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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陈美锦全文阅读

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请假条

    今日无更,今天去了同学会,回来就这个点了。现在脑子里挺乱的,又有点感冒了,下一章要进估计也写不好。。。明日双更补上

请假条3、10

    今天下课太晚了,恐怕是写不完的,明天给大家补双更吧!╰(??▽??)╯

请假条3、24

    今天下课到寝室后又是十点半,没写完。大家别等我……明日老规矩补双更。%>_<%

请假条3、28

    给大家讲一个悲伤的故事。

    今天和逗比同学去市里玩,丫的带着我坐车坐反了。我们反方向坐到了终点站,一个荒僻的小巷子,天已经黑了,身上还有二十元,四周都没有出租车。我们折腾了蛮久,终于还是找到另一个校区,坐校车回来了……结果现在就这个点了。

    作者君本人已经累得洗澡都没力气了,趴在椅子上装死。。。。

    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大家容我请假一天吧!明天再补上,么么哒~~

    对了,昨天发的那章修改过,没看过修改版的亲记得看看。

请假条4、3

    不是故意在要收尾的时候拖延的,我到现在就写了几百字,明天补上双更~~~大四川最近天气反常。咱们学校洗澡队伍又开始雄壮了,能从澡堂门口排到商业街去。。。这不是借口,给大家讲着好玩,我们学校澡堂子出名的能排,有人排过两个小时就为了洗澡。。。当然作者君就是没写出来,明天补么么哒!

请假条4.4

    大家好,我是沉香的朋友,她现在在荒郊野岭连不上网(其实是找不到网吧),无法更新,特地让我来帮忙请假,等回来后,负荆请罪,么么哒。

番外五:头七

    番外:头七

    头七

    头七那天,家里一切照旧,没有人给她烧纸。

    毕竟本来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死。

    陈玄麟按照自己往常的习惯,先去给七哥请安,七哥正和他的小妾吃饭。小妾挽着袖子为他布菜,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更宛若凝脂般白皙。

    “坐吧。”陈玄青说。

    陈玄麟坐下来,下人在他面前放了碗箸。

    他抬头看着陈玄青。

    这些年七哥越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见陈玄麟看他,他挑了挑眉,“你有事?”

    陈玄麟摇摇头,笑着说:“只是觉得七哥今日穿的这件直裰好看而已。”

    “几年前的旧衣裳了,你没见过?”陈玄青端过小妾手里的粥碗。

    陈玄麟轻轻道:“今天格外好看。”宝蓝色杭绸直裰,腰上挂了玉坠儿,身材纤长笔挺,他七哥又是这样清俊的好容貌,修眉淡眼,清贵逼人,可不是好看吗。

    陈玄麟已经这么大了,他隐隐约约,听下人偶然提起过顾锦朝和七哥的事。

    ……难怪七哥这么恨她。

    只是人死之后他也这般无所谓,未免太过冷漠了。

    是啊,陈家这个地方。除了他以外,谁还在想着顾锦朝呢。

    陈玄麟默默地吃饭,再也不说话了。

    晚上,陈玄麟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不安稳。后来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他腾地坐起来,他的妻子被惊醒了,拉住他的手:“爷,怎么了。”

    “今儿是头七了。”陈玄麟说,“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您说什么呢,怪瘆人的……”

    有丫头进来禀报:“爷,外面有人敲门,披着斗篷看不清脸。说有要事要见您。奴婢见她似乎有要事,又是原来夫人身边的人……”

    “我知道了,我马上起来。”陈玄麟立刻穿鞋,“把人请到花厅来。”

    等他披好衣裳起来,看到一道身影坐在他的花厅里,是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叫宛素。

    他知道,因为他曾经见过宛素。

    “给少爷请安。”宛素屈身行礼。

    “我知道你,你是……她身边服侍的人。”陈玄麟见她一身麻衣,请她坐下来。

    “少爷还记得奴婢。”宛素笑了笑,“奴婢这次来,是给少爷一点东西——夫人原先吩咐过的,本来想亲手给您的,只是没想到……”

    她从斗篷下拿出一个红漆桐木的盒子,嵌金丝掐花,非常精致。

    “她……她还留了东西给我。”陈玄麟的表情又是悲伤又是激动,他一直以为顾锦朝根本不想认他这个儿子,否则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他颤抖地从宛素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慢慢的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书信信物,只是一块长命锁。

    “这是夫人给未出世的孙子的。”宛素轻声说。“夫人说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您要是嫌弃它太粗糙的话,不用就是了。她也只打得起这个锁了。”

    陈玄麟将那把长命锁握在手里一会儿,缓缓松开。有些犹豫地问宛素:“就……没有给我的东西吗?”

    宛素摇摇头。

    “我知道了……”陈玄麟点头,让丫头拿了一袋银子过来,想给宛素回乡养老,宛素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屈身告退了。

    陈玄麟久久坐在花厅里,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得忍不住了,握着那块长命锁痛哭起来。

    这时候他才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母亲的温情。

    透过他,安放在了他的孩子身上。

    他怎么会嫌弃呢,这锁他以后必定日日佩戴着。他没有过母亲的温情,这一点东西,就让他自己留着吧。他的孩子以后会有很多人疼爱,也不缺母亲。但他却没有。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吧。

完结感言

    我大概也没想到这本书争议这么大。实不相瞒,我记得写前半截我整天被骂。。。锦朝娘死的时候,锦朝要嫁老陈的时候。有多少同志因此弃文啊!

    幸好后来大家还是接受了老陈。。。。

    话说有一次我发现了某吧某吐槽楼,然后我被虐得体无完肤。。。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没事别乱逛。。。

    如果要感谢的话,首先感谢我两位编编,鞭策我,温柔的和我聊(cui)天(gao)。没更新的时候阴森森地追着我问。。。啊!那个时候竟然有开心的感觉,我肯定有受虐癖。

    然后是本书两位壕爷,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文字奴隶亲和CAPF战神亲,不仅仅是因为灵兽蛋,还是因为支持~~而且这两位亲不常冒泡的说。然后是大笨象亲,她的欢乐小剧场,我也看得很开心~~还有*莞尔*亲、瘦肉亲、kinka、海风吹来……好多好多,我不说了,我都记在心里!

    我完本都很快乐,写到最后,竟然有点不舍。。。

    最不舍的就是陈三了。

    陈三,最后越写越多,我有点摸不到这个人物了。我还记得一开始的感觉,温柔、温和。儒雅,那种模糊年岁的儒雅,连微笑都是很含蓄的。。。。

    好吧,先这么多!作者菌休息几天,然后开始写番外~~

番外三:她死之后(前世)

    她死之后不久,原来住的院子就很快收拾干净了。

    管事来回禀陈玄青:“七爷,原夫人日常用的那些东西,我都让人抬出去烧了。夫人让我问您,宅子即留着无用,能否用给她老家的几个嬷嬷住?”

    陈玄青正在看书。

    听到管事的话,他从书页里抬起头,久久地看着窗外。

    窗外正是大雪纷飞,屋檐上、路上都是白茫茫的。院子的门外,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丫头在扫雪。他的神情非常的平静。

    片刻后他垂下头,淡淡地说:“夫人要用就拿去吧。”

    管事应了是,犹豫了一下,又问:“原夫人原来生前最喜欢那棵梅树,往年这个时候梅花都开得好好的,今年倒是怪了,好似知道人死了一样,本就没长几个骨朵儿,这下全都枯了,一朵也没开……”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那你想说什么?”

    管事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抬手打了自己嘴巴:“小的误说!是小的误说!”

    谁不知道七爷和他继母之间那些事,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管事退下之后,陈玄青放下了书,喊了小厮进来。一边披上斗篷一边说:“今天去夫人那里看看,你去跟夫人说一声。”

    小厮应声而去,陈玄青跨出了书房门。

    守在旁边的陈义一言不发地跟上来,为陈玄青撑起伞,走进了大雪里。

    陈玄青注意到陈义的鬓角又多了些白发,他也老了。

    原来他只为父亲撑伞而已,现在陈家是他的,他站在父亲的位置上,取代了父亲的一切。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陈玄青了,现在他像陈三爷了。

    陈玄青轻声说:“陈义,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回禀七爷,十年了。”

    “十年了……”陈玄青看着雪天叹了一声,“十年你都收不了心吗?”

    陈义表情一变,突然跪到地上。“七爷,无论您听别人说了什么,我……”

    陈玄青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我没有听别人说什么,只是陈义你可知道,如今的世道变了。”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如今的世道,人心不古——你当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吗?”

    陈义低着头不说话。

    “别跟着我了,在这儿跪着吧。等我回来再说。”

    陈玄青冷冰冰地说,他带着护卫沿着路往外走,又有人上前帮他撑伞。

    陈义跪在雪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玄青到了俞晚雪那里,她正在和陈玄麟刚过门的妻子说话。

    陈玄麟坐在妻子身边,看到陈玄青进来了,连忙站起来:“七哥,你来了。”

    俞晚雪很高兴,她好久没有看到过陈玄青了,让丫头赶紧端她下午炖好的汤过来,又亲自伺候陈玄青换下外穿的斗篷。

    吃过了晚饭,陈玄麟拉住了陈玄青的手:“七哥,我听说……她死了?”

    陈玄青从来都不让陈玄麟叫顾锦朝母亲,陈玄麟小时候跟所有孩子一样,哭着吵着要母亲,但是陈玄青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一切,除了母亲。

    陈玄麟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可能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母亲还抱过他,柔和的怀抱,明艳的金灿灿的簪子,他想伸手去抓,就立刻被下人抱走了。

    陈玄麟再大一点的时候,经常偷偷溜到那院子外面,想看看这个把自己生下来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不好,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出来,他又只敢推开门的缝隙往里瞧。

    有一次倒是看到个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但是陈玄麟的心砰砰直跳,觉得应该就是!但从此后再也没有看到过了。

    “是死了。”陈玄青正在喝茶。

    “那她的那些东西呢?”陈玄麟接着问,“东西还在吗?”

    “死人的东西不吉利,我已经让人烧了。”陈玄青语气依旧平淡。

    陈玄麟很失望,失魂落魄地嗯了一声,眼睛盯着燃烧的烛台,却不知道在看哪里。

    他的生母死了。

    他应该戴孝的,可是他不敢。因为仆人们都说,母亲是被原来的老夫人亲自赶去偏院的,不是他的母亲,也没有资格做他的母亲。

    陈玄青什么都没有再说,吃完饭也没有留下来,他还要回宁辉堂处理事情。

    路上风雪太大,挑着灯笼都看不清楚。陈玄青看到有个人跪在抄手游廊上,他的护卫立刻挡在他身前,拔出刀冷冷地问:“谁在那里?抬起头来!”

    那人身姿瘦弱,明显是个女子。

    她抬起头了,看到被护在护卫中间的男子,连忙跪着往前走几步:“七爷,奴婢是夫人身边伺候的拾叶……不,是原夫人身边伺候的拾叶。奴婢求你,把夫人的尸首还给奴婢吧!”

    她看到陈玄青远远站着,护卫保护着他,他居高立下。那张冷淡的脸,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尸首已经埋了。”

    “不……奴婢去看过了,坟是空的。”拾叶满脸都是眼泪,“奴婢知道您恨夫人,但是夫人已经死了,您再怎么恨她,也给她留个全尸吧!奴婢求您了!”

    说着砰砰磕起头来。

    陈玄青平淡地说:“……拉开她。”

    拾叶一个弱女子,自然敌不过护卫的力气,很快就被拉开了。陈玄青毫不留情地走了,拾叶只能在他背后大喊:“陈七,你知道夫人有多恨你吗!你就算不喜欢她,你也不该这么作贱她!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畜生!连全尸都不给夫人!夫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下辈子你肯定要遭报应的……”

    她的嘴被堵住了,呜呜地哭。

    陈玄青似乎一点没有被拾叶影响,带着人走进宁辉堂。

    “七爷,陈义已经去领罚了。”护卫过来说,“您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陈玄青说,“你们先退下吧。”

    屋子里的人很快就走了,陈玄青坐在太师椅上不说话。

    良久,他把书从多宝阁上挪开,捧出一个青瓷的小坛子。

    他对着这个坛子笑了笑:“你恨我?”

    “我倒觉得你不恨我,你甚至也不喜欢我了。你就这样死了,多轻松。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什么都不用承受了。凭什么我要放过你?放你去地下安眠?”他声音突然变利,“你想都不要想!”

    他抱住小坛子,慢慢地说:“你折磨了我一辈子——我还没有还给你。”他的手指摩挲着坛盖,靠在小坛子上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想都不要想。”

    知道顾锦朝死的时候,他不可置信。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他还以为顾锦朝会一直活着,他要让顾锦朝看看,这些好的东西都是他的,她顾锦朝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她不配。他要一直折磨她,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死,看着自己的亲儿子不认她。

    到底为什么这么恨,连他自己的忘了。

    也许他恨的不是顾锦朝,而是他自己。越是喜欢,就越恨自己,恨自己竟然对这么个人于心不忍,将她从偏院移出来好好的养着。

    陈玄青将小坛子端正地放在台上,慢慢的烛火暗了下来,他好像看见了少年时候的他。一身的清然正气,端正平和。

    他看到顾锦朝和婆子说话,顾锦朝问那婆子:“这满园都是红梅,怎的这里种了一株腊梅?红红火火的多热闹啊,要不还是砍了换红梅吧!”

    婆子笑道:“夫人您不知道,这株腊梅是早年少爷亲手植的。三爷颇为爱护,一直没动。”

    “哦……”她的表情突然不自然起来,脸色微红,嘟嚷说,“原来是他种的,那便留着吧!”

    他在旁看着没说话,转身走了。

    后来果然见她对那株腊梅关怀备至,时常培土浇水。

    再后来他把她从偏院移出来,就让她住在这间房里。她又经常望着这株腊梅树出神,却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陈玄青躺在太师椅上,闭目不语,书房里太寂静了。让他觉得孤独。

    幸好还有她的骨灰在,她不能被埋入土里,也永不得超生。这样真好,等他也死的时候,抓着她的魂魄去轮回。

    他这样想着,渐渐疲惫地睡着了。

番外四:叶限

    帝登基后八年,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当初那个怯弱的少年皇帝也成人了,作风凌厉,励精图治。这些年越发的令人捉摸不透。

    叶限站在书房里,听他批阅奏折说:“这人蠢笨无比,还不如叶爱卿的鹦鹉哥聪明呢——”说完扔了本奏折给他。

    叶限接在手里,打开一看名字,已经清楚皇上的意思,缓缓合上。

    “御史台赵大人弹劾陈大人的门生遍布朝野,如当日之张居廉。”叶限缓缓地说,“臣倒是不这么觉得。”

    朱骏安抬头看他,眉峰微挑。

    随后他侧头问旁边的太监:“首辅在哪里?”

    太监答道:“回皇上,首辅在内阁议事呢。”

    朱骏安点点头说:“传旨,让他议事完过来一趟。”接着伏案继续批阅奏折。

    叶限静了一会儿才退下。

    门外已是星稀的时候,暮色四合。

    身边的护卫拿了斗篷过来给他披上,低声地问:“侯爷,您说皇上这是疑心陈大人呢,还是护着陈大人呢?”

    既然护着陈彦允,又何必给叶限看这本奏折。既然是疑心,又何必找陈彦允过来。

    叶限只是笑着叹了口气:“皇上本事大着呢,这等心智都要越过我去了。”

    “那您呢,要和陈大人说吗?”

    叶限摇头:“陈彦允还用不着你我操心。”

    他如今把持朝纲,难怪皇上忌惮。虽说有张居廉的先例在,但是人走到那一步了,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陈彦允身为内阁首辅,岂能不执掌大权。

    但是只要有他在,朱骏安就不至于真的疑心陈彦允。

    叶限还是远远地看到陈彦允走过来,他被众人簇拥着,看到叶限了,陈彦允低声问:“侯爷这么晚了还进京,可有要事?”

    叶限道:“却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皇上给我看些折子而已。”

    陈彦允略一思索,点头:“侯爷夜归,小心些吧。”也没有多说什么,越过他朝正殿走去了。

    皇城外一片孤柳,眼看着府学胡同就在前方了,叶限心里才放松了些。

    世子夫人的房内传来孩子稚嫩的读书声。

    见到他回来了,三岁大的小世子就朝父亲伸出手:“爹爹、谊哥儿要抱抱……”

    罗氏连忙站起来,脸色微红。

    叶限挑眉:“怎么了?”

    他把孩子抱到怀里,孩子笑嘻嘻地扭来扭去,抓叶限的头发。

    瞧着叶侯爷那张玉淬般的脸,罗氏绞着手帕小声说:“妾身,在教谊哥儿背书……”

    “我听到了,背什么呢?”

    谊哥儿立刻炫耀地开口:“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出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谊哥儿小小年纪,却非常的聪明,这些别人教几遍他就会了。

    叶限一听就沉下来:“怎么教他背这个?”

    罗氏瞧他好像不高兴,更忐忑了:“妾身就会得几首诗,还是妾身的父亲喜欢的。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就不教他了……”

    叶限忍了忍,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你什么,只是背错了。”

    罗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叶限坐下来,向她招手:“过来坐下。”

    罗氏有些犹豫。

    叶限的语气更冷了些:“你还怕我吃你不成?”

    罗氏只得坐在他身边,闻到丈夫身上淡淡的皂香,便朝他靠近了些。

    叶限指着书,一句句地教她,直到她的读音完全正确为止,倒还挺有耐心的。谊哥儿在一边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然后撅着屁股往父亲怀里爬去。

    叶限很不喜欢小孩。

    但他对谊哥儿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对奶妈说:“把谊哥儿抱下去,今天好好教夫人读诗。”又讥讽地和罗氏说,“你跟着你那大老粗的父亲能学什么,他认得几个大字,还敢读东坡了?”

    罗氏知道他嫌弃自己没学问。

    “侯爷要是嫌弃妾身,那妾身……妾身就不教了。”

    叶限拧眉:“你这说的是什么,我惹到你了?”

    罗氏抿着嘴不说话,怕又惹了他不痛快。坐得背脊直直的,比站着还紧张。她又瘦,纤细的脖颈显得非常纤弱。

    叶限语气缓和了一些:“算了,你还要学吗?”

    罗氏点了点头。

    她这么喜欢他,自然是希望能和他越近越好。

    学完诗之后进晚膳,叶限要去向老侯爷请安,罗氏陪她一起去。老侯爷近日病了,叶限在他床榻伺候了很久才回来,回来之后他也实在太累,靠着罗汉床睡着了。

    罗元叫了他几声,却没有把他叫醒。

    叶限靠着迎枕,平日平冷的眉宇倒是温和了不少,俊秀的侧脸,映着垂着的长睫的影子。

    他很少与自己亲近,只有这个时候最不设防。

    罗元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让丫头把谊哥儿抱去暖房睡觉。

    只是这个大的睡着的,她却没有办法移动他。他虽然看上去瘦,但也比她沉了太多。

    罗元也在罗汉床上躺下来,牵着他的衣袖,小心地把头靠着他的手臂。不敢压着他,她小心地维持了一个侧身的姿势。

    就好像他把自己搂在怀里一样。

    罗元满足地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叶限怀里,他搂着她,还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发现夫君那张冷淡的脸,正看着她:“这么睡着,你也不嫌累得慌?”

    罗元连忙要起来,背撞到了小几,又摔到他怀里。

    叶限在她头顶说:“慌什么呢,冒冒失失的,撞着没?”

    他搂着她坐起来,罗元摇了摇头说:“撞得不厉害。”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叶限点头,没撞着就不关他的事了。他起身,罗元伺候他穿了朝服,送他出了门之后她才回来。

    早上抱着谊哥儿去见高氏,罗元却一直都笑着。

    高氏知道自己这个媳妇的,但凡叶限对她稍微好些,她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但是叶限这人着实冷淡,便是是对别人好,那也是最细微、最不明显的好。要是不了解他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对人有敌意呢。

    她笑着问罗元:“怎么这么高兴?”

    罗元抿了抿嘴,只是摇头:“母亲,我给您熬了盅补汤,您尝尝吧。”

    高氏就不再问了,而是跟她商量她回门的事。

    罗元是武定候嫡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却是继室所出的。这两年都陆续出嫁了,后天是武定候的寿辰,都要回去给父亲祝寿。

    罗元其实不太愿意回去,她嫁过来的时候是无限风光,被人羡慕。但是这些年,她和侯爷不合的事谁都知道,甚至有传言,侯爷都不会留在她那里过夜。她在母家的地位有些尴尬,倒是让继母的两个女儿更得意了。

    高氏说:“我让叶限陪你一起回去。”

    罗元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他整天的忙。”

    高氏嗤笑说:“他有什么忙的,我说定了。反正他也好些年没陪你回去过了。”

    第二天,高氏果然让叶限陪她回去。

    罗元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等她。

    听说叶限陪她回来了,武定候都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叶限如今身为兵部侍郎,在朝廷地位超然。罗元知道他的脾气,怕他和武定候无话可说,就道:“你要不要先休息?”

    叶限冷淡地摇头:“不用了,你也别管我。”

    也没有看她,跟武定候笑着往前走了。

    罗家的仆人眼睛都瞧着,这侯夫人分明就是不受宠的,罗元心里叹了口气,去拜见继母了。

    两个妹妹正在武定候夫人那里说话,二妹妹见她过来了,笑着说:“咱们长兴候夫人回来了,长姐,快过来说会儿话吧。”

    罗元给继母请安,继母不冷不淡地道:“坐吧。”

    倒是三妹妹热情一些:“长姐,上次问你那事如何了?”

    罗元淡淡地道:“尚未问过,五成兵马司职位的提升,也不归侯爷管。”

    她怎么可能用这些人情上的事去为难叶限,何况即使她说了,叶限也不会帮她。

    三妹妹摇摇头:“眼看着长姐攀上高枝,这就把我们扔在脑后了?”她抬头一笑,“听说长姐在长兴候家过得不顺?侯爷不宠你,你倒不如提你身边那两个侍女,我看都还是不错的。”

    惯常是这些嘲讽的话,罗元闭嘴不语。

    争辩一向是没有结果的,她也不喜欢对别人解释。

    她都习惯了。

    二妹妹一边剥着五香花生吃,一边道:“长姐,你在侯府说不上话,要是有什么缺的。可以回来找妹妹要,妹妹别的没有,置办些衣裳的钱还是可以给长姐的。”

    罗元穿得素净,那是因为叶限喜欢素净。

    罗元皱了皱眉:“这不用二妹操心。”

    叶限和武定候说话,正过来找罗元,听到门内的对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挥手就让阻挡他的丫头下去,提步往厅堂里面走:“你们说什么呢,倒是热闹。”

    看到是叶限过来了,罗元忐忑地站起来。

    叶限却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

    叶限笑着看向罗二娘、罗三娘,眼神冷冰冰的:“接着说啊。”

    武定候夫人坐正了,嗫嚅着开口:“侯爷怎么过来了,丫头都不通传一声……”

    叶限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语气一冷:“都给我说!”

    罗二娘和罗三娘吓得站起来。武定候夫人连忙打圆场:“侯爷莫生气,我们和侯夫人,不过是说着玩笑罢了。你看在我这个长辈的面子上……”

    叶限却冷道:“你算哪门子长辈,我还要看你的面子?我长兴候家虽然和善,但没有侯夫人被人欺负到头上的道理。让她们道歉。”

    罗元抓了抓他的手,想让他算了,何必和她们计较。

    叶限却看了看她:“你别管,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结果,他非逼着二妹和三妹给她道歉。

    武定候夫人吓得不敢再说话。

    第二天他就带着她回了长兴侯府,然后质问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罗元小声地说:“我也不想和她们计较……何况,你、你也不在意这些事。”

    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常说,以和为贵,凡事能忍则忍。

    叶限冷冷地看着她,有些忍不住:“你这个性子……真是让我想……”

    罗元心里满是失望,他又不满意她了?

    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叶限都不满意。

    “我欺负你倒也罢了,别人欺负你,我怎么会不管呢?”

    她正沮丧着,听到叶限这句话又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叶限却别过头不看她,说,“算了,睡吧。”

    语气比往常更柔和些。

    罗元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侯爷,谢谢。”

    叶限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性子……和她真是完全不一样。要是有谁敢欺负到她头上,她必定千百倍地还回去。就算当日不还,日后也要算计着还。”

    罗元怔了怔,世子爷说的是谁啊?

    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但你毕竟,有人护着,所以万事不用忍让。”叶限看向她,“记住了吗?”

    罗元点了点头,有种暖融融的舒服。

    是啊,有人护着她呢。

    就算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做,但是他是明白的。

    谊哥儿被抱过来,叶限抱着孩子教他读书。

    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叶限浑身一僵,却也没有再推开她。

    罗元微微地笑起来,他终于,也有点喜欢自己了吧。叶限番外(完)---------------好久没有番外了,抽空给大家码了个。不要钱的,:-D话说许久没进系统,连账号都要忘了。。。

第九十七章:中元

    几个婆子抬宋姨娘回了内室。顾德昭才招了顾澜和锦朝过来,说道:“宋姨娘戕害主母,我本想送她去静妙庵了却残生。青灯古佛的伴着她,也好能赎一点罪孽……”

    顾德昭还没说完,顾澜就泪如雨下:“父亲,姨娘都这样了,去了静妙庵怎么活得下去!”

    顾德昭叹了口气:“澜姐儿,你总要听我说完……看宋姨娘现在这个样子,是去不了静妙庵了。桐若楼后面有一座修在华山松里的听涛阁,地方虽小,但是清净。朝姐儿,你选两三个稳重些的婆子和丫头在听涛阁伺候宋姨娘,等她小月子之后就搬过去吧……这也算是清修了。”

    顾澜仍有不甘,但看顾德昭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还是先忍了这次,日后在说吧。毕竟父亲正在气头上。顾澜想到这里便不再说话。

    锦朝也想不到宋姨娘会突然疯癫了,她本还想着把宋姨娘送去静妙庵的。她往内室看了一眼,心里却有几分怀疑,也不知道宋妙华是真疯还是装疯……如果是真疯倒没什么,要是装出来的,她也是聪明极了,她做的那些事都被自己揭发出来,要不是装疯卖傻,可没这么好混过去。

    锦朝应了诺,顾德昭才点点头,带着丫头管事回去了。

    锦朝起身走到正堂里,跪在蒲团上喃喃说了几句,给菩萨上了香。

    顾澜跟着她出来,站在她身后冷冷地问:“你是不是在和纪氏说,你帮她报仇了?”

    锦朝摇头,叹了口气说,“我只是给菩萨上一柱香而已。这菩萨请进来,姨娘一天都没有拜过,菩萨知道人诚心不诚心的。”她转过头,发现顾澜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怨毒。

    这也是应该的,她知道宋姨娘的孩子是顾锦朝害死的。

    “你害了我尚未出世的弟妹,害我母亲疯了……顾锦朝,你的心肠真是歹毒。”顾澜低声说,“你可不要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你和陈玄青那些事,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锦朝说道:“你只看得到自己受的苦,就看不到宋姨娘是怎么害我母亲的,你是怎么对我和锦荣的!自己陷害别人,那就是理所应当的。别人反击了,你就觉得自己是无辜受害,要跳起来咬人不成?”

    她轻轻一笑:“顾澜,断没有这样的说法。”

    顾澜咬着唇,冷冷地看着顾锦朝,过了好久,才低声问道,“你……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锦朝不再理会她,转身往门外走去。

    要是让顾澜知道,害她姨娘的药枕是她亲手送来的,刚才当着她的面拿出去销毁了,那也必定很精彩。

    不过还是算了吧。

    次日早上,姨娘小产的消息阖府都知道了。不过也没有人敢去看她,顾德昭让她搬去听涛阁的意思很明确,这是根本不打打算再见她了,谁还会去触霉头。顾漪和顾汐倒来和锦朝说了几句话,宋姨娘这下才是真的不能翻身了,她们倒是为长姐高兴。

    顾锦朝请她们吃过了午饭,徐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来见她:“……是原先服侍过夫人的,看着宋姨娘最方便。”

    顾锦朝一一看过了,三个婆子都十分的沉稳。她嘱咐这三位婆子看好宋妙华,宋妙华是真疯还是装疯,没人知道,但她要是能这样一直‘装’下去,那对她来说就无所谓了。

    徐妈妈和锦朝说顾澜:“……她向老爷请了命,也在自己院子供了菩萨,如今也不爱出门,整日练字抄经书,或者做女红针黹的,十分安静。”顾澜还是不能去见宋姨娘,她倒索性关起门来休养生息了。

    锦朝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一会儿李管事过来找顾锦朝,说顾德昭要和她商量顾锦荣进学的事。

    他如今在服孝,不能去七方胡同读书。

    顾德昭还找了顾锦荣过来,问他的意思,又说:“……不如请了西席过来授课业。你毕竟三年后就要参加乡试了,读书的事也马虎不得。”

    顾锦荣回道:“儿子也知道,只是儿子觉得西席也不好找。学问好的不一定授课就好,授课好的,也多半是国子监的先生或是翰林出生……”也不会过来单独给他授课。

    顾锦朝在旁听了,就和顾德昭说:“……我听说余家的族学很好,上次北直隶的春闱,他们还出了两个举人。何不让荣哥儿去余家的族学。余家也在四里胡同,每日都能往来,也不算是不守制了。”

    顾锦朝记得余家的事,还是因为在几个月后的官场动荡中,他们是难得一个完全保住自己的大家族。倒不如现在把关系混熟点,日后总是有好处的。

    余家老太爷原先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给太祖皇帝当过老师,因此荫蔽了子孙,老太爷的几个儿子虽说官位不高,但在翰林的名声都不错,家里的规矩更是守得滴水不漏。几个孙辈也都是成器的,没有永阳伯三公子那样名声不好的后辈。

    他们和余家逢年过节也来往些,邻里和睦。只要是顾德昭提出来,余家老太爷也不会说什么,书香世家自然有自己的豁达。

    这样想来,顾锦荣去余家的族学倒是不错。只是怕要他亲自走一趟去。

    顾德昭听了想了许久,第二日提了茶叶和荔枝圆眼果粘去拜访余家老太爷,把顾锦荣读书的事暂定下来,下一月锦荣就可以去余家的族学了。余家太老爷还特地送了顾锦荣几本名帖,要他多看看。

    几日之后徐妈妈来跟锦朝说:“……宋姨娘如今是完全的认不得人,还时常发疯,闹着要孩子。婆子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估计是真的疯了。”

    锦朝听了也去临烟榭看过,小产完半个月,她们给宋姨娘吃的药渐渐停下来,她的脸色才好不容易好点。只是抱着怀里的迎枕不肯撒手,叫她的迎枕做‘秀哥儿’。亲密地和她的秀哥儿说话。

    如果她的疯癫是装出来的,那也实在可怕了。

    服侍的窦婆子说:“姨娘给那小孩取的乳名,就叫秀哥儿……她抱着的那个迎枕,谁都不准碰。如今姨娘还在小月子里,应该好生养着,偏偏奴婢要给她擦身、喂饭,她都不让,谁靠近都要惧怕……”

    宋姨娘还在小月子里,等再过半个月,她就要搬去听涛阁了。

    锦朝淡淡地道:“由她去吧。”她留宋姨娘性命,还派了婆子照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顾锦朝回了清桐院,从此就不踏进临烟榭了。

    宋姨娘小产是六月末,又很快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

    家中有新丧。按理是要上新坟、祭祖的,道观里还要做盛大的祈福道场,超度亡灵。中元节前几日,适安县就开始卖冥器,卖荷叶灯,卖油饼馅饼乳饼丰糕的。如今这些事都是徐妈妈操持,派人早早去买了楮衣冥器,免得准备不及手忙脚乱的。等到中元节前一天,备了酒馔,顾德昭带着锦朝几人,去给纪氏上新坟。

    纪氏葬在顾家墓地中,靠着呈品字的三棵黄杨树。

    顾德昭先上了坟,顾锦朝跪拜了母亲,她又站在黄杨树旁边往西翠山那边看去,绵延起伏的山丘,夏末的时节里十分的繁茂。

    顾澜、顾锦荣等依次跪拜。上完新坟,顾德昭又让锦朝等人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去平兴一趟,下午就回来,朝姐儿,你先在家里备着祭祖的东西。”

    锦朝应了诺,却觉得父亲有些奇怪。等到了第二天,顾德昭身边的婆子过来回话:“……老爷是去了平兴的延庆道观,道观正在举行道会,老爷听了一场。”顿了顿,这婆子又小声说,“老爷请了清虚道长回来。”

    顾锦朝听了才明白过来,难怪父亲不和她说清楚。这个延庆道观的清虚道长,也就是当年说她对顾德昭的仕途有冲撞的人。后来她回了顾家后,父亲似乎和这个道长的来往就渐渐少了。

    ……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又请了这个道长来家里。

    锦朝想了想,让采芙去找碧衣过来。

    碧衣服侍顾德昭的书房和饮食,和锦朝说:“……道长是和老爷讲道的,老爷听了十分受用。晚上又和道长促膝长谈,一直说了许久。奴婢也听不明白,只隐约听到道长讲过一句什么五色五味的……”

    五色五味……锦朝一听就想起来了,这是《道德经》里的一段话。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这段话大抵的意思是说,人不能耽于享乐的。

    顾锦朝细细一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她怎么没想到这层!

    母亲的死和宋姨娘的事,对父亲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如今他倒是哪个姨娘那儿都不去,开始在信仰上找寄托了。要是换了别的道长,锦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要父亲能寻找到寄托,能够让他心里好受些,她又何必插手呢。只是一想到是这个清虚道长,锦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个人,毕竟当年凭一句话,就让自己在纪家呆了九年才回来。

第九十八章:陈家

    锦朝想了想,还是换了一件天青色素缎褙子,趁着商量祭祖的事情来找顾德昭。{}

    顾德昭正在书房里和清虚道长说话,清虚道长听说顾家大小姐来了,自然要回避。锦朝远远站在庑廊下面,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白净高瘦的中年男子从书房出来,留了三须美髯,仙风道骨,手臂上挽着雪白的拂尘。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夹道。

    听闻清虚道长有五十多了,看上去却不到四十的样子。燕京中的便是不喜道学的王公大臣也会和他来往,觉得他驻颜有术。只是如父亲这样隆重的并不多。

    锦朝走进书房和父亲说事情,看到父亲坐在圈椅上,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问完今年祭祖该供几次茶饭的事,锦朝才提起这个清虚道长:“……刚见一个穿道袍的人出去,我倒是没见过此人,是您新招的幕僚吗?”

    大臣家里总会养几个幕僚,帮着出谋划策的。顾德昭是五品的郎中,在燕京这种地方自然不算大官,不过也是养了两个幕僚,平日里能和他说说朝中之事的。

    顾德昭摇摇头,觉得也不好和长女说这件事,但她这样问起了,以后道长总要常在家里往来的。便有些忐忑地说:“是延庆道观的清虚道长,你五岁的时候,他还帮你做过道场祈福。父亲近日读道学典籍不通畅,才请了他来讲道的,会在咱们府上住几个月……”

    顾锦朝听父亲这样说,笑笑之后就不再问了。

    等到了祭祖的时候,锦朝忙活着指挥婆子们把祖先的排位都请出来了,又摆好茶饭。父亲却过来跟她说,“道长说家里几月都不干净,要先做个法事驱邪,免得邪灵惊扰了祖先。”

    顾锦朝有些无奈,她这都忙了几个时辰了,只能把东西给撤了开始在祠堂外摆道场。过了会儿清虚道长过来做法事,她避开远远看着,清虚道长和父亲商量,又把她布置的酒馔撤了,换上一口三足鼎。

    道长做法事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旁看着,顾锦朝觉得乌烟瘴气的,先回了清桐院去。

    顾锦荣还没有去余家的族学,正在清桐院里等她。

    他做了几盏荷花灯,捧在手里给锦朝看:“……咱们去放在湖里,给母亲祈福!”看着锦朝的眼神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

    锦朝就笑了笑,“你这灯薄薄的一层纸,一入水就不能用了。”

    她带着顾锦荣到西次间,让丫头端了竹篾上来,重新做了几个精致又好看的荷花灯,用竹条扎的灯骨,既然是给母亲祈福的,也没有在灯上描红,一朵朵净如白莲。

    锦朝托着灯给顾锦荣看,他挠着头笑起来:“还是长姐做的好看!我本来是不会的,这还是让清修教我做的……”又拿了剪刀,兴致勃勃地要锦朝也教教他。

    锦朝看他半蹲着,摆弄剪刀的样子实在笨拙。却很有兴致地剪出花片,似乎也渐渐从母亲的逝去中恢复过来了。半月前他就满十三了,只是还在服制,府里连小酒都没办,她帮他做了一碗卧蛋长寿面,就算是过了生辰了。倒是父亲选了两个丫头送到他房里。

    锦朝特地找这两个丫头来看过,生得都比一般的丫头好,白净丰腴,眉眼清秀的。年龄也就十五六岁,看起来倒是老实听话。

    顾锦荣身边贴身伺候的不是婆子就是小厮,原先的丫头都不伺候他起居,在男子不满十五岁之前,大家族的人是不会让他们先接触那些的,恐怕失了精气,又分了心神对读书无益。但也不能全然不懂男女之事,不然以后被有心的丫头骗了都不知道。锦朝估计父亲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问他房里这两个丫头如何。

    顾锦荣只是笑笑:“父亲是送她们来伺候我的,却不准她们进我的内室和书房。我平时见她们也不多,总该还是听话的……”

    他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又不说这两个丫头的事,跟她说顾澜,“…二姐前日来找过我,说向我借两本名帖,她想练练字。我就说她字迹还很幼稚,要她先去找适合闺阁女子的描红练练,把她气了一顿。”

    锦朝觉得好笑:“你看出她生气了?”

    顾锦荣想了想道:“她虽然一直笑着,但是她生不生气我看得出来。她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裾……不过我不借她名帖,她就去找了父亲,那时候父亲正叫我去问功课。我看到父亲不仅给了她名帖和描红,还教她运笔。跟她说多读书多写字,能端正品行。”

    锦朝却不以为然,读书读得多,品行还坏的人多得是。叶限不就是个例子吗。父亲还是两榜进士出身呢,前世不也做出母亲死后不到一年,就抬了继室的事。

    清虚道长做完法事,大家又一起去祭祖。顾澜与身旁的丫头笑语晏晏,看到锦朝和顾锦荣一起过来,又问顾锦荣说:“……刚才看荣哥儿在做荷花灯,也不知道做好没有。”

    顾锦荣哼了一声,不说话。

    顾澜神色一黯,歉疚地笑笑:“是二姐不好,不该提荷花灯。”

    父亲摆放了祭品走过来,正好听到顾澜这句话,又看到顾锦荣理也不理顾澜,叹了口气:“荣哥儿,澜姐儿毕竟是你姐姐。”就算心里不喜欢,表面总要做出和睦的样子吧!姐弟不和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纪氏死了,顾锦荣如今只和朝姐儿一起,顾漪和顾汐又向来不和澜姐儿说话。如今宋姨娘疯了,顾澜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总是看见澜姐儿孤零零的。

    顾德昭想起昨个顾澜来找他,说要几本描红练练字,又让他教她运笔,在他那儿呆了很久。顾德昭问起的时候,她才犹豫地说:“女儿如今只能和丫头说说话,姨娘又那样了,实在是觉得心里困苦……”

    她犯了再多的错,那也是自己的女儿,这样对她确实有些心狠了。顾澜如今的样子,他也有几分关系,当初就不该让她在宋姨娘身边长大,不然也不会教养成这样。

    顾锦朝在旁什么也没说。

    过完中元节,香河那边的田庄递了信过来,十多亩的果树全烂根了。那田庄的管事姓刘,说了一通也没拿出个章程,说种桃子不错,但病害太多,得看天势吃饭。种枣树倒也行,又怕卖不出价钱。反倒是什么主意都拿不定,锦朝更是不懂这侍农的事,想去问问外祖母,她又正在守制不好出门。

    徐妈妈跟她说:“……服丧出门,不如带了菩萨前的灰钵出门,每日上香,您七日之内回来便是。”

    锦朝想想也只能如此了,如今母亲的七七已经过了,却也不用太严格。毕竟她还有许多事要请教祖母,一两封信也说不清楚。

    给外祖母送了信,丫头就帮着收拾了箱奁,锦朝去和顾德昭说了,第三日就去了通州。

    外祖母得了信,亲自在垂花门等她,挽了她的手带她去了东跨院。

    “……正想着和你去封信,就听宋妈妈说你要来了,我就整日盼着你来。”纪吴氏淡笑着跟她说,“你四表哥纪粲和宛平陈家的二小姐定亲了,明日摆酒谢媒人。可惜你正在服丧,不能去看看,那媒人是通政使徐大人的夫人,为人十分不错……”

    宛平陈家!锦朝听了十分惊讶。她怎么忘了,纪粲娶的是陈二爷的庶女!

    前世她和几个表哥的来往都不多,定亲后三月,陈家二小姐陈暄嫁到纪家,正是陈玄青和俞晚雪正式定亲的时候。她又正在服丧,连喜酒都没去喝。

    无论怎么说,她总是要和陈家扯上关系,锦朝无奈地笑笑。

    她不再想这件事,而是和外祖母说宋姨娘。

    纪吴氏听完也想了许久:“……宋妙华是个性格坚毅的,要说这样就疯了,我是不会信的。不过她要是能一直装下去,那也是她的本事好,你自然不用管她。”她拉着锦朝的手,叹了口气,“我们朝姐儿,原先看去是面冷心热,如今也能狠下心了。”

    锦朝和纪吴氏玩笑说:“那如今外祖母嫌弃我了?”

    纪吴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是最像我的。我嫌弃你,岂不是连自己都嫌弃了!”

    和纪吴氏说了会儿话,三表嫂刘氏听闻她来了,抱着孩子来向纪吴氏请安。

    淳哥儿如今快两岁了,十分好动。一到了纪吴氏的屋子里就挣脱了母亲的手,蹒跚地往纪吴氏的怀里扑过来,脆声地叫着“曾祖母”。刘氏吓得脸都白了,喝他:“淳哥儿,慢点,小心伤着你曾祖母!”

    纪吴氏说:“不碍事,他也是好几天没来我这里了。”

    抱起纪安淳,指着顾锦朝笑着问他,“快看看,还记不记得你锦朝姑姑?”

    纪安淳歪过头看她,锦朝看了看淳哥儿,长得玉雕一样的小人儿,便对他笑了笑。淳哥儿乌黑的大眼瞳看了她许久,转头抱着纪吴氏的脖子不说话。刘氏心里更是焦急,怕会惹得纪吴氏不痛快。

    幸好淳哥儿又开口道:“母亲说过,给我银簪子的锦朝姑姑,淳哥儿记得!”

    刘氏听了终于松口气,不枉费她常在淳哥儿面前念叨。

第九十九章:纪尧

    抱着淳哥儿逗弄了一番,外祖母显得高兴了不少。{}

    锦朝在旁看着,心里却微有感慨。纪尧已经快十八了,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孩子了。一般像他这样的年纪,福气好的都有好几个孩子了。外祖母本来能抱到娣曾孙的……

    她觉得也该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纪尧不喜欢她,她更不愿意让别人勉强地娶她。而她的婚事,也究竟是个问题,毕竟等过了中秋,她就要十六了。

    要是想留在顾家不嫁,她手里得有资本,母亲那些嫁妆却是不算的,只要她不嫁出去,那些嫁妆也就不能真的属于她。还要有个依靠得住的人,父亲不可能一辈子不娶继室,等继室过门又有了孩子,她恐怕也不会如今日的逍遥自在。要是靠顾锦荣,她又觉得他实在是靠不住的……

    而且她的名声,在燕京也实在不太好。

    锦朝一想到这些问题就觉得头疼,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少先把母亲的嫁妆打理好,收益自己入私库,手里攒了银钱,也不用怕这么多。

    和外祖母说了会儿话,两人一起去了西跨院。外祖母想带她见见徐夫人。

    锦朝对这个徐夫人是有印象的,却不是因为她是通政使徐大人的夫人,而是因为她女儿。

    她嫁到陈家之后,与陈家隔了一条胡同的有个罗贤胡同罗家,罗家太爷早年是皇商,司贩运丝绸的,每年都要向宫里进蜀锦杭绸的。等罗家传到他儿子手上,就开始逐渐败落,皇商也做不成了,成了普通的大商贾。太爷的孙子更是个不成器的,喜欢流连烟花柳巷,最后死都死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让人从春意楼抬回来,难看极了。

    而徐夫人的女儿,就嫁给了这个罗家孙子。

    徐夫人是个精明能干的,她女儿自然也不差。只是样貌平平,又偏偏心高气傲,挑了许多年都不满意不肯嫁,等到了十九岁才知道着急,却也没人上来提亲了。徐家没办法,只能让她嫁了罗家的孙子,毕竟罗家早年还做过皇商,子孙也有做官的,应该不差,谁知道那罗家孙子是个这样的人。

    罗家孙子死的时候,邻里之间总要去上一炷香,锦朝才看到这个徐夫人的女儿,她只记得她一双眼红彤彤的,表情却无比的镇静,罗家的丧事操持得十分稳妥。她才感叹可惜了这么个人。

    东跨院听说纪吴氏带着锦朝过来了,大舅母、二舅、二舅母等人都过来迎接。大家先去正堂坐了,纪粲刚定了亲,纪吴氏一问起他就羞得满面通红。锦朝记得他和陈暄也是十分和睦的,向他笑笑。

    纪尧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跨进正堂来。他穿着一件石青色杭绸直裰,腰间挂着一对白玉坠,俊秀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纪吴氏叫他过来,问他做什么去了。

    纪尧答道:“刚才和祥贵楼的掌柜说了一会儿话。”又向锦朝拱手笑笑,“表妹也来了。”

    纪吴氏皱了皱眉,看纪尧的样子,似乎还是对锦朝不咸不淡的。

    她携了锦朝的手跟她说:“你二表哥如今和我学管事,你不是有生意上的事不明白吗,就问他好了。他前两月才去通义的田庄里呆了一个月,我让他学学侍农,你看是不是人都黑了许多?”

    锦朝只能笑笑,她又不记得纪尧原来是黑是白,看上去也没什么差别。

    听到纪吴氏的话,纪尧嘴唇一抿。大舅母宋氏在旁看到了,她更是心疼儿子,便笑着说了句:“估计咱们表小姐也记不清了……徐夫人还在厢房,不如咱们先去看看。”

    锦朝听了心里也明白,大舅母也不想她儿子受委屈娶自己。

    何不成人之愿。锦朝想了想就和外祖母说:“您可不能摆脱了我,明日您去涉仙楼,我也是要去的。纪尧表哥管事是和您学的,您就不肯教教您的朝姐儿吗?朝姐儿也没比纪尧表哥笨多少……”说完又十分可怜地看着纪吴氏,倒是把纪吴氏惹得哈哈大笑。

    纪尧听了倒是松了口气。

    徐夫人在大舅母那边的厢房里喝茶,由大舅母、二舅母陪着她们去。

    大舅母在路上和锦朝说:“你三表哥纪昀去了宛平,得几日后才能回来,不然也能在见见你。”

    锦朝就问:“……三表哥去宛平做什么?”不是该在国子监读书吗。

    大舅母笑笑:“他如今是举监了,不用时时呆在国子监。他授课的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让他去游历一番回来。他在国子监有个同窗,这次乡试考了北直隶的第三名,他跟着人家做学问呢!”

    外祖母笑着同锦朝说:“……是陈家的七公子。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和陈太爷是莫逆之交。他们家和外祖父一样,是从保定府起家的,保定如今修路、修庙宇的,都是我们和陈家捐钱。因此关系也格外好些,你四表哥和陈家二小姐的婚事,更是早早就说过了的。不然以陈家如今的显赫,你四表哥怎么取得到陈家二小姐。”

    锦朝听到这里不由得静默了一下。陈家和纪家的渊源,她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她有些感慨而已,陈玄青这一世的春闱还是考的第三名,等他第二年参加秋闱、殿试的时候,会被皇上钦点探花,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虽然肯定有陈家的影响在里面,但陈玄青本身也是极为聪慧的。他是探花出身,又有陈三爷做后盾,后来仕途顺畅,锦朝死的那年,陈玄青已是东阁大学士兼正三品的户部侍郎。

    锦朝叹了口气,反正今世她不想和陈玄青扯上任何关系了,何必管他以后如何。

    小丫头传话了,徐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她们,身后还站了一个穿着银红色妆花褙子,八幅墨绿色月华裙的女子,长得只能算是清秀,梳着圆髻,簪了一对嵌黄碧玺的鎏金簪子。人微微笑着向纪吴氏屈身行礼。

    纪吴氏笑着拉过顾锦朝,向徐夫人介绍:“……是我外孙女,适安顾家的长女。”

    徐夫人笑着夸锦朝:“……人长得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着就觉得喜欢。”

    纪吴氏又介绍徐夫人,锦朝屈身行礼问安。纪吴氏又介绍了徐夫人身后的女子,“……是徐家二小姐。”徐家在她之前有一个庶女。

    锦朝向她笑笑,喊一声“姐姐”。徐家二小姐徐静宜她自然是认识的,前世也打过交道。

    徐静宜也叫了她一声妹妹,几人进了屋里说话。

    锦朝心里却暗自想着,看来徐夫人还真是走投无路了。如今参加酒席也带着自己的女儿,想必是想抓紧机会给自己女儿说一门婚事。也是,徐静宜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徐夫人和外祖母说话,就不停地问到纪尧的事情,有没有打小的定亲,或者如今在做些什么。饶是徐静宜沉稳,也羞得满脸通红扯自己母亲的衣袖。徐夫人却视之不见。

    ……这也问得太明显了些,锦朝在旁听着也替徐静宜觉得不自在。

    纪吴氏微微笑着,却滴水不漏地回答徐夫人的问题:“……虽尚未定亲,我看他是有意向的,只是孩子不好意思说。恐怕到时候要是方便,还要请你做媒的。”她已经想好了让纪尧娶锦朝,肯定不会让别的女子有可乘之机的。而且就算不娶锦朝,那也轮不到徐静宜……她比纪尧还大两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才一直没嫁出去。纪吴氏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嫡孙捡剩。

    徐夫人有些失望,以她的身份来帮纪粲说媒,图的不就是想和纪家搞好关系吗,她早就看准纪尧了。世家弟子中难得有如此沉稳的,而且到如今都没有一个通房……

    她笑了笑,不再提纪尧的事,见顾锦朝胸口缝着麻布,难免问了一番。听说是纪氏去死,又十分惋惜。

    顾锦朝和外祖母在西跨院吃了饭才回来。外祖母就和锦朝说徐静宜的事:“……姑娘家,太心高气傲是不好的,拖到岁数想嫁都不好嫁了。”

    锦朝想想,徐静宜倒也不是心高气傲,恐怕是倔强罢了,她也是个手段强势的人。前世她丈夫去世,罗家还不是在她掌控之中,虽说遗孀带着幼子抛头露面,名声不好。但是人家罗家太爷都没说什么,别人也顶多在背后嘀咕,从来不敢当着徐静宜的面说。

    第二日锦朝一早起床,就去了涉仙楼。外祖母早已经在处理事宜了。现在内院的事是大舅母管,外祖母接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田庄管事、商行店铺的掌柜。纪家毕竟是个庞大的商贾之家,管事掌柜流水般进来,曾先生拿着算盘在旁备着,旁边还有几个账房在记册子。

    锦朝很喜欢看外祖母忙这些,丫头给她端了锦杌坐在幔帐后面,她听着外祖母如何交代掌柜的。

    “那个在香河的潞绸庄,地方本虽然好,但旁还开了成衣、估衣、杭绸铺子,实在是不够兴盛,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庄子。”外祖母跟大掌柜说,她想想又道,“不如把潞绸庄换到隔街的铺子,那里改建座酒楼。香河那地界如今要修整河堤了,等连通了运河,生意肯定是好的……”

第一百章:田庄

    那掌柜听了纪吴氏的话,就有些迟疑地问道:“……迁铺面、修酒楼也讲究章程,却不知太夫人想派谁去香河看着,奴才也好派人帮衬。”

    纪吴氏一细想,心里就有了主意,笑着跟他说:“就让纪尧去看着。”

    掌柜听了难免一喜,竟然要派二少爷去看,那此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二少爷待人接物都十分温和,手段却如太夫人般滴水不漏,他们心里都是很拜服的。

    接见完管事、掌柜就已经要中午了,纪吴氏找了纪尧前来说话,吩咐他香河这间潞绸庄的事。

    顾锦朝在幔帐后喝茶,过了一会儿也被纪吴氏叫出来。纪吴氏跟顾锦朝说:“……这田庄的事,也不能空口说白话,听那管事说什么便是什么。种什么、怎么种还是要亲自去看过,才好定章程。香河离通州却也不是太远,不如让你二表哥陪你去看看,我再派宋妈妈跟着你们。”

    锦朝暗叫糟糕,外祖母这是存心想撮合他们了!还不等纪尧说话,锦朝就道:“二表哥日理万机的,怎么好耽误他,不过是看农事而已,我一人去也是可以的。”

    外祖母笑笑:“你从小就对这些一窍不通,我还能不知道!让你去看也看不出名堂。让你二表哥帮衬着你,反正他还有事在香河,也不算是耽误他。”

    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锦朝叹了口气,瞥见纪尧沉默不语,心里倒是想苦笑了。颇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

    纪吴氏说定的事,那就是不可更改的。

    她下午就让人套了两辆马车,派了一群的护院和丫鬟送锦朝去香河。

    香河离通州三河县有好几个时辰的车程,沿着运河一直往西,沿途都是荒郊或者是农田,农田里种着玉蜀黍。还有散落的农家小院,挑着笸箩的赤脚农夫走在田埂上。

    很快就到了香河县城,香河连通顺天府和天津府,也是十分富庶的地方。近日连天的雨水,以致河水暴涨,河边正在赶修河堤。不过路上还是十分繁华的。

    纪家的马车上挂了银香球和琉璃羊角灯,十分别致。路人看见了也远远避开,等马车过去。

    顾锦朝这次带了佟妈妈、青蒲、采芙来。她坐在马车内靠着沉香色缠枝纹绒布垫闭目。佟妈妈则在帮锦朝做一双白绫袜子。

    采芙没有来过宝坻,兴致勃勃地挑着帘子看外面,道旁屋宇鳞次栉比,有茶肆、酒坊、肉铺、庙宇、纸马铺等等,路上骡车、马车、牛车都有,街上除了人流攒动的行人,还有贩卖货物的商贾、看东西的士绅、背着背篓的行脚僧人……

    锦朝睁开眼就看到采芙像孩子一样趴在窗口,便笑着问她:“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小的时候每年过年,外祖母都会让大舅母或者二表哥带她到宝坻玩,特别是逢上元宵灯会,沿着运河旁边的古兰街,灯火辉煌,倒映在湖上璀璨耀眼。自己看多了宝坻的繁华,倒是不觉得香河有什么好看的。

    采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笑着道:“奴婢没有被卖到顾家的时候,也是住在街上的,不过只是一个很小的集镇,我最爱倚在门后面听外面小贩叫卖的声音。”

    锦朝从没有听采芙提起过她小时候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地问她:“都卖什么了?”

    采芙边想边说:“元旦**牛图、小黄历,糖麻花、烫面饺儿、活鲤鱼,二月卖驴打滚儿、小鸡、小鸭、豆汁、果丹皮……三月卖桃杏花、螺狮、嫩香椿,四月卖杏儿、咸黄花鱼,五月卖桑葚、粽子、蒲扇、酸梅汤、烧羊脖子……”

    她把东西都说了个遍,抬头发现小姐和青蒲都看着自己,便有些羞容:“小时候母亲不准出门,奴婢就想做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能够到处看看,于是把这些东西记得特别熟。”

    走街串巷的货郎?采芙的理想倒是十分的别致。

    青蒲好奇地问她:“这烧羊脖子是什么东西,是羊的脖子吗?”

    采芙也不确定:“我也没有吃过……”

    两人小声说起话来,佟妈妈在一旁看着微笑。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是宋妈妈过来了。

    她挑开帘子对锦朝说:“表小姐稍等片刻,二少爷要把潞绸庄的事交代一番,一会儿就陪您去田庄。要是您想下来看看,也是可以的。”

    锦朝笑着摇摇头,本来人家就是过来处理正事的,现在还要陪自己去田庄,太难为他了。便对宋妈妈说:“我也不急,在马车里看一会儿书就好了。”

    宋妈妈行了礼退下去。

    等纪尧忙了潞绸庄的事,马车到田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下起大雨。

    听说是庄家小姐和纪家少爷一起来了,田庄的赵庄头忙带着田庄的人过来迎接。都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不过从田庄门口到房里几步路的功夫,锦朝就被淋得湿透了。到了庑廊下,青蒲才把伞收起来。

    锦朝看了一眼这田庄,四合院,四周是庑廊,中间连通抄手游廊,也没有垂花门。倒是院子很大,种了好些银杏树,纪尧是管事帮着撑的伞,一身细布直裰也湿透了,额发凌乱。

    赵庄头是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生了一双小眼睛,两撇八字胡。笑容满面地道:“……大小姐过来,小的倒是一时忙乱了。您先和纪家少爷去厢房换洗一下吧。如今香河这天,说下雨就下雨,跟变脸一样。”

    这一身狼狈的,也确实不好。锦朝便对纪尧说:“……倒是麻烦二表哥了。”

    纪尧摇摇头,温和地道:“不碍事的。”低头拧了衣袖的水。

    锦朝去了厢房,赵庄头早吩咐烧了水送上来,幸好还带了备用的衣物。锦朝换了身水青色素缎衣,只有袖口绣了几朵白莲,月白色挑线裙子。带孝在外,要穿得十分素净。

    赵庄头又让人端了祛寒的姜汤过来,送一碟新嫩的玉蜀黍饼。

    等她收拾妥当,天已经全黑了,暴雨扑打在窗棂上,打开窗望出去,都是黑茫茫的一片。

    赵庄头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备下了这几年田庄收成的册子给她看。和她说近几年田庄的情况:“……三百三十七亩地,包了二百八十亩给灵璧的农民种,每年收小麦和玉蜀黍,五成租。年头不好的时候,只能收两百石,年头好的时候,还能收到四百石……庄子里种了十多亩果树死了,这要搭几十两银子进去,实在是过得艰难。才写信给大小姐说一声。”

    他又说了许多,这是在哭穷的。锦朝听得直皱眉,她可不是来听这些的,就让赵庄头先下去给纪尧备酒饭,她在服孝,只上一碗粥就好了。赵庄头便退下了。

    佟妈妈是纪氏从田庄选上来的,对农事比较了解,锦朝就问她觉得这田庄如何。

    佟妈妈才和锦朝说:“奴婢识得这个赵庄头,他姐姐原先是夫人的奶娘。夫人惦记奶娘的好,一直比较照顾他,香河咱们有三个田庄,他原先管的是最好的一个,却连年亏损。夫人觉得不好,却也没有说什么,把他和灵璧这个庄的庄头换了,他如今才在这里……”

    “奴婢原先是另一个田庄的,也听过庄头说他的事,私拿过田庄的钱,还拿了许多次,被夫人知道了。夫人也没骂他,说出去也不好听,减了他一半的工钱就算了……他今天和小姐说这些,说不定正是觉得自己工钱比别的庄头低一半,实在吃亏了。”

    锦朝听完想了一会,她决定等雨停了,明天去灵璧看看,问一下租田庄地的农民,他们说的话总比赵庄头值得信任。她不懂这些,总是可以问的。

    纪尧那边,赵庄头刚上了菜,他倒是一点都不敢含糊,上了一只甲鱼、一盘清蒸螃蟹、一对酱肘子做大菜。纪尧身边的程时看了直皱了皱眉,让人撤了这些,只留了几样清淡的菜。

    他跟纪尧说话:“二少爷,我看这个赵庄头油嘴滑舌,眼珠子又活路,恐怕是个心思多的。他去和表小姐说话了,咱们要不也去听一听,免得表小姐被他给糊弄了……”

    纪尧刚换了衣服,撑着额头想事情。灯花啪的响了一声,他慢慢说:“……我只是陪她过来,怎么解决事情,我是不会管的。”他恨不得能不出现在顾锦朝面前。

    程时有些犹豫:“宋妈妈还跟着呢,要是她回去向太夫人说了……”

    纪尧眼眸蓦然冰冷,半晌没说话。最后才道:“让她说吧,我倒想看看祖母能做什么。”

    顾锦朝自然不会管纪尧,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她就坐着马车说要去灵璧县走走。赵庄头只当她是深闺里呆久了想透透气去,就派了一个婆子引路。顾锦朝一路过来,那些农家的人一看到她的马车就避开了。她本不想抛头露面,最后也只能下车,让那婆子在这儿守着。她们继续往前走。

    正好看到有个农妇在田里剥玉蜀黍,佟妈妈喊住了她。

    那农妇一看她们衣着不简单,却拔腿就跑。青蒲正想去追,锦朝拦下她,故意用不小的声音说:“唉……赵庄头说收五成的租子实在不够用,我却觉得太高了,有心想降租,又不知道合不合适……”

    那农妇果然脚步慢了下来,锦朝又道:“算了,既然赵庄头说收低了,那再高点便是!”

    那农妇听到这里才慌忙转过头,想了想才向她们走过来,又站得极远,小声地问:“是东家的管事吗……”

第一百零一章:揭穿

    佟妈妈微微一笑,跟她说:“……这是顾家大小姐。”

    农妇吓了一跳,又十分紧张。她臂上挽着竹篮,里面还放着新鲜的玉蜀黍。

    她几步上前来给顾锦朝磕了头,小声地说:“俺是灵璧乡的农妇,俺当家的租的是东家的地……”她想了想,欲言又止地说,“赵庄头收的不是五成租,是七成租。东家可要体谅着俺们……”农妇说着掉起眼泪来,“今年雨多,棒子收成不好,七成租咱们拿出来都勉强了,哪里还能多拿出来。俺家四个闺女,个个饿得皮包骨头的,俺不得不卖一个去给人当童养媳,求东家可不要再涨租子了……”

    佟妈妈听完农妇的话,脸色一变,小声和锦朝说:“赵庄头实在过分,五成的租子都是多的,他竟然还收七成,简直是不想要这些人过活的!”

    那农妇又继续说:“俺原先是刘水沟子的人,听说顾家东家对人好,才和当家一起过来的。这几年啥都存不下,还白搭银子进去……灵璧冲着顾家来的人多,现个个都后悔,东家要是再涨租子,那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佟妈妈又问她:“旁边几个村子呢?是不是罗家的地界?”

    农妇点点头,“俺们走也走不了,附近都是罗家的地,也都是七成的租……”

    佟妈妈问完这个农妇,抓了一把铜子给她,农妇千恩万谢,非要把竹篮里的玉蜀黍留给佟妈妈。

    锦朝听完这个农妇的话,心里已是十分的愤怒,沉着脸往回走,上了马车吩咐婆子回田庄去。佟妈妈路上跟她说:“罗家原先是皇商,后来没当了,手里还有钱。待人最是苛刻了,夫人就十分不喜欢罗家的作风,嘱咐过下面的管事,田庄的租都不能超过五成,赵庄头收七成,肯定有两成他私吞了。”

    是徐静宜后来嫁的罗家。

    锦朝不由庆幸自己来了一次,看他们见着自己那躲闪的样子,恐怕是自己来之前,赵庄头就威逼利诱打过招呼,不准他们和自己说这些了。不过是母亲奶娘的弟弟,竟然都能威风到这地步。还用着母亲的名声招徕这些人,来了又如此对待底下的人,实在过分。

    她回了田庄之后,日头又渐渐热起来,赵庄头让人送了酸梅汤过来。锦朝也没说什么,过了午饭,赵庄头有事出去了,她找了田庄里两个婆子来问话,俱是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一听就有问题。

    锦朝知道她们为难,让她们先走了。她一个人对着窗外的银杏树想事情。

    母亲做事一向优柔寡断,她却不想留这个赵庄头,这样苛待别人,岂是个能办好事的!

    她正想着,采芙走进来说:“……外面有个农夫说要见顾家来的管事。”

    锦朝想了想,道:“请他进来,佟妈妈来和他说话。”她碍于男女之妨不好和他对面。

    她坐在正堂后面看着,那男子穿着一件黄葛短衫,腰上扎着腰带。他脚上的草鞋不干净,因此不肯进正堂来,佟妈妈只能出去和他说话。那男子讪讪地笑着,掏出一把铜子还给佟妈妈:“……小的是秦二,婆娘不懂事,哪能拿东家的钱。东家问咱们点事是应该的,俺已经说过她了!”

    佟妈妈微微笑着道:“却也不算是白给的,我们买了她一篮子的玉蜀黍。”

    男子更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棒子才值几个钱,您给两个铜子都是多的!何况送给东家,想要就尽管拿了,出钱更是说不上了!”

    锦朝在里面看着,却觉得这人难得老实忠厚。家里都穷成那样了,还这样朴实。她想了想,招了采芙过来,让她去吩咐佟妈妈一句。

    佟妈妈听了吩咐,就问这男子:“你收着钱,我这自然还有事要问你。那赵庄头种的果树是在山坡上,我们今天出去看,平地的田都没有被淹,那山坡的果树怎么会都烂根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听了却犹豫了好久,看了看四周没有赵庄头的人,飞快地小声道:“偷偷和东家说一句,那些果苗儿活得好好的,却早被挖走了!我听人说,赵庄头连夜把苗运去了旁边罗家的庄子,说是卖了的!”

    他说完好像十分的不安,匆忙告辞了,就挑着旁边的一对箩筐要走。佟妈妈让人帮他拿了一袋厚厚的肉馅烙饼,秦二推辞了许久,最后还是红着脸接下了。

    佟妈妈回来和锦朝说。锦朝听了便笑道:“母亲手底下这样的人恐怕不少,仗着我不懂事想糊弄我……”她来田庄,那赵庄头铆足劲儿想捞一笔,根本没有丝毫的惧怕,就当她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罢了。

    她想了想,对佟妈妈说:“把外祖母派的护院叫进来,咱们总是要以一儆百的。”

    佟妈妈笑着去叫人了。

    那头程时出去了一个时辰,在周围转转就把情况摸得门儿清。他也是跟着纪尧见得多了,该怎么打听看什么东西,他可比顾锦朝一行人快多了。回来和纪尧说的时候,他正在看董思白的《容台文集》,听到程时回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程时和他说了灵璧这个田庄的情况,“……奴才说看那赵庄头这么蹊跷呢,原来是早和罗家勾结上了!罗家那边的庄头都和他说过了,等他把灵璧这个田庄的东西弄过去,也向罗家举荐他,至少工钱比他在顾家高一倍。赵庄头十分动心,那十多亩的果苗几乎是不要钱送了罗家。”

    纪尧只是说:“……知道了。”

    程时却急得抓耳挠腮的,他听了这个赵庄头许多事,真是感叹天底下还有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顾家对他这么好,他竟然还败坏顾家的名声,如今还一心想去罗家做事!那顾家的大小姐一看就是不懂农事的,这些事她怎么可能知道呢!还不是让赵庄头这个小人占了上风!

    想起来他就不舒服,偏偏二少爷一点想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程时在屋里转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如今顾锦朝来田庄,太夫人心疼,还让护院婆子跟着。前些日子他跟着纪尧去田庄里,那可是就他们两个人,庄头知道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可吃了不少暗亏的,到最后二少爷终于把那群人治理得服服帖帖,人都瘦了一圈。

    ……他怎么就不心疼表小姐呢!

    纪尧看他那样子,笑了笑说:“我也明白,但是帮或不帮都不好。你要是想帮,自己和表小姐说去,可别来烦我。”帮或不帮都是错,那他就要做符合自己利益的事。

    纪尧说完低下头继续看书,程时想了好久。他这样越俎代庖确实不好,但不帮忙不仅赵庄头得意,回去恐怕太夫人也不会饶了二少爷……他最后咬咬牙,还是往顾锦朝那边去了。

    ……

    赵庄头才从罗家那边的田庄回来,跟他们商量西边那片柿子林的事。他想十文一株卖给罗家,柿子林还结着满枝头的柿子,他这相当于白送。赵庄头想到这里,又轻哼了一声,看那顾大小姐的样子,恐怕他是捞不着什么银子的。还是投靠罗家合适,罗家怎么说原来也是皇商。

    他本就对顾家不满许久了,他姐姐是纪氏的奶娘,几乎为纪氏操劳了小半辈子才回乡养老,却不想纪氏恩将仇报,不仅让他来管理香河最差的这个田庄,还减了他一半的工钱。要不是他还在田庄里拿点……恐怕出去说着都没脸!他这样对顾家,也算是他们的报应了。

    谁知刚进门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那头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就过来请他。

    ……估计又是要问什么吧。赵庄头整了整衣襟,跟着前去。

    顾锦朝在泡茶,过一道水,浇了紫砂茶壶,第二遍才是清茶,她为赵庄头沏了一杯。

    赵庄头连坐都没坐,更不敢喝锦朝亲手泡的茶,诚惶诚恐地道:“大小姐折煞奴才,这怎么使得!”

    锦朝笑着道:“你为顾家操劳这么多年,不过一杯清茶而已,有什么使不得的。”

    赵庄头这才把茶杯接过来。

    锦朝慢悠悠地说:“我今天出去逛了逛,今年雨水太多,玉蜀黍的收成恐怕不如往年的好。往年不好的时候收两百担,实在太不好。今年收七成租吧,多出来的粮食再换一批树苗种上去,就种枣树好了。”

    赵庄头听得心里一震,这大小姐看上去细细白白,柔和得很。想不到还是个心狠的,但是她要收七成租,自己可怎么在里面提成,他要是再提两成把租子加到九层,那灵璧租地的人肯定就跑光了。

    程时从纪尧那里过来,刚好就听到这里一出,这农庄里到处都没个把手,他就站在窗外听了。听到这里也是咋舌……还说赵庄头心黑,他们表小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锦朝抬头见赵庄头不说话,话锋一转笑道:“我正这样想着,刚好看到一个农妇,就和她提了句,加两成租如何。赵庄头猜猜,那农妇和我说什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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