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圣遗物仿制品
巴特莱被送入医院后得到了紧急救治。
他虽然备受折磨，但所幸伤势都不致命，这无疑是鱼人们故意为之。
接受过包扎处理后，他被暂时关入警察厅的看守所。
这回老里德代表协会，与留里克方的古德曼和乔金（代替生病的部长拉森）协商巴特莱的相关事宜。
用迪莉娅的话说，这事闹大后，目前已经不仅仅是鱼人抓捕真理骑士团奸细的问题。事关留里克公司对格瑞普市独立自主权的挑战,受到了基金会、沃尔夫公司、海根啤酒公司等密切关注。
各方压力下，市议会不可能随便就将巴特莱交回给留里克方。
议会的两名众议员坎蒂丝、瓦里克都在为此而协商奔走，她们曾大力鼓吹引进外来资本，这次冲突结果让议员们十分尴尬。
总而言之，各方拉扯下，这件事一时半刻没有定论。
迪莉娅再次告诫马丁这位始作俑者：“你好好呆在湖上公寓，不要乱跑。有结果我会通知你。”
马丁前思后想,决定对迪莉娅摊牌。
除去罗伯特教授之外，迪莉娅也是目前可信任的对象，她依旧坚守人类阵营，立场大方向和自己一致。
“你要去死之国？”
她先是觉得这太着急了。
马丁解释了一番，说自己为此准备很久，这几天是当下最好的时机。
等这一段拉扯期结束，又要产生种种变数。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
迪莉娅没有再反对，给了马丁一个白珊瑚制成的小瓶。
“这个你拿着。”
“它叫“珊瑚嗅盐”，是古代泰坦制作的一件欧帕兹，你往里面装满酒或者清水，静置一天时间，就能生成助人清醒的冷雾。”
“如果你被药物或者魔术影响神志，精神匮乏或疲倦时就打开盖子，里面水雾会帮你立即清醒过来。”
“但记住，一定要静置一天,24小时是最少的,否则会稀释失效。”
马丁看着手里小小的珊瑚瓶。
特蕾莎进行了扫描解析。
“珊瑚嗅盐：（制造者：黎明泰坦·赫菲斯托斯）权天使级圣遗物仿制品,由泰坦加工制作而成的功能**械，通过雾化清水和酒等液体化合物调制嗅盐，能使人从致幻、混淆、意念控制等魔术中清醒过来，也可用于强效提神。”
这次马丁见识到了一个新名字。
圣遗物仿制品。
黎明泰坦能制作类似于圣遗物的欧帕兹。
不过想想，它们连人造牧树人16号那种体量的C级机械都能造，珊瑚嗅盐相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
16号和珊瑚嗅盐都是由同一位黎明泰坦打造，它也是砂与海之城昔日的主人和维护者，赫菲斯托斯。
其中关系有几分微妙。
见马丁脸色来回变换，迪莉娅却想到了另一个方向，立即补充说：“它不像普通那种嗅盐，没有那种臭味，它是很香的，你闻闻看。”
说着，她拧开外面的螺旋盖子，里面飘出犹如花草的清新香气。
马丁很给面子地猛吸一口，的确提神醒脑。
他在意的可不是这个。
不过马丁嘴上还是说：“有这个帮助，这回我就更有把握了。”
“不要大意，实在不行就撤出来，大不了从头来过。”迪莉娅关切说。
“放心，明白。”
马丁认真地回答。
……
回到湖上公寓的住宅。
马丁先是睡了一觉，又叫公寓管家富兰克林送进来一堆食物。吃饱喝足，他背上准备好的大旅行袋，里面装着这几天试炼的必需品。
“特蕾莎，我要进死之国试炼。”
“尊敬的指挥官，死之国环境危险，请做好万全准备，您确定现在就进行传送吗？”
“确定。”
“传送准备，请求已转发瘟疫女士……”
“死之国试炼，即将开始。”
……
马丁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椭圆形的雾门，里面白光隐隐。
他很熟悉这种坐标通道，地下城的钥匙也是这样。
这就是进入死之国的大门。
圣徒以见证圣灵之名进入其中试炼，仅能独自进出。
在这种环节就体现出战略性装备的用途，如果能带十个八个强力圣遗物，试炼八日完全不是问题。
马丁背上包，钻入雾门。
……
这是一处高高耸立、正在燃烧的盾形火山锥。遍布地面的裂缝里鼓起一团团黑色的、仿佛脓液般的岩浆，它们冒着烟，吐出灰蓝色的火，地面上的空气不断扭曲形变。
火山喷吐物凝固后形成一片片黑色滩涂，它们犹如梯田一样层层叠叠，表面还在冒泡，散发出浓烈的硫磺气味。
马丁站在火山口的一处喷出岩上，左右打量着这一处特殊环境。
虽然是火山，但这里却十分寒冷，那些明晃晃的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雾。
在他身后，那扇椭圆雾门并没有关闭，边沿被镀上了一层更加醒目明亮的白光。
这就是通往外界的坐标，直抵马丁在湖上公寓的宅子。
来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一点。
如果让这里囚禁的天使出去，它们就能重返回天国。
马丁在坐标通道边等待着试炼的开始。
他还有一些想法，准备在死之国里进行尝试。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看看试炼的强度。
正当他在观察周围环境，耳边响起铛铛铛的钟声。
马丁头顶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金色的玻璃沙漏。
沙漏里的沙子正从上往下迅速滑落。
马丁手握外像冲锋枪，警惕四周。
很快，第一头魔物就进入视线。
这魔物从火山通道里爬上来，它手脚并用，人形，浑身皮肤血肉模糊，有一双充满攻击性的惨白眼睛。
特蕾莎迅速给出情报。
……
LV12：堕天使
综合评级：F
……
马丁等对方近了，才对准堕天使脑袋开火，打得它头颅爆裂，血条瞬间清空。
无头尸身坠入下面黑色黏液般的岩浆房，一下子就被烧成飞灰。
接着第二头，第三头……一头头堕天使从岩浆房里不断爬了上来。
这总计十二头堕天使的下场如出一辙，都被马丁的火力轰烂，坠回火山通道。
与此同时，头顶上空的金色沙漏消失无踪。
清理第一批堕天使如此轻松，让马丁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就这？
据说难度极高的死之国，罗伯特教授数次失败，迪莉娅也说千万小心……可这强度还不如砂与海之城的小怪。
海枭群依靠游猎战术试探和骚扰，一点点撕破防线，抓住破绽后会突然袭击。
沙傀更是成群结队，甚至被更高等阶的饲养者指挥进行规模化的群体冲锋。
但这里的堕天使真是蠢得让人迷惑。
它们就像是某种原始野人，直愣愣地攀爬冲锋，血肉之躯沦为外像冲锋枪的活靶子。
还是说，第一批次的入侵较为容易，后续难度会逐步提升？
马丁觉得多半是这样。
死之国试炼的第一天，出现了三波堕天使进攻，马丁总计击杀五十二头堕天使。
过程倒是如出一辙。
结果却让他有些心痛，这些魔物就那么坠入火山被烧成飞灰，自己这猎人一点剩余价值都没有捞到。
马丁也渐渐看出了门道。
死之国的堕天使数量多，但单体强度和质量不太行，它们是被囚天使体内须构序列演化出的化身，浑浑噩噩犹如野兽，只知道到处寻找出路。
它们攻击自己，只是为了给另一部分堕天使争取时间和空间，让它们更加靠近坐标通道，以完成越狱。
严格来说，这种等阶的魔物也不算弱。
对大多数LV20第九锁的超凡者而言，要一天干掉五十多个同等阶的超凡魔物，绝对是不容易的体力活儿。
马丁是因为力量层面已踏入LV30的第八锁顶层，义体冲锋枪对这些堕天使基本是割草碾压，高科技压制徒手野人就是这么一边倒的无趣。
局势大体明朗。
于是他开始实验自己的那些想法。
……
随着空气扭曲，一个全新的坐标通道在黑色喷出岩上成型。
虽然它不是特别稳定，能成型的区域范围有限，但的确能用，最关键的是，它的另一端连着砂与海之城。
一个头戴罗马式黄铜头盔的骑士从中缓缓走出。
半人马英灵森托尔手持赤红长枪，对马丁屈膝行礼：“城主，森托尔向您报道。”
骑士身后，宝箱怪也一路小心翼翼蛙跳过来：“主人，您忠诚的仆人听候您的差遣。”
“很好。”
马丁关上砂与海之城的大门，指着旁边本来就有的原生坐标雾门：“森托尔，切斯特，守住这里的坐标通道。”
“试试看，能不能抓捕这里的堕天使，卖给贪婪王冠。”
第136章力天使卡麦尔
半人马单臂捕获了一头浑身冒火的堕天使，他抓住这魔物的喉咙，就往宝箱切斯特的箱子里塞。
宝箱怪被呛得咳嗽连连，箱体不断抽搐着。伴随一段连续剧烈的痉挛，它最终将堕天使从体内呕吐出来，被半人马再次抓住。
“不行，不行,主人！”
“贪婪王冠大人拒收这种堕天使……”
切斯特声音有些痛苦，箱子还在微微发颤：“咳咳……主人，我尽力了。”
马丁心里说了声可惜。
圣灵果然不会留出这种近乎BUG的漏洞。
严格来说，死之国的堕天使本就是天使须构力量溢出之后的演化物，是被困天使制造出的劣质玩偶，没有自我意识，没有完整的躯体，没什么价值。
马丁一番实验得出了两个重要结论。
结论一：死之国同样可以开启地下城坐标。
结论二：死之国的堕天使没有价值,也无法孕育任何圣遗物。
从好的方面来看,半人马森托尔能进入这里，试炼压力和难度就小了太多——前提是堕天使的数量和强度，不会因为英灵的出现而动态提升。
马丁没有急着开展后续步骤。
他再次等到头顶的金色沙漏出现。
第二天的堕天使袭击数量增加了不少，等阶也略有提升，不过依旧处于LV20以下的水准。
这种层级的魔物在守株待兔的森托尔面前已经完全不够看。
半人马守在坐标通道前，“猎号吹响”和“太阳战旗”魔术展开后，没有一名堕天使能活着进入森托尔的射程范围。
耐心观察了一天后，马丁进一步归纳了他的发现。
堕天使们不是凭空而生的，它们来自于火山通道里一个晦暗的黑色地穴，那个地穴靠近底部的火山岩浆房，离得越近越冷。
他先派遣森托尔去下面探路。
这位英灵很快回来禀报：“城主，这里的特殊环境是对堕天使和天使有限制，但对外来者并无影响，火焰无害。”
“地穴里有一股特殊而庞大的力量波动,堕天使的源头就在里面。”
马丁命令森托尔坚守坐标通道,他带了宝箱怪一路贴着内壁的窄道行走，慢慢下到那黑色地穴口。
往里是一片宽阔溶洞，到处都冒着浅灰色的阴冷火焰,地上不断冒出黑色岩浆般的流质。
某种混沌怪诞的力量萦绕在这，以至于地上灰火不断扭曲成各种人形，仿佛是深陷其中的受难者。
缭绕雾气中不时响起痛苦呻吟和哭泣声，墙壁上浮现出一个个行走的怪诞魅影，它们朝洞穴深处屈膝臣服和仰望，仿佛在对里面某种存在顶礼膜拜。
马丁摸出珊瑚嗅盐，拧开瓶盖吸了一口。
这件欧帕兹带来的清新香气，让他大脑一下子清醒许多。此前种种声与形，幻与影，其勾人心魄的力量都被驱散了。
马丁收起嗅盐，展开“路径成像”魔术。
眼前陡然一变。
着火的巨型溶洞里浮现出一条条蛛网密布的径，这些超凡之力连续变化形成的蓝色线条遍布火焰和岩浆，掌控雾气和光影，这种立体式的超凡之力大范围式覆盖，马丁还是头一次看到。
这是极高层次的超凡之力展现。
进入洞穴深处，切斯特宝箱表现地很激动：“主人，主人，里面有宝物，价值连城的宝物！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是好东西！我能感觉到！”
马丁握紧外像冲锋枪。
死之国的宝物可没有那么好拿，说不准就是某位天使留下的陷阱。
他刻意放慢前进的脚步。
溶洞内比马丁想得要更加深邃多变，各种迂回辗转，分出一条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复杂通道，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
好在有魔术“路径成像”，让马丁得以根据径聚集的程度进行判断……只有一条通道的四壁完全被径覆盖，犹如泛着光的细密蓝色鳞片。
但即使如此，地穴里一直走不到头的情况也让马丁感觉不太妙。
正当他准备先撤离时，通道前头豁然开朗，径排列散布的密度骤然增大，“路径成像”魔术观察下，前方几乎是一整片璀璨蓝光。
这里是一片苍白火焰构成的圆形湖泊，白色火焰中伫立着八根高耸尖锐的黑色石锥。
石锥上钉着一种形态怪异的巨物。
它身体四四方方，通体由某种白色石头铸造而成，体表固定了一扇扇方形石门，犹如一个庞大的四阶魔方。
魔方怪被外力拆成了八块小的正方体，哪怕躯体被拆卸开来，每一个小方块也有一个独立卫生间大小。
每个小魔方体的门都牢牢紧闭，每一扇门的中央都镶嵌着一只椭圆形的苍白眼球，眼瞳是淡淡的血红色，仿佛某种陈旧标本，常年疏于修补让它们表面不断褪色。
眼球下的门缝流出污泥一般的血色黏液，这些黏液滴落地上，被火焰焚烧成一块块蜿蜒扭曲的红色怪石。
看似怪异模样的魔方石雕，它却是一种活物。
被肢解的八个正方体彼此间有清晰的血管和肌肉结构，这些内在组织因被肢解而从魔方躯体里扯落出来，鲜活地微微抖动，一条条嫩红色肌肉和血管链接着它的八块身体。
火光照出它们背上有犹如灰烬的长翅膀，而翅膀的影子显现在墙上，仿佛本体已被某种力量给毁掉。
整个地穴的超凡之力都来自这模样怪诞的奇形物。
切斯特宝箱靠近这巨大的魔物，嗓子里带着兴奋的颤音：“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宝物，大赚，大赚啊，主人！”
马丁却是脸色严峻。
特蕾莎已经给出了眼前之物的情报。
……
LV40：力天使卡麦尔
综合评级：B-
……
这是马丁见过的，第一个有名称的天使。
此前的天使、大天使、权天使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专属名字。
眼前这位卡麦尔的等阶之高，更是至今马丁所见过的天使天花板。
按天使等阶，权天使之上是能天使，能天使上面才是力天使，力天使相当于解开了第五锁的超凡者。
妥妥天使中高层。
难怪被圣灵关押在死之国。
根据特蕾莎给出的判定，力天使的等阶应该在LV40—LV50之间，眼前这位力天使卡麦尔应该是被死之国束缚，导致跌落到极其虚弱状态，综合评级也变成了B-。
马丁看向切斯特：“这个你能吃吗？想来应该能卖个好价格。”
“这……”
需要自己上场，宝箱切斯特顿时人间清醒：“主人，这位高阶天使……我不敢碰，等阶压制太强。如果让它从石柱中挣脱出来，就不太妙了。”
马丁眼神不善：“那你说大赚？”
“主人，我是说，这位高阶天使体内有非常好的宝贝。”
宝箱怪赶紧补救解释：“应该是神缀，绝对是神缀，其他宝贝没那味儿。只有神缀才会寄存在高阶天使体内，唯有那种层面的宝物才会让我出现这种程度的宝箱反应，下意识想要靠近！”
马丁冷冷说：“神缀再好，也得拿得到。”
他也就嘴上随便一说。
马丁知道宝箱怪也没什么法子，这家伙只是一个对财宝极为敏感的宝箱众，除去肯蒙拐骗和赌博有一手，其他不太行。
“有办法，有办法的。”
切斯特非常积极地建言：“主人，如果是以前肯定不行，但主人您有砂与海之城，是有办法把神缀从天使体内捞出来的。”
“说来听听。”马丁不动声色。
“您给我说过，砂与海之城不是有一种怪物，叫做数星者吗？它会吃高阶天使，将这头天使塞进地下城，让数星者给吃下去，神缀就出来了……”
宝箱怪越说越兴奋：“而且在地下城完全不用担心它有什么威胁，短时间里它不可能恢复巅峰状态，您有石巨人那种恐怖力量在，随便拿捏这头高阶天使。大不了就把它给直接干掉。”
这句话说中马丁痛处。
他心里叹气。
如果人造牧树人16是正常的战斗机械，那么肯定是揉捏搓圆随意。
可它看似猛男，其实是个和平主义的种树人……否则LV50也不会只有C的评级，眼前最虚弱的LV40力天使卡麦尔，人也有B-的评价。
但数星者的确可以利用一下。
理论上可行。
马丁问特蕾莎：“数星者能吞噬力天使吗？”
“根据既有数据，数星者对权天使及以上天使都具有强烈狩猎和进食欲，逻辑正确。”
“特蕾莎，给我计算一下，将力天使卡麦尔送入砂与海之城，引诱数星者狩猎，成功率有多少，有什么风险。”
“模拟推演中，请稍等……”
随着黎明泰坦和地下城的接驳不断加深，特蕾莎对地下城的数据捕获和利用也越来越精准。
虽然泰坦得出的结论未必就是百分百正确，但它的推演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两分钟后。
“最优方案为：选定特定地点坐标（1xx，2yy）作为地下城通道，传送该天使进入数星者狩猎区，数星者长期缺乏天使进食，狩猎欲望极高，力天使卡麦尔极度虚弱……狩猎成功率在66.7%以上。”
“若狩猎失败，最直接的风险是：力天使卡麦尔将回归天国。”
这个风险可接受。
马丁一咬牙。
干了！
第137章阿努比斯的链枷
通过地下城模型，马丁看到数星者这时正躺在深海底部，巨大的扫帚头在海水中缓缓飘动，绝大部分躯体隐匿在更深邃的幽暗之中。
数星者和沙王，这两个砂与海之城的顶端魔物都表现出一种“能趴着就别动弹”的生活态度，比上面的小怪们佛系很多。
或许这就是大佬历经风雨之后的淡然。
唯有面对感兴趣的猎物时，它们才会舒展身体,睁开眼睛。
马丁按照特蕾莎计算的坐标，将另一端的通道固定在数星者头顶海域，接着准备力天使这头。
忽然头顶沙漏亮起。
他不得不暂时终止计划，手捏大天使左眼，和宝箱怪切斯特躲在一旁随机应变。
随着沙漏中的沙子不断滑落，力天使卡麦尔周围也产生了变化。
八扇石门流出的那些红色粘液,包括凝固后的赤色怪石,它们一下子活了起来，从中凝聚出一个个类人躯体,它们身上燃着火，一个个如行尸走肉般朝外面走去。
马丁这才确定。
这次试炼面临的堕天使，都是从力天使卡麦尔身体里流出来的演化物。
或者说，每一个死之国的试炼者，都对应一个类似于卡麦尔这样的危险天使，定期剪除它们制造出的羽翼？
堕天使们等阶不高，无法发现手持大天使左眼的马丁。
但面对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宝箱怪，它们同样不屑一顾，甚至有两名堕天使从切斯特身边路过，脚步也毫无停留。
这一现象证明了马丁的猜想。
堕天使只有一个终极使命：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并且进入通道坐标，找到回归天国之路。
它们攻击阻拦者，也是为了完成这个命令。
堕天使们浩浩荡荡地出去，这次数量颇多，总计超过五十名。
不过不到十分钟，马丁头顶的沙漏就淡化消失。
这意味着,火山口的森托尔已将它们全部处决。
“主人，这里很危险,不如先上去从长计议……”切斯特还是被堕天使吓得够呛，态度变得保守起来。
“不，这正是最好的时候。”
马丁抬起左手。
他按照特蕾莎计算给出的区域坐标，固定了死之国这边的位置，将其与砂与海之城相连。
这个过程用时一个小时。
径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副崭新的巨型椭圆雾门。
雾门将卡麦尔被肢解的身体缓缓吞噬，犹如一头巨兽正在进食。
渐渐，这形态诡异的天使消失在了这一片火海里，就连地上将它钉在空中的石柱和基座也一同被送入地下城。
“警告，警告……”
“瘟疫女士对您的违规行为发出严重警告……”
马丁呼吸为之一滞。
还是不行？
不过他等了一会儿，完全没有下文。
仅仅是……警告？
为稳妥起见，马丁不敢离开死之国进入地下城。
直到确定没有引起死之国的异变，他才稍微松了口气——特蕾莎给出的推演模拟还是可靠的。
正常LV20层面的第九锁超凡者，光是应对不断来袭的堕天使都够呛，根本没有力量对囚禁的天使本尊出手。
至少这次，这种行为仅仅是被警告……大不了开除我这个首席师徒，我换一个圣灵说不定过得更好。
马丁心里这么想着。
特蕾莎又提醒。
“瘟疫女士对您的态度变得冷淡。”
冷淡？
降好感度？
就这？完全不算事儿。
马丁放下心来。
通过地下城模型，他看到另一边世界正在发生变化。
……
蔚蓝起伏的大海上，忽然大雾弥漫，雾气中忽然出现八根指向天际的巨型石锥。它们贯穿着白色的石质正方体，力天使卡麦尔被肢解的身体出现在砂与海之城中。
一进入这片崭新的世界，力天使八扇门上的眼睛蓦然恢复了神采，眼球表面散发白色光晕，被拆解的躯体都在微微颤栗，一点一点从石柱上移动，彼此靠近，试图重新融为一体。
它八扇大门般的口缓缓打开，仿佛在呼吸，也不再吐出猩红的粘液。
卡麦尔的八块躯体缓慢但持续地移动，终于从黑色石锥上挣脱，彼此黏合，细长而繁多的血管和肌肉重新融为一体。
巨型魔方一般的力天使缓缓悬浮在海上。
它体表八个部分躯体各自有规律地转动着。
门上八只白眼球也随之旋转，眼球从惨白渐渐变成有光泽的银白，里面的淡红色瞳孔也恢复了生机。
忽然，八块方形躯体猛地被撑开，露出里面一团血管密布的淡红色肉块，上面充满蜿蜒沟壑，犹如一颗巨型大脑。
这血肉大脑犹如心脏一样跳动，带动周围的海面鼓起一团团锥形水柱，随着力天使大脑的跳动，它们有节奏地起起伏伏。
空中崩裂出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蓝色裂痕，它们彼此汇拢，试图制造出一条完整的裂谷。
忽然，整片海域猛地往下坍塌。
仿佛下面有一张巨口将海水往嘴里鲸吞。
力天使体表浮现出一道道蓝色的几何形光纹，这些犹如屏障般的蓝光将它护在其中，勉强稳定在海上，它的所有超凡之力仍在撕扯空间裂痕。
海下哗地窜出一大片触手，这些触手上长满眼睛，每一只都闪烁着兴奋虹光。
触手犹如大伞一样舒张，里面钻出一只长有三根手指的蓝色手臂，三根黏着而关节众多的手指抓住力天使卡麦尔的躯体，一下扯入海中。
随着海洋上掀起巨大的海浪和狂风，超凡之力造成的冲击朝四面八方蔓延，将沿途的海枭尽数震成碎片，落回海洋。
空中的裂痕也缓缓愈合。
海上渐渐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远程目睹一切的马丁已经回到火山口的原生坐标通道处，他立即下令：“森托尔，回到地下城，搜索力天使卡麦尔所在区域，那里可能会有一件神缀，找到它。”
得令的半人马英灵马不停蹄，被送回了地下城的海中。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时间却不能随便浪费。
马丁趁这时间问起旁边的宝箱怪：“你见过神缀？”
“见过一次。”
切斯特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主人，说来您也许不信，属下曾距离一件神缀只有一只手的距离。”
马丁忍住评价它“你哪来的手”的冲动。
“那是一个天使和人生下的混血后裔，又叫拿非利人，这种人很少，大多独居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他们一旦被天使发现就会遭到追杀，有些拿非利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和那个拿非利人赌了一把，赌他手里的神缀。”
“结果被那家伙摆了一道，拿走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件宝物。”
宝箱怪有些郁闷：“那可是天国都要争夺的神缀啊……绝对的真货。”
“所以说，十赌九输。”
马丁瞥了它一眼：“你又不是庄家，只有贪婪王冠才是稳赚不赔。”
切斯特不敢辩解，默默听训。
地下城那头，英灵森托尔传来消息：“城主，疑似神缀已经拿到。”
马丁立即再次搭建起坐标通道，将半人马从那边送了过来。
“幸不辱命。”
英灵骑士双手呈上手中的战利品。
是一具浑身漆黑的链枷。
马丁接过来仔细观看。
它有一根比小臂略粗的长杆，两端有铁箍，顶部有一个形如十字星的铁环，铁环下有四条铁索，末端有着两根手指宽度的长方形铁坠。
这件链枷仿佛被大火烧过，表面完全变成了炭黑色。
要说它唯一的特异之处，就是木杆、铁链和铁坠上有一种难以阅读的象形符号，被一种暗红色颜料纹刻在这件兵器上，给它增添了几分原始狂野。
将链枷握在手中，马丁能感觉到这武器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它是活物。
特蕾莎扫描完毕，给出详细分析。
……
LV40：阿努比斯的链枷
天赋：
（枷禁：构建枷锁拘禁反抗者，驱散其力量）
魔术：施法者惩戒（1/1）。
“施法者惩戒”——在一定空间里构建出魔术禁止领域，领域内任何施法者将会受到强力魔术反伤。
综合评级：B-
……
“阿努比斯的链枷：力天使级神缀，稀有特殊生命体。”
“神缀施展需消耗大量能量，并有不可知的成长变异风险，请指挥官慎重使用。”
特蕾莎这次给出了特别提醒。
马丁握着阿努比斯的链枷，心里有几分古怪。
这东西按理说是活的，是须构生长成权蚀之后的下一个形态，结果现在却如死鱼一样毫无反应。
得试试它的强度。
马丁将目光投向了宝箱怪。
切斯特打了个寒颤：“主人……我只是一个低微的宝箱众，用来试神缀的神威，简直大材小用，浪费力量……”
马丁超凡之力注入神缀。
沉默的链枷上，一个个暗红符文活了过来，颜色鲜亮浓郁，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出细碎的窃窃私语。
第138章满载而归
阿努比斯的链枷变成一种无法被观察的黑暗载体，吸走了周围光线，显得上面那些发出微光的暗红符文更加鲜艳。
符文在神缀上流转，它们缓缓移动，就像是一个个二维世界的生命在行走。
从中而来那些低声、琐碎的絮语更是让马丁有点毛骨悚然。
这是来自不同个体的声音，急促而有力，就像是某种祈祷或是宣言,但又无法判断它们发音与语言的含义。
偏偏这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或许只能找到罗伯特教授，通过巴别石的能力进行识别。
马丁对切斯特挥了挥手中神缀。
链枷上的四根锁链蛇一样灵活地钻入空中。
宝箱怪的身体顿时被虚空出现的铁索纵横缠绕，一下子就动弹不得。
以马丁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二十米的特殊空间，空中隐约可见黑色锁链的影子，它们隐匿于空间夹缝，不时会露出一隅。暗红咒文则是离开了链枷，将这一片球状空间包裹，仿佛是封上口子的火漆封条。
这就是链枷自带的魔术：“施法者惩戒”
马丁手握神缀，能够敏锐感觉到这个魔术的特殊之处。
这是无差别魔术，自己也不能脱离其影响。
不过可以缩小影响范围，范围越小，约束力越强。
马丁尝试了一下外像冲锋枪，依旧能够喷吐出空气子弹，但只有一百多发的子弹储备能正常使用。
“火力解放”和“穷途末路”这两个灵具自带的魔术也不是无法使用。
只是需要付出代价。
一旦使用魔术，全身的径就会开始紊乱，身体内部直接被自身超凡之力攻击……
就像是一个拳手挥拳，却只会击中自己的内脏要害。
这种由内而外的反伤难以抵挡，一下就能让人失去战斗力，甚至沦为重伤濒死。
简而言之，在这片“施法者惩戒”空间中，要正常战斗的话就只能普攻肉搏。
它在特定情况下会很有用，但并不适用于所有作战环境。
阿努比斯的链枷，重点还是枷禁。
“施法者惩戒”也是与枷禁相辅相成，魔术反伤+驱散封锁,这才是相辅相成。
“主人,主人,饶了我吧……我，我受不了了……”
切斯特不断求饶，声音惨厉：“这家伙在拼命吮吸我体内的力量……我快不行了……”
马丁手一松。
阿努比斯的链枷也随之解锁，宝箱怪往后跳了两步，箱体还在不断颤抖。
“主人……我顶不住了……别试了，别试了……”
切斯特身上的超凡之力变得黯淡了很多。
马丁看向手中神缀。
这玩意儿看起来是一副自带魔术反伤的枷锁，其实是一个吸血鬼——它对外显现的能力，其实是为了方便它自己吸取力量迅速成长壮大。
从这一点看，它的确是有着生命体的生存进化欲。
马丁又咨询了一番特蕾莎，慢慢搞懂了。
神缀和使用者属于体外共生，就像是鳄鱼和牙签鸟。
前者嘴里会堆积一些腐肉残渣，影响进食和牙齿，生性胆小的牙签鸟却以这些腐肉为生，又帮助鳄鱼剔牙保持健康，双方达成了互助共生的关系。
神缀需要摄取超凡之力作为成长的养料，它独有的特性会形成不同类型的强力魔术，这一点就变成了天使们可利用的犀利武器。
另一个类似的案例，是灵具和圣徒。
但马丁和灵具冲锋枪是体内共生，关系更进一步。
这让他不免产生一个联想。
神缀和灵具，是否是某种程度上同一类东西的不同阶段？
或者说，它们成长到某一个程度后殊途同归？
“信息不足。”
特蕾莎的答复依旧没有任何惊喜。
马丁决定尽可能少用这件武器，避免发生不可知的后果。只有完全破解了其机制和内在原理，才能将其变为可靠的常用装备。
接下来的几天枯燥而乏味。
力天使卡麦尔被数星者吃掉，这里没有了制造堕天使的源头，那个金色的沙漏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然，力天使卡麦尔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还会从太阳钟下重生，甚至恢复到自己巅峰状态。
但那和马丁没有任何关系。
原因很简单。
记得马丁和数星者的这个卡麦尔已经死了，重生的卡麦尔是更早时间线上的意志寄存，要找麻烦也是找捕获它的圣灵，它根本不会知道马丁这个人。
最后几天里，马丁到处寻找，试图再找到一个被囚禁天使，本着来都来了，一个也是拿，两个也是打的心态。
可惜一无所获。
第八天结束的那一刻，瘟疫女士传来信息。
“试炼完成，即刻回归。”
马丁召回了森托尔和宝箱怪，带着三分遗憾两份不舍，走入雾门，回到湖上公寓。
……
回来后他喝了一杯果汁，打开大门，发现门口信箱里有两封信。
一封是协会寄来的。
“2月2日早上9点，市地方法院将对巴特莱进行公审判决，你是现场目击者之一，警方希望你能出席作证。——迪莉娅”
里面还附带了最近警方对巴特莱的调查记录。
第二封却是匿名信。
“2月2日，不要出门。”
匿名信由打字机打印而成，无从判断笔迹，纸张也是非常普通的白纸，外面是一个通用的褐色信封。
马丁有点拿不准。
这口气不像是留里克鱼人，他们至少要来点威逼利诱。
可匿名信只有很短的一句话，更像是提醒。
至少他可以看出一点。
两天后的2月2日开庭审理，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
与此同时，金喙鸟俱乐部。
私密会客厅里，迪莉娅拿了一杯酒，看向后面的老人说：“无期徒刑？禁止上诉？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那还要法院开庭干嘛？”
“必要的流程是要走的。”
老里德抬起老迈昏黄眼睛，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这也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极限。”
“至少巴特莱还在联邦地界内，虽然他出不去，但命能保住。”
“真能保命吗？”
迪莉娅冷笑一声：“就像之前管制品公司的霍尔加还历历在目，再来一次又有什么难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议会、立法、市政厅都有他们的代言人。”
老人双手放在手杖的杖头上：“我们只能按照规矩来。”
“问题在于，总是我们遵守规矩，他们从来不用遵守。”迪莉娅恨恨道：“规矩建立起来，反而是束缚了我们自己。”
“这是代价。”
老里德叹气：“在协会有足够的力量、拥有绝对威慑之前，只能妥协。当前是研究海珀诺瓦的重要关口，我们不能、也没有余力和留里克正面对抗。”
“总部也绝对不会允许有这种激进的行为。”
“还有一个办法。”迪莉娅喝下杯中酒：“把巴特莱引渡给法洛士，让骑士团来接手。”
“唉，我的大小姐，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老里德脸露苦涩：“如果真把巴特莱交给骑士团，协会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中立局面，就前功尽弃了。”
“神眷们可从不认为我们是中立。”
迪莉娅满不在乎地说：“在他们眼里，我们和骑士团没什么区别。”
“话是这么说……”
老里德摊手：“但表面功夫大家都得做，该抗议谴责一个不能少，他们知道，我们也知道。但只要还没到彻底撕破脸，那大家凡事都可以谈，都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嘛。”
“我们得稳住局势，会长现在情况不太好，短时间还回不来。”
“放心，我说说而已。”
迪莉娅放下酒杯，立即恢复平日冷静：“格瑞普市需要稳定，这也是我在这的使命。”
……
卡姆河边的绿草地边，苏西奶奶坐在长椅上，看着小狗在草里追逐自己的尾巴。
管家仍然沉默地站在她身后，静若雕塑。
苏西奶奶打了个哈欠。
一名身着红色大衣、头戴黑色羽毛帽的时髦女士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苏西阿姨，好久不见。”
老人一脸疑惑：“你谁啊？”
对方仿佛毫不在意：“忘了我了吗？是我啊，哈娜。”
“哈娜？你是哈娜……”
苏西奶奶轻轻转了转指头上的琥珀戒指。
她凑近认真端详着眼前的女人，这才恍然说：“原来真的是哈娜呀。”
苏西奶奶高兴地张开双臂，哈娜就温顺地和老人拥抱在一起。
“我就说嘛，哪来的姑娘这么漂亮，除了哈娜肯定没有别的人了……你不是结婚了吗？那个英俊的北岛王国伯爵，他没有和你一起吗？”
哈娜轻声说：“肯已经去世7年了。”
“我可怜的哈娜。”苏西奶奶抱了抱对方：“没事没事，死了丈夫其实是好事。又继承财产又自由，你看我，过得比结婚时还要好呢。”
老人的话让哈娜忍俊不禁：“我可记得，弗雷德叔叔去世时您哭得根本走不动路，半个月都没有从床上下来。”
“胡说八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西奶奶不高兴地说。
她忽然说：“你来找我吃饭的吗？今晚上我让厨房做鲑鱼汤和小羊肉，这两个你最喜欢了。”
“苏西阿姨，是您叫我来的呀。”
哈娜耐心地说。
“是我吗？”
老人冥思苦想，忽然恍然：“哦对了，对的。你的爷爷，卡俄斯让我交给你一个东西。”
她打开自己的坤包，从里面取出一枚小巧的银戒指，戒指上刻有一片树叶的形状。
“他让你拿着这个，注意安全。”
哈娜将戒指戴在左手小拇指上，又拥抱了一下老人：“谢谢，苏西阿姨，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我还要看狗呢。”老人倒也不粘乎。
哈娜起身又对管家微微颔首：“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
管家非常郑重地屈身还礼：“请您慢走，萨拉夫人。”
第139章杀局
巴特莱·索夫洛夫，格瑞普市本地人。
他出生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父亲是钢铁工人，母亲身体还好的时候会打一点小零工。
巴特莱13岁那年，家里准备送他去读书，可惜父亲因为工厂事故死亡，巴特莱开始在码头和船上干活。
他16岁时联邦到格瑞普市征兵,巴特莱瞒报年龄参军，被分配到海军的机动支援部队，成为一名海军士兵。
海上服役10后，巴特莱以下士军衔退伍。
他回到格瑞普，在港镇码头成为一名技术工人，主要负责码头上的船舶、货物、中转仓库的安全防火等工作。
巴特莱现今31岁，在码头工人和水手们中口碑一直很好，他做事认真仔细，没什么臭脾气，也不斤斤计较。
由于没有组建家庭，巴特莱绝大多数时间都用于工作和看报，他是一个热心助人的人。
因此巴特莱浑身是血，码头上的人们一反不管闲事的常态，愿意对巴特莱伸出援手。
警察厅对巴特莱进行的审问中，巴特莱对自己的信仰直言不讳。
“是的，先生们，我是光荣的真理骑士团的候补骑士。我为我的事业和理想而骄傲。”
当警察询问他在码头进行的各种行动，为什么要破坏码头，巴特莱做出了反驳。
“我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破坏码头的事。”
“这里是很多工人谋生的地方，码头如果产生损失，那些神眷和商人只会让普通人失业，他们是绝不肯自己来承担这个代价的。所以我一直在保护码头，保护它免受火灾，不被海浪冲破堤防。”
“如果要说我在码头上做过的事,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劳动,用双手去劳动——换取那群神眷和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商人的一点点施舍。”
“作为一名真理骑士团的候补骑士，我告诉工人和水手们，这个世界不是天然就存在权贵和压迫，不是有人天生就该高高在上的。”
“我只是对他们说出了事实，告诉他们，在遥远的北方，在法洛士，人们一起劳动，在工厂，在农田，在矿区，在海上，在盐碱地……我们不分彼此和高下，骑士团的骑士们总是身先士卒，做最困难的劳动，应对最危险的挑战，这就是骑士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给贫苦的工人和水手兄弟们带来希望是犯罪，那么我的确是一个罪人。”
……
马丁翻阅迪莉娅寄来的内部资料。
文中对巴特莱的审讯记录一字未改。
从巴特莱的发言不难看出，他是一个有感染力和表达力的人。
真理骑士团派他过来，一方面是传播骑士团的信仰理念，吸纳更多的人认识和加入骑士团，另一方面是渗透盯梢，着重于留里克南方海运部。
根据警方走访查证，巴特莱日常与海运部的水手和工人们走得最近。他们经常一起抽烟，一起啃面包和聊天，在港镇酒吧喝酒，他尤其受水手们的欢迎。
巴特莱出事后，南方海运部有两个水手失踪。
根据海运部的核实，确定这两人是泄露海运部的部分航线和人员名单，他们是畏罪潜逃。
但巴特莱拒绝透露任何有关真理骑士团的内部事务。
古德曼以留里克公司的名义对市议会做出了正式抗议，认为巴特莱是码头员工，属于留里克内部事务，议会无权也不应该插手留里克公司内部事务。他利用各种手段施压，试图将巴特莱引渡过去，交由留里克来处置。
不过这次各方拉扯的结果，是巴特莱将在法庭上受审。
马丁摸了摸眉骨，放下手中纸。
作为现场目击证人，警方需要自己这个证人，光是瓦特还不够，因为他是警察，身份特殊。
得去一趟。
马丁起身进入盥洗室，准备洗把脸换身衣服。
水龙头里流出干净温热的清水，马丁正要将手凑过去，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一种莫名危机涌上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
高灵知再次展现了其价值。
他手握外像冲锋枪。
“路径成像”魔术展开。
水龙头正喷射出一条条细细的径，这些超凡之力高速运行显出的淡蓝色线条铺满了整个洗手台，犹如一张精密编织的捕猎大网。
排水管位置有一个犹如心脏中枢的软体，它缓缓收缩和舒张着。
马丁抬起手里枪，瞄准。
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
子弹打爆了排水管和洗手台，粘液四溅，墙上沾满星星点点的淡蓝色液体。
排水管爆裂后窜出数股水流，从里面凝聚出一个淡蓝色的蛇形软体怪物。
马丁迅速后撤退出盥洗室，装填海枯石子弹。
软体怪浑身淡蓝色，如同某种胶质凝结而成的大型长条果冻，它没有口鼻五官，浑身不断分泌粘液，就像是在不停冒汗。
这些黏液粘在墙壁和地板上，凝聚成虫子一样的条状软体，也跟着果冻虫一起朝马丁冲来。
马丁几枪打烂果冻虫前端，但这似乎并不能组织它继续行动。
那一团冒着烟、径开始紊乱的溃烂部分直接从冻状躯体中剥离出来，就像是从它躯体里分离出的烂肉，剩余躯体部分迅速抚平了受伤缺口。
果冻虫继续游了过来。
海枯石子弹第一次正面受挫。
马丁心里一沉。
是鱼人布置的杀局。
特蕾莎给出眼前魔物的评估。
……
LV22：汗濡怪
综合评级：E
……
马丁默默说：“特蕾莎，给我快速扫描。”
避开最凶险的伏击，现在局面算不上太糟。
汗濡怪虽然很难被击溃，但它的部分弱点已表现出来。
不知道是因环境还是别的因素，它动作并不灵巧，虽然具有恐怖的再生和自我剥离能力，它却不是陆地上的捕猎好手。
或许水里才是它的主场。
但它带来的威胁还是切实存在的。
马丁能清晰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被汗濡怪抽走，别墅空间里变得极其干燥，而且随着汗濡怪分泌出的小果冻虫越来越多，自己可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这些虫子看起来一脚就能踩爆，但马丁谨慎起见，不与其直接接触。
马丁也不打算直接出门。
万一鱼人们在外设伏，出去那就是正中下怀。
“汗濡怪：鱼人以《水神克塔亚特之书》豢养召唤的魔物，身上会不断分泌胶质汗液，繁殖幼虫，不能长期离水，在水中力大无穷，难以被彻底杀死。”
果然是鱼人搞出来的魔物。
马丁躲避汗濡怪和幼虫的袭击，退守到壁炉边，他用钳子将里面的炭火往前掷出，烧得汗濡怪身体滋滋作响，周围幼虫纷纷躲避。
这东西怕火。
但普通的火没法真正意义上杀伤魔物。
按照特蕾莎的情报，只需要采用拖延战术，理论上能熬到它受不了干燥，退回到盥洗室的水环境里。
可水管爆裂导致整个屋子会渐渐渗水，汗濡怪的续航也能逐渐得到补充。
时间是最大的障碍。
现在地方法院已经开庭审理，再拖下去，巴特莱的案件都要审判结束了。
马丁不再犹豫，手中浮现出“阿努比斯的链枷”。
他手中继续开枪，保持压制。
另一只手超凡之力注入神缀，挥向前方。
空气中猛地浮现出一条条铁索，这些漆黑如墨的锁链顿时将淡蓝色胶状体一样的魔物层层缠住，汗濡怪身体拼命挣扎，但根本无法挣脱束缚。不仅如此，周围幼虫也被细小锁链固定在原地，犹如被困住的标本。
缩小枷禁领域空间。
汗濡怪无法展开魔术，顿时被神缀治的服服服帖帖。
恰好克制。
马丁擦了擦额头的汗。
险些翻车。
如果是在湖泊和海中，遭遇汗濡怪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难怪都说鱼人是海洋霸主，在海里召唤这种魔物，同等阶天使也很难占便宜。
马丁锁住汗濡怪后，一不做二不休，将地下城的坐标通道开出来。
宝箱怪切斯特从雾门里蹦出来：“主人，您忠实的仆人前来听从您的命令。”
“呃……主人您抓了一头汗濡怪？”
宝箱怪显然是识货的。
“别废话，把它卖给贪婪王冠。”
“好的。”
切斯特箱门打开，长大了口。
马丁挥舞链枷，汗濡怪被切斯特开箱后的大口一下子吸了进去。
箱门自动合上，将里面的软体魔物锁住，宝箱怪身体晃了一阵子，不动了。
“主人，这个价格不错，值145贝呢。”
第140章黑斯廷的选择
湖上公寓的一片林荫下，有一个杯盏状的小型人工喷泉。
黑斯廷静静蹲再水中，
他手持一柄从狼人那购入的“骸骨武装”弩机，瞄准前方的那栋别墅，2区2栋。
“匿水者”特性让他与水环境能融为一体，没有特殊道具难以识别。
黑斯廷余光看了看手中怀表。
9点35。
法庭在开庭。
判决结果他已知道。
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那些愚昧民众体验一个看似热闹公正的流程,满足他们内心那股群体认同感，体验一下虚假的强大。
很多事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比如说，如果有人得罪了留里克，那不论在什么地方，这个人都得千万小心。
他得时时刻刻远离水源，只要有大量水源的地方，鱼人就可能在，每天进食饮水，都将是一次胆战心惊的体验。
通常黑斯廷会断断续续骚扰，让对方精神绷紧。
等对方稍微松懈，再继续袭击，如此反复，直到他难以维持，彻底崩溃。
到这个时候，黑斯廷会以一个胜利者的宽恕姿态出现——为安全起见，他不会面对危险的敌人，而是选择留下信息。
他会告诉对方：你已经受到了惩罚，如果你能忏悔你的罪行，对伟大的留里克鱼人一族表示足够的谦卑与敬畏，那么我宽恕你的无礼与冒犯。
在这一环节，被折磨者只剩屈服，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彻底破碎。
黑斯廷从生理到心理，完成了对敌人的摧毁。
他的确会仁慈地收手。
然后在不久后的合适时机,在对方觉得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他再将毫无防备的敌人灭口。
归根结底,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可惜这回不行。
黑斯廷请教过古德曼。
“也就是说，处理掉马丁·威尔逊就行，不用考虑任何手段。”
“不。”
当时，监事先生用火钳炙烤一名不听话水手的胸口，他一脸愉悦地说着：“结果和手段一样重要。”
“结果存在一定风险和意外，但过程不会。”
“所以先确保过程。”
古德曼的要求是，不能在公众环境下袭杀马丁，这种事只能相对隐秘地进行。
此外他还有一个补充方案，虽然黑斯廷认为那并无必要。
“如果无法处决马丁，那就退而求其次，给他心理压力，让他随时疲于提防，这也是你最擅长的。”
他遵守古德曼的指示，就和上回故意放走巴特莱一样。
黑斯廷对命令一向严格遵循。
这也是他能成为第十九警卫队队长的最大原因。
作为古德曼的副手和随行安全官，黑斯廷对这位老人是尊重的。
唯有在远洋团服役的人，才能知道这三个字背后的凶险，古德曼是拿回《克塔亚特之书》全新一卷的英雄，勇武是最被远洋团最广泛认可的品质。
按理说这样的功劳，足以让古德曼获得一个伯爵爵位，获得领地或是在议会占有一席之地，最少也得给个中高层的位置出来。
可由于没有背景，古德曼只是得到一个没有任何财产附加的子爵爵位，在留里克总部的后勤部担任高级专员——也不过是一个退休养老的职位。
同为远洋团成员之一，黑斯廷对此也格外愤慨。
远洋团是一群胆大包天、敢打敢杀的鱼人，受到不公待遇最容易哗变和暴乱。上面也知道这情况，所以只要在服役，远洋团的鱼人待遇就一向是优先保障，各种问题也基本上被留里克公司摆平。
只是一旦退伍，那就是孤家寡人的时候。
对付弱者，留里克从不留情。
古德曼的遭遇引起了黑斯廷深思。
有对前路的担忧和迷茫，有对未来生存的困惑与彷徨，也有被鱼人贵族严重压榨的不甘、愤怒与痛恨。
……
正常来说，这时候马丁应该被汗濡怪追杀而不得不夺门而逃。
只要他一冒头，自己手里的“骸骨武装”就能将其锁定，但凡命中一箭，马丁就是囊中之物。若是失败，他就立即沿着水撤离。
可目标别墅太安静了。
除去开头有枪声，现在变得一片死寂。
路过的管家和仆人们都对此置若罔闻。
黑斯廷观察了解过。
这是湖上公寓的传统，由于住在这里的都是各有来历的人，所以宅邸里发生的任何事，管理方都不予以干涉。除非入住者发出求救，管家才会做出应急响应。
他心里感觉有几分不妙。
但他又说不出来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汗濡怪的潜伏悄无声息，加上自己全程亲自布置和盯梢，足够小心谨慎。
马丁进入这幢宅子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两天前他还打开过一次门，从外面拿了信件。
不论他今天打开任何一个水龙头，汗濡怪都会发动袭击。
如果马丁愿意和汗濡怪肉搏，那最好不过。
这种鱼人一族豢养的魔物就会趁机钻入他体内，与血液和水分融为一体，将他逐步蚕食消化。
黑斯廷做过一个预见性推演。
他推测，马丁不会和汗濡怪直接触碰，而是选择拉开空间，用手中那件枪械形态的外像进行远程杀伤。
拥有射程优势的人，总是会下意识保持距离。
短时间里，马丁没法找到能应对汗濡怪的有效方法。
所以他必须持续开火，和汗濡怪进行消耗，一边寻找破绽。
这正中下怀。
古德曼亲自召来的汗濡怪是一头灾难级魔物，它虽然在陆地作战会受到一些削弱，但这里旁边就是湖泊，还有大量的自来水资源补给。
汗濡怪本身难以持久地面战的劣势，在这样的环境下得到了极大弥补。
哪怕马丁能有办法将汗濡怪重伤击退，他那时候也必定是耗损巨大，黑斯廷后续的伏击偷袭就会容易很多。
可现在，实在太安静。
安静得让黑斯廷有点毛骨悚然。
难道说，那家伙真的有某种特别的逃脱手段？硬是从汗濡怪手中跑掉了？
正当鱼人队长心绪不宁的时候，一支黑乎乎的枪管顶在了黑斯廷后脑勺上。
“辛苦你了。”
马丁手指放在外像冲锋枪的扳机上：“现在，放下你手里的弩机，看起来像“骸骨武装”？不错的装备。”
黑斯廷浑身僵直。
他是怎么从自己眼皮下出来，反向伏击的自己？
难道一开始，对方就看破了一切……
想归想，黑斯廷还是很识时务地将武器丢在水里，被对方没收。
“好了，黑斯廷队长，去屋里聊聊。”
马丁轻声说：“希望你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行动。”
“否则我只能就地灭口。”
黑斯廷面色微变。
这家伙如此熟练的口吻，绝不是生手。
马丁·威尔逊，和自己是同一类的伏击者。
鱼人按照马丁要求，双手自然下垂，走出喷泉进入别墅。
周围看不到马丁的身影。
但黑斯廷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在身后，只要自己有任何轻举妄动，都得面临对方的狂暴火力报复。
马丁反手关上门，枪口恢复成顶在鱼人队长的后脑勺上：“坐，黑斯廷。让我们谈谈。”
黑斯廷在沙发上拘谨地坐下。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屋内，看到一地粘液和湿滑痕迹，心里更是难以相信。
短短时间里，灾难级的汗濡怪被这家伙给硬生生干掉了……
不能力敌，得和对方周旋。
黑斯廷立即确定了中心思想。
决定不再武力对抗，他身体就渐渐松弛下来。
“你抓我想要什么？”鱼人队长声音沉稳：“我是奉命行事，知道的有限。”
“哦？这些稍后再说。”
马丁手一挥。
阿努比斯的链枷将黑斯廷全身缠住，瞬间就解除了他的反抗。
黑斯廷只是一脸吃惊打量着身上的黑色锁链：“这种力量层面……这是什么圣遗物？”
他发现自己还是对马丁了解太少。
马丁拿起一个样式古典的黄铜等臂天秤，放在了沙发前的桌子上。
“黑斯廷，我给你两个选择。”
“选择一。”
他将枪口对准鱼人的眉心：“死在这里，一了百了。我们都方便，没有后患。”
“选择二。”
马丁指了指旁边的天秤：“活命，替我做事，在圣灵见证下签订契约，当我的人，以后我帮你。”
“选一个。”
黑斯廷咬牙切齿。
这还选个屁啊！
他稳稳说：“我选第二个！”
在远洋团里混，最重要的就是保命。
死亡唯一产生的贡献，大概就是给留里克省了一笔退伍的军费开支。
黑斯廷可不想再给富得流油的贵族们送钱。
第141章鱼人攻略
有过契约切斯特的经历，马丁再次用起“赌徒天秤”要轻车熟路得多。
他询问过宝箱怪相关契约具体事宜。
毕竟契约这种东西，理论上始终存在漏洞。
切斯特大多时间驻守砂与海之城，马丁随时盯着，也不怕它耍什么手段。
黑斯廷却是远洋团警卫队队长，长期远离自己管辖，马丁鞭长难及,所以契约方面必须拿捏清楚。
“主人请放心，“赌徒天秤”是以火焰守望者作为见证圣灵，但有一点点的触犯，就会被焚烧为灰烬。圣灵盯得很严，或者说，这位圣灵巴不得有机会焚烧祭品。”
“我问的重点是,规则越细,是不是效果越好？”
“呃……像我这样忠实的仆人其实还好，当然，像一些比较桀骜不驯的奴隶，详细具体的约束，会让他们更加听话。”
“没你的事了。”
马丁摆摆手，抽出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奋笔疾书。
草拟完契约后，他让旁边切斯特参考。
“有没有什么问题？”
“主人，您这个……聘用制合同……对那家伙是不是太仁慈了？”
宝箱怪不解：“之前您那样的奴隶制，就是最简单和通用的方式。”
“我在做一个新尝试，既然是要拉人做事，也得给他们相应的酬劳和权益匹配。”
马丁这回仔细想过。
奴隶制简单粗暴，以性命胁迫，黑斯廷必定会屈服。
但这样做只是得到一个麻木的鱼人打手，纯粹人数+1，实在鸡肋。
马丁要的是一个能够发挥主观能动性和个人优势，不断在欲望利益驱驰下继续前进，和自己形成利益共同体的手下。
这当然不容易,但必须走这一步。
所以马丁思前想后,决定沿用现代社会不断完善后的聘用制合同。
上面重要条款基本都有——除去违约代价高昂,违约就会变成火焰守望者的祭品。
“这条件实在太优惠了！”
切斯特看得忍不住抱怨：“您完全没必要给出这么好的条件，那家伙那种程度的鱼人，远洋团多的是。”
“主人您可能没有关注过他们这一群体。”
“远洋团在外就靠劫掠获得超额收益，不干活就没什么钱，他们是海上佣兵和掠夺者。而且一旦退役，他们除了有一点点退伍补偿金，根本没别的收入。”
宝箱怪揭鱼人老底毫不留情：“他们就是一群干脏活累活的打手，有时候留里克公司会故意派他们去一些特别危险的地方，就是变相裁员，节省军费。”
马丁听得惊了。
议会这什么骚操作？
被这么对待，远洋团居然都没有反叛？
他不由回头看向被绑成粽子的黑斯廷：“还有这回事？”
黑斯廷面不改色：“这的确是远洋团现状。”
“就这你还肯干？你脑子坏了吗？”马丁无法理解，一脸问号。
黑斯廷气得牙痒痒。
你以为我有的选吗？
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努力平和地辩解：“您可能并不了解噩梦海沟里，大多数鱼人的生活。”
“不是所有鱼人都和拉森部长那样的贵族一样，什么都有。”
“鱼人平民生来必须劳作，一旦没有劳动，被认为无用，就会遭噩梦海沟驱逐。一个没有群体依靠和庇护的鱼人，在海洋里就是被各种魔物猎杀的对象。”
黑斯廷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大多数鱼人的命运。
“鱼人生下来后进入幼年期，就会统一被送去照顾和打理海园。那里类似于你们地上的农场和花园，里面都是各种贝类、虾、水母，以及硅藻、巨藻、海带、石花菜等各种可食用植被，它们是鱼人一族的基本主食。”
“在海园里劳动到十三岁，幼年鱼人就已经成年，这时候他们就需要做更多的工作。”
“噩梦海沟的常见工作主要有三种：种植、喂养、捕捞员。”
“海园种植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除去很少的休息之外，所有种植员大半辈子都和贝类与海菜为伍，得随时关注长势，预防各种灾害。鱼人对这些食物的消耗很大。”
“喂养是针对鱼人们需要的一些特殊魔物为主，战斗方面的汗濡怪，海上赶路的大海马，用于封锁海域的急冻鱼……喂养这些魔物始终面临危险，喂养者退休时很多都身患残疾。”
“最后一个是捕捞员，他们在海底打捞各种材料，人数少，但由于经常需要到一些特殊区域去采集，和不可预知的危险走得最近。”
“……贵族们是完全不同的生活。”
黑斯廷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思绪。
“他们享免劳役，从小就在家族庇护下生活，稍大一点就进入神殿修习，然后被推荐到留里克公司各部门或者噩梦海沟的各种职能部门。”
“至于远洋团，就是底层鱼人的另一个选择，出海去搏，如果够幸运，或许能混个一官半职或者赚一大笔。”
马丁耐心地听着他的讲述。
鱼人是一个集体主义极强的群体，但种族集体主义的核心又是贵族议会制度。
议会决定了鱼人一族的政策大方向，留里克公司将鱼人一族的影响力散播在世界每一个角落，贵族是族群最核心的骨架和决策者。
这让马丁稍微有了几分信心。
相比起鱼人贵族的剥皮压迫，自己的条件算得上足够优渥，诚意满满。
他将手里草拟的聘用合同念了一遍。
黑斯廷听得一脸懵逼。
“劳动合同制职工……”
“本合同期限为长期生效合同，自今年2月2日起……”
“乙方同意根据甲方工作需要，担任‘探员’岗位工作，负责收集海上为主的各种情报，需第一时间反馈给甲方。”
“乙方完成规定的工作任务，禁止私自泄露合同与甲方的任何有关信息，甲方每月以贝币形式足额支付乙方工资，工资不低于每月1贝，若超过1年拖欠、无法支付最低薪资，则此合同作废……”
听到这里时，鱼人队长有些不敢置信：“1贝？你是说“王冠之门”的贝币？”
“当然。”
马丁表示：“如果你做得不错，薪水会涨，有无分红根据具体情况来看。”
“……”
黑斯廷一阵无言。
“嫌少？”马丁有点不高兴。
这价格算起来，一年薪水就相当于10贝，够一件圣遗物的门槛价格了。
“不是……”
黑斯廷赶紧解释：“你既然有这种财力，为什么还要动手？你直接找我报这个价格，我就替你做事。”
马丁：“……”
大意了。
还是高估了远洋团鱼人的底线。
他脸上不动声色：“我不找废物。”
“钱我可以给，但必须要看看你的能力，是否能满足我的最低要求。你做事谨慎，有耐心，这符合我的基本要求。”
这番话他倒不是胡乱找的理由。
马丁本可以直接将黑斯廷处决，但除去立场不同外，他对这个鱼人队长的谨慎和耐心倒是有几分欣赏。
港镇街道上，黑斯廷被自己当面打脸还能忍下来。
他在湖上公寓的伏击也非常小心。
正如自己最初设想那样，黑斯廷躲在外面等待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马丁要不是有大天使左眼和“路径成像”魔术，绝没有那么容易将他反制。
海洋辽阔而情况复杂，但关于地下城和庇护所的情报，海上传播又是最为迅速的，马丁一直缺个海上眼线。
于是他才有了一个临时想法：招安鱼人队长黑斯廷。
马丁的话却让黑斯廷颇为受用。
敌人的赞美总是最真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黑斯廷也不整虚的，开门见山：“你是想把我绑上你的船，真正替你做事。”
“不过我也得事先说好，我地位很低，很可能拿不到你想要的重要机密。而且远洋团海外冲突很多，长期漂泊，信息传递会不太及时。”
对方这是表现了实事求是的诚意。
马丁对此很满意：“尽力而为就行。”
两人当即用“赌徒天秤”签订了契约，天秤打印出一张薄薄的纸，随即被火烧得一干二净。
马丁说：“告诉我，你的“王冠之门”的口令。”
“自强不息黑斯廷。”鱼人说。
马丁当即给他转账了12贝：“这是你第一年的工资，我预先支付。”
钱到账后，黑斯廷顿时态度一变，他起身对马丁郑重鞠了一躬：“感谢信任，黑斯廷一定替您认真工作。”
替谁卖命不是卖命？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先好好干，说不定这是未来的一条新出路。
“好了。现在和我谈谈古德曼这个人。”
马丁翘起腿，他手一招，链枷解除。
黑斯廷活动了一下双肩，略微思考才开口：“古德曼·尼普顿，他一直在压抑自己藏得很深的凶性，我想和他获得的那一卷有关……”
“他持有《水神克塔亚特之书》的《撒托古亚卷》。”
第142章撒托古亚卷
远洋团第五营在外海上发现了一头幼年汗濡怪，继而展开抓捕。
野生汗濡怪数量不多，它们既是水神克塔亚特的仆人，又是鱼人一族很看重的战争工具。
第五营的五艘战船追寻汗濡怪潜入海里，闯入一个残破的海下遗迹。
根据后来幸存回归的古德曼所说，遗迹里供奉着《水神克塔亚特之书》的《撒托古亚卷》，这篇古卷本身就是一种魔术放射物,它展开的魔术将整个遗迹笼罩。
在这个名为“杀人回忆”的魔术中，所有人都被梦魔侵入颅脑，梦魔们将几百个鱼人连入同一个噩梦。
噩梦里，每个鱼人眼中其他人都是梦魔和敌人。
他们彼此残杀，死于梦魇中就会沦为昔日外神撒托古亚的祭品。
最终只有古德曼活了下来，但他也浑身伤残，容貌被毁,得以靠近那一篇用某种海怪的皮刻下的《撒托古亚卷》。
古德曼无法取走古卷,只能触碰阅读后手抄一遍刻在身上，返回噩梦海沟后向鱼人议会复命，上交了古卷副本。
议会将这件事列为机密，知道具体情况的人很少。
黑斯廷原本也一无所知。
他接到调令跟随古德曼赶赴南方海运部，临行前被议会召见。
鱼人议员帕拉奥尔斯给予他一项密令。
“黑斯廷，我需要你盯着古德曼，如果他试图召唤《撒托古亚卷》，你要设法取回这副古卷的原件。”
议会对古德曼并不信任。
他们一致认为，古德曼手中有《撒托古亚卷》的珍贵原版，但并不愿上交。
鱼人贵族们多次尝试，发现很难调用《撒托古亚卷》。
使用的前置条件实在过于苛刻——必须在祭祀时用活的神眷生命作为祭品，召唤者会被梦魇永久缠身，无法摆脱噩梦，这代价实在过于沉重。
他们理所当然怀疑，古德曼故意留了一手，隐瞒了其中关键。
议员帕拉奥尔斯告诉黑斯廷其中原委，将古德曼定位成一个欺瞒者,一个通过灭口战友来保存秘密的罪孽深重者。鱼人议会需要完整的《撒托古亚卷》,所以一直不敢贸然行动。
他们布置了一个巧妙的计划：让古德曼和南方海运部的真理骑士团内鬼正面冲突，面对骑士攻势，前者必然要是用完整《撒托古亚卷》。
最理想结局当然是内鬼和古德曼同归于尽。
但不论如何，议会总是赢家。
“……明面上我带队辅助古德曼，其实我最重要的任务是盯着他。”
黑斯廷很干脆果断地陈述了自己的使命。
“不过这种事风险非常大，所以我原本只想要做做样子。能独立掌控《水神之书》某一卷的强大战士，我无法力敌。”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马丁有点意外：“撒托古亚是一尊外神？外神不止有天国势力？”
“噩梦海沟记载中，外神其实有不少，但祂们都被天国驱逐或是封印了，外神基本上都销声匿迹。”
黑斯廷嘴唇上下抿了抿，喉咙蠕动。
他白皙的脸颊有些发干，声音也变得干涩沙哑：“那个，马丁先生，能不能让我先去补点水？”
鱼人在陆地最不适应的就是干燥。
“去吧。”
得到同意后鱼人队长立即跑到旁边的水龙头，仰头咕嘟咕嘟一阵猛灌，灌了整整五分钟，让马丁怀疑水会不会从他体表冒出来。
事实上没有。
黑斯廷这时候仿佛总算恢复了过来，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身体皮肤肉眼可见的水润起来。
“主要人类和外神接触很少，因为人类更倾向于伴生的圣灵，外神各自源头不同，差异巨大，而且行事规则难以揣摩，让人无法理解。”
“曾有不少外神来到这个世界，祂们彼此间也发生了冲突和争夺。”
“天国终结了混乱的局势，一降临就把其他外神驱逐封印，将其他外神的痕迹几乎彻底抹除。”
“这些远古时代曾经出没又展现过力量的外神，如今被我们神眷叫做旧神。因为祂们是旧时代的神祇，如今已经衰落和式微了。”
马丁立即想到：“这么说起来的话，水神克塔亚特也是旧神？”
“是的。”
黑斯廷冷酷的眼睛也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惆怅：“曾经的鱼人一族，信仰的是水神克塔亚特，不过祂被天国驱逐后，我们就再也听不到祂的声音了。”
“好在祂留下的《水神之书》，总共66卷记录了66位与克塔亚特一样的外神或者类似的伟大存在，记录了祭祀祂们获得一小部分特殊力量的方法，以及祂们与水神之间的交集。”
“唯有不断去收集《水神克塔亚特之书》，将66卷全部凑齐，才能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马丁的疑惑又得到了一部分解答。
难怪鱼人一族拼命去寻找《水神之书》，这本书不仅仅是旧神的力量启示录，也包含了昔日外神之间的秘密。
他忽然想到：“鱼人一族信仰水神，其他神眷也有自己信仰的旧神？”
“当然有。”
黑斯廷耐心地说：“据我所知，鼠人一族以前就信奉旧神“吞尾者”。”
“他们从旧神得到启迪和指引，璀璨平原一度发展非常快，他们当时做出非常多的尝试和革新……只是后来被神谕降下神罚，导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鼠人的衰落是因为他们供奉旧神，还是他们试图解放旧神？”马丁问。
“都不是。”
“鼠人也知道，哪怕能解放“吞尾者”，结果也不过再来一次，天国还是会将祂放逐。”
黑斯廷缓缓说：“鼠人一族的衰落，归根究底是因为他们威胁到了卡托一族。”
“我们鱼人一族和鼠人这样的神眷族群，是旧神庇护下的余荫，卡托是最正统的天国信徒，他们如今的神眷之首地位，也是这么来的。”
马丁默默记下。
神眷各族拥有不同的信仰，牛头人在不断压制其他神眷。
“还是回到古德曼身上吧。”马丁提醒。
黑斯廷这才回过神：“抱歉，有些跑题太远。”
他思考了片刻。
“古德曼是一个有些分裂的家伙，他有时候会非常友善和蔼，有时候又极其暴虐凶残，有艾铎在身边的时候他还要好一些……议会在这方面没有说错，古德曼也一直遭受梦魇折磨。”
“他的船上只有几个临时雇佣的水手，以及圣地亚哥，就是被你抓住的那个家伙。我们警卫队18个人基本不呆那里，按照古德曼的要求在到处找骑士内鬼。”
“巴特莱是古德曼早就盯上的内鬼，他让我们先盯而不抓，看巴特莱会和哪些人联系。”
“但巴特莱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每天工作完就回到屋子里，看看报纸，喝点酒，没有任何异动。”
“古德曼这才下令，让我们将巴特莱拷打后赶出来，看骑士团反应。”
接下来就是马丁亲身经历的港镇街头那一幕。
“骑士团在南方海运部还有人？”马丁有点疑惑：“古德曼就这么确定？”
“确定。”
黑斯廷笃定地说：“因为南方海运部有不少情报外泄，其中包括一些隐秘航线与不少内线交易。议会认为，噩梦海沟内的示威和南方海运部的抗议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背后是真理骑士团在煽动。”
“相当一部分闹事的鱼人，都有南方海运部的工作经历。”
“此外海运部内部还有比巴特莱更高层面的正式骑士，比如说之前砂与海之城的探索中，鱼人船长达克西·贝克，他已经确凿是真理骑士团的人。”
马丁有些诧异。
没想到被巴克干掉的鱼人船长达克西，竟然还有骑士团的身份。
“真理骑士团对地下城和庇护所的研究远超联邦，他们对寻找这些隐秘之地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这次却被基金会抢了先，也算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古德曼要做的，就是在骑士团撤离前把他们抓出来。”
马丁忽然想到：“所以古德曼要你今天来阻击我？”
“巴特莱必须得在我们手里。”
黑斯廷轻声说：“留里克要杀鸡儆猴。”
第143章团结的人民永不被击溃（建议配合西班牙语本章同名bgm食用）
法庭陷入短暂沉寂。
陪审团在法庭后面的会议室里进行匿名表决，最终审判即将到来。
坐在木椅上的迪莉娅看了看黄铜怀表。
现在是10点27分。
马丁没有出现。
她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这种不安倒不是担心马丁在死之国试炼遇到了危险，迪莉娅对马丁有一种笃定，他不是会在关键时刻翻车的那种人。
他会过来。
但肯定是遇上了什么情况，导致被拖延了时间。
眼下时机非常敏感，偏偏又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难免让人有些焦躁和顾虑。
她心里思忖之际,陪审团们陆陆续续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这些由平民担任的陪审员都面色平静，显然达成共识。
年老的法官敲下手中木槌：“本庭宣判，被告人巴特莱·索夫洛夫犯下煽动罪、非法传播违禁刊物罪，严重影响社会治安，判处无期徒刑，不得上诉和缓刑！”
对于这个结果,坐在法庭旁观席的记者们窃窃私语。
没有被认定为最重的“叛国罪”，巴特莱已经是捡回了一条命。
迪莉娅和旁边的豹人沃恩·维克特面色沉敛。
现场所有人关注的核心,被锁链锁住双手双脚的巴特莱·索夫洛夫脖子上缠着绷带，这位历经苦难的工人骑士面带笑容。
他有力的目光扫过法庭里一张张面孔。
“谢谢，先生们。”
“我们可能拥有不同信仰和价值观，我是一个除去理想和信仰一无所有的贫穷骑士，你们之中有掌控财富和权力的人，也有和我一样出生贫寒的普通公民，但至少今天，我们站在一起。”
“请收下我最由衷的敬意。”
他微微鞠躬。
法官面无表情地敲打木槌：“即刻执行。”
两名法警一左一右，拉着巴特莱往外面走去。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外面站满了各路记者和围观的人群，他们都迫切想要看看，来自北方的骑士到底是什么模样。
当看到衣着褴褛，脸上布满伤口的巴特莱，人们都非常失望。
他既不高大也不威武，没有传言中真理骑士团的那种北方的冷冽与压迫感，没有一眼让人看出的大反派气质。
据说北方的骑士们是一群无坚不摧的狂信徒,光是被他们注视都会感觉到针刺和寒冷。
眼前骑士不过是一个疲倦又脆弱的工人,和周围芸芸众生没有什么区别。
巴特莱拖着脚下的锁链，缓慢地走向一旁的囚车。
为了彰显法律威严，用以惩戒犯人，囚车依旧是采用古老传统的马车。
马车后装着一个铁笼，犯人将被套上枷锁关在里头，游行一样从法庭往东区方向的监狱运送。
巴特莱安静顺从地站在马车后面，被法警戴上象征罪孽的铁板枷锁，像牲畜一样被装进笼子里。
马被前面法警牵着马辔，缓缓迈动蹄子前进。
看热闹的平民们这时候没有了之前的畏惧，不少人都表现出看稀奇的兴奋，对着囚车里的犯人指指点点。
有人喊：“你不是真理骑士吗？你们不是能操纵巨大的魔怪吗？为什么不叫来魔怪？”
巴特莱回答说：“城市里不需要机械骑士，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为了解放和平等在和暗处的敌人战斗。”
“你真的是真理骑士吗？”
“我看不像，他又矮又小，腿也跛，走路都费劲。”
“看起来骑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嘿，早说了，骑士不过是吹嘘出来的一群恶人，他们不过是一群土匪。”
“……”
面对街道两旁人群的窃窃私语，巴特莱倒是并不意外。
他在囚车内轻轻哼唱。
是在场人都听得懂的联邦语。
“起来……歌唱吧……我们正在迈向胜利……”
“团结的旗帜已然在向前进。”
“你也来吧，和我一道前行。”
“你会看见歌声与旗帜飞扬。”
……
“去赢得我们的幸福吧。”
“千千万万的战斗之声将汇合升起，唱响自由之歌。”
“下定决心，我们必将胜利。”
“现在那些斗争中站起来的人”
“用响亮的呼声高喊：前进！”
巴特莱双手在枷锁里握紧成拳：“团结的人民将永远不会被击败！”
孤独的歌声在寒风中，在街道上格外清晰。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他们感觉到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怜人在歌唱，为什么他一点不怕，为什么他像是一个胜利者。
歌声里传来某种壮阔和悲怆，让人很难笑出来。
那是一种犹如火焰跳动的力量，从这个被囚禁的男人身体里不断释放，在冬日寒风中点燃了小小火苗。
零零星星，有胆大的孩子跟着这简单调子哼唱——虽然他们还不能体会歌词里的沉重含义。
巴特莱见状更加高兴，继续仰头高唱。
忽然，他旁边的法警拔出腰间燧发枪。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法警扣下扳机。
嘭！
近距离一枪，铅弹射入巴特莱眉心。
高歌的骑士沉默下来，额头伤口留出浓稠灼热的血。
周围平民犹如被捕猎的羊群一样四散而逃，发出迟来的恐慌惊叫。
正被记者围住的迪莉娅听到枪声，匆匆赶到。
抵达时，她看到马丁一手将法警摁在地上，而铁笼里的巴特莱已经气绝身亡。
“法警被控制了。”
马丁单手制服法警的，目光投向西北方。
“路径成像”魔术展开下，径一端连在法警脑里，另一端就在那个方向，某个人身上。
迪莉娅手一招，英灵玛库鲁显出雄狮姿态，它一口咬住法警的脑袋，拉扯出一头浑身漆黑的梦魔来。
这梦魔头戴白色面具，面部有一个血色独眼，在玛库鲁口中不断挣扎。
……
LV13：梦魔
综合评级：F
……
梦魔一被拽出来，法警身体就软塌塌倒下，陷入昏迷。
豹人沃恩·维克特一把抓过狮口中的梦魔，张嘴一吸吞入体内：“我来保管这东西，避免它被灭口。”
“你们看着现场，我去追人。”
迪莉娅跑向西北方，玛库鲁则是消失在空气里。
马丁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法警如果一早被梦魔附身，在法庭里就会被迪莉娅和沃恩发现。这种等阶的梦魔，不可能瞒得住两位第八锁的探险家。
也就是说，法警是在外面才被梦魔潜入控制的。
敌人藏在人群。
马丁目光扫过街道两侧。
经历了最初枪声惊吓，围观群众们几乎跑得一干二净。
精准操控梦魔的能力……是艾铎或者古德曼本人。
这种能力或许就来自于《撒托古亚卷》。
可问题也在这里。
马丁虽然没有进入法庭，但在外目睹了巴特莱走上囚车的过程，“路径成像”全程开启，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超凡之力的痕迹。
就仿佛记忆或者时间出现了一个盲点，古德曼在那个盲点上将梦魔潜入完成，避开了所有的观测。
不对，不对。
马丁猛地意识到。
这是在梦境里！
所有人都在梦魔作用下连入了同一个梦境。
是当年古德曼曾经历过的那个魔术：“杀人回忆”。
马丁努力冷静下来。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头白色小猎犬。
艾铎看着马丁，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马丁，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其他人消失无踪。
整个街道变得空旷而寂寥。
只剩下马丁和眼前的梦魇统领。
第144章破局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人一狗对峙着。
马丁问它：“你不是只带来美梦吗？现在转行了？”
“你不明白。”
白狗艾铎口吐人言，眼里浮现出一丝悲伤，仿佛它才是身陷险境的被害者。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踏入一条河流，登上一艘船，推开一扇门，见到一个人,杀了一个朋友，这些在发生之前就已经决定。”
“就像巴特莱，法庭宣判前，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
马丁最厌恶这种宿命论者。
他当即反唇相讥：“如果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这个世界只有所谓的造物主一人而已，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为什么被攻击和羞辱时还要反抗？”
“不论挣扎还是顺从结果都不会改变。”
“那么倒不如什么都不做，反正结果都一样。”
“艾铎,你嘴上说宿命，实际上却还是在反抗命运，你不过是绝望下选择了放弃。不要给自己的丧气和退缩找借口。”
被马丁尖锐言辞批击，白狗也不反驳。
它只是看向马丁，眼里噙着泪：“你不明白，马丁。”
“不过我不会与你争论，因为争论这个不会有结果，也并无实际上的意义。”
“存在就有意义，但意义未必可以全部存在。”
这条小猎犬做出哲人一样的发言，配上它特有的少年音，多少有点古怪。
“马丁，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想杀你。”
“但我无法改变这一切。”
“别谜语人了。”
马丁直接一口打断：“既然你自诩为良心发现的狗，那你至少应该放过那些普通人，他们什么都不懂，也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
“……”
白狗垂下目光，耳朵耷拉：“我做不到,我帮不了他们。”
“你当然做不到，因为建立这个共同梦境的不是你，而是古德曼。”
马丁一语点出：“你也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白狗眼神变得呆滞起来。
它脑袋上冒出一个个黑色气泡,这些气泡犹如虫卵一样扭动，变成一个个头戴白色面具的黑袍梦魔，它们轻飘飘地悬浮空中，上百副面具齐刷刷面朝下方的马丁。
这些面具依旧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空中漂浮着形体各异的梦魔群体，让马丁全神戒备。
“路径成像”下，他能识别出，这些梦魔都是LV15以上的棘手魔物。
艾铎动真格的了。
马丁手持外像冲锋枪，警惕四周。
在梦境里依旧可以展开魔术，这算是唯一好消息。
梦魔们并没有如马丁想象一样朝他发出攻击，它们只是缓缓悬浮在马丁头顶，就像是一群围绕牛飞舞的牛虻。
白色面具扭曲变形，拉伸出一根根长长的喙状物，犹如某种怪物的嘴。
这梦魔之喙在空中吮吸着什么。
马丁忽然感觉大脑剧痛。
梦魔在吮吸自己的意识和记忆！
马丁抬手开火！
冲锋枪发出咆哮，空气子弹疯狂倾泻在空中，临近梦魔顿时被打成了碎片，它们犹如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在空中窜得老远，很快无力地坠落地下。
但梦魔们表现出一种昆虫般的迟钝感，根本不怕伤害。
它们呆呆漂浮空中，被马丁逐一清扫打爆，丝毫没有躲避的意识。
很快马丁就知道了原因。
破碎后的梦魔又从地下长了出来，它们在梦里似乎无法被彻底杀死，所以它们完全没有恐惧和避让，只是贪婪地靠近马丁，犹如巨型蚊虫对猎物血液的渴望。
一根根石质长喙刺入空中，让马丁头痛越来越剧烈，思维都要被痛楚截断。
哒哒哒哒哒！
马丁疯狂开火遏阻这群魔物。
但这治标不治本，如果没有找到根除办法，在梦境里他最终会力竭而亡，变成这群不死魔物的食物，被蛀空脑袋。
马丁忍住越来越严重的头疼，沉着地开枪，如今他的力量和体力还能撑一段时间。
接下来就看后续布置多久生效。
……
格瑞普市地方法庭在西区联和大道的南面，这里距离南区和东区都近，也算地处城市的中心地带。
法庭大门打开着，却没人从里面出来。
外面停了一辆马拉的囚车，驮马轻轻蹬踏马蹄，打着响鼻，显得有些不耐烦。
囚车上却没有人，只有空落落的枷锁垂下，在风中左右摇摆。
两名法警都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衣着各异的平民，他们双眼闭合，眼皮抖动，仿佛在经历某种梦魇。
安静的主干道上没有一个外人闯入，没有警察，没有呼救，安静诡异。
街道两端站了几个人。
他们都穿着厚重的黑色大衣，头戴宽檐帽，将自己的面容隐匿在服装之后，帽檐下的锐利双目却扫视着周围。
虽然他们知道，早有人打过招呼，不会有人过来干扰这里。但多年海上搏杀经验还是告诉他们，得随时保持警惕。
拐角处走出一个高大熟悉的人影。
一名宽檐帽立即站直身体：“头儿。”
黑斯廷看向街道上，那边地上的人都被远洋团的鱼人拖曳到路边隐蔽处，倒是不容易看出异常。
“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按照古德曼先生的指示在进行……头儿你不是去执行机密任务了吗？”
“不该问的别问。”
鱼人属下立即闭嘴。
黑斯廷没有找到巴特莱的踪迹，又问属下：“巴特莱被带走了？”
“是的，队长。梦魔带走他去了古德曼先生那。”
黑斯廷点点头。
他在街道里走了一圈，最后在法庭大门外的一个巷子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马丁·威尔逊此时双眼闭合，身体靠在墙上，呼吸平稳。
显然他是走到这里，被古德曼的魔术笼罩。
由于魔术是不分敌我，所以远洋团的鱼人也是魔术“杀人回忆”收束后才过来守卫的，并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
黑斯廷的手放在马丁额头，外来超凡之力的强烈刺激下，马丁眼睛猛地睁开，用力呼出一口气。
“警卫队在这里，巴特莱已经被带走。”
黑斯廷言简意赅：“古德曼不在这。”
“好。”
马丁用力眯了眯眼，缓解大脑残留的晕眩感：“你继续去盯着古德曼，这里不用管。”
“是。”
黑斯廷起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直到黑斯廷消失不见。
马丁看向身后的垃圾桶：“黑斯廷怎么样？”
垃圾桶里里爬出一个身着女装的稻草人，它身体里传出宝箱切斯特的声音。
“主人，那家伙还算识相……不过您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有属下在，马上就能唤醒您，为什么偏偏要赌那个家伙？万一他有什么另外的心思……”
“新雇员总要试试成色，宜早不宜迟。”
马丁扭头望向鱼人队长离开的方向：“目前看起来还算合格。”
第145章逮捕梦魇统领
马丁走出小巷，就被一名警卫队鱼人发现。
“有敌人！”
回打他的是伴随枪火声的子弹糊脸。
上身溃烂的鱼人倒在地上，鱼眼翻白，血条清空。
马丁的强势出击没有引来其他鱼人攻击，这些远洋团警卫丢下同伴尸体，选择迅速撤离。
想来是古德曼或黑斯廷给他们的命令。
马丁也不管他们，推门进入法庭,找到靠在椅子上沉睡的迪莉娅。
他摸出珊瑚嗅盐，放在她鼻下。
迪莉娅眼皮动了动，她渐渐睁开眼，眼神短暂茫然后立即恢复了锐利。
“是……梦境魔术。”
“马丁你没事吗？”
“现在没时间解释。”
马丁将嗅盐塞给她：“巴特莱被古德曼带走了，你把其他人唤醒，避免他们被梦魔蛀空脑袋。我先去处理一点事,你的车在外面吗？钥匙给我。”
迪莉娅也不废话，丢给马丁钥匙，当即拿着珊瑚嗅盐开始救人。
马丁转身离开法庭,驾车一路赶到金喙鸟俱乐部。
前台没有看到芭芭拉，不知道她是临时外出还是去了卫生间。
马丁径直走入里面的一个隐秘房间，通过螺旋式的地下楼梯抵达建在地下的禁闭室外。
“特蕾莎，在这里搭建坐标通道，连入地下城。”
他将手放在门旁石墙上。
砂与海之城的主钥匙权限生效，一个全新坐标通道逐渐构建，宽大的椭圆雾门将铁门周围笼罩，在铁门外拉伸出一条全覆盖式通道，就像是一团包裹住面包片的猪油。
马丁从通道里呼唤出半人马森托尔，这才用注册探险家证刷开门。
被关押者还在。
惰态晶包裹的房间里，白色猎犬艾铎躺在沙发上，发出细细鼾声。
七个光球在它脑袋上缓缓转动。
马丁左手持外像冲锋枪，另一只手握住阿努比斯的链枷。
英灵骑士拖着血红长枪站在了马丁前面，随时准备第一线应对敌人。
艾铎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样睁开眼。
它牢牢盯着马丁手中漆黑链枷，梦魇统领浑身一下子绷紧。
“神缀……英灵……”
意识到不妙的白狗化作一道白烟,贴墙朝外面钻去。
半人马骑士立即追去。
马丁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容。
这就对了。
……
艾铎眺望着踏入的这个陌生世界。
入眼之处都是不断起伏的沙丘，头顶没有太阳,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有别于真实的黯淡,空中飘荡着灰烬般的絮状物，破败而晦暗。
这是某种领域类魔术？
很快它就发现不是。
梦魇统领是掌控虚幻的大师。
它确凿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小世界，只是结构和原理与外部不同，因而表现出种种微妙的异常。
观察归观察，它脚下没有停步。
艾铎狂奔。
身后那个半人马英灵穷追不舍。
从超凡之力的压迫感而言，对方和自己不相上下。
艾铎深知自己不是擅长正面作战的类型，对上半人马骑士这样的战士劣势不小，所以根没有对抗的心思，一路逃跑。
可它不明白。
为什么马丁能召唤这种远强于他自身的英灵？
为什么他可以从“杀人回忆”中挣脱？
为什么自己会被逼入这片怪异的小世界？
很多为什么萦绕在脑子里。
……
逃跑对艾铎不是一件陌生的事。
自从它变成现在这模样，很多时候都选择逃跑。
它习惯了逃避。
既然无法反抗命运，那至少能什么都不做。
马丁说得没错，它过去也经常这么干。
可逃亡持续了一整天后，艾铎心里的不安不断加重。
骑士在不知疲倦地追赶。
连绵起伏的沙丘世界里不止自己和他，还有别的魔物，那些在沙地上麻木行走的沙怪，以及地下更深处的某些强大魔物。
它能感觉得到。
不论跑到哪里，自己这外来者都被地下的众多意识虎视眈眈，只要暴露出些许虚弱，就会遭到它们狩猎。
艾铎不得不相信一个荒谬的事实。
这是一个豢养魔物的完好的庇护所，甚至是地下城。
马丁背后靠山就是这里的主人。
与古德曼的联络被世界屏障完全切断，艾铎无法获得任何反馈，古德曼也难以追踪到这里来。
它感觉到了阔别已久的惶恐。
上次这么绝望的时候，还是在遗迹内争夺《撒托古亚卷》的时候。
得出去。
必须得不惜一切代价出去！
否则什么都完了。
艾铎身上的白毛渐渐变成了黑色，它小小的躯体里冒出缕缕黑烟，黑烟在体表收拢，凝而不散，聚集出一副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形象。
站在沙丘上的是一头身高三米的类犬科魔物，它周身漆黑如炭，体表不断冒着火苗一般的黑雾。
它有两个脑袋，都覆盖着梦魔一样的白色石面具，两副面具的嘴都在笑，属于四只眼睛的位置散发出隐隐红光。
切换形态之后的艾铎性情大变，凶猛地和森托尔打成一团，浑身黑雾犹如一条条黑蛇，不断缠绕刺入半人马的身体里。
中枢塔内，马丁耐心观察着。
在人造牧树人16的机体帮助和森托尔的拉扯下，“路径成像”给出了清晰的静态数据评估。
……
LV30：梦魇统领
力量：51
魔力：146
生命：80
灵知：110
精力：46
防御：42
体力：90
天赋：
（梦魇入侵：操控梦魔构建梦魇）
魔术：无尽梦魇/魇魔（2/2）。
“无尽梦魇”——以梦魔构建出梦境奇观，连接众多梦境，陷入者难辨真伪，难以挣脱。
“魇魔”——切换为魇魔姿态，以梦魔为燃料点燃魇火，焚烧吞噬敌人意识中一切记忆与认知，直至将敌人变成仅剩本能的野兽。
综合评级：D（熟练战士）
……
“无尽梦魇”眼下无法施展。
但“魇魔”的能力却看得马丁都直皱眉。
这魔术杀伤力极为惊人。
如果遇到普通的超凡者，它点燃魇火一阵焚烧吞噬，与它作战的人都会遭到不可逆的损伤，很容易就会变成浑浑噩噩的植物人或是行尸走肉。
此前构建的梦境中，它却没有使用这一手，看来是觉得稳操胜券。
面对梦魇统领，半人马英灵没有任何怯战。
他手中显出三角旗帜长枪，往地上猛地一插！
“太阳战旗”给予森托尔额外的力量、体力与生命力增强，这种三维加强直接让骑士浑身蒙上了一层光晕，犹如被太阳笼罩。
魇火依旧在半人马身上燃烧和蔓延，可他毫无畏惧，长枪穿刺和挥斩眼前那黑烟一样的敌人。
沙漠中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浑身在魇火中燃烧的森托尔，双眸白光乍现。
英灵手持骑士长枪，口中高呼：“Dealb-Greine，Bil-gae！”
他抬起前蹄，掷出闪烁雷光的染血之枪。
骑士枪穿破了魇火和浓密黑烟，将魇魔姿态的艾铎钉在了沙丘上！
梦魇统领发出惨痛的哀嚎。
但它似乎还没有放弃，忍住身体被钉的痛楚，更多魇火环绕着英灵，将半人马烧得脸颊都龟裂炭化。
双方的生死缠斗还在继续。
就在这一时刻，一个巨大影子掀起漫天黄沙，缓缓起身。
石巨人投射在地的影子压在梦魇统领头顶。
地上的黑色魔物抬起头，眼里的凝重和吃惊渐渐变成恐惧。
屹立面前的巨人体表雕刻着闪烁银光的飞蛇与水纹，古老的图腾彼此勾连，形成协调统一的魔术整体。
它头顶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石柱组成的古老树冠，犹如无数魔物骸骨堆积而成的霸者冠冕。
四支多条白骨组成的长臂微微下垂，手臂被片状石甲覆盖，每一只手都有十二根黄铜手指，兼具力量与灵活，此时保持着静止姿态。
下身六根黑色牛角般的触手插入地下，让上半截沉重的身躯能稳稳矗立在松软沙子里。
光是站在这样的庞然大物前，就让梦魇统领心里涌现出绝对无法力敌的恐惧和无力感。
这不是什么虚张声势！
对方是处于“调停者”那一阶层的可怕存在。
赢不了。赢不了。
不可能也无法反抗这样的敌人。
光是对付之前的骑士英灵它就已经濒临极限。
现在又出现了“调停者”……
这是命运。
生理恐惧的本能、以及求生欲望让梦魇统领彻底丧失反抗的勇气。
它浑身黑烟散去，又恢复成那条无助幼小的白色猎犬，身体瑟瑟发抖，两只眼睛里都是惶恐和紧张。
巨人的十二根手指张开。
阿努比斯的链枷展开，将艾铎浑身缠住。
它全程趴在地上，顺从地接受了被俘的宿命。
第146章奇怪的俘虏
马丁本来要试试人造牧树人的防御强度。没想到一看到16号降临，之前还极其强势的梦魇统领就直接原地开摆，当场投降。
堪称是当代法系魔物。
虽然过程和他想的不同，但结果还是和预期一致。
在砂与海之城内，艾铎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世界模型下，哪怕它能侥幸逃过这一次，后续也会因受伤、失去力量补给而被抓。
这就是主场优势。
马丁从人造牧树人中出来,来到全身被锁死的艾铎旁边。
“你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注定，那么现在的情况，想来你也可以接受。”
小猎犬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彷徨：“当然，这本就是冥冥中的结局。”
对宿命论者来说,输赢都与个人的努力毫无关系。
相应的,他们的胜负欲也要较常人淡薄很多。
“首先,我需要你将烧掉吞噬的森托尔记忆和认知吐出来。”马丁抬起手里的外像冲锋枪：“你会配合的，对不对？”
艾铎张开狗嘴，吐出一团泡泡，这些泡泡迅速飞入旁边的半人马身体里。
原本目光有些呆滞困惑的英灵骑士，眼里总算恢复了昔日神采。
“很好，那么接下来是审问环节。”
马丁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魔物：“你和古德曼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能说。”
艾铎回复剪短而坚决：“如果你想强行逼迫，就直接杀了我吧。这两个没有区别。”
马丁眼神动了动：“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应该有类似于旧神或圣灵作为见证……”
艾铎不作声。
“那么下一个问题，在法庭外的“杀人回忆”是你施展的，还是古德曼做的？”
“古德曼主导。”
艾铎这回倒是配合，它很坦诚地说：“我只是被他送入梦境，替他维系里面的梦魔，确保无人醒来……你是怎么从中挣脱的？”
“那不重要。”
马丁故技重施，抬手摸出“赌徒天秤”来了一套招安流程。
他对眼前这位梦魇统领的能力非常上心，不论是“无尽梦魇”还是“魇魔”都是潜力巨大,充满创造性的魔术。
尤其是“魇魔”，消除记忆与认知，堪称神迹。
如果换成自己持有和设局,只需要前期小心翼翼布下陷阱，就能将敌人扼杀于无形。
想到这一幕，马丁心情愉快。
“我不可能臣服于你。”
艾铎的回答异常坚决：“我也无法与你签订任何契约。”
马丁听得皱眉：“是和古德曼有关吗？那我杀了他，制约是否就解除了。”
对方只是摇了摇狗头：“你杀了他也不行。”
这让马丁有点失望。
眼前的谜语狗不能说出其中原因，光靠猜那简直是大海捞针，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件事。
于是马丁换了一个方向：“说说古德曼的计划。”
这回小猎犬给予了迅速的响应：“古德曼想用巴特莱引出真理骑士团，他要抓的是背后主使者，而不是巴特莱这个小卒。”
“还有呢？”
“没了。我知道的很少，他并不信任我，很多事都是瞒着我在做。”
马丁捏了捏鼻梁。
大费周章，结果就抓了一个只能关起来当地下城宠物的梦魇统领？
这收益让马丁有点难以接受。
他忽然想到：“说说“杀人回忆”，这种魔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
小猎犬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思索什么。
接着它开口说：““杀人回忆”是源自于旧神撒托古亚，也是记录在《撒托古亚卷》上的伴生魔术。”
“触发这个魔术的人都会被连入同一个梦境奇观，在那里这些触碰者都会被不断滋生的梦魔追杀蛀空，直到他们白菜呢新的梦魔，剩下最后一个幸存者，就将变成所有梦魔的主人。同时，他也将继承谋杀所有人的回忆、被杀者临死前的一切感受。”
马丁恍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
“所以当初古德曼得到《撒托古亚卷》，也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相当于他变相杀了所有远洋团第五营的鱼人？”
“是的。”
小猎犬被神缀吸走了不少力量，此刻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但它还是主动讲述着：“事实上，古德曼的确杀了所有鱼人。”
“因为要获得《撒托古亚卷》的原版，还得完成最后一项仪式，杀死那些陷入“杀人回忆”的鱼人，必须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堆叠在一起。”
“献祭者必须吃掉他们的身躯，以此表现自己的忠诚与敬畏。撒托古亚是一位多疑的旧神，这就是祂需要的仪式。”
马丁忽然意识到：“你是说，在“杀人回忆”中死去的人，肉体还没有死亡？”
“不错。”
小猎犬眼里浮现出一种难言的苦涩：“古德曼吃掉了其他鱼人，才获得了《撒托古亚卷》。但同时，他也永远和梦魔为伍，每一天都要经历梦魔们乐此不疲的杀戮梦魇，这是它们献给他的礼物。”
马丁心里琢磨。
难怪黑斯廷说古德曼有点人格分裂。
每天被这么搞，几十年下来谁都会出精神问题。
旧神的东西不好拿。
“你是怎么认识的古德曼？”
“我不能说。”
“说说你的来历。”
“我不能说。”
马丁这时候恨不得能掌控梦魔，从这条狗的脑子里挖出他想要的事实来。
“古德曼的弱点是什么？”
“他有一个与剥皮者生下的私生子，叫做克鲁奇，不知道算不算他的弱点。不过克鲁奇因为在噩梦海沟里参与暴动和游行，已经被议会关押，古德曼如果不能抓出骑士团在南方海运部的主使人，这孩子就会被绞死喂汗濡怪。”
艾铎在它能回答的领域倒是显出一种知无不答的态度。
只是它似乎不知道，议会这一手一石二鸟，是想要搞到古德曼手里的原版《撒托古亚卷》。
“知道你失踪了，古德曼会有什么动作？会暴怒动手吗？”
马丁这个问题让艾铎左右摇头。
“不会。他不会有任何动作。”
“他巴不得我消失，或者是被关起来。”
马丁听得更加迷惑了。
古德曼和艾铎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
……
2号码头的克拉克帆船上。
黑斯廷对古德曼做着简单的汇报。
“你没能干掉马丁？”
老鱼人坐在燃着火的壁炉边，他古波不惊的眼里并没有任何惊慌与意外：“过程没问题，就是战略成功。不过，这位马丁·威尔逊的实力的确让人意外。”
“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很抱歉，当时我感觉到汗濡怪被杀，就直接逃离了，并不知道他的具体手段。”
“哦……”
古德曼对此也只是点点头：“年轻人是越来越厉害了。”
忽然老鱼人眼睛一亮，仿佛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好啊……干得好啊……终于能摆脱这个拖后腿的小畜生了。”
他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眼里昏黄颓色消失无踪，闪烁着凶戾和嗜血的锐光，原本皱褶的纹路也变得光滑而充满野性，仿佛变得年轻了许多。
黑斯廷不敢说话，只是浑身绷紧，随时准备逃走。老鱼人给他一种野兽出笼般的威胁感。
“不用紧张，黑斯廷。”
古德曼扭过头，用那双瞳孔缩小成针状的眼睛盯着鱼人队长，他咧开嘴，露出口中细密尖牙。
“今天遇到了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
“所以。”
古德曼扭了扭脖子，浑身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声响。
“今晚我可以找点乐子了。”
“通知下去，让远洋团的孩子们准备好，今晚我要闻到血的味道。”
第147章「英灵觉醒完成」
金喙鸟俱乐部。
迪莉娅看向去而复返的马丁，几乎是连珠炮地询问：“你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天一夜没有消息？禁闭室的艾铎逃脱，根据记录那天你是见到它的最后一个人，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容我解释。”
马丁在她对面坐下：“艾铎主导了法庭外的梦境，让所有人都身陷其中，帮助古德曼带走了巴莱特。它有某种力量能突破禁闭室……”
“你去追那条狗？”
“是的，它的能力很奇特,可以操控众多梦魔，还能制造一种黑色的火，会烧掉人的记忆。可惜还是被它给逃了。”
马丁一脸严肃地补充道：“它实力比我想的要强。”
“那是当然。如果我没有看错，它应该是极其稀有的一种魔物，梦魇统领。”
迪莉娅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马丁：“你没出事已经算是幸运。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超凡魔物，它们能力千奇百怪，防不胜防，贸然去追是非常凶险的。”
“梦魇统领是一种什么样的魔物？”马丁当即请教。
小猎犬对自己和古德曼的事讳莫如深，很多谜团就卡在了这，无从更进一步。
“梦魇统领是一种灾难级魔物，它们数量稀少，已知的要么是一些强大魔物的附庸，或是躲在隐秘之地，通过不断收纳梦魔达到更进一步的蜕变。”
“类似于汗濡怪之于水神克塔亚特那样？”
“也可这么说。”
迪莉娅有些讶异：“最近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
马丁坦然：“我掌握的超凡知识还是比较匮乏的，很多消息都是东拼西凑，只能半猜半试。”
“这倒是一个问题。”
迪莉娅思考了一会儿：“今天晚上的慈善舞会你就不用出席了。”
“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看有没有机会让你去宝石城总部进修几周，也做一个基础知识巩固……”
马丁顿时一喜：“那太好了。”
见马丁如此积极上进，迪莉娅也不由露出笑容。
但想到这两天发生的种种，她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一点轻松又迅速消失无踪。
“巴特莱失踪，在场的平民们却只记得法警当街开枪打死了巴特莱，记者更是添油加醋，制造舆论热点……”
她抓起桌上一份报纸递给马丁。
马丁一看，是今天的《格瑞普城市报》。
其中最醒目的头版就是“法庭外真理骑士离奇失踪案”。
文中记叙了不少平民的目击证词，将联和大道当时发生的事进行了惟妙惟肖地剧情推演,汇总了两个被人们认定可能的真相。
一是巴特莱被真理骑士团营救带走，所有人陷入梦魇是骑士团搞的鬼。
二是巴特莱当场被法警枪决，但最终掩饰为一场异常魔术造成的梦境，用以遮掩这一起司法丑闻。
……
马丁抬头看向迪莉娅，有些不解：“这样引导攻击的舆论也能在本地报纸上发出来？”
“留里克的能量比大多数人想得还要大。”
迪莉娅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报纸只是一方面，联和大道出了那么大的事，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报警，没有路过的行人，执勤的巡警也因为种种原因巧合地避开了那一带。反倒是远洋团的警卫队，非常适时地接管了那一段街道。”
她喝了一口酒，眼神里都是不忿。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城市的现状，到处都被渗透，到处都潜伏着神眷的代言者，这就是他们发力的结果。”
马丁倒是没有迪莉娅那么愤慨。
他从自己的角度阐述：“看起来古德曼是真急了，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这么公开地掳走巴特莱。”
“这说明协会和警局做得足够好了，从正常政治途径已经无法达到他的目的，所以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动用留里克公司经营出的资源和人脉。”
“那些替留里克做事的人也不傻，这需要留里克付出不少的代价。”
基金会、留里克公司这样的庞大组织,一直在经营自己的低调亲和形象，至少在明面上要维持。
跳到台前制造骚乱，与议会为首的政府机构直接冲突，是一种自我损伤。
高明者如罗斯基金会，总是用金钱开路，以舆论造势，通过不断买通各路精英为自己站台，获取合法性和名正言顺的吞并机会。
哪怕达尼尔·罗斯折戟于砂与海之城，但基金会战略上却是赢家，它进一步在巩固自己的胜利和奉献形象。
这次留里克却恰好相反。
古德曼的确掳走了巴特莱，战术目的达成，但战略上消耗了太多资源，而且承担了极大风险，让留里克南方海运部多年经营的关系受损，也给其他公司和组织留下了口实。
“敌人越是着急，越是说明我们做的很正确。”
马丁给出了另一个观点：“协会或许可以继续贯彻之前的策略，积极维护平民利益，限制留里克公司的过激行为，扶植它的竞争对手，比如说海根啤酒公司。”
“……”
迪莉娅愣了片刻，眼神渐渐明亮：“你说得对。”
“我只是个人观点，当然决策层有更多的信息，以实际情况为主。”
马丁一句带过。
现在还不是他能插手整个战略方针的时候。
他要做的是另一件更重要，更切合个人需求的事。
“那个……我想借点钱。”
“多少，你说。”
“最少6万4千金镑。”
迪莉娅只是皱了皱眉：“我没有这么多钱。”
“我可以向协会借，写借据。”
“你到底要做什么？买豪宅？宝石城的别墅？还是要买豪华轮船？”
“其实……”
马丁想了想，好像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要觉醒英灵，得数钱。”
“……你的英灵还真是特别，难不成英灵是会计吗？”
迪莉娅脸色古怪：“只是数钱就行？”
“这是其中一个重要条件，至少得达成这一个。它要摸现金，我也没别的办法。”
马丁也有些无奈。
谁叫自己的英灵是一个喜欢华尔兹、开枪、美女和数钱的家伙？
“只是数钱的话……”
迪莉娅想了想：“我可以特批你进入财务室的金库，不过你会被全程监视，这也是规矩。”
“那就太好了。”
马丁总算是松了口气。
“跟我来。”
迪莉娅推开门，一路走到对面的财务室，敲了敲门：“杰西。”
里面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劳烦您刷证件进来。”
迪莉娅仿佛对此习以为常，翻出自己的银版证件贴在门上。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
马丁还是头一次进入财务室，里头是一个不大的整洁房间，靠墙遍布铁架，上面堆满了一袋袋纸质文件。正对门口有一张老式方桌，上面摆放了一盏煤气灯，一位扎了麻花辫的姑娘正站在桌子前。
“杰西，今天有个情况，我需要临时让马丁进入金库……”迪莉娅开始对杰西讲述前后原委，隐去了英灵觉醒，只是说这是特殊任务需要。
“请您给我一个正式说明留档。”
杰西递给迪莉娅一张白纸，迪莉娅用钢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马丁打量着财务室的杰西。
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黄褐色的头发被扎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她戴着一副厚厚的老气玳瑁眼镜，穿着褐色的毛衣和黑色长裤，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看起来很淳朴。
但杰西到底是不是超凡者，他却不确定。
特蕾莎给出的是一串问号。
“请稍等。”
杰西将迪莉娅签署的说明小心放入抽屉，又将桌子上的一面黄铜镜子转过了过来。
她看向马丁，一板一眼地说：“马丁先生，你在金库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这面镜子记录下来，所以请你不要做不必要的举动，不要靠近里面的特殊收藏室，避免引起误会。”
“明白。”
“请跟我来。”
杰西走到前面，那里是一块空白墙壁。
她从裤子里摸出一支炭笔，在墙上画出一个门，她轻轻一推，门往里打开，露出后面一个灯光明亮的房间。
“你有半个小时时间，请抓紧。”
“好，多谢。”
马丁来不及仔细查看金库的神奇设计，快步走了进去。
金库宽大得超出了他的预期，库房靠墙都是一个个橱柜，里面装满了用纸条封好的金镑和银磅现金、用黑色麻布逐条装好的金币。
马丁将现金拿在手里，迅速点钱。
英灵觉醒的进度条也开始逐步提升。
19/640
20/640
……
数钱的过程愉快又轻松，不到二十分钟，进度条已经全部拉满。
“英灵觉醒完成。”
马丁左臂里反馈出一种舒爽和愉悦，每一块肌肉和血管都得到了按摩和揉捏。
……
结束完一切，马丁脚步轻快地离开金喙鸟俱乐部，回湖上公寓休息。
走了两步，他抬起头。
旁边皮尔庞特银行的柱子上趴着一只黄猫，它脖子上戴了一副皮项圈。
但此时它舒舒服服趴着，眯起眼在打瞌睡。
马丁看得有几分眼熟。
倒不是这只猫。
而是猫脖子上的黑色项圈，与萨拉夫人的那一副很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等他离开后。
黄猫忽然睁开眼睛，从柱子上灵巧地跳到地面，它沿着马丁的离开的方向轻快前进，在站台前转向到了北面。
最终它停在了一个看报纸的人身边，用背蹭了蹭对方的裤子。
看报人放下报纸，躬下身体，猫就跳入他怀里，喵喵叫了起来。
罗伯特·莱万摸了摸猫脖子上的皮项圈，从里面取出一枚银戒指，这戒指上刻着清晰的树叶形状。
老教授耐心听着猫急促又尖利的动物语言。
他戴上戒指，抬起头看向港镇的方向。
仿佛若有所思。
第148章三个女人
午后两点，皇后餐厅不再对外开放，这里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一辆辆私人蒸汽车陆续驶入餐厅大门，被年轻侍者们引导停靠在每一个专属车位上。
下午茶会在十五点整正式开始。
餐厅茶室里，仪容雍雅的女士们正在饮茶。
壁炉里火焰熊熊，厚实的砖墙里加装了一条条交错的热水管道，餐厅地下锅炉房的蒸汽机不断加热循环,让屋子里一点也不冷。
能来这里的都是神眷家属、议员夫人或是等同阶层人士的妻子或伴侣。她们盛装而来，围坐在一张张小小的圆桌边，配着红茶与点心，彼此攀谈着。
其中一张桌子前坐着萨拉夫人。
她今天将头发盘在卷在脑后，露出匀称白皙的脖颈，一身黑色抹胸礼服礼服，披着纱制的曼特莱披肩,胸前的弯月形水晶缀饰、耳垂上的绿宝石耳环摇曳生辉。
萨拉夫人拎起红石料制成的茶壶，镶金壶嘴朝白瓷茶杯里倒出颜色鲜亮的茶汁,她动作轻柔地将茶杯放在对面客人的茶碟上。
“请用。”
“那就多谢了。”
对面人端起旁边的瓷奶壶，往茶中倒了小半杯奶，接着她又用银茶匙舀了几粒糖块，轻轻搅拌。
“我更喜欢风味浓郁的茶饮，倒是不像萨拉夫人喜欢纯正的红茶本味。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萨拉夫人微微笑着：“大家各有所好，这也是午茶的有趣之处。”
“所有人都一样，那也未免太刻板了一点。”
圆桌旁饮茶的女人笑起来。
她留着披肩的蜂蜜色大波浪卷发，拥有一双惹人关注的碧绿色眼睛，微厚的红唇艳丽浓郁，身上的红色长裙上点缀着大大的金色郁金香图案。即使打扮成熟，依旧难以遮掩她年轻的皮肤和光滑的眼角。
“萨拉夫人，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坎蒂丝议员，我虽然担任本地沃尔夫医学研究所名誉教授，但这只是一个虚职，仅限于一些简单的医学性讨论工作。”
萨拉夫人拿起浅盘上的茶匙，慢慢搅拌茶杯。
“对于议会的好意，只能说抱歉了。”
坐在对面的坎蒂丝嘴唇动了动：“看起来还是价码不够,不如夫人你自己提条件,看看我能不能满足？”
“请放心，这次邀请只是我个人行为。”
她自顾自说着：“格瑞普市的医疗水平还处于联邦中游以下，不论是为这座城市的现在和未来着想，还是考虑到数百万的平民需要，提升基础医疗设施和资源都是必要的。”
“既然要做专业性的事，自然就需要专业人士来把关。”
“虽然议员的大多数工作是妥协和说服……但我有一个小小优点，绝不乱插手强专业性的事务。”
坎蒂丝端起瓷杯，慢慢啜饮。
萨拉夫人仍旧婉拒：“抱歉。”
“实在遗憾，我尊重夫人的决定，希望下次还有合作机会。”
坎蒂丝也不继续纠缠，换了一个话题：“说起来我们还是邻居，虽然我们都不怎么回湖上公寓，不久前听我的管家说，我们新增了一位特别的邻居，探险家协会的马丁·威尔逊。”
“这位马丁先生，我这几个月可是频繁听人提及。”
“听说他才刚满22岁？才加入协会就得到了迪莉娅的器重，这可是一件稀奇事。”
她看向不远处。
身着深蓝色圆领礼服的迪莉娅正和两位夫人轻声交谈着,彼此神色轻松。
“一周以前,我们那位年轻的邻居在港镇与鱼人远洋团发生了争执，杀了两名鱼人，真是鲁莽地让人头疼。”
坎蒂丝看着杯中茶，装作恼怒：“如果没有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法庭麻烦。他倒是热血勇敢地舒坦了，后续却需要我们这些坏人去给好人收尾，你看这叫什么话嘛。”
“哦？那议员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萨拉夫人又给对面的年轻女议员倒了一杯茶。
“你知道，我们这样的政治家通常被认为是冷血、没有人性，老实说也没错，有太多个人情绪做不好这份工作。”
坎蒂丝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如果我是现场那些被吓到的民众，当然会对他拍手叫好，不过……站在我现在的立场，如果马丁当时能忍得住，死一个巴特莱，格瑞普市和议会和留里克的谈判就会处于优势。后续产生的收益至少可以通过医院救活上百个人。”
“这就是冷酷政治家的看法。夫人你觉得呢？”
萨拉夫人这次没有回避，而是轻声说：“我倒是觉得，这样不是坏事。”
“哦？愿闻其详。”
“医学伦理学有四大原则，分别是尊重、不伤害、有利、公正。”
年轻的贵族寡妇不紧不慢地讲述：“医疗不仅仅要治疗肉体，也需要帮助患者从精神创伤中恢复过来。否则哪怕拥有健全的身体，精神意志上垮了，同样无法获得健康。”
“格瑞普市与其他城市一样，面临种种切身难题，经济低迷，基础设施不足，就业困难，贫富差距……这种压抑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不断累积直到通过某种形式爆发。”
“马丁先生站了出来，和那位警官瓦特一起，对抗留里克远洋团的鱼人，这让不少人的痛苦得到了一个宣泄口。”
“从医学角度来看，适量发泄，有益于省心健康。”
“当然，这只是从医学上来看，在政治领域上肯定是幼稚的。”
“……这倒是一个很特别的观察角度。”
坎蒂丝看向对面的萨拉夫人，忽然忍不住一笑：“我是一个人类，却不支持马丁的行为，你是一名神眷，反而赞许马丁的行为，这是不是有点讽刺？”
“如果被一些记者听到，大概又要骂我是留里克的走狗了……”
女议员倒是很看得开，自嘲起来毫无包袱。
“等这座城市发展起来，他们会慢慢理解你的苦衷。”萨拉夫人说。
“没有人会关注一个人的苦衷，大家只会在意我又和什么人有绯闻，又做了哪些出卖城市牟利讨好权贵的事。”
“现在我都不敢孤身一人和男人单独见面了，不然又得说我是一个包养男人的放荡女议员了。”
坎蒂丝耸了耸肩：“格瑞普市的人们都拥护他们忠实的本土派英雄罗谢尔，但他们又知不知道，格瑞普市这一段怎么都不通的铁路，是我利用家族资源费尽力气才找来了钱，疏通关节，连入通往北方的铁路主干。”
“这才是格瑞普市真正的生命线，没有这条铁路，这里的农产品根本走不出去，烂在地里，外来的商人们只会拍手叫好。”
“大家当然不会相信外来人，不相信外面的钱，他们甚至对外来商户公然攻击和打压。”
“但闭关锁城，格瑞普市只会越来越快萎缩，每年人口流失，青壮年的减少，注册商铺的关门……这些他们可不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是一个半吊子医生，得想方设法救下这座正在流血严重的城市，至少我挂着这个牌子就得做这件事。”
“大家都不想输液，觉得不干净、有后患，但现在得先活着，再想其他。”
“先将经济发展起来，哪怕只是短期增长，也能让我们从其他城市获得流入人口，先让一部分人桌上多几个面包，他们才有力气继续骂我不是？”
“这些话我也只会当着你的面直说……和你在一起真是很舒服，如果夫人你愿意，我们能结婚就好了。我们一定会是模范夫妻，对不对？”
女议员非常健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政见。
萨拉夫人被她说得忍俊不禁。
坎蒂丝瞥了一眼远处：“迪莉娅来找你来了，我得避开她，每次和她面对面，我们总是容易吵起来。”
“那么回见。”
坎蒂丝端起自己的茶杯，起身离席。
迪莉娅和她侧身而过，双方互相目不斜视，毫无互动。
“坎蒂丝议员正说起你。”
面对迪莉娅，萨拉夫人轻声笑了起来，脸上也更加轻松。
“她说我什么？”
迪莉娅余光瞄向身后。
后面不远处，坎蒂丝拿了一杯茶正在看报。
“说她得避开你，免得和你争执。”
“我和她可没什么好说的。”
迪莉娅很直接地切断这个话题，她完全不想谈到这个名字。
“本来今天马丁是要一起来的，不过他最近实在太忙，暂时抽不开身，今晚的慈善舞会他来不了。”
“正事重要。”
萨拉夫人对此毫不在意：“我们刚才也说起马丁，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迪莉娅对这个评价有些意外。
“我觉得马丁的做法有其价值，坎蒂丝议员觉得他是打乱了城市步骤。”
迪莉娅对此不意外：“或许这就是医生与政客的区别。”
她忽然注意到：“你脖子上的叮咬痕迹还没消失吗？”
萨拉夫人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红点。
她用手指摸了摸那一片的皮肤，笑了笑：“我皮肤天生比较敏感。不过之前的皮带不知道去了哪儿，也找不到合适遮掩的丝巾，就索性露出来了。”
第149章明争暗斗
天色渐暗。
在茶会室旁边的另一个房间里，一群绅士正手捧酒杯彼此交谈着，还有几人在玩纸牌。
头顶悬挂着犹如星辰团簇而成的巨大水晶灯，壁炉里火焰升腾，两名面容秀美的聋哑女仆站在门口，随时注意里面贵客们的要求。地上铺着厚实软绵的褐色交叉黄色的地毯，沙发上垫了完整的白熊皮和鹿皮,只是为让这几人坐得稍微舒服一点。
猪人约克端了一杯甜橙汁，应付完两个过来攀交情的银行家，他也终于得到了一点宝贵的个人空间。
做事得慢慢来，很多人就是太着急。
身后传来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我们首先要保证就业，保障经济增长，然后再谈其他。故步自封,保守主义就是让这座城市自取灭亡！”
说话的人头戴一顶高礼帽,容易泛红的脸此时已经被酒精涂上了一层红底,他留着络腮胡，脖子上系着一条丝绸红领结，手里拿着一只价格不菲的石楠木烟斗，声音抑扬顿挫。
这位便是本市众议员之一的瓦里克·菲尔普斯，今年52岁，拥有多年航海经验，但他能成为众议员却是一起非常突然的机遇。
“我们不能允许有人阻挠，阻挠这座城市的发展，阻挠我们与各大公司展开的合作。”
“就业稳定高于一切。”
瓦里克嗓门很大，他还没能彻底习惯如今身份，依旧保留了过去谁声音大谁说了算的做派。
“谁在捣蛋破坏，谁就是格瑞普市的敌人！”
他习惯性地挥舞手臂，对一名银行家说：“比如巴特莱，他故意挑拨格瑞普市和留里克的关系，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这损失却要数百万的格瑞普市市民承担。”
“有关探险家也在这件事上做出了愚蠢了行为，让我们进一步被动和难以协调。”
猪人听得嗤笑一声。
瓦里克这家伙，完全是靠着坎蒂丝和皮尔庞特家族上位,没有什么政治基础,只能依附于坎蒂丝。
不过他这番话攻击对象直指马丁,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恼怒于湖上公寓的房子被马丁捷足先登，让这位新晋议员面子和里子都挂不住。
约克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天瓦里克的车从外面开进来，停在了二区二栋前，管家和仆人们正往里搬东西。
结果公寓管家富兰克林匆匆赶过来，低声对瓦里克说了什么。
原本春风得意瓦里克老爷顿时垮起一张老脸，面部绷红，就像是喝了两瓶烈酒，比起他现在的模样可厉害多了。
当时约克在旁观围观。
瓦里克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就像是在呐喊反抗：“是你们弗雷德家族请我来的！现在你们又让我离开！你们这是在侮辱议会，侮辱一位为城市所有人谋取福祉的众议员！”
“欺人太甚！”
他对着富兰克林破口大骂。
公寓管家仿佛早就料到这种结果，只是闷头迎接着暴风骤雨，嘴上不停说着抱歉抱歉，但其他方面一概不松口。
最后瓦里克看还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害怕进一步出丑，他飞快回到车里，车子迅速驶出了湖上公寓。
梁子也结了下来。
瓦里克肯定后续也知道，他自己的房间竟然被马丁后来居上，抢了位置，对这个年轻的探险家更是一肚子火。
……
约克听得想笑。
马丁大概想都没想过,就这么莫名其妙和一名众议员结了仇。
不过最近约克也没碰到马丁，还是在报纸上看到了好兄弟的踪迹，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
这时候大门被人推开。
坎蒂丝从外面进来，她一进来瓦里克声音都小了两度，眼睛不断瞄着那位年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议员。
不过这回坎蒂丝没管他，直接走到了里面的落地窗处，找到了古斯塔夫陪同的一个人。
“肯尼先生，终于等到你了，怎么样？从卡藤过来，一路还算顺利吗？”
坎蒂丝热情招呼着。
“当然，现在路况是越来越好，火车很方便。”
狼人肯尼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衣，脖子上系着一条条纹领带。
他刻意展露出自己的狼人面孔，长吻里遍布利齿，淡淡的绿色眼球散发出威严与距离感，尖尖的三角耳朵，但他笑起来时，此前的疏离与肃穆顿时都变成了奇妙的亲切。
“好久不见，坎蒂丝议员。”
肯尼伸出右手，坎蒂丝和他握了握。
站在旁边的古斯塔夫则是面带笑容，保持着身为副手的本分：安静站在一把手身后，变成一个影子。
“沃尔夫在格瑞普市的分公司，不知什么时候对外开展雇佣业务？”坎蒂丝好奇地询问。
狼人肯尼笑了笑：“我们的‘沃尔夫实验室’已经在格瑞普大学工学院成立，致力于研发和测试一些新式的安防类器械。格瑞普市是一个和平安稳的沿海城市，我想，更需要的是安防工具与医院。”
“当然，总有人有雇佣保镖的需求。”
“古斯塔夫已经做出了妥善的安排，就由他这位具体负责人给你讲讲吧。”
狼人眼神示意，古斯塔夫这才点点头，缓缓开口。
“议员，考虑到本地具体需要，分公司暂时只开展对公业务，也就是说，我们的雇佣业务只对接各组织、机构和公司。这样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面对一些特殊顾客，我们也会提供私人安保，但这同样不对外公开。”
坎蒂丝眼睛一动：“那我算是特殊顾客吗？”
“当然，您是我们尊贵的顾客。”古斯塔夫微微颔首。
“那我得配几名狼人守卫，现在恨我的人可不少。”坎蒂丝笑着说。
“稍后我带您去挑选雇佣守卫。”
“那一言为定。”
正说着话。
外面又有两个人推门而入。
左边是南方海运部的部长鱼人拉森，右边是一身长裙的迪莉娅。
鱼人部长脸色有些病态的发白，但依旧保持着和善笑容。
他们一出现，包括猪人约克在内的大多人都凑了过去，纷纷问好致意。
“拉森部长，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部长您该多休息一下，港口的经济离不开您的掌舵。”
“请千万要注意身体。”
鱼人部长咳嗽了一声，露出拉森式的笑容：“医生说，老是躺在床上也不好，我出来和诸位聊聊天，或许更有益于恢复。”
他抬起手里的一份报纸。
“不过这些记者可真可恨，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联合一些学者说我们南方海运部违法施压、歧视雇员，怂恿工人和闲杂人等静坐示威……简直让人痛心疾首，真是用心险恶。”
猪人约克心想，这位鱼人部长还真是每次装傻都恰到好处，老贵族家族的果然都是耳濡目染。
拉森的目光投向最里面的一个重要角色。
罗斯基金会在格瑞普市的现负责人哈维·罗斯。
两位神眷贵族对视。
哈维脸上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的确，记者们总是这样，没有话题也要制造话题。整个媒体行业的正规化还是任重而道远。”
……
与此同时，马丁正站在港镇的2号码头一个路灯下。
昏黄灯光下，码头的三个停泊位上都静坐着码头工人们，不论工头和留里克的鱼人怎么威逼利诱，他们都一动不动。
这还是最温和的群体。
另一边则是有流浪汉、乞丐和一些孩子在口中高喊。
“留里克放人，留里克放人！”
“放了巴特莱，放了巴特莱！”
他们显然是有组织有目的的，以没有什么劳动力的老人居多，这让留里克方更加难以直接动手，只能不断吆喝，用手里木叉和木杆驱赶，让他们离开。
马丁冷眼旁观。
今天的《纽伦日报》副刊上花了不少篇幅，刊登了格瑞普市最近发生的事。
学者和记者们在文章中谴责留里克，以《公然干涉联邦内政和法律自治权》《海上资本集团对联邦雇员的歧视与私刑》两个标题进行了尖锐的披露。
文中谈及了巴特莱这一身份特殊的雇员，但立足点是在于其联邦公民的合法身份，以及留里克对一名联邦公民罔顾法律地私刑与羞辱，质疑留里克是否能公正文明地对待普通人雇员。
这是罗斯基金会找到机会发力，对留里克公司进行舆论打击。
虽然这样的报道鱼人一族可以不屑一顾，但却会对其他城市留里克公司分部运营造成恐慌和矛盾，影响业务和营运。
最直接的利益影响是，对格瑞普市码头的争夺。
相比起来，基金会的1号码头，就像是文明和先进的代表。
马丁不由想起猪人约克说过那段话。
神眷之间可是巴不得对方死。
马丁忽然心里一动，发现脚下出现一张湿漉漉的纸条。
他装作查看鞋跟捡了起来。
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联邦文字。
“巴特莱在帆船上，已死，用以引诱骑士团”
马丁将纸张揉碎丢入海中。
他看向还在闹哄哄高呼“放了巴特莱”的混编人群。
这群人站的位置挨着1号停泊位，那里停靠着古德曼的克拉克帆船。
马丁走到停泊位边上，这里被留里克的鱼人们拉起了封锁线，禁止再往前靠近。
但隔着一段距离，他依旧能看到，那艘不大的古典帆船的桅杆上，用绳子绑着一个头戴铁盔的人。他胸口还在缓缓起伏，只是头盔将他的脑袋完全覆盖，看不清容貌。
被绑起来的人赤着脚，单薄的裤管被海风吹得鼓了起来。
船上鱼人还特意将甲板上的煤气灯照向他，将这被绑起来的人置于所有人视线下。
马丁看得皱起眉。
巴特莱已死，骑士团如果来就正中古德曼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