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人不舒服？”向小琴心细，看见花枝眉间的忧色。
“没什么，可能只是有点晕。”花枝笑笑，随口掩饰。
而许大壮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花枝在医院修养了几日。
这几日，程修每天都来照顾着她，送菜送饭。
“这菜好难吃。”花枝嫌弃的看着铝饭盒中的饭菜。
不用说，这是厂里面食堂打的饭菜。
程修接过饭菜，自己拿了饭勺，默默勺了一口放入嘴里。
嗯，是伙食团惯有的水平，炒菜师傅手艺没回潮，但跟以往花枝做过的饭菜相比，简直是叫难吃。
花枝慢慢喝着水：“我胃口不大好，吃不下，你把饭菜带回去吧，我也顺便减减肥。”
程修看着她，她消瘦的速度，肉眼可见。
记得当初他离家的时候，她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可现在，她那游泳圈似的大肚腩没有了，三层下巴也没有了，以往在烧饼似的大脸上，那双眯缝似的小眼睛，现在也清澈明亮如九月的葡萄圆溜溜的。
“不用减了。”他说：“其实，就这样也挺好的。”
“真的？”花枝摸着自己的小脸，欣喜的问。
“真的。”程修点头，怕花枝不相信，他特意重重的点了几下头作肯定。
“那你喜欢吗？”花枝捧着自己的小脸，凑到程修的面前。
程修呆了呆，被她这么直白的问出口，有些脸烫。
“吃饭吧。”他仓皇应了一声。
花枝叹气，身子向后一倒，靠在枕头上：“我吃不下，不开心。”
程修看了她一眼，回身，默默收拾着铝盒。
看他端着饭盒离开病房，花枝感觉自己刚才的问话，有点操之过急了。
唉，他现在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不应该追得这么急。
可不急也没办法，花枝不喜欢这个幻境中的一切。
她只想快速的回到现实世界，想看看，现实世界中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现实世界中，程修现在是怎么样，奶奶现在是怎么样。
自己一直困在这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
程修提着铝制饭盒，回到宿舍。
看着满满一饭盒的饭，就这么倒掉，非常可惜。
他捧着饭盒，想了想，从橱柜中，翻出一小罐香菇酱。
这是前阵子花枝做的，现在用来下饭，再好不过，程修就着香菇酱，把饭菜吃干净。
去洗饭盒的时候，他打了一个饱嗝，再度清晰的认识到，跟花枝做的香菇酱比起来，工厂伙食团的饭菜，真的难以下咽。
难怪花枝不想吃。
换作自己，被养叼了口味，也绝不会想吃伙食团的饭菜。
洗好饭盒，他经过宿舍一侧向外走。
外面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妈正围坐在那儿，手里剥着花生，用来制作花生米。
程修停下脚步，向着众人客气的笑笑。
他这么客气，搞得那一群大妈有些愕然。
要知道，这程工，一惯清高，平素少跟她们打交道说话的。
“剥花生米呢？”程修问了一句废话。
可人际关系，就是由许多废话开始的。
“对啊，程工，这是忙着上哪儿？”那些大妈也客气的回答。
“没事，这会儿吃了饭，四处转转。”程修回答，却没有转身走开的意思。
一群大妈看着他。
程修犹豫片刻，还是试探着问道：“我有点事请教一下啊……”
“程工，你别这么客气，有什么事直接问就是。”大妈们停下手中的活，这程工，这么高级的一个知识份子，居然也向她们请教，这可难得。
“这病人住院，吃点什么好？”程修虚心的问。
“哦，你是说你家亲戚是吧？”大妈们问。
不等程修回答，这些大妈们就门儿清的，开始给程修介绍营养滋补汤。
“这住院，营养一定要加强，老母鸡汤炖上，可补了。”
“别听她的，依我说，还是吃猪脚炖汤最好，我媳妇生孩子，我天天就给她炖的猪脚汤，喝了这汤啊，我媳妇身体也是养得白白胖胖，连带孙子都是带得白白胖胖的……”
程修听着这白白胖胖，脑子中就自动浮现花枝以前那肥胖的身躯。
不行不行，她花了那么大的劲，坚持运动锻炼，她不容易才减下来。
要是再吃点猪脚汤，她给胖回去，估计要骂死自己。
“有没有什么清淡点，吃了不用长得胖胖的，但还是有营养的？”程修问。
“有。”一个大妈一拍腿：“依我说，做点黄芪当归黄鳝汤，这个准错不了，补气养血，女人，多吃这些，没错的。”
听上去，确实不错。
程修非常虚心的，向着这个大妈进一步讨教，这个汤，是怎么做。
等大妈讲解了两趟，程修就记住了这个大致的做法。
他也要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炖点汤给花枝。
唉，这女人，是为了帮他才躺进医院，可不能再亏待她。
这当归黄芪是好找，厂里的医务室没有，在外面的小药房里，却是能轻易的买到。
为难的，就是这个鳝鱼。
程修平时少出来逛这个市场，他没有想到，他逛完了这个市场，竟不知哪儿有鳝鱼买。
他象个无头苍蝇在市场上乱逛，迎面碰上许大壮。
“程工，你怎么在这儿？”许大壮好奇的问。
“没什么，就是出来逛逛。”程修吱吱唔唔的说。
这时，隔壁招待所的采购员站出来：“这位同志，你刚才是要鳝鱼是吗？今天我们恰好购得有，一般我们都是自用，我这是看你急着要，才好心分一点你。”
这言下之意，他得收一点好处。
“不了。”程修急急的拒绝，怕许大壮看出什么，他快步走开。
“真是有毛病。”采购员骂骂咧咧一句：“刚才四处问有没有鳝鱼，要做什么黄芪当归鳝鱼汤，现在好心分他一点，他居然不领情。”
许大壮灵机一动：“同志，你别骂，他只是这会儿有急事，东西给我就是，放心，钱不会少你的。”
凭着几句好话，许大壮拎着两斤鳝鱼回家。
程修没买着鳝鱼，想了想，晚饭依旧是去伙食团，给花枝打了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