良心的事还少吗……”

    陈彦允虽然不在意这些话,但他不得不防别人的口。一来二去的,他觉得信佛也不错,修身养性,要是真的有什么罪孽,佛祖看在他潜心向佛的份上,也会宽待几分吧。当了修士,开始吃斋念佛,连三个姨娘都不碰了,人的脾气看上去越发的温和。

    既然没有了别的顾忌,他就成了张居廉手里一柄锐利的刀锋。

    两年之后,他将要坐上东阁大学士的位置,成为最年轻的阁老。只差最后一步部署。张居廉那天和他共乘一轿,走在九春坊外头,看着护城河的河水。

    “九衡,你记不记得你刚入詹事府的时候,我跟你说的什么?”张居廉问他。

    陈彦允笑了笑,“您但说无妨。”

    “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张居廉说。

    陈彦允看着滔滔河水东尽而去,心想也的确如此。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好的。

    哪管别的什么呢。(未完待续)

    ps:我后面应该会每天更新的,把这个番外写完!

番外 二 三爷(三)

    将要开春的时候,刚下过一场大雪,陈三爷去了宝坻纪家,他要纪家大爷帮他一件事。

    那时候纪家三少爷刚中了举不久,家里正在庆贺。纪家大爷接待陈彦允,让下人沏了壶上好的霍山黄芽上来。“你来得巧,正好家里是喜庆的时候!”纪家大爷笑着为他倒茶,说,“我听说这次七少爷得了北直隶的经魁,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啊……”

    跟他说话都客气了很多。

    陈三爷倒是不在意,这些年怕他敬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放下茶杯说:“他的文章我也看过,经魁是有些抬举的。”

    少年的时候他还是北直隶的解元郎,对于名利的感受比陈玄青深刻多了,倒是不觉得一个经魁有什么不得了的。只是陈玄青毕竟在陈家的庇佑下长大的,他怕陈玄青会被虚名冲昏头脑。

    过了会儿,纪昀在纪尧的陪伴下过来拜见陈三爷。

    纪家大爷请陈彦允指点纪昀,陈彦允推辞不过,就指点了几句纪昀的股文制艺。纪昀倒是如获至宝。

    等人都退下了,纪家大爷才跟陈三爷说:“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有事情就说,我一定办妥。”陈彦允这几年仕途顺畅,在张居廉面前地位超然,他要办的事纪家大爷自然不敢懈怠。

    陈三爷起身道谢,纪家大爷连忙称不用,让他留下来吃宴席。

    纪家的宴席流水般的上海参、鱼翅,十分的奢华。能和陈三爷同桌而坐的也就是纪家大爷,通州的几个官员。陈三爷看他们在自己面前都有点拘束,也不敢喝酒,就先告辞出了厅堂。

    出来的时候雪正好停了。太阳照着雪地白茫茫一片,有些刺眼。

    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满园青翠茂盛,现在枯枝残雪的,荷塘也结冰了,倒是有些萧瑟。

    陈三爷吸了一口清冷空气,眯了眯眼睛说:“去准备马车吧,下午去大兴见郑蕴。”

    陈义应是退下。陪着他们出来的管家就在前面领路。

    荷池的前面是一片开阔的花圃。这个时候看不到什么东西,就是满院子的雪。这个地方倒是有些荒芜了。一扇月门掩映着,再往前是夹道。能看到通向朱漆画梁的精致院落。

    那应该是女眷的住处吧。

    陈三爷看了一会儿就乏味了,外头又冷,他想先回宴息处去。

    身后却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他心里立刻谨慎起来。刚回过头就看到夹道那边有个女孩提着综裙,好像后面有人在追她一样。边回头边跑,跑得很快,都要撞到他身上了!他皱眉往旁侧一躲开,那女孩回过头突然看到他。猛地睁大眼睛。一不小心就被枯枝绊倒,摔进了雪地里。

    她摔得很狼狈,身上全是雪。雪地上的雪已经化开了,青色综裙膝处晕开深色的水渍。

    她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一边喘气一边问:“你是哪房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摔跤了!”

    陈彦允觉得好笑,这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虽然不大,五官却长得十分美艳,就是稍显稚气,而且有点狼狈。

    不过这种说话的语气,颐指气使的,倒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你难道没看到有人在前面吗?”陈彦允笑着反问她。

    这女孩五官有种熟悉感,当年那件事给陈彦允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他觉得这女孩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生动,尽管长相变化很大,他还是凭借细微认出,这就是当年他救过的那个孩子。

    那个威胁要把他买到山里的小姑娘,竟然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顾锦朝眼睛通红,控制不住湿润,她用手揉眼睛:“我不知道,我眼睛好疼,好像进砂子了一样。好像看不太清楚了……”

    陈彦允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她身前问:“那你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找人过来帮你。”

    “你扶我就是了!”她有点生气地说,“我看都看不见,怎么能站得起来呢。”

    男女授受不亲,哪能让他来扶呢。

    陈彦允只能把手伸出去,让她拉着自己的衣袖站起来,顾锦朝却突然攥紧他的衣袖,“我……怎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看不清楚了。我眼睛好疼,是不是要瞎了?”她有点害怕。

    陈彦允只是问她:“你是不是刚才一直在看雪?”

    “嗯。”她有点不安地应了一声,“我是瞒着嬷嬷跑出来的,她让我休息……”

    他任她拉着自己的袖子,引着她到抄手游廊旁边,“来,这里坐下,你先把闭上眼睛不要睁开。”

    “我究竟怎么了?”她还是很紧张,生怕自己就成瞎子了。

    “雪盲而已。”陈彦允声音里有一丝笑意,“没有大碍,一会儿就能看得见了。你出门怎么不带个嬷嬷照顾着,你连雪盲都不知道。要真是看不见了你该怎么办?”

    顾锦朝没有说话,绞着袖子挪了一下坐的位置。

    栏杆就这么点宽,她这么一挪就没坐稳,身子一晃。陈彦允都不知道该不该扶她一把,但是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摔下去了。顾锦朝自己扶着柱子爬起来,气得手都在发抖。

    这就要哭了?

    陈彦允皱了皱眉,她眼里的泪珠已经滚下来了,手上脏兮兮的,雪水化了,脸冻得通红。但是她咬着嘴唇,止不住地喘气,却半声都没有哭出声来。

    这个小姑娘有点高傲,也很骄纵,估计真是委屈极了。

    “你摔了两次就要哭了?”他觉得好笑,“脸都哭花了,你再休息一下就能看见了,自己也就能回去了。不会成瞎子的,不要害怕。”

    顾锦朝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前不敢哭的现在统统哭出来了。

    反正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反正他也不认识她。

    陈彦允有种被缠上了的感觉,有点无奈。陈义一会儿该过来了,这场景还真不好解释。

    但这小姑娘哭个不停,也是很可怜。

    “你再哭下去,可能就真的看不见了。”他说,“快别哭了。你的手帕呢?擦一擦脸吧。”

    “你们都和我作对……”她边哭边说。“你们都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在了。我也不要你们喜欢我,我……”她哽气,“我才不要你们喜欢我。”

    陈三爷才看到她的胸口缀着一块巴掌大的麻布。颜色和衣裳相近,他竟然没看出来。

    她母亲不在了吗?

    顾锦朝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过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自己蜷缩着脚坐在地上,抿着嘴不说话。

    陈彦允叹了口气。慢慢地蹲下来问她:“谁不喜欢你了?”

    顾锦朝却沉默了起来,她好像瘦得厉害。小小的一团,就像只没人要的小猫一样。

    可能是看到她没有母亲了,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很可怜。

    这种感觉只是在他心里存在了一刻,但是很不舒服。让他觉得很想做点什么来帮她。实在是心里不舒服。

    “总是有人喜欢你的。”陈彦允安慰她说,“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有人喜欢你了。一辈子有这么长呢。你说是不是?”他想不到自己还能这么有耐心,竟然浪费时间哄个小姑娘开心。

    她还是没有说话。却抬头看了看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

    顾锦朝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眼睛好疼……”又问他,“你不是下人吧,你是谁?”

    陈三爷站起身,他已经看到陈义朝这边来了,他要立刻动身去大兴了。

    “好好休息,不要看雪地。”陈彦允说完,转身沿着抄手游廊走了。

    陈义果然在不远处等着她。

    走在路上的时候,陈三爷问管事:“我看到贵府还有人在服丧,可是有什么不幸之事?”

    管事回答说:“咱们表小姐的母亲逝了,服丧的应该是伺候表小姐的人吧!”

    陈三爷听着没有说话。回去后不久,他就有意无意地打探过,知道了顾锦朝的身份。适安顾家顾郎中的嫡长女,从小在她外祖母家纪家长大,刚及笄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

    难怪那天她这么委屈。

    明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哭得这么难看。

    陈三爷凝神想了一会儿

    陈玄青过来请安了。

    他让陈玄青坐下,跟他说:“前几日你祖母说,想让你和俞家小姐定亲。至于成亲的事,你要是愿意就几个月后。要是不愿意这么早成亲,就等明年会试过了再娶。你看你怎么打算的。”

    陈玄青只是犹豫了一下,立刻就说:“父亲,我想早点成亲。”

    陈三爷本还以为凭着陈玄青的性子,会等到会试后才成亲的。

    既然他想早点成亲,那自然好。

    从定亲、下聘到娶进门,也就是三个月的功夫。

    而这三个月,正好是朝廷风云变幻之时。皇上驾崩,新皇登基。范川党被全面肃清,牵涉户部官员达二十多人。右侍郎沧州许炳坤也被牵连下台,那晚他亲自带人抓捕,主审许炳坤三天,后判他流放伊犁。

    他也从詹事府詹事升任为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最年轻的内阁阁老。

    陈玄青的婚事他是没怎么管,等到他手上沾满鲜血,却也是功成名就的时候。天下大概也是平静下来了,他平稳地坐在高堂上,接了儿媳捧上的热茶。

    陈三爷温和地对陈玄青说:“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陈玄青点点头,看着父亲很久。

    父亲好像已经不只是那个父亲了。

    喝茶,放下茶杯,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有压迫感,这可能真的是权势带来的。

    谁说不是呢,出了个阁老,陈家才是真的要进入鼎盛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ps:鄙视我自己的速度,说好的单更啊。。。。发现三天一更挺好的,哈哈。不急不忙的。。。

    我能快点会尽量快的,大家可以隔一段时间看,不捉急哦!

番外 二 三爷(四)

    陈玄青成亲后,陈老夫人找他过去说话。

    “都这些年了……”她一开头就很感慨,“从江氏死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娶。寻常人家丈夫为妻子服丧,最多就是一年,还多的是一年都不到就偷偷娶的。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陈彦允听了只是笑笑:“我也不想再娶,身边多得是伺候的,您别担心。”

    陈老夫人却不肯罢休,私底下替儿子相看了很多姑娘家,也找了许多做媒的人,无奈儿子不同意。

    陈彦允也不能阻止母亲做这些,让她随意去做吧。他也有忙不完的事,实在应付不来她老人家。

    如今进入内阁后,要做的事就更多了,例如长兴候那边的事。

    萧游是个人才,陈彦允在张居廉的府邸里见过这个人。

    那时候他要去找张居廉商量事情,萧游背对槅扇坐着,语气淡淡地问:“没有人知道吧?”

    张居廉说:“九衡是知道的,不过他无碍。正好他今天过来,你们也相互见见吧。”

    张居廉引两人见面。

    萧游站起来笑着说:“我读过陈大人的诗词,很欣赏您。”

    陈彦允不动声色,也拱了拱手笑着说,“萧先生太客气了,我早年间就听说过你,当年的蓟州之战实在是太惊才绝艳,你的才情我是远远不及的。”

    张居廉摆摆手:“你们都坐下来,都不用客气。萧游现在在长兴侯府那边来往不易,九衡,这设计一事还要你们相互商量。”他语气微沉,“最好是一次就让长兴侯府没有还击的余力……”

    陈彦允笑了笑:“学生知道。老师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看看。”

    他们在这里悠闲地谈话,几句就决定了人家的生死。

    不过萧游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敏锐极了。

    先皇尸骨未寒,他以睿亲王要谋逆的说法去引导长兴候,长兴候果然中计。当场就被射杀而死。长兴侯府一夕之间就倒塌了,倒是那个身体羸弱的世子聪明,当朝用父亲的军功翻案,又说动了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的人为他说情。最后竟然勉强把长兴侯府保下来了。

    “不成气候。随他去吧。”张居廉只是淡淡地说。

    陈彦允看着叶限远去的单薄身影。叶限显得十分沉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多余的表情。

    只是脸孔不正常地苍白,脚步缓慢。背脊笔直。

    陈彦允眯了眯眼。

    叶限这个人并不简单,能够撑下来都不简单。只是确实如张居廉所说,长兴候一派已经不成气候了。

    长兴候党余孽也尽数被清除,首当其冲的就是和他们交好又有利害关系的家族。这事是陈彦允在管。牵连下狱的人很多,陈彦允接连奔波于三司之中。等回到家中稍稍休憩,江严又送了一些案卷上来:“……三爷,这是大兴那边送来的,长兴候家与大兴关系较深。还有些有利害往来的……”

    陈彦允接过,随手翻了几页。

    “顾家……”他的手顿了顿,“是都察院俭都御使顾德元所在的顾家?”

    江严应是:“顾德元的弟弟娶了长兴候府的嫡女。算是姻亲关系。”

    陈彦允把案卷扔在桌上,闭目躺在太师椅上休息。“抓吧。”顾德元也帮了长兴候府不少忙。

    江严点点头:“他的四弟倒是没有入仕,就是五弟顾德昭是户部的司庾郎中。两家也有来往,属下看倒也可以一锅连端了,顾德元是原来范川党的人。”

    陈彦允突然睁开眼,又像是想起什么,“是适安顾家?”

    “正是适安人士。”

    陈彦允坐起身想了想,又把案卷拿过来,提笔圈了几个人给他:“那就先抓吧,别的先暂时不动。”

    江严拿了东西退下了,陈彦允又闭目躺了会儿,却有点睡不着了。

    其实他总是想起那个女孩,雪盲的时候看不见,抱成一团哭,说没有人喜欢她。

    背脊骨瘦得跟小猫一样嶙峋,又可怜又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只是这种念想就是偶尔闪过,虽然印象深刻,但毕竟没有什么。

    他还可怜过她,现在竟然要亲手害她家破人亡了。

    要是她的父亲削官流放,甚至是下狱砍头,她那个小小的顾家又能撑得住吗?本来就没有母亲了,这下连父亲都没有了,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呢。

    陈彦允突然觉得有点心烦,说不清楚究竟是哪种心烦。他从书房出来,沿着夹道走到内院里,暮色四合,他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停下来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屋檐。

    陪着他的小厮小声问:“三爷,是要去姨娘那里坐吗?”

    陈三爷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羡鱼阁来。

    刚刚夜起,羡鱼阁的烛光正亮着。他这两年修身养性,几个姨娘的面都没见着过。

    也没什么好见的。

    陈三爷一言不发,立刻又回了书房,叫了护卫:“让江严过来。”

    江严刚让下人套了马,还没来得及出门,匆匆忙忙地朝宁辉堂赶来,头上全是汗:“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陈彦允却过了会儿才说:“顾德昭那边……你先别管,户部的人员调动我有安排。”

    江严有点发愣,这话三爷大可让下人传给他。怎么急匆匆的召他过来亲自说,又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要让他质疑陈三爷的话,他又不敢。只得拱手应是。

    江严的迟疑已经能说明他的失误了。

    可能真的是近日太累了。

    陈彦允闭上眼,他觉得有点不对了。可怜一个人,这种感觉其实很危险,和好奇一样。但要是任由顾锦朝流离失所,他想起来好像更不舒服。他好像挺希望自己能护着她的。

    陈彦允让人去查顾德昭,顺便也查了顾锦朝。

    回来禀报的人说:“顾家大小姐就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姐。听说是名声的问题,现在都没有定亲。他们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也没有人敢轻易和顾家交好……”不知道陈三爷为什么问起顾锦朝,回话的人只能尽量说得仔细一些,“顾德昭现在知道不妙,也在找人保命。”

    陈彦允听后默然。

    也罢。既然人已经被他保下来了。那就这么算了吧。

    几日之后他在午门外面遇到顾德昭。

    他正在和另一个户部的官员说话,交谈的声音细不可闻。

    看到陈彦允的轿子过来了,两人都连忙站到路旁喊“陈大人”。

    陈彦允看了看顾德昭。顾德昭却心虚得不得了,诚惶诚恐地弓着身子。平常看到陈彦允这一类的官员,他们都是恭敬地喊一声等人家过去,毕竟地位悬殊太大。怎么今天有点不寻常……

    顾德昭不得不联想到顾德元被削官发落的事。

    “两位在说什么,竟也聊得如此高兴?”陈三爷突然问。

    顾德昭听到这话一愣。被旁边的官员用手肘撞了撞,才连忙说:“哦……是下官的家事。”

    “我听说你兄长因为贪墨入狱了。”陈三爷说。

    “劳烦陈大人牵挂,家兄的确是有言行不当之处。”顾德昭心里一跳,陈三爷为什么问他这句话?

    陈三爷淡笑道:“那顾大人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为人处世谨慎些总是好的。毕竟现在时局动荡,顾大人说是不是?”

    顾德元硬着头皮答道:“下官明白。”

    陈三爷点了点,上了轿子。

    顾德昭目送陈三爷的轿子远去。才叹了口气。

    同行的官员问他:“顾大人,你何时认识陈三爷的?”

    “哪里认识。我以前都没和他说过话!”顾德昭摇头,他哪能认识陈彦允啊。

    “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唉!长兴候在的时候,我半点没有沾光。现在他死了,却要我也跟着倒霉,这事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人就笑了:“说你笨你倒是不信了!现在陈大人关心你,你不趁机跟他处好关系,还在这儿抱怨没人能保你。难道你还要人家送到你门前不成。”

    顾德昭半信半疑:“可是……我怎么去和陈大人处关系……”

    那人摇摇头:“算了,懒得理你。就你这个样子,一辈子就当个郎中了!”

    顾德昭听后回去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请陈三爷去六合酒楼喝酒。

    结果他在户部衙门外面等了很久,陈三爷都没有出来见他。

    江严去见陈三爷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了顾德昭好久,等到了陈三爷面前,就提起顾德昭:“顾郎中说要请您去喝酒,您要不要见他?”

    陈三爷说:“我和他喝什么酒,他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江严心想也是啊,陈三爷怎么会答应去和顾德昭喝酒呢,他也是多问了。

    “那顾郎中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江严笑着说,“听说他要把自己的长女嫁给鄂西的一个宣抚使,宣抚使正好来京城一次,正好就把人带回去。川黔那地方穷山恶水,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的,指不定路上还有什么意外呢。”

    陈三爷放下手中的笔问:“哪个宣抚使?”

    “施州卫所的覃家的袭承宣抚使。”江严说,“您前几天也见过这个人,和金吾卫指挥使比手劲赢了,却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的那个。”(未完待续)

    ps:几天不登陆,竟然已经被挤出十名开外。。。

    好吧,我越写越没有灵感了,果然灵感这东西抓都抓不住。呜呜呜

番外 二 三爷(五)

    那个宣抚使陈彦允只见过一次,还是在都督府的宴席上见到的。

    施州卫所的宣抚使职位一向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的,不管那人德行如何,只要有一身正统覃家的血,就能得到宣抚使这个职位。这一代的宣抚使不学无术不说,长相也是粗鄙丑陋,空有一身蛮力。

    顾锦朝真是嫁过去了,这辈子就差不多只能困在那小地方终老了。

    陈彦允轻吐了口气,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要嫁就凭她嫁去,他帮了她父亲一次,也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晚上回宛平之后,陈三爷去给陈老夫人请安。

    陈老夫人靠着迎枕休息,郑嬷嬷端着一碗消暑的绿豆汤喂她喝。

    他请了安之后站到罗汉床旁边,小丫头给他抬了杌子过来坐。陈老夫人推开郑嬷嬷的手示意不想喝了,“味道怪甜的。”

    郑嬷嬷含笑道:“您一会儿嫌淡一会儿嫌甜的,奴婢还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陈老夫笑了:“就是不想喝了。总是要找个理由推辞的是不是?”

    陈彦允看着母亲,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

    陈老夫人慢慢地躺下来,问道:“老三,上次我说的保定刘家的二小姐,你觉得人怎么样?”

    陈彦允说:“儿子也没有见过刘家二小姐,母亲怎么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陈老夫人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是我生养的。整天用公事推脱说自己有多忙,你就是不想去看而已!下次我让刘老夫人带她孙女过来看戏,你看看觉得合不合适……”

    陈彦允正要说什么。

    陈老夫人摆摆手:“你再推辞,我就亲自去给你下聘了。”又训斥他。“不是母亲逼你,而是你看看你这两年过得,也没有个人关心伺候你。等你老了来,是不是青灯古佛地过啊?你要让为娘的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陈彦允苦笑道:“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说:“那您让我想想吧。”

    陈老夫人听到儿子言语之间有妥协之意,才满意了:“行,你要是同意了。我就请人家姑娘来看戏!”

    陈彦允知道陈老夫人的性格。要是不留点余地肯定是不行的。

    那么他需要续弦吗?

    和江氏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夫妻之间非常的淡薄。不过终归还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对江氏也不是全无感觉。只是被消磨光了而已。

    要是真的再娶一个人,他还要照顾另一个的日常。陈彦允其实是不太想的。

    第二天顾德昭又过来请他喝酒。

    陈彦允有点不耐烦了:“下次他再过来,就给我拿笤帚赶出去!”

    来报的人吓了一跳,再也不敢给顾德昭通传了。

    顾德昭吃了闭门羹。失魂落魄地往户部衙门走,路上还遇到同僚和他打招呼。

    “陈大人还是不见你?”

    顾德昭叹了口气:“别说了。碰了一鼻子的灰。”

    那人好奇地问:“那你真要把女儿嫁给覃蒙吗?”

    顾德昭说:“她能嫁得远一些,以后要是东窗事发也不至于牵扯到她。”

    天上下起细雨来,顾德昭和同僚站到墙檐下躲雨,看到有个人撑着伞匆匆地从雨里走出来。走近了才看到是陈彦允身边服侍的人,那人忙对顾德昭说:“顾郎中,总算是追到您了。陈大人请你过去!”

    陈三爷……又请他过去干什么?

    顾德昭不敢耽搁,跟着这个人往回走。

    陈三爷望着窗外的细雨沉思。

    院子里有一口种了睡莲的大缸。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有几分阴冷的感觉。

    顾德昭站在门口,就看到陈三爷坐在窗扇旁边的东坡椅上,旁边还摆着他的案牍,正对一架博古阁,花瓶里插了几个旧的卷轴。

    “陈大人……”顾德昭拱手,“您找下官何事?”

    陈彦允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折子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顾德昭拿过来打开略读,面色就立刻苍白了:“三爷,这绝对是无中生有的事!下官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您可要明察啊!”

    “我还没有说什么,你不用惊慌。”陈彦允道,“你坐下来说话。”

    顾德昭忐忑不安地坐下来。

    “我问你,司庾主事是否是你亲任的?”

    顾德昭点头,又忙说:“但是下官绝没有让他管粮……”

    陈三爷笑了:“我问你这个了吗?”

    顾德昭连连摇头,衣裳都要被汗打湿了。

    陈三爷叹了口气:“你身边有人要害你,你自己不知道?”

    顾德昭茫然地看着陈三爷,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一个小小郎中,有没有挡着谁的路,怎么会有人想要害他呢?

    “算了,你以后注意点吧。”陈三爷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了也没用。“以后注意自己手下的人,这次是我先看到,下次要是御史报到都察院去了,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顾德昭连声应是,陈彦允挥手让他离开了,突然又问,“顾郎中,听说你要和覃家结亲了?”

    顾德昭才明白陈彦允说的是宣抚使覃家。

    只能无能的人,才会把女儿嫁到那些偏远的地方去。

    这些土司管的地方可是没有王法的。

    顾德昭苦笑:“下官倒是有这个打算,就是怕女儿不同意。她性子一向倔得很,肯定不愿意。”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拱了拱手,“那下官告辞了。”

    陈彦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让陈义进来。

    “备马车,我们去一趟适安。”

    他要去适安见一个人,等商量了事情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三爷。要不要找个客栈歇息?”胡荣说,“小的记得前面还有个员外家,咱们也可以借宿。”

    陈彦允已经有点累了,闭着眼睛说:“去顾家。”

    顾德昭不是想请他喝酒吧,那就去借宿一晚吧。

    胡荣没有多问,问了路之后赶着马车朝顾家去了,倒是把顾德昭吓了一跳。

    他连忙让灶上布置酒菜。自己换了衣裳在影壁等着。看到陈三爷从车上下来是穿着常服的。方才松了口气。陈彦允笑着问他:“我这不算是打扰吧?”

    “哪里哪里,陈大人这边请。”顾德昭笑着说,“下官还盼着您打扰呢!”

    菜陆续地端上来。顾德昭吩咐厨房上的都是好东西,他也不敢吃。帮着陈三爷布菜,局促得很。

    陈彦允慢慢嚼着鱼肉,突然有点后悔。他还是不应该到顾家来吧。

    外面突然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个女孩儿。

    顾德昭赔笑道:“大人见笑了。是我家小女。现在正别扭着呢!”

    “怎么别扭了?”

    “听说自己要嫁到远处去。”顾德昭顿了顿,“她继母正在劝她呢。一会儿就没事了。”

    陈彦允已经隐约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告诉他,休想让我嫁……!反正你们不喜欢我,我去跟着外祖母都好……”

    顾德昭终于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说:“大人稍等。她也太不像话了,我去说她几句就过来!”说着就站起来,仆人挑了帘子让他走出去。

    陈彦允的筷子也放下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顾德昭压低声音训斥,她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反正我要去外祖母家。您找谁来劝我都一样!我就不答应!”

    顾德昭也忍不住怒斥她:“你像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有客人在吗!让人家看笑话!”

    她不甘示弱地道:“我像什么样子?我就是这个样子,您把我养这么大,不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吗?我看到过那个宣抚使……我才不要嫁给他呢!您有什么客人在,我说话都说不得了吗?”

    顾德昭气急了:“你……闭嘴!你们快送她回去,给我好好的关着,等到她知道错了再放出来。”

    她哼了一声:“我才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客人在!”

    说着就往这边跑过来了,又有几个人连声喊着大小姐追上来。

    陈彦允一怔,却忍不住笑起来。

    她还是这么的有生气。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见她,就看到有个人在门口探了探。

    “你就是我爹的客人吗?”她突然问。

    陈彦允笑着点头:“嗯,怎么了?”

    她穿着一件茜红色的短褙子,青色的综裙,显得很活泼。“我就是想看看……”她还没说完,就被仆人按住了手,顾德昭快步从后面追上来,脸色暗沉如水,让仆人把顾锦朝压下去。

    顾锦朝眼眶通红湿润,却毫不服气地大声说:“反正我不!我就不!”

    顾德昭气得手发抖:“快把她给我弄下去!”

    她终于被仆人拖下去了,顾德昭才对陈彦允抱歉地笑笑:“大人见笑,小女顽劣不听话。”

    陈彦允说:“不碍事,她也是单纯而已。”

    顾德昭听得一愣。

    陈彦允却转移了话题:“顾大人,你这套茶杯看起来不错,可是汝窑出的?”

    顾德昭才把话放到他的茶杯上面了。

    陈彦允却有些遗憾,她好像不认得自己啊。

    说着也是,她两次见他都没有把他看清楚过,肯定是记不得的。

    陈彦允心情却挺好的,等几天后陈老夫人再问起他刘二小姐的事,他下意识地拒绝了:“娘,我自己有主意,您先不要着急。”

    陈老夫人反问他:“怎么,你有看得上的姑娘了?”老婆子心里一高兴,忙拉陈彦允坐下来,“和娘说说,是哪家的姑娘?多大年纪了?”

    陈彦允正想说没有,心里却突然想起了顾锦朝的脸。

    她这么有趣又可怜。如果真的要续弦的话,何不娶她呢?

    陈彦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是很快他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而且很妙。

    如果他以后要护着的人,要担负责任的人是顾锦朝,他好像并不觉得她麻烦,反而挺想护着她的。他不愿意看到顾锦朝嫁给什么宣抚使,那嫁给他不就好了。

    哪个靠山能有他能靠得住呢?

    顾锦朝嫁给他,他敢保证整个顾家都无人敢再动了。

    陈彦允想到这里,就微微笑了:“我也不好说,总之她不是什么温恭守礼的人,您可能要担待着……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陈老夫人一听真的有戏,老三不是随口搪塞她的。高兴得忙从床上坐起来,“你说清楚一点,你是真的想续弦了?”

    陈彦允说:“这还会有假吗?”

    陈老夫人喜不自胜,忙让郑嬷嬷进来:“给我准备仪程,明天就去找常老夫人商量商量!再把人请来相看相看。”她又语气严肃地说,“这事说定了,你可就不能诳为娘了。你要是敢反悔,我到时候才要找你算账!”

    陈彦允无奈地笑笑。(未完待续)

    ps:哈哈,有点灵感了!

番外 二 三爷(完)

    陈彦允要是真的定下了这件事的决心,那他就会立刻去做好。

    顾锦朝三个月后就嫁进来了。

    正好是秋天,院子里的菊花一簇簇开得特别好,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他在前院招待宾客,有人要敬他喝酒。他笑着接过来,还是一口饮下了。

    等人都散了,他才往她的院子去。

    她还坐在拔步床上,大妆华重。她的陪嫁丫头守在门口打瞌睡。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红烛在烧。

    刚才已经挑过盖头了,此时她面色略有倦意,冷冰冰的垂着眼眸。

    陈彦允看着不觉心里一冷,她似乎看上去……并不高兴。

    陈彦允的确没有猜错,她根本不喜欢这桩婚事,而且还有些厌恶。

    心里的热度渐渐的冷了。

    几天下来都是如此,陈彦允即便是体贴她,她也默不作声地受着,话也很少跟他说。除了问他要吃什么、做什么。多半的时候她就看自己的书,去给老夫人请安也不走心,奉茶的时候还失手打了茶杯。

    陈彦允是下朝回来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被陈老夫人训斥了一顿,坐在罗汉床上生闷气。

    他走到她面前坐下,淡淡地问她:“你做错什么了?”

    她眼眶发红地瞪着他,又有点可怜又有点倔强:“不关我的事,是茶太烫了!”

    他又问:“所以你觉得你有理,娘问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回答的?”

    顾锦朝说:“我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本来就是这样的!”她紧紧握着被烫红的手指,低声说,“你要是也来训斥我的话。大可不必了,反正我没有错。”

    陈彦允也看到了她的手,伸手想牵过来看看:“烫得严重吗?”

    她却避开了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陈彦允站起身叹了口气,去了母亲那里。

    陈老夫人也不高兴,让他坐下来说话:“……虽然是年纪还小,但也太不懂事了些!你大嫂。还有江氏。刚嫁进来的时候也和她差不多大,我还没见过能冲成这样的!说她几句天都要顶破了。”

    陈彦允只能帮她说:“她还小,您用心教教她吧。我回去说了她。她也是知道错了,就是性子不服软而已。”

    自己的阁老儿子帮着说话,陈老夫人怎么好说什么。她叹气:“算了算了,我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是和她计较。我就是心疼你,这样的人能伺候好你吗?”

    陈彦允笑着跟母亲说:“我有手有脚的。何必要别人伺候呢。”

    他是想包容她,顾锦朝还是太小了不懂事而已。

    只是顾锦朝不喜欢,他也不想过去惹人烦,渐渐就很少去她那里了。

    冬天来得很快。

    北直隶很快就大雪纷飞了。

    他刚看完了折子。靠着东坡椅休息,炉子里炭火烧得很暖,陈彦允突然想去她那里看看。他自己披了斗篷。慢慢沿着抄手游廊往内院去。

    顾锦朝一个人站在庑廊下看雪。

    陈彦允看到她就远远地站定了,她披着红狐皮的斗篷。发鬓梳得很整齐,却只戴了一只连花骨朵金簪。应该是梳洗过了出来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陈玄青带着俞晚雪在折梅花。

    两个人折了一大捧的腊梅枝子,牵着手走远了。

    她却好像没有力气了,靠着庑廊的廊柱,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陈彦允静静地看了好久,直到她慢慢站起身往回走了,他才转身回去。

    他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沉默了好久,最后却笑了。

    陈彦允叫了陈义进来,让他去查顾锦朝过去的事。

    最后结果送到他这里,果然如他所料。他看了看就扔在一边,不再理会了。

    过年总是热热闹闹的。

    陈彦允去顾锦朝那里坐了会儿,看到她罗汉床的边角都有些坏了。几个姨娘在陪顾锦朝做针线,她的针线做得很不好,她自己好像没什么感觉,姨娘看到又不敢说,个个表情都很古怪。他看了一会儿书就自己回去了,连话都没有跟顾锦朝说一句。只听到身后婆子小声地说话:“……爷又没有留下来。”

    他回去后找了回事处的人来,让他们重新换置一张罗汉床。

    第二天顾锦朝来他的书房找他。

    她送他一双自己做的冬袜。

    “妾身做得不好……”她有点犹豫地说,“娘说您没有冬袜。”

    陈彦允拿着看了看她做的袜子,边角逢得不太整齐,的确做得很不好。

    “你倒是没有自谦。”他轻声说。

    面对陈彦允的不经意的嘲讽,顾锦朝有点不好意思。

    “反正东西我送到了。”她脸色微红,语气很镇定,“要是嫌丑了您不穿就是了。”

    陈彦允拿着东西笑了笑,抬头看着她很久。然后他说:“谢谢。”

    顾锦朝嗯了一声,她在陈三爷的书房里站不住,说:“……那我回去了。”

    陈彦允点点头,看到她快步走出宁辉堂。

    还是像个小孩子。

    也许他能让她改变呢?

    如果两人一直这么下去,似乎也挺好的,和她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她看上去总是不高兴,他应该做点什么让她高兴吧。

    陈彦允想了想,让陈家的总管进来吩咐。宛平的灯会陈家会出大头,这里办得热闹些吧,干脆全部由陈家来办好了。小孩子总是喜欢热热闹闹的。

    到了元宵灯会那一天,整个槐香胡同,陈家的前院都满是花灯。小的一些的有蟾蜍灯、芙蓉灯、绣球灯。再大一些的,还有师婆灯摔羽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蟾戏吞至宝、青狮灯驮无价奇珍。满园灯火辉煌。

    他特地让婆子去告诉她,灯会办得很好。

    顾锦朝跟着二嫂出来了。

    她来的时候还抱着个手炉,她好像挺怕冷的,走哪儿都穿得厚厚的,斗篷的镶边是兔儿毛的,雪白雪白,脸就显得很红润。

    陈彦允就朝她走过去。周围的人看到陈三爷过来,都纷纷向他行礼。顾锦朝却愣了一下,才屈身喊三爷。陈彦允挥手,让众人都先退下去。又问她:“灯会好看吗?”

    顾锦朝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前面有一阵惊呼,人也围拢到了一处。

    她有点想过去看热闹,就渴望地看着他。

    陈彦允笑着说:“去看看吧。”

    她抿嘴笑了笑,带着丫头过去了。

    陈彦允站了一会儿,才让小厮过来问话:“前面怎么了?”

    小厮答道:“是七少爷……做了一池子的莲花灯,从后院的湖里飘进来的,可好看了!咱们七少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呢!三老爷您不去看看?”

    陈彦允淡淡道:“我就不了。”年轻人喜欢凑热闹,他却是喜静的,就不过去了。

    几天后他去顾锦朝那里,她却已经去陈老夫人那里了。

    他闲来无事,进了她的书房,想看看她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她的书房布置得很清简,就挂了一副字,摆了一盆文竹。已经旧了的瓷缸里插着很多书画的卷轴。

    案台上放着一盏莲花灯。

    边缘都浸水晕染开了,颜色不好看了。被她放在案桌上,还用笔细细地添了一遍。

    陈彦允默默地拿起这个莲花灯,想到那天的灯会,陈玄青送给俞晚雪那一池的莲花灯。其实只要他手微一用力,这小玩意儿就是一堆废纸。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对于顾锦朝来说,满院繁华都比不过一盏莲花灯。

    他自嘲地笑,把灯放回了原处。

    从此以后他几乎不再去见她了。

    陈彦允并没有喜欢讨好别人的习惯,一两次也就差不多了。

    并不是他不想帮她,而是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做很多事,却不能扭转一个人的心。

    来年春闱,陈玄青中了探花。

    她看着陈玄青的眼神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好像急迫得不得了,都不知道收敛了。还要丫头端醒酒汤给陈玄青。

    她以为她是谁呢?

    陈彦允在她那里等了很久,等到她回来后,他只告诫了她一句话:“……记住你的身份。”

    她应该没有听懂,淡淡地看着他。

    陈彦允站起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了。(未完待续)

    ps:系统改版了,有点不习惯呵呵。

    不行了,我真的没灵感了,番外就到这里吧!以后新书会和大家见面的!本来还有几个番外的,但是都提不起兴趣写,我的番外没有今生男女主的日子,多是配角的。有些情节不完整我需要补充的。例如这个三爷的番外,我想说,女主自己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所以才写了。

    三爷死的那段我也不想写。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衷情难诉。

    这句应该就是我想说的。

    文文正式完结,感谢大家的陪伴和理解,新文再见!

番外 三 她死之后(前世)

    她死之后不久,原来住的院子就很快收拾干净了。

    管事来回禀陈玄青:“七爷,原夫人日常用的那些东西,我都让人抬出去烧了。夫人让我问您,宅子即留着无用,能否用给她老家的几个嬷嬷住?”

    陈玄青正在看书。

    听到管事的话,他从书页里抬起头,久久地看着窗外。

    窗外正是大雪纷飞,屋檐上、路上都是白茫茫的。院子的门外,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丫头在扫雪。他的神情非常的平静。

    片刻后他垂下头,淡淡地说:“夫人要用就拿去吧。”

    管事应了是,犹豫了一下,又问:“原夫人原来生前最喜欢那棵梅树,往年这个时候梅花都开得好好的,今年倒是怪了,好似知道人死了一样,本就没长几个骨朵儿,这下全都枯了,一朵也没开……”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那你想说什么?”

    管事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抬手打了自己嘴巴:“小的误说!是小的误说!”

    谁不知道七爷和他继母之间那些事,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管事退下之后,陈玄青放下了书,喊了小厮进来。一边披上斗篷一边说:“今天去夫人那里看看,你去跟夫人说一声。”

    小厮应声而去,陈玄青跨出了书房门。

    守在旁边的陈义一言不发地跟上来,为陈玄青撑起伞,走进了大雪里。

    陈玄青注意到陈义的鬓角又多了些白发,他也老了。

    原来他只为父亲撑伞而已,现在陈家是他的,他站在父亲的位置上,取代了父亲的一切。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陈玄青了,现在他像陈三爷了。

    陈玄青轻声说:“陈义,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回禀七爷,十年了。”

    “十年了……”陈玄青看着雪天叹了一声,“十年你都收不了心吗?”

    陈义表情一变,突然跪到地上。“七爷,无论您听别人说了什么,我……”

    陈玄青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我没有听别人说什么,只是陈义你可知道,如今的世道变了。”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如今的世道,人心不古——你当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吗?”

    陈义低着头不说话。

    “别跟着我了,在这儿跪着吧。等我回来再说。”

    陈玄青冷冰冰地说,他带着护卫沿着路往外走,又有人上前帮他撑伞。

    陈义跪在雪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玄青到了俞晚雪那里,她正在和陈玄麟刚过门的妻子说话。

    陈玄麟坐在妻子身边,看到陈玄青进来了,连忙站起来:“七哥,你来了。”

    俞晚雪很高兴,她好久没有看到过陈玄青了,让丫头赶紧端她下午炖好的汤过来,又亲自伺候陈玄青换下外穿的斗篷。

    吃过了晚饭,陈玄麟拉住了陈玄青的手:“七哥,我听说……她死了?”

    陈玄青从来都不让陈玄麟叫顾锦朝母亲,陈玄麟小时候跟所有孩子一样,哭着吵着要母亲,但是陈玄青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一切,除了母亲。

    陈玄麟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可能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母亲还抱过他,柔和的怀抱,明艳的金灿灿的簪子,他想伸手去抓,就立刻被下人抱走了。

    陈玄麟再大一点的时候,经常偷偷溜到那院子外面,想看看这个把自己生下来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不好,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出来,他又只敢推开门的缝隙往里瞧。

    有一次倒是看到个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但是陈玄麟的心砰砰直跳,觉得应该就是!但从此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了。

    “是死了。”陈玄青正在喝茶。

    “那她的那些东西呢?”陈玄麟接着问,“东西还在吗?”

    “死人的东西不吉利,我已经让人烧了。”陈玄青语气依旧平淡。

    陈玄麟很失望,失魂落魄地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燃烧的烛台,却不知道在看哪里。

    他的生母死了。

    他应该戴孝的,可是他不敢。因为仆人们都说,母亲是被原来的老夫人亲自赶去偏院的,不是他的母亲,也没有资格做他的母亲。

    陈玄青什么都没有再说,吃完饭也没有留下来,他还要回宁辉堂处理事情。

    路上风雪太大,挑着灯笼都看不清楚。陈玄青看到有个人跪在抄手游廊上,他的护卫立刻挡在他身前,拔出刀冷冷地问:“谁在那里?抬起头来!”

    那人身姿瘦弱,明显是个女子。

    她抬起头了,看到被护在护卫中间的男子,连忙跪着往前走几步:“七爷,奴婢是夫人身边伺候的拾叶……不,是原夫人身边伺候的拾叶。奴婢求你,把夫人的尸首还给奴婢吧!”

    她看到陈玄青远远站着,护卫保护着他,他居高立下。那张冷淡的脸,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尸首已经埋了。”

    “不……奴婢去看过了,坟是空的。”拾叶满脸都是眼泪,“奴婢知道您恨夫人,但是夫人已经死了,您再怎么恨她,也给她留个全尸吧!奴婢求您了!”

    说着砰砰磕起头来。

    陈玄青平淡地说:“……拉开她。”

    拾叶一个弱女子,自然敌不过护卫的力气,很快就被拉开了。陈玄青毫不留情地走了,拾叶只能在他背后大喊:“陈七,你知道夫人有多恨你吗!你就算不喜欢她,你也不该这么作贱她!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畜生!连全尸都不给夫人!夫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下辈子你肯定要遭报应的……”

    她的嘴被堵住了,呜呜地哭。

    陈玄青似乎一点没有被拾叶影响,带着人走进宁辉堂。

    “七爷,陈义已经去领罚了。”护卫过来说,“您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陈玄青说,“你们先退下吧。”

    屋子里的人很快就走了,陈玄青坐在太师椅上不说话。

    良久,他把书从多宝阁上挪开,捧出一个青瓷的小坛子。

    他对着这个坛子笑了笑:“你恨我?”

    “我倒觉得你不恨我,你甚至也不喜欢我了。你就这样死了,多轻松。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什么都不用承受了。凭什么我要放过你?放你去地下安眠?”他声音突然变利,“你想都不要想!”

    他抱住小坛子,慢慢地说:“你折磨了我一辈子——我还没有还给你。”他的手指摩挲着坛盖,靠在小坛子上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想都不要想。”

    知道顾锦朝死的时候,他不可置信。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他还以为顾锦朝会一直活着,他要让顾锦朝看看,这些好的东西都是他的,她顾锦朝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她不配。他要一直折磨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死,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不认她。

    到底为什么这么恨,连他自己的忘了。

    也许他恨的不是顾锦朝,而是他自己。越是喜欢,就越恨自己,恨自己竟然对这么个人于心不忍,将她从偏院移出来好好的养着。

    陈玄青将小坛子端正地放在台上,慢慢的烛火暗了下来,他好像看见了少年时候的他。一身的清然正气,端正平和。

    他看到顾锦朝和婆子说话,顾锦朝问那婆子:“这满园都是红梅,怎的这里种了一株腊梅?红红火火的多热闹啊,要不还是砍了换红梅吧!”

    婆子笑道:“夫人您不知道,这株腊梅是早年少爷亲手植的。三爷颇为爱护,一直没动。”

    “哦……”她的表情突然不自然起来,脸色微红,嘟嚷说,“原来是他种的,那便留着吧!”

    他在旁看着没说话,转身走了。

    后来果然见她对那株腊梅关怀备至,时常培土浇水。

    再后来他把她从偏院移出来,就让她住在这间房里。她又经常望着这株腊梅树出神,却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陈玄青躺在太师椅上,闭目不语,书房里太寂静了。让他觉得孤独。

    幸好还有她的骨灰在,她不能被埋入土里,也永不得超生。这样真好,等他也死的时候,抓着她的魂魄去轮回。

    他这样想着,渐渐疲惫地睡着了。

叶限番外

    </strong>帝登基后八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乐-文-

    当初那个怯弱的少年皇帝也成人了,作风凌厉,励精图治。这些年越发的令人捉摸不透。

    叶限站在书房里,听他批阅奏折说:“这人蠢笨无比,还不如叶爱卿的鹦鹉哥聪明呢”说完扔了本奏折给他。

    叶限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名字,已经清楚皇上的意思,缓缓合上。

    “御史台赵大人弹劾陈大人的门生遍布朝野,如当日之张居廉。”叶限缓缓地说,“臣倒是不这么觉得。”

    朱骏安抬头看他,眉峰微挑。

    随后他侧头问旁边的太监:“首辅在哪里?”

    太监答道:“回皇上,首辅在内阁议事呢。”

    朱骏安点点头说:“传旨,让他议事完过来一趟。”接着伏案继续批阅奏折。

    叶限静了一会儿才退下。

    门外已是星稀的时候,暮色四合。

    身边的护卫拿了斗篷过来给他披上,低声地问:“侯爷,您说皇上这是疑心陈大人呢,还是护着陈大人呢?”

    既然护着陈彦允,又何必给叶限看这本奏折。既然是疑心,又何必找陈彦允过来。

    叶限只是笑着叹了口气:“皇上本事大着呢,这等心智都要越过我去了。”

    “那您呢,要和陈大人说吗?”

    叶限摇头:“陈彦允还用不着你我操心。”

    他如今把持朝纲,难怪皇上忌惮。虽说有张居廉的先例在,但是人走到那一步了,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陈彦允身为内阁首辅,岂能不执掌大权。

    但是只要有他在,朱骏安就不至于真的疑心陈彦允。

    叶限还是远远地看到陈彦允走过来,他被众人簇拥着,看到叶限了,陈彦允低声问:“侯爷这么晚了还进京,可有要事?”

    叶限道:“却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皇上给我看些折子而已。”

    陈彦允略一思索,点头:“侯爷夜归,小心些吧。”也没有多说什么,越过他朝正殿走去了。

    皇城外一片孤柳,眼看着府学胡同就在前方了,叶限心里才放松了些。

    世子夫人的房内传来孩子稚嫩的读书声。

    见到他回来了,三岁大的小世子就朝父亲伸出手:“爹爹、谊哥儿要抱抱……”

    罗氏连忙站起来,脸色微红。

    叶限挑眉:“怎么了?”

    他把孩子抱到怀里,孩子笑嘻嘻地扭来扭去,抓叶限的头发。

    瞧着叶侯爷那张玉淬般的脸,罗氏绞着手帕小声说:“妾身,在教谊哥儿背书……”

    “我听到了,背什么呢?”

    谊哥儿立刻炫耀地开口:“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出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谊哥儿小小年纪,却非常的聪明,这些别人教几遍他就会了。

    叶限一听就沉下来:“怎么教他背这个?”

    罗氏瞧他好像不高兴,更忐忑了:“妾身就会得几首诗,还是妾身的父亲喜欢的。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就不教他了……”

    叶限忍了忍,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你什么,只是背错了。”

    罗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叶限坐下来,向她招手:“过来坐下。”

    罗氏有些犹豫。

    叶限的语气更冷了些:“你还怕我吃你不成?”

    罗氏只得坐在他身边,闻到丈夫身上淡淡的皂香,便朝他靠近了些。

    叶限指着书,一句句地教她,直到她的读音完全正确为止,倒还挺有耐心的。谊哥儿在一边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然后撅着屁股往父亲怀里爬去。

    叶限很不喜欢小孩。

    但他对谊哥儿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对奶妈说:“把谊哥儿抱下去,今天好好教夫人读诗。”又讥讽地和罗氏说,“你跟着你那大老粗的父亲能学什么,他认得几个大字,还敢读东坡了?”

    罗氏知道他嫌弃自己没学问。

    “侯爷要是嫌弃妾身,那妾身……妾身就不教了。”

    叶限拧眉:“你这说的是什么,我惹到你了?”

    罗氏抿着嘴不说话,怕又惹了他不痛快。坐得背脊直直的,比站着还紧张。她又瘦,纤细的脖颈显得非常纤弱。

    叶限语气缓和了一些:“算了,你还要学吗?”

    罗氏点了点头。

    她这么喜欢他,自然是希望能和他越近越好。

    学完诗之后进晚膳,叶限要去向老侯爷请安,罗氏陪她一起去。老侯爷近日病了,叶限在他床榻伺候了很久才回来,回来之后他也实在太累,靠着罗汉床睡着了。

    罗元叫了他几声,却没有把他叫醒。

    叶限靠着迎枕,平日平冷的眉宇倒是温和了不少,俊秀的侧脸,映着垂着的长睫的影子。

    他很少与自己亲近,只有这个时候最不设防。

    罗元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让丫头把谊哥儿抱去暖房睡觉。

    只是这个大的睡着的,她却没有办法移动他。他虽然看上去瘦,但也比她沉了太多。

    罗元也在罗汉床上躺下来,牵着他的衣袖,小心地把头靠着他的手臂。不敢压着他,她小心地维持了一个侧身的姿势。

    就好像他把自己搂在怀里一样。

    罗元满足地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叶限怀里,他搂着她,还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发现夫君那张冷淡的脸,正看着她:“这么睡着,你也不嫌累得慌?”

    罗元连忙要起来,背撞到了小几,又摔到他怀里。

    叶限在她头顶说:“慌什么呢,冒冒失失的,撞着没?”

    他搂着她坐起来,罗元摇了摇头说:“撞得不厉害。”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叶限点头,没撞着就不关他的事了。他起身,罗元伺候他穿了朝服,送他出了门之后她才回来。

    早上抱着谊哥儿去见高氏,罗元却一直都笑着。

    高氏知道自己这个媳妇的,但凡叶限对她稍微好些,她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但是叶限这人着实冷淡,便是是对别人好,那也是最细微、最不明显的好。要是不了解他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对人有敌意呢。

    她笑着问罗元:“怎么这么高兴?”

    罗元抿了抿嘴,只是摇头:“母亲,我给您熬了盅补汤,您尝尝吧。”

    高氏就不再问了,而是跟她商量她回门的事。

    罗元是武定候嫡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却是继室所出的。这两年都陆续出嫁了,后天是武定候的寿辰,都要回去给父亲祝寿。

    罗元其实不太愿意回去,她嫁过来的时候是无限风光,被人羡慕。但是这些年,她和侯爷不合的事谁都知道,甚至有传言,侯爷都不会留在她那里过夜。她在母家的地位有些尴尬,倒是让继母的两个女儿更得意了。

    高氏说:“我让叶限陪你一起回去。”

    罗元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他整天的忙。”

    高氏嗤笑说:“他有什么忙的,我说定了。反正他也好些年没陪你回去过了。”

    第二天,高氏果然让叶限陪她回去。

    罗元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等她。

    听说叶限陪她回来了,武定候都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叶限如今身为兵部侍郎,在朝廷地位超然。罗元知道他的脾气,怕他和武定候无话可说,就道:“你要不要先休息?”

    叶限冷淡地摇头:“不用了,你也别管我。”

    也没有看她,跟武定候笑着往前走了。

    罗家的仆人眼睛都瞧着,这侯夫人分明就是不受宠的,罗元心里叹了口气,去拜见继母了。

    两个妹妹正在武定候夫人那里说话,二妹妹见她过来了,笑着说:“咱们长兴候夫人回来了,长姐,快过来说会儿话吧。”

    罗元给继母请安,继母不冷不淡地道:“坐吧。”

    倒是三妹妹热情一些:“长姐,上次问你那事如何了?”

    罗元淡淡地道:“尚未问过,五成兵马司职位的提升,也不归侯爷管。”

    她怎么可能用这些人情上的事去为难叶限,何况即使她说了,叶限也不会帮她。

    三妹妹摇摇头:“眼看着长姐攀上高枝,这就把我们扔在脑后了?”她抬头一笑,“听说长姐在长兴候家过得不顺?侯爷不宠你,你倒不如提你身边那两个侍女,我看都还是不错的。”

    惯常是这些嘲讽的话,罗元闭嘴不语。

    争辩一向是没有结果的,她也不喜欢对别人解释。

    她都习惯了。

    二妹妹一边剥着五香花生吃,一边道:“长姐,你在侯府说不上话,要是有什么缺的。可以回来找妹妹要,妹妹别的没有,置办些衣裳的钱还是可以给长姐的。”

    罗元穿得素净,那是因为叶限喜欢素净。

    罗元皱了皱眉:“这不用二妹操心。”

    叶限和武定候说话,正过来找罗元,听到门内的对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挥手就让阻挡他的丫头下去,提步往厅堂里面走:“你们说什么呢,倒是热闹。”

    看到是叶限过来了,罗元忐忑地站起来。

    叶限却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

    叶限笑着看向罗二娘、罗三娘,眼神冷冰冰的:“接着说啊。”

    武定候夫人坐正了,嗫嚅着开口:“侯爷怎么过来了,丫头都不通传一声……”

    叶限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语气一冷:“都给我说!”

    罗二娘和罗三娘吓得站起来。武定候夫人连忙打圆场:“侯爷莫生气,我们和侯夫人,不过是说着玩笑罢了。你看在我这个长辈的面子上……”

    叶限却冷道:“你算哪门子长辈,我还要看你的面子?我长兴候家虽然和善,但没有侯夫人被人欺负到头上的道理。让她们道歉。”

    罗元抓了抓他的手,想让他算了,何必和她们计较。

    叶限却看了看她:“你别管,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结果,他非逼着二妹和三妹给她道歉。

    武定候夫人吓得不敢再说话。

    第二天他就带着她回了长兴侯府,然后质问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罗元小声地说:“我也不想和她们计较……何况,你、你也不在意这些事。”

    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常说,以和为贵,凡事能忍则忍。

    叶限冷冷地看着她,有些忍不住:“你这个性子……真是让我想……”

    罗元心里满是失望,他又不满意她了?

    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叶限都不满意。

    “我欺负你倒也罢了,别人欺负你,我怎么会不管呢?”

    她正沮丧着,听到叶限这句话又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叶限却别过头不看她,说,“算了,睡吧。”

    语气比往常更柔和些。

    罗元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侯爷,谢谢。”

    叶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性子……和她真是完全不一样。要是有谁敢欺负到她头上,她必定千百倍地还回去。就算当日不还,日后也要算计着还。”

    罗元怔了怔,世子爷说的是谁啊?

    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但你毕竟,有人护着,所以万事不用忍让。”叶限看向她,“记住了吗?”

    罗元点了点头,有种暖融融的舒服。

    是啊,有人护着她呢。

    就算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做,但是他是明白的。

    谊哥儿被抱过来,叶限抱着孩子教他读书。

    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叶限浑身一僵,却也没有再推开她。

    罗元微微地笑起来,他终于,也有点喜欢自己了吧。叶限番外(完)---------------好久没有番外了,抽空给大家码了个。不要钱的,:-d话说许久没进系统,连账号都要忘了。。。(83中文网 )</div>

上架感言

    第二份上架感言啦,我也没什么可感言的其实。这本书是正剧,看书的时候大家都对细节很考究,我喜欢这样啊,而且也很感动,大家看得如此认真。有时候不严谨避免不了,只能望大家海涵了。:-D

    这本书比悠然用心很多,悠然写得更像不受我控制的野草,长到哪儿就是哪儿,很随性。这本宅斗文就不一样了,阴谋点我可能会从前十章就开始埋线,一路伏笔,慢慢牵引。我个人又不是能控制庞大架构的,人物一多就容易乱,前3万字改了五六遍呢,后来改到我看到前几章就想吐的地步==每次写了还要改两遍,有的时候情节不行要全部推翻重来。

    所以写这本古言比写仙侠的速度慢了一倍。一章短短3000字,我要码两三个小时的。

    不说这些了……

    跟大家说上架的事,上架第一个月都很重要,因为关系到新书月票榜啊,以后的推荐位多少啊乱七八糟的。我知道很多亲不看正版的,不勉强你们啦,只求你们支持一下首订,谢谢了!

    还有粉红票的事,我一向不爱求粉红票,但是如果大家有多余的票,可以的话就给俺投一张,多谢多谢了,这个非常重要啊!我只求一个月!

    入V后一个月内,大家投粉红每满十票加一更,让加更来得更猛烈些吧!

    求粉红砸我,俺一定会加更回报大家的~~

说明

    是这样的,关键情节我不太满意,推翻了现在重写,我怕来不及又让大家等了,先发说明。所以今天别等哦!好像发在书评区很多人看不到,昨天还害大家等了,太对不起了。。。以后发在相关里。其实我已经写好一章了,但是想连发后面的。所以如果今天没有,明天会三更的。(作者于2/14)

说明2

    今天是大年初一,先祝大家过年快乐!

    虽然这个时候应该大部分人都去玩了,没人追文,作者君也说一句

    作者君今天去郊外看音乐喷泉,累得半死啊,走回来就这个时候了,两个小时恐怕写不完。

    所以如果有等更的亲,不要等我,我写完就很晚了,么么哒大家!另外感谢大家的打赏,看到好多人的红包:-D~~~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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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7/ 第一时间欣赏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作者:沉香灰烬所写的《良陈美锦》为转载作品,良陈美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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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陈美锦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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