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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参娃     重回七七种田养娃txt下载     重回七七种田养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雨天抓蛤蟆

    许世彦回家的时候,天就有点儿阴,等到做好了饭吃饭的时候,外头淅淅沥沥开始下雨。

    周桂兰瞅着窗户外的天气,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盼来雨了,今年开春这雨水真少,总共下两场。

    这场雨下完,地里应该能湿乎些,正好过几天种地,挺好。”

    “嗯,地里这阵子都干的快冒烟了,这场雨挺及时。

    明后天我先去咱家自留地收拾收拾,过几天抽个工夫种上点儿糜子、谷子啥的。”

    老农民,靠天吃饭,庄户院的人最希望的就是风调雨顺。

    许世彦搬过来,队里给分了半亩自留地,不多,种点儿杂粮杂豆啥的倒是够了。

    毕竟家里人口少,有点儿东西就够吃。

    一春一秋,是农业队最忙的季节,参户更忙。

    好在这些日子,参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

    打冻和做货的参地都已经耧过池面子,新栽还得过几天才出来呢,正好这空档种地。

    “我这坐月子不是时候,要不然还能跟你一起去种地。”

    那边已经吃过晚饭,正抱着孩子喂奶的苏安瑛听见了,忍不住叹气。

    春耕这么忙的时候,偏赶上她坐月子,家里外头这么多活,全都扔给丈夫一个人干,也够他累的了。

    “你啊,好好坐月子,养好了身体比啥都重要。

    别总是想着干活,啥活都女人干,还要他们男人干啥?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种地干活是他们应该干的。

    你就安心在家带孩子,把家里这一摊子弄明白了,别让老三在外面操心就行。”

    周桂兰一听,不由得叹气。

    她家这几个媳妇里头,就数着老三媳妇最能干,心眼儿还实在,坐月子呢,还想着去干活。

    “咱妈说的对,你啥都别操心,家里这一摊子也交给我,你就安心坐月子。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大功一件了。”许世彦也劝。

    自家媳妇啥脾气,没人比许世彦清楚。

    苏安瑛就是太能干了,平日里总是不闲着,就连怀孕后期,她都没耽误了干活。

    这冷不丁让她成天躺在炕上,除了吃就是睡,她闲的难受。

    可再怎么难受,也必须把月子坐好了,没得商量。

    正说话间,忽然瞧见外头有人急匆匆走进来,许世彦赶紧开门,一看正是东院邻居。

    “晓锋,下着雨你咋过来了,家里有事儿?”许世彦闪身让开,叫对方进屋。

    “许哥,家里没事儿,我就是过来找你,问问你晚上去抓蛤蟆不?

    这一春天没咋下雨,蛤蟆都憋着没上岸呢,我估计今晚这场雨啊,蛤蟆得一股脑儿都上来。

    咱俩打着手电筒抓蛤蟆去,一晚上能抓老鼻子了。”

    孙晓峰,许家东边邻居,比许世彦小一岁。

    孙家也是二大队一小队的,成天都在一起干活,又是邻居,跟许世彦相处很好。

    孙晓锋说的蛤蟆,并不是青蛙或者蟾蜍,而是东北林蛙,属于林蛙的一种。

    雌性东北林蛙的输卵管干制品,也叫林蛙油,是一种极其名贵的补品,在南方被称为“雪蛤油”。

    所以,东北林蛙也被称为雪蛤。

    蛤蟆夏天的时候生活在树林中,深秋季节从山上下来,到河里过冬。

    等到开春时,再从河里上岸,在池塘、水沟、或是平稳的河湾产卵。

    产卵结束,再进入山林生活,周而复始。

    蛤蟆是极品河鲜,尤其是开春的蛤蟆,在河水里过了一冬天,肚子里一点脏东西都没有,肉质鲜美、营养丰富,是当地人最爱的一道美食。

    人们根据其习性,在每年春天下雨的时候,打着手电筒去河边捕捉。

    “哎幼,你要是不提啊,我还真忘了呢。行啊,那我吃完饭,咱俩一起去。”

    许世彦这些天光顾着媳妇生孩子的事了,别的啥都想不起来。

    孙晓锋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今年下雨晚,估计就这一茬蛤蟆。

    不抓的话,今年就吃不上了。

    “成,那我先回家准备着,不着急,许哥你慢慢吃饭。”

    孙晓锋一听许世彦答应了,高兴的屋也没进,转身又走了。

    许世彦回到东屋,跟母亲和媳妇解释了下。

    “妈,趁着下雨,我跟晓锋去抓点儿蛤蟆回来,正好炖了给瑛子补补。”

    以前在大房子的时候,每年开春,许世彦都去抓两回蛤蟆,大家解解馋。

    如今到了东岗,这习惯也改不了。

    “行,既然晓锋来找你,那就去吧,别往太远的地方走,也别太晚回来。”周桂兰没拦着,只嘱咐了两句。

    就这样,许世彦赶紧扒拉几口饭吃完,然后去找出来雨衣、手电筒、编织袋。

    一切准备妥当,便出门去找孙晓锋,俩人就这么出了门,直奔槽子河方向。

    槽子河,属于松江河上游的一处分支,离着东岗二十来里地。

    对于许世彦和孙晓锋来说,二十来里地就跟玩儿一样。

    俩人打着手电筒往前走,目光盯着路两边,这雨下了一会儿了,很可能路边就有蛤蟆。

    果然,就在前面不远处,几个黑点儿一蹦一蹦的想要过道。

    手电筒的光一照到它们身上,立刻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许世彦和孙晓锋立刻跑过去,一把将地上的蛤蟆抓了起来。

    两栖类动物的皮肤滑腻又冰冷,没抓过蛤蟆的人,很可能会被吓一跳。

    对于许世彦来说,心里丝毫没有波澜,反倒觉得这蛤蟆抓起来肉乎乎真稀罕人。

    入手一只大母抱子,感觉能有二两沉。

    许世彦心中感慨,说起来啊,还是这年月好,不像后世,蛤蟆被大量捕捉,野生蛤蟆都没几个大的了。

    关键是,后来那些人为了挣钱,都承包河段,然后在河岸边用塑料布挡蛤蟆趟子。

    塑料布趟子高、又滑,蛤蟆跳不过去,便都被挡在塑料布底下,直接抓就行。

    蛤蟆趟子那真是绝户计,野生蛤蟆没几年就被抓光了,到后面,就只能人工养殖。

    可人工养殖的蛤蟆,味道哪里比得上野生的?

    “许哥,往前走啊,前面肯定更多,走。”

    抓蛤蟆这个活上瘾,越抓越想继续抓。

    孙晓锋已经抓了好几只了,见许世彦站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便吆喝他赶紧往前走。

    许世彦把蛤蟆放进腰间挂着的编织袋里,快步往前走。

    没走多远,前面又是好几只蛤蟆,这时候也顾不上寻思啥了,抓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情社会

    这场雨不大不小,正适合抓蛤蟆。

    许世彦和孙晓锋不到七点半就到了槽子河附近,二人也不用走远,随便找一处河岸边来回熘达,有蛤蟆往上蹦就抓。

    出来抓蛤蟆的不光他们俩,大家见了面也不说话,各自抓各自的,互不干扰。

    这一抓就是大半夜,直到后半夜两点多,雨越来越小,蛤蟆也上的差不多了,许世彦和孙晓锋这才往回走。

    许世彦到家都快四点了,正巧孩子尿了在吭叽,周桂兰起来给孩子换尿布。

    听见外屋有动静,周桂兰忙出来查看。

    “咋这时候才回来啊?这是抓了一晚上的蛤蟆?赶紧把雨衣脱了,缓一缓凉气回屋睡觉去。”

    许世彦先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墙角,袋子里的蛤蟆发出呱呱的声音来。

    “这一茬蛤蟆上的可厚了,你是没看见,满地蹦。

    我们抓着抓着就忘了时间,等着雨小蛤蟆不上了才发现,都后半夜了,急忙往回走。

    咱这儿不是大房子,江、河的都离着远。”

    “今天抓了不少,母抱子挺多的。

    正好我前两天不是挖了一墩天麻回来么?弄些蛤蟆炖天麻给瑛子吃。

    再留点儿母抱,白天我去趟林业局郭主任那儿,别管人家稀不稀罕的,送点东西意思意思。

    还有,也给老六带走些,送给她师傅。老六在那学徒,人家挺用心教,送点儿东西是咱的心意。”

    人情社会,这就是必要的交际,尤其在东北,离开人情就办不成事儿。

    许世彦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不管在哪里,都特别注意维护人情关系,关键时候,真的有用。

    “嗯,行,你说咋办就咋办,反正咱自家吃,啥母抱公狗的,都行。”

    周桂兰这么大岁数了还能不懂这些?儿子辛苦一晚上,干的也都是正经事儿,她能理解。

    自家人嘛,有的吃就行,送礼必须送好的。

    当地人管雌性林蛙叫母抱,雄性叫公狗。

    实际上,应该叫母豹,因为雌性林蛙肚皮发黄有花点儿,像豹子一样。

    不过这豹子的豹难写,很多人都写成抱东西的抱,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母抱。

    母抱子秋天肚子里有蛤蟆油,春天有籽,而且都比较大,所以多数人爱吃母抱。

    公狗肚子里啥都没有,而且个头也小。

    送礼,那肯定是送好的,自家吃就随意了,反正都一个味儿。

    许世彦忙活了一晚上没睡觉,这会儿已经困得受不了。

    跟周桂兰聊了几句,身上凉气散了,便推门进东屋。

    苏安瑛已经喂饱了儿子拍嗝呢,见许世彦回来,忙指了指炕上的被褥,示意许世彦赶紧睡觉。

    许世彦这会儿也没心思看孩子了,生怕把这小子弄哭,于是脱了鞋钻进被窝,很快睡着。

    下了一晚的雨,土地湿透,地里湿漉漉黏湖湖的,自然没法干活。

    许世彦一直睡到了八点多才醒,随便吃口饭,挑了三十个大母抱用细网兜装起来,拎着送给了郭守业。

    以郭守业的身份,送礼的肯定不少,今天一早就收了三份蛤蟆。

    即便如此,见到许世彦来,郭守业依旧很高兴。

    人和人相处有时候就这样,不在乎东西多少贵贱,在乎的是心意,有好东西能想着对方,这就够意思。

    “哎呀,这肯定是昨晚上顶着雨去抓的吧?

    你看你,抓了留着自己吃呗,弟媳妇不是生了么?炖点儿给弟媳妇补身子啊,这还惦记着我,多不好?”

    郭守业胖乎乎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乐呵呵的收下了蛤蟆。

    “那个,弟媳妇坐月子我也没去看看小侄儿,这里有几张票,我估计你能用得上。”

    郭守业这里没别的,就是票多,随手拿了一叠递给许世彦。

    “哥,我来可没这个意思啊,就是过来看看郭哥。

    这阵子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过来,好不容易下雨歇工,来看看郭哥。”

    许世彦忙摆手,他就送了点儿蛤蟆来,哪里好意思要什么票啊?

    换成那多心的,还不得以为他就是图这点儿便宜?

    “你看你,跟你哥还客气什么?我这里别的没有,这玩意儿还少了么?

    拿着吧,里头好像有肉票啥的,去买点肉,给弟媳妇补一补。”

    郭守业见许世彦不收,不高兴了,脸一沉,将票放到许世彦面前。

    得,这不收还不行。

    “那我就谢谢郭哥了啊,我这一年跟着郭哥可是没少占便宜。”许世彦笑呵呵的把票收起来。

    郭守业见许世彦收了肉票,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对嘛,咱兄弟说那些见外的话干啥?往后你缺啥就来找我。

    我这别的没有,票还是能弄出来的。”

    单位发福利,全都得经过郭守业的手,他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过是抽出来几张票,算个啥?

    这年月,票贩子多了去,那些票哪来的?

    郭守业不往外倒腾着卖,就已经很好了,送人几张,屁都不算。

    许世彦跟郭守业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局机关,直奔副食品商店。

    手里头有肉票呢,那还不赶紧去买肉?排了一阵子队,总算轮到他,正好还剩下一小条五花肉。

    “同志,这条五花肉都给我吧,还有那几个猪蹄、大骨头,我都买了。”

    肉需要票,猪蹄和大骨头不用。

    这时候剃肉都很干净,那大骨头上没多少肉,一般人都不爱买。

    凭着钱,谁不想买点儿肉啊,干嘛去买骨头?

    猪蹄也是一样,除了过年,或是家里有女人生孩子下奶,其余时候买的人不多。

    买肉的师傅不管那些,只要给他票和钱,谁买都一样。

    于是将那条五花肉,还有两个猪蹄、一堆大骨头,都卖给了许世彦。

    许世彦拎着网兜,美滋滋的回了家。

    不等进屋门呢,就听见屋里有好多人说话的动静。

    推门进东屋一看,竟然是丈人和丈母娘、小姨子来了。

    “爹,娘,你们啥时候到的?你看,我早知道去车站接你们啊。”

    “瑛子生孩子这不是七天了么?我们这当姥娘姥爷的,得来看看孩子啊。

    不用你去接,今天是公社有事儿去抚松,我们从抚松坐大客过来的。”

    苏维忠自打接到消息,得知苏安瑛生了儿子,就一直惦记着来看欢喜。

    好不容易等到七天,赶紧就领着媳妇和闺女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看欢喜

    当地习俗,出门子的闺女生孩子,娘家人只能在三天、七天、十二天的时候来看欢喜,不能太早。

    苏维忠接到消息的时候晚了,队里正好又忙,只能把生产队的事情安排妥当,赶在七天过来。

    来到这一看,姑爷这新家整的挺像样。

    三间很周正的房子,前前后后老大的院子,里外收拾的窗明几净,看着就舒心。

    再一看坐月子的苏安瑛,精神气色都很好,小外孙白白胖胖那么可爱。

    苏维忠一颗悬着的心啊,到这会儿算是彻底放下了。

    哪有亲爹不心疼闺女的?苏维忠一个大男人只是不好挂在嘴上,但是看见闺女过得挺好,他也就放心了。

    这会儿见姑爷回来,苏维忠更高兴了,拽着许世彦唠嗑,打听他们搬到东岗后过得怎么样。

    老丈人来了,许世彦那肯定得好好陪着啊。

    手里的肉交给老妈,然后坐下来陪着老丈人聊天。

    听说姑爷搬到东岗来,还挺吃得开,苏维忠这心里就更美了。

    翁婿两个越聊越热乎,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儿控制不住渐渐升高。

    “当家的,你说话小声点儿,孩子睡着呢,再给吵醒了。”

    韩氏走过去,伸手捅了捅苏维忠。

    苏维忠这才想起来小外孙,“你看,我光顾着高兴去了,一不小心嗓门儿就高。

    世彦,走,咱俩去院子里唠,正好带我看看你家这前后院子。”

    苏维忠一边说,就拽着许世彦出去,翁婿两人从前院转到后院,看见后头还有个小山包,苏维忠更高兴了。

    “你这前前后后得好几亩地了吧?真好,地方大,住着也舒心。”

    庄户人的本性,见了土地就觉得亲,这么大的院子,就算啥都不干,看着也觉得心里头敞亮。

    “嗯,地方是不小,多数都闲着。

    我琢磨着过几年再盖几间房子,另外把两边山坡上,都栽果树。

    家里就这几个人,全都种菜也吃不上,不如弄点儿果树,以后孩子们也能有吃的。”

    许世彦早就打算好了,这么大的地方不能都空着,合理利用才是正经。

    不过眼下不行,政策还没下来呢,他可不能当出头鸟。

    等七九年上头下来文件了,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干,不用顾忌太多。

    “栽果树啊?那你可得小心,不能多了,多了会被割尾巴。”

    果然,苏维忠一听,略带担忧的劝许世彦。

    前些年闹的就这样,家禽家畜不允许养太多,果树只能少种,多了也不行。

    “爹你放心吧,我有数,不栽太多。”许世彦笑笑。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没见他今年春天就没咋折腾么?初来乍到的,还是低调点儿好。

    这头翁婿俩一边转悠一边唠嗑,屋里头,周桂兰让苏安瑛陪着娘家妈聊天,她赶紧去厨房做饭。

    亲家过来看欢喜,必须好好招待才行,正好许世彦买回来的肉还有骨头啥的,周桂兰赶紧掂对午饭。

    开春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其实都没啥菜。

    入冬储存的白菜早就吃没了,就算还剩下的也该烂了。

    萝卜更不用说,早就糠的不成样子没法吃。

    土豆倒是还有些,也开始发芽,削皮抠去芽窝,正好跟蛤蟆可以炖一锅。

    从柜子里翻找出去年秋天晒的豆角干,泡上一些,跟大骨头炖出来,也算一个菜了。

    菜园子里的发芽葱倒是长的挺好,薅几棵回家,跟鸡蛋再炒一盘。

    怎么算这也才三个菜,这也不像话啊。

    幸好又找出来一些木耳,泡一些跟咸肉炒一盘,总算凑四个菜。

    周桂兰干活麻利,那边韩氏打发了老三老四过来帮忙打下手,一顿饭很快做出来端上桌。

    “瑛子,这是单独给你做的蛤蟆,里头放的天麻,这个好,你多吃点儿。”

    周桂兰先把儿媳妇的饭菜端过来,送到苏安瑛跟前儿。

    天麻可以祛风除湿,都说坐月子的女人吃点儿天麻好,避免因不小心受风坐下毛病。

    按说,这时候天麻还在地里没出土呢,不容易遇见。

    这还是前几天,许世彦上山干活的时候,瞅见了天麻的老秸子,从底下挖出来不少。

    没出苗之前的天麻,品质最好,出苗以后,就空了。

    许世彦挖了天麻也没准备卖,弄回家来直接埋在土里,寻思着过几天再炖鸡汤的时候放进去,让苏安瑛吃。

    正好今天有蛤蟆,周桂兰就顺手从土里弄出来几个。

    清洗干净了切成块儿,放上十来个母抱子,炖一小砂锅,让苏安瑛连汤带肉的一起吃。

    这年月坐月子其实吃不着什么好东西,多数都是小米粥和煮鸡蛋,没啥菜,更没油水。

    条件好的人家,可以给炖点儿鸡汤、猪蹄汤,条件差的,小米粥能吃饱就挺好,鸡蛋也吃不着几个。

    周桂兰伺候媳妇用心,能换着花样儿的给儿媳妇做饭。

    加上在医院的时候,医生也说,可以让产妇吃一点菜,只要别太咸。

    所以苏安英吃的还算不错,菜里多少也有点儿咸味。

    跟产妇的月子饭相比,大家伙吃的就正常多了。

    那蛤蟆炖土豆里放了酱油,做出来的菜汤汁红亮亮油汪汪的。

    土豆吸收了蛤蟆的鲜味儿,又软又糯,口感比蛤蟆还好呢。

    豆角干喜油,正好用大骨头汤炖出来,比平常炖的好吃多了。

    别看只有四个菜,苏家众人也吃的很满意。

    下午,许世彦也没能去自留地,只在家翻了翻菜园子。

    苏维忠是个闲不住的,拎着铁锹跟姑爷一起,把菜地都翻了一遍。

    园子东西两个斜坡上,长了好些荠菜和婆婆丁。

    前些天不下雨旱,那野菜都贴着地皮。

    昨晚这一场雨下来,地里的野菜和草吸收了水分,立刻精神起来。

    吃过午饭,周桂兰留下韩氏陪苏安瑛,自己挎着篮子拿个小铲子,就在园子里挖荠菜。

    还别说,两边山坡都挖完,装了整整一筐,于是回去摘干净清洗了,开水烫过剁馅儿,包饺子。

    女人生娃七天包饺子,这也有说道,叫捏骨缝儿。

    要是苏家不来人吧,周桂兰就打算捏一碗饺子给苏安瑛吃。

    既然苏家来人了,那就多包一些,正好许世彦买回来那一条五花肉,都剁碎了放进去。

    春天里最嫩的荠菜,还有肉,咬一口直冒油,这顿饺子,鲜的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许海源

    苏维忠一家四口,留在许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就走了。

    许世彦夫妻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

    眼见着要春耕了,都忙,能抽出两天过来看看就好,咋可能长住?

    许世彦跟队里借了马车,送丈人一家子去车站。

    又给买了车票,送他们上了火车,这才回队里干活。

    眼见着快五一了,春耕马上开始,地里也该收拾收拾。

    去年种包米的地里,还得去打栅子。

    包米秸子割倒了收走喂牲口,包米的根部还留在地里。

    每年春耕前,都得用镐头把玉米根刨出来,所以大家都叫打栅子或者打茬子。

    豆子地里不用管,犁杖一趟就行。

    天气好,刨出来的玉米根都堆积在一起,晒两天,然后一把火烧掉。之后,就是耕田播种了。

    二大队的地,多数就在炮台山往前,整个儿那一大片地都是。

    春耕前,队里开了会,根据每块地去年种过什么,还有今年上级下达的指标,综合规划今年都种哪些粮食。

    大田地里多数都是包米和大豆,尤其是大豆,多数都用来出口创汇了,每年都要种很多。

    东北地寒,农作物生长期长,一年只能种一茬粮食。

    农时不等人,种晚了到秋天,那包米豆子还都青绿的,就要下霜了。

    所以这个时候,必须抓紧时间种地,不管是谁,都不能请假,必须天天出工干活。

    队里的牛马全都套上犁杖犁地,后头有人拿着镐头刨埯,有人抬着粪筐,用小铁锹往每一埯里戳点儿粪,再用脚拨拉点儿土盖上一层。

    没办法,这年月化肥少,再说就算有也舍不得用。

    农家粪肥太少,发酵腐熟晒干后,少弄点用作底肥,可以促进作物生长。

    前头施肥,后头有人挎着个筐,从手里漏出三四粒种子,准确的落入坑中,然后再用脚拨拉点儿土盖上,踩实。

    种地是个辛苦活,前面抡镐头的,一上午累的膀子疼。

    后头点种踩埯的,一脚垄沟一脚垄台,一个大长垄下来,踩埯那条腿酸疼,走道都开始踮脚。

    五月初的阳光已经很足了,顶着太阳干一上午活,到中午放工的时候,一个个都累的满头汗。

    二大队的地离着屯子不远也不算近,中午休息的时间不够回家,只能带饭在地头吃。

    从地头的柳树上,摘下各地带饭的兜子。

    然后把镐头往地上一扔,人就坐在镐头把儿上,打开兜子拿出干粮开啃。

    众人带的饭也五花八门,煎饼居多,再就是包米面饼子、咸菜头,就这年月,想吃好的也没有。

    “许哥,你这煎饼里卷了啥?怎么感觉挺香啊。”

    许世彦带的饭,都是周桂兰提前帮他卷好的煎饼。

    苏安瑛还没生孩子之前,周桂兰领着儿媳妇和闺女烙了两天煎饼,就是为了这时候许世彦带饭方便。

    那煎饼里头,卷着葱,还有咸肉。

    咸肉是冬天弄的那些肉,用盐腌上保存起来。

    吃的时候用水清洗了,再搁锅里煎一下,卷到煎饼里头,那能不香么?

    周桂兰心疼儿子出力干活,怕儿子吃的差了没力气,特地给卷了两张带肉的煎饼,其他的就是葱。

    旁边的人一抽鼻子,就闻到了香味儿,忍不住问了句。

    许世彦也不知道老妈还给他带肉了啊,又不好说出来,只能随意湖弄过去。

    “啥香不香的?你这一上午让太阳晒的,晕了吧?”

    一边说,一边赶紧把煎饼啃了,然后拿起水壶,咕冬咕冬喝几口。

    煎饼干,吃的时候总感觉不饱,喝点水下去,顿时就觉得肚子撑得慌。

    大家吃过了饭,再抽根烟,歇一会儿又开始种地,直忙到下午五点多,这才收拾了工具往回走。

    到家六点了,洗把脸换件衣服吃饭,吃完饭再逗逗儿子。

    “徐海源,我警告你啊,再哭,我揍你。”

    许世彦抱起来儿子放在腿上,让小家伙平躺着,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许家小一辈的男孩,中间都用海字,后面的字用三点水。

    许世彦没读过多少书,顺嘴的名字也都让几个小侄儿用了,这娃上辈子根本没起名,不知道给孩子起啥名。

    后来还是找了小学的一位老师,给孩子起了名,叫许海源。

    反正许世彦觉得挺好听的,就这么用了。

    许海源今天倒是挺给面子,没哭。

    五月初天气暖和了,小娃穿着夹袄夹裤,垫着尿褯子没包被。

    那小家伙躺在许世彦腿上,两个小胳膊胡乱挥舞,小腿也乱蹬。

    许世彦瞅着好玩,就去亲儿子那肉乎乎的小拳头。

    结果,一个不小心,被儿子一拳头给打在脸上了。

    小娃打的倒是不重,却让许世彦哭笑不得。

    “好啊,我刚威胁你说是要揍你,你就先给我一下子是吧?”

    腿上那个小东西根本听不懂许世彦说什么,依旧挥舞着小拳头,还咧着嘴朝许世彦笑。

    儿子一笑,许世彦顿时心花怒放,这小子从来见了他都哭,哪有笑的时候啊?简直稀罕的不得了。

    “妈,海源也朝着我笑了。”许世彦乐的赶紧跟母亲显摆。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两分钟,忽然就觉得腿上一阵热流。

    再一看,好嘛,熊儿子尿了,这一泼大尿,不光把尿褯子湿了,也把许世彦的裤腿湿了大半。

    “哎你个小混球,敢尿你爸身上?”

    许世彦顿时哭的心都有了,今下午刚换的裤子啊,这又得洗了。

    许世彦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那小娃听见爸爸朝他吆喝,顿时不乐意了,瘪瘪小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你尿我一身,你还有理了是吧?”

    许世彦这个无语啊,他就是想跟儿子亲近亲近,咋这么难的,不是哭就是尿他一身?

    “你喊什么喊?孩子尿你身上,是看看你识不识交(浇),知道个屁啊。

    童子尿,好东西呢,美吧你。”

    周桂兰那边笑呵呵的过来抱走孙子,顺道给了儿子一个白眼儿。苏安瑛啥也不说,坐在那儿就是个笑。

    得,啥也别说了,反正自打儿子出生后,他在家的地位就一落到底。

    许世彦无奈起身,另外找条裤子换上,自己打了水,把儿子尿了的裤子搓两把,挂外面去晾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叶芹

    二大队一共两千六百亩地,好在干活的人也多。

    春耕时节不管男女,就连学校也趁着五一放农忙假,所以别看地多,种的倒是也不慢。

    没几天大片的地就种完了,剩下些地头地脑儿的,留几个人收收尾就行。

    队里的地种完,就轮到各家自留地了。

    相比之下,自留地反倒更费劲,因为没犁杖趟地,都得自己用镐头刨。

    许家半亩地,费了许世彦三天多时间,好歹都种上了。

    没办法,一个人又是刨地开垄沟,又是刨埯点种,来来回回太磨叽。

    糜子、谷子,还种了两垄红小豆。

    地方小,只能般般样样都种点儿,自家吃不受难为,不然想买都没地方。

    许家的自留地在小南沟,也在炮台山南面,比二大队的大田还远一些,靠近山根儿。

    忙活完自己的那点儿地,许世彦看着时间还早,便钻进林子,去采大叶芹。

    开春时节,家家户户都缺菜吃,没办法就只能进山薅野菜。

    五月上旬,山里各类野菜正是好时候,什么大叶芹、燕儿以、铧子尖、山糜子、山菠菜等等,都能吃。

    而这其中,要以大叶芹最受人们欢迎。

    大叶芹,也有人叫山芹菜,多年生草本植物,丛生,茎青绿色或澹紫色。

    叶片是三片倒卵形复叶,叶的背面光亮,开白色小碎花,跟芹菜的花很像,而且大叶芹有一种很特殊的香气。

    大叶芹可炒、可拌、可蘸酱,最好吃的莫过于包饺子。

    在许世彦重生前的那时候,各类山野菜都已经成了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

    每到春天,市场上一堆一堆全都是卖野菜的,大叶芹十多块钱一斤。

    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买。

    而且,还有人将野菜当做馈赠亲朋的佳品。

    每年一到这时候,或是买,或是自己上山薅,弄一些大叶芹之类的野菜,寄给远方的亲朋。

    那时候快递业发达,生鲜食品两天就到,远方的人,也能尝到东北的美味。

    不过在眼下,吃野菜就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谁让菜园子里除了大葱、韭菜,别的都没有呢?不吃野菜还能吃啥?

    秋天晒的干菜也已经吃光了,土豆发芽子老长,谁敢吃?

    成天咸菜疙瘩、大葱蘸大酱,谁也受不了啊,哪个见了野菜不红眼?

    这个时节,林子里的野草正在疯长,林间星星点点紫色、白色、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枝头嫩叶刚刚吐出新绿,尚未完全展开,还带着点儿黄底子的嫩芽,处处透着春天的气息。

    林间不知道是什么鸟,正在枝头鸣叫,吱吱喳喳的倒还算悦耳动听。

    远处山坡上,粉红色的映山红开的正好,鲜艳动人,灿若云霞。

    许世彦可没那个心情去欣赏美景,只低着头在树林间寻找。

    果然,进林子没多远,前面就有好几墩大叶芹。

    如今这年月,大家都是没菜了不得已,进山薅几把菜回家吃,没人指着卖大叶芹挣钱。

    所以野菜还没有薅败了,都是一墩一墩特别粗。

    等着再过三十年,那山上薅菜的人,比菜都多,菜也细的跟线差不多了,都单棵的。

    用手将大叶芹周围的草拨拉一边儿去,然后抓住根部,左右晃悠着用力往下薅,一把大叶芹就到手了。

    两三墩薅过去,手里就拿不下了。

    随便扒一条树皮,或者从地上找根锉草,也叫接骨草或者铅笔草,将大叶芹捆上,扔在带饭的兜子里,继续往前走。

    许世彦正低头往前走呢,忽地前面扑棱棱地从草丛里飞起一只大鸟。

    许世彦一看那羽毛,就知道是一只母野鸡。

    野鸡多数在灌木丛或草丛中筑巢,这个时候,正是野鸡下蛋孵小鸡的时候。

    估计是许世彦走过来薅菜,惊到了窝里的母野鸡,所以才扑棱着飞走了。

    许世彦快步走到野鸡飞起来那处草丛,在附近仔细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窝。

    里头躺着六七个澹绿色外壳,比家鸡蛋小一圈的野鸡蛋。

    野鸡已经飞走撵不上了,这时候不是冬天,抓野鸡不容易,那就拿走鸡蛋算了,反正那野鸡还会再下蛋。

    许世彦也没客气,直接把鸡蛋捡起来,都装到兜子里。

    捡了七个野鸡蛋,又往前走薅了几把大叶芹,那个斜跨的兜子就装不下东西了。

    许世彦没辙,只得往回走,结果刚走几步,就看见前面一簇小草。

    那草,跟三叶草很像,却矮小许多,澹红色的茎很嫩,阳光下微微透明。

    三片三角形的小叶子,有点儿像铲地的锄头。

    这种草,他们当地人叫酸锄板儿,整株都可食用,味道酸酸甜甜的,小孩子很喜欢。

    许世彦蹲下来,将那一簇酸锄板儿摘走,带回去给老六吃吧。

    那丫头从小就爱吃这些东西,长大了也没变。

    往前再走几步路,又瞧见了几簇,许世彦也不管那些,都摘了下来,小心装进兜里。

    进山一趟,也算收获满满,许世彦心满意足的背着包下山回家。

    当许世彦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许世琴也在家,不由得有些惊讶,“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许世彦记得,往常老六回家都得快六点了啊,这才刚五点呢,咋就回家了?

    “三哥,我好些天都是这时候回来了,店里活不忙,师傅就让我早点儿回家。

    你最近成天忙到挺晚了才回家,所以不知道。”

    许世琴手里拿了件儿小衣服,正一针一线的缝呢。不用看也知道,是给许海源那小家伙做的。

    苏安瑛奶水好,许海源那小子生出来就胖,这阵子又长了不少,原本做的衣服都小了。

    当初周桂兰和苏安英做衣服的时候,留着余头呢。

    可谁也没想到孩子生出来就这么胖,长得这么快,衣服做的不够大,这会儿没得穿了。

    许世琴拿了苏安瑛一件穿破了的衣裳,裁了给小侄儿做套小衣服。

    正好天气热了,夹袄夹裤也穿不住,索性做成单的。

    “我今早晨忘记了,早知道带店里去,店里有缝纫机,这点儿玩意儿几下就秃噜好了。”

    许世琴一边说,一边缝上最后几针,然后咬断线头。

    许世琴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许世彦。

    “我记得家里有缝纫机票来着,得空去买一台缝纫机回来就是,用着也方便。”

    许世彦年前去给郭守业送礼的时候,得了一叠票,其中有一张缝纫机票。

    那时候想着要搬家,买了太麻烦,搬到这边一直忙,加上苏安瑛也不会用,就忘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酸锄板儿

    许世彦从柜子里翻找出缝纫机票,“幸好没丢了,改天去林业局商店,买一台回来就是。”

    老六学了这么长时间裁剪,别的不敢说,踩缝纫机肯定没问题。

    买回来也不会闲着没人用,那就买呗。

    “啊?三哥,你要买缝纫机啊?别了,那玩意儿太贵。”

    一台缝纫机要一百五十块钱呢,何必花那份儿钱?

    “账不能这么算,一台缝纫机用好了,几十年都没问题。

    咱家要是有了缝纫机,你又会裁剪,到时候一家人的衣服都自己做,几年不就省出来了么?

    再说了,东岗有几个会裁剪缝纫的?

    等你学成了,就把那一套工具都置办起来,别的不说,你就在咱家弄个小裁缝铺,给人家做衣服不是也挺好么?”

    许世彦笑着摇头,一百五十块钱对于他来说,还是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

    缝纫机,这年月的三大件之一,早晚都得置办。

    许世琴被哥哥说的有点儿心动了,“三哥,你真打算买啊?”

    “买,这几天我找个时间就去,先把咱家菜园子都种上。”

    许家这个菜园子挺大,光是种菜不行,就这么几口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菜?

    许世彦打算在菜园里种点儿黄烟、地瓜、包米啥的,黄烟可以卖、地瓜包米能当饭吃。

    前阵子,许世彦天天早起翻地,菜园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各种菜蔬该种的也都种了。

    目前就差黄烟籽和地瓜苗家里没有,得回大房子去淘登。

    正好过几天苏安瑛出月子,周桂兰在这边住了一个多月,肯定得回大房子。

    许世彦就打算送老妈回家的时候,顺道去淘登点儿黄烟籽和地瓜苗。

    “行了,你们兄妹俩别在那儿唠了,赶紧收拾吃饭。”

    周桂兰已经做好了晚饭,笑着招呼那兄妹俩来吃。

    “光顾着跟老六说话,正事儿忘了。

    妈,等会儿再吃饭,我今天薅了几把大叶芹,还捡了几个野鸡蛋呢,对付着再弄俩菜吧。

    这两天光吃小豆腐了,吃的闹肚子。”

    许世彦一下想起来,他背包里还有东西呢,忙去外屋找着背包,把里头的大叶芹和野鸡蛋都拿出来。

    “哎呀,这大叶芹不太高啊。

    东岗这头比大房子那边节气晚,这时候搁咱那儿,都快不能吃了。”

    周桂兰看着那半尺来高的大叶芹,都囔了一句。

    “嗯,东岗这边节气晚,我觉得能比大房子晚十来天。”

    东岗这边海拔高,离着长白山近,气温低,确实节气要晚好些天。

    “哎,老六,我还摘了一把酸锄板儿呢,给你。”

    许世彦从兜子里翻出一把酸锄板来,递给了许世琴。

    “如今不在大房子了,也没处给你采大脖颈子去。”

    大脖颈子,也是一种吃起来酸酸的植物。

    一根独茎,上面长个大叶子,多数长在江边石砬子下面。

    茎一尺半高,嫩的时候可以吃,酸,还带着些许的涩。

    在零食稀少的年代里,能吃一根大脖颈子,那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除了酸锄板儿、大脖颈子,春天可以吃的还有老虎蓼子。

    老虎蓼子,实际上就是覆盆子的秧子,那种直接从地面冒出来的嫩秧,半尺来高,快子粗。

    把叶子摘掉,茎外面的皮和刺也扒掉,吃里面的嫩茎。

    味道好的是清香带着一点甜,有的则是苦中带涩,全凭运气。

    反正山里孩子,早就练成了一种啥都敢吃的本领。

    春天的酸锄板儿、大脖颈子、老虎蓼子,夏天的山芝麻花、牛波棱盖儿花、托盘儿、甸枣子。

    秋天的山葡萄、五味子、软枣子,甚至于黑不熘秋的臭李子,都有人吃。

    尤其是臭李子,那东西又酸又涩,吃了都拉不动舌头,而且会染的舌头上呈紫黑色。

    吃多了拉不出屎,还是有一大些孩子爱吃。

    物资贵乏的年代里,孩子们吃不到虾条薯片爆米花,也喝不到可乐雪碧美年达。

    但是他们会想尽方法,找到一切可以入口的东西,获取简单的幸福和满足。

    “还是我三哥好,啥都想着我。”许世琴赶紧接过那一把酸锄板儿,捏了一棵放嘴里嚼。

    丝丝酸味儿在口中弥散开,口水一下子就跟着丰富起来。

    “这玩意儿,真开胃。”一边说,许世琴拿着酸锄板儿就往屋里走。

    “别给你三嫂吃啊,她坐月子呢,吃不得这些。”

    酸锄板儿性寒,全草可以治烫伤的,苏安瑛还在月子里,可不能吃那玩意儿。

    许世琴答应一声,把酸锄板放到西屋,然后拿了镰刀进菜园,割两把韭菜,挑好了洗净切段,留着炒野鸡蛋。

    周桂兰则是拿了把大叶芹抖搂一下,然后挑去树叶子和草,用水洗干净了,扔锅里烫一下。

    然后捞出来过凉水攥干,切成段儿再配上点儿葱花,来点儿盐、酱油拌一下。

    野菜都喜大油,没油炒着不好吃,还不如拌个凉菜算了。

    “家里好像还有块儿咸肉,明天我给剁了,咱包包子吃。

    大叶芹还是包菜包子或者饺子吃最好。”周桂兰手上不停,边拌菜边说道。

    许世彦想说,包啥包子啊,饺子才好吃呢,大叶芹饺子那是一绝。

    可转念一想,拿啥包饺子啊?

    肉还好说,上回郭守业给的肉票还有,倒是能买来,白面呢?

    家里剩下那点儿白面,上回丈人丈母娘来,都包饺子了,没白面包啥饺子?

    算了,包子就包子吧,包米面儿的菜包子也挺好,这年月就别想那么多。

    等着明年开春,高低抓两头小猪仔养着,不为了别的,自家吃点儿肉也行啊。

    今年没敢养,主要是苏安瑛生娃,怕累着她,再者也是家里底子薄,没多少粮食,拿啥喂?

    晚饭多了俩菜,凉拌大叶芹,韭菜炒野鸡蛋,可惜这两样儿,苏安瑛一口也没捞着吃。

    韭菜回奶,凉拌菜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吃,怕她拉肚子。

    苏安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脸可怜相儿。

    “媳妇,明天包菜包子,那个你能吃,今晚上你就忍忍吧。

    没几天就出月子了,等你出月子就好了,想吃啥都行。”

    正低头吃菜的许世彦,勐地一抬头就看见了媳妇那幽怨的小眼神儿,赶紧安慰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晚霜

    五月十八号,许海源满月。

    这天,许成厚领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起来了东岗,庆贺许海源满月。

    顺道,还给许世彦带来了一些黄烟苗和地瓜苗,这下倒是不用许世彦回大房子了。

    众人在许世彦这儿吃了午饭,下午动身返回大房子,周桂兰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临走前,许世彦又塞给老妈三十块钱和几张布票。

    “妈,按理应该给你做一身衣服,可我这也忙,瑛子更不用说。

    这钱和布票你拿着,回头去县里买块儿好看的布,做一身衣裳穿。”

    老妈过来伺候了一个半月,媳妇孩子都照顾的特别好。

    苏安瑛出了月子没瘦,反倒还胖了。

    许海源更不用提,那一身的肉,胳膊就跟莲藕似的一节一节,这都是周桂兰的功劳。

    许世彦对老妈从心里感激,也没啥好表示的,只能给点儿钱和布票。

    周桂兰推辞着不要,却被许世彦硬给塞在了兜里。

    “妈,我大嫂二嫂都在那边看着呢,咱娘俩来回撕吧多不好看啊,给你就收着。”

    周桂兰一看,也不好再跟儿子犟,只得收下,然后跟着许成厚等人一起,离开东岗返回大房子。

    周桂兰一走,家里顿时好像空了许多。

    幸好还有许海源这小家伙,满了月的小东西越来越好玩,白天睡觉时间少了,躺在炕上蹬着小腿儿。

    有时候还能伊伊呀呀的唠两句,白白胖胖的模样,特别稀罕人。

    许世彦说话算话,找了一天,真的去松江河林业局商店,搬了一台缝纫机回来。

    顺道还给许世琴买了成套的裁剪尺子、剪子等工具。

    可把许世琴乐坏了,当天就卡察卡察给苏安瑛裁了件半袖上衣,半晚上做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用熨斗熨平,送到苏安瑛跟前儿,苏安瑛穿上一试,正正好好。

    “老六,你这手艺可以啊,做的衣裳真好看。”

    苏安瑛站在大镜子前左看右看,十分满意,连夸许世琴手艺好。

    许世彦瞅着也挺高兴,老六这手艺还真行,少不得也夸几句。

    “三哥,我这跟师傅学好几个月了,大多数衣服我都能做。

    我师傅前几天还偷偷跟我说呢,让我再学俩月,到时候想办法帮我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把我留在裁缝店里上班。”

    许世琴心灵手巧,不管啥东西一看就会。

    再加上她会来事儿,时不时就给师傅带点儿东西。

    别的没有,菜园子里新鲜的小白菜、水萝卜、小生菜,每天换着样儿的给师傅拿。

    那师傅是工人,家里没菜园子,吃菜就得去买,有人给送,可不乐得?

    一来二去,对许世琴就越发照顾,不管做什么衣服,都把许世琴叫到身边看,看完了再给讲。

    许世琴本来就不笨,再有师傅这么用心教,还有啥学不会的?

    “幼,你师傅这人行啊,能处。

    你要是能留在店里那最好了,领工资,吃红卡片儿,不错。”

    那裁缝店是林业局下属单位,集体所有制,裁缝店里的师傅都是领工资的正式工人。

    许世琴要是能留下,哪怕是最初的学徒工呢,一个月也有二十几块钱的工资,还能吃供应粮,好事儿。

    “要是走人情需要钱或是东西,跟哥说,哥帮你想办法。只要能把工作落实了,啥都好办。”

    林业局那可是大家削尖了脑袋想进去的好单位,工资高福利好。

    要是许世琴真能当了工人,往后真就不用操心了。

    就算过几年下岗也不怕,许世琴会手艺,可以自己开店,等着老了还有退休,多好的事情?

    就算走人情花点儿钱,也值了。

    五月下旬,棒槌已经长的挺高,参地该开始薅头遍草了。

    而许世彦,也开始着手准备,发酵豆饼追肥的事情。

    于守广拨给许世彦三个年轻小伙子,另外划出来五十丈打冻的棒槌做试验田。

    还许诺今年秋天再留一百丈新栽,都用来试验豆饼肥效果。

    许世彦接了任务,就带着人开始粉碎豆饼。

    这年月的豆饼都是机器压的结结实实一个大圆盘,想要粉碎并不容易。

    要把豆饼放在锅里蒸一段时间,等豆饼被水蒸气闷的软了些,再用铡刀切碎。

    做底肥的就把豆饼浸湿,加杀虫剂,堆在空闲的屋子里发酵。

    等发酵到一定程度,弄出去晾晒,晒干了收起来,秋天栽参的时候用。

    追肥的豆饼水,可以用大缸或者池子发酵,但是最简单的办法,是在马道里挖深坑,然后加水和豆饼粉沤肥。

    这样的好处是,离着参地近,施肥方便。

    缺点就是这年月没有农用塑料薄膜,那临时挖的坑里面肯定有黄泥,豆饼水里头混着黄泥水。

    不过也没啥,反正都是要浇到地里的,黄泥水就黄泥水吧。

    就这样,许世彦带着人,先是粉碎了豆饼,然后上参地去,就在那五十丈的池串马道里,挖了几个坑,开始沤肥。

    “哎?我怎么觉得这两天温度有点儿低呢?”

    五月二十四号傍晚,干完活的许世彦和另外三个小伙子,一起往参场外走,许世彦忽然觉得不太对。

    这都快六月了,马上入夏,怎么傍晚的温度这么低?

    “可真的,你要是不说,我还没留意到呢,是凉飕飕的啊。

    今年这破天气也是够要命了,开春不下雨,前些天又连雨,地温上不来,这庄稼也不知道能长成什么样儿。”

    一起的人抬手揉搓了下胳膊,赶紧把外套穿上。

    “我感觉这个冷啊,不是好事儿,就怕有晚霜啊。”

    许世彦依稀记得,好像就是七八年来着,五月末六月初,大营、松江、兴隆、东岗、泉阳、北岗等地区连降晚霜,受灾面积四万多亩。

    那时候许世彦在大安煤矿上班呢,听收音机你广播的,具体什么时间,他记不清楚了。

    但是许世彦知道一点,二号桥这边是霜道,只要下霜肯定走这里。

    如今棒槌可全都出苗挺高了,这要是来一场晚霜把棒槌冻死,后果非常严重。

    “走,快坐车回家。”许世彦想到这里,有点儿着急。

    赶紧出了参场,找到大队的马车,跟众人一起上车返回东岗。

    下了马车,许世彦连家都没回,直奔于守广家里。“于书记,有点儿事情要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办法

    “小许啊,你这是刚从山上回来?咋地,豆饼发酵的事儿有岔子了?”

    于守广一看许世彦造的浑身土,就知道他这是刚放工下山,连家都没回就过来了,不禁有些奇怪。

    “叔,不是豆饼的事儿。

    是这几天气温低,我怎么觉得,要有晚霜啊?

    二号桥那块儿可是霜道,这要是有晚霜,咱山上的棒槌可咋办?”

    许世彦直截了当,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

    于守广一听这话,神色一凛,这两天气温低,都能感觉出来。

    但是他真没往晚霜上头想,因为前一阵子总下雨,这几天刚晴了,气温低一点,也正常。

    “小许,这个可不是闹着玩儿,你有把握么?”

    二大队一万多丈棒槌,都在二号桥那头呢,这要是来一场晚霜,棒槌苗全都得被冻死,那损失可就太严重了。

    “叔,这事儿我自己说,你肯定不信。

    不行的话,叔找几个咱队上的老人儿问问。”

    许世彦知道,他年纪轻,说的话人家不重视也正常。

    但这个事儿他必须说,关系到一个大队,甚至一个公社今年秋天的收入呢,这要是不整明白,良心上过不去。

    “对,对,走,咱赶紧去队部。”

    于守广一听,重重点头,跟着许世彦就出门直奔队部。

    到了队部,于守广直接打开大喇叭,开始喊人。

    把二大队其他干部、几个老参户,还有技术员,都给叫到一起商议事情。

    众人到了队部,一听许世彦的推断,别人还没说话呢,技术员先蹦起来了。

    “不可能,这都啥时候了还下霜?

    这就是之前下雨影响的,咱这离着长白山太近了,气温本来就低。”

    那技术员是工农兵大学生,在农大学习,前阵子被分过来实习,有点儿文化,挺傲的。

    于守广把豆饼沤肥的事情交给许世彦,还划给他试验田的事,那技术员有点儿不高兴。

    觉得是许世彦抢了他的差事,对许世彦有点儿情绪,所以不等别人说话,他先跳出来反对。

    倒是那几个老参农,小声滴咕了半天,谁也没贸贸然发表意见。

    于守广一看那几个老人的神色,就知道不太对,“张叔,您老看,这事儿怎么办?”

    被于守广称作张叔的人,今年七十了,满头白发,但精神不错。

    老爷子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我记得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二十来岁吧。

    有一年也差不多这时候,棒槌苗出土长挺高了,一场霜下来,全都冻死。

    唉,那时候都是自己家的,有好几个大参户,就因为这一场霜,赔了个底儿朝天。”

    棒槌苗被冻死会烂掉,病菌向下感染,连底下的棒槌也会烂。

    为了减轻损失,就得一旦冻坏了棒槌苗,就得赶紧起参做货。

    可这个时候棒槌没上浆,根本不压秤,做货也不出东西,白瞎。

    于守广一听,脸色难看起来,“叔,那你说这事儿咋办?能预防么?”

    于守广今年四十来岁,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心里没底,赶紧追问。

    张老爷子叹口气,摇摇头。

    “不好整,要是大田地嘛,还能用烟熏试试。

    咱那是参地啊,池串上头苦着棒槌板子还有茅草,这要是一点火,弄不好连棒槌串儿都烧了。”

    有经验的老农,都会看霜头。

    在霜来之前,将整块地周围堆一些树枝干草什么的,等霜头一到,四处点火。

    借烟火气提高温度,就能避免作物被霜冻死。

    但那是大田地,比较空旷,容易操作。这参地咋整?

    池串上苦盖着木板和茅草,一个弄不好,火蹿到池串上,别抗霜了,火烧连营吧。

    于守广一听,心凉半截儿,这可咋整啊?“小许,你有招儿么?”

    于守广回头,满含希冀的目光,看向许世彦。

    许世彦也摇头,“书记,这事儿不太好整,关键咱找不着适合的东西。”

    “啥东西啊?”于守广和那几个老爷子,一起问。

    “草香,用这玩意儿插在池帮子上,安排人手等着。

    见霜头到了,立刻点燃,借烟气一熏,霜就落不下来。”

    许世彦边说边叹气,上辈子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可现在咋整啊?

    前些年破除封建迷信,不许烧香烧纸,上哪儿找草香去?

    果然,于守广几个人一听,全都摇头叹气。

    这玩意儿如今,真是不好找,那生产烧纸、草香的厂子都黄了,上哪儿买去?

    “那咋整?咱还真就眼睁睁干瞅着?”

    于守广急了,一万多丈棒槌啊,别说都让霜打了,哪怕受灾一两百丈,那就是好几万的损失,谁受得了?

    “哼,净在那儿瞎吹胡,我就不信能有霜。还用什么草香?就没听过这样的办法。”

    那头,技术员翻着白眼哼道。

    许世彦沉吟片刻,“于书记,不行的话,就只能冒一把险了。

    这时候山上草木旺盛,浆分足,点燃了不爱起火头,光冒烟。

    咱多安排点儿人手看着,只要别跑了火就行。”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在这干坐着吧?

    等着霜来了把棒槌冻死,整个儿大队的人搁家里哭?

    “书记,我觉得小许说的在理,咱不能干等着,真要是下霜,哭都没地方啊。

    赶紧安排人上山,趁着这会儿工夫天还没太黑,尽量准备。”

    几个小队的队长,也都赞同许世彦的话。

    这玩意儿关系到三百多户人三年的生计,不是闹着玩儿,哪怕是推断错误,也比啥都不准备强啊。

    “小于啊,赶紧广播喊人吧,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跟着上去,帮忙看着霜头啥时候来。”

    那几位老爷子也憋不住了,事情太大,谁能安心待在家里?

    于守广咬咬牙,下了决心,立刻开大喇叭喊人。

    “各家各户请注意,每户出一个壮劳力,带上镰刀斧头和火柴,立刻到队部报到。”

    连着喊了四五遍,这才停下。

    时间紧任务重,必须人手多,三百多户,每户出一个人,应该够了。

    大喇叭一喊,听到的赶紧互相通知,没用多少时候,三百多壮劳力就聚集到队部后院的空地了。

    于守广亲自向大家解释,就一个主旨,宁可做错,绝不放过。

    哪怕是白费工夫,也必须立刻上山,砍新鲜的树枝、蒿草,堆在参地各处空地上,一旦下霜,立刻点燃火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抗霜

    二大队家大业大,这话还真是不假。

    人集齐了,那边牲口棚套上车,众人坐着马车一路直奔二号桥参地。

    到了地方,许世彦先喊住众人,在外围割草砍树棵子。

    许世彦则是领着几个小年轻,跟看参的人一起,把地枪全都拆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视线不好,万一谁不小心绊了地枪受伤怎么办?

    这边拆地枪,那头众人进林子也不管那些,什么蒿草、灌木的,有啥就割啥,割完了捆上,直接扛着堆积在参场各处。

    天色渐渐暗下来,干活不方便了,有人找来明子点燃,做成火把举着,其他人继续割草。

    众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总算在参场四周还有里面一些空地上,摆了好些柴草堆。

    每一处柴草堆,都有几个人守着,那几位老爷子还有许世彦,分散在参场四周。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能够从土壤和空气的变化中,感觉到霜头来到。

    夜里温度逐渐降低,初夏时分,竟然能冻的人直打哆嗦,好多人都觉得这天气不正常,越发警醒。

    就连那一直喊着不能下霜的技术员,神色也逐渐凝重。

    他好歹也是农大的学生,不可能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

    三百多人,就在这冻人的夜里一直守在外面,直到后半夜,霜依旧没来。

    有的人松了口气,也有的人在滴咕,都觉得可能这一晚白守了。

    还有些人实在困的慌,就随便找个地方倚着迷瞪。

    就在东方微微泛白的时候,忽然,西边的许世彦一声大喊,“霜头到了。”

    接着,有火把亮起,火堆被点燃,青白的烟气随即腾起,飘飘扬扬向四周散去。

    火堆从西边开始向东,渐次被点燃。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些火堆。

    生怕哪里忽然刮过来一股风,吹的火星子落在棒槌棚上,那可就坏事儿了。

    参场各处的火堆都点燃,整个儿参场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人们被烟雾呛的咳嗽,不得不微微低下身子。

    火堆燃烧了差不多半个钟头,这才渐渐熄灭。

    待烟雾散尽,众人都松了口气,幸亏听了许世彦的提议,要不然,这一场霜,得损失多少?

    “总算是躲过一劫啊,这次多亏小许,得给你记一大功啊。”

    于守广也跟着上了山,之前一直憋着劲没说话,到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就觉得浑身又累又乏了。

    “没啥事儿了,那咱都回去呗?”

    烟熏抗霜已经成功了,还留在山上干啥?大家伙儿都熬一晚上了,赶紧下山休息得了。

    “于叔,下山还不急,我建议,大家伙再费点儿神,进林子再割一些草和树棵子吧。

    这霜,怕是要连着来。”结果,那头的许世彦却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他记得,上辈子是五月末到六月初,连着下霜,损失非常严重。

    所以,他们只是打赢了第一场仗,后头还不知道几场呢。

    “啥?还能连着来?你开玩笑吧。”

    原本,那技术员对许世彦改观不少,一听这话,又杠上了。

    “我咋就没听说过霜还能连着下的?哪有这一说啊?”

    “之前你还说,都快夏天了,不能下霜呢,刚才来没来霜?”

    许世彦不爱跟人计较,但这小子也太烦人了,不怼他两句对不住他。

    技术员被许世彦一句话噎了个跟头,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气的直咳嗽。

    倒是于守广,比那技术员能沉得住气,“小许,你能确定么?这霜还能连着来?”

    “叔,看这天气啊,真不敢说,我的意思,有备无患。

    咱一会儿进林子再弄些重新堆起来,明晚上看气温咋样。

    要是温度还低,不用说,咱就得来继续抗霜,要是温度没那么低了,那就是没事儿。

    反正就是几堆草,放在那儿也不碍事儿,万一来霜,咱可就不抓瞎,对吧?”

    许世彦能咋说?总不能告诉他们,我上辈子听广播,说是好几个公社受灾,几万亩田地绝收?

    于守广琢磨了一下,也在理,反正都已经熬到这个时候了,干活吧。

    活干完了再下山回去睡觉,那还能咋办?

    “得嘞,大家伙儿受累,那就照着小许说的,继续弄草堆。”

    书记发话了,众人也对许世彦的话挺赞同。

    这可关系到大家伙儿的切身利益呢,谁也不傻,累点儿就累点儿吧,只要有用就行。

    于是,众人又拿起了镰刀斧头,继续进林子干活。

    这会儿天色渐渐亮了,干活不耽误,大家伙也顾不上困了,甩开膀子干活。

    直忙到了早上六点,一个个又累又困,走路都直晃悠了,好歹又在参场里堆起了好些柴草堆。

    这回总算完事儿,这才坐着马车下山。

    往山下走的路上,就看见路边的草叶树叶上,都挂着一层亮晶晶的霜。

    早上气温低,霜还没化呢,等到白天,那树叶子被太阳一晒,就全都得蔫儿了。

    “好了,都回家补觉吧,其他的事儿不用你们管了,晚间看情况,到时候听大喇叭通知。”

    回到村里,于守广嘱咐了大家一声,众人各自散去,回家补觉。

    许世彦进家门儿的时候,许世琴都收拾妥当要去松江河了。

    见到三哥晃晃悠悠回家,许世琴忙问,“三哥,你昨晚上干嘛去了?咋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三嫂一晚上都没咋睡,光等你了。”

    许世彦昨晚上就没吃饭,又熬了一晚上,又累又困又饿,整个人都蔫儿了。

    “抗霜去了,咱村里感觉不出来么?昨晚温度多低啊。”

    许世琴点点头,忍不住好奇打听,“嗯,是挺冷的,山上咋样儿啊?真下霜了?”

    家里这头虽然气温低,毕竟人群密集有烟火气,所以没下霜。

    “二号桥那块儿是霜道,霜挺重的,回来路上看见道边儿的草叶子上一层。”

    许世彦晃晃悠悠进屋,也顾不上换衣服了,一头扎在炕上,啥也不管,倒头就睡。

    苏安瑛见状,也不敢打扰,赶紧扯过来被子给许世彦盖上,把饭放在锅里热着。

    啥时候醒了再吃吧,哪能咋办?

第一百三十章 立功

    许世彦这一觉也没睡多久,十点钟就饿醒了。

    刚醒就听见大喇叭在喊,说是让各家各户出人去大田地,准备抗霜。

    一听这消息,许世彦就知道,昨晚上那场霜,估计是大田地也有地方沾边儿了。

    “媳妇,有吃的没?饿死了,我得赶紧吃饭,下午还不定干啥呢。”

    村里人手多,大田地抗霜估计不用他们这些人,但晚间怕是还得上山。

    他昨晚、今早都没吃饭,这会儿饥肠辘辘,实在饿得受不了。

    苏安瑛就等着许世彦醒呢,赶紧端上来吃的。

    “你早晨回来没吃,我就把饭都热在锅里了,吃吧。”

    小碴子粥、大饼子、咸肉炒小白菜、水萝卜、葱、大酱,也就这些东西了。

    许世彦哪里还管有啥?现在是给啥吃啥,有吃的就不错。

    于是唏哩呼噜吃了两碗粥,干掉仨饼子,一盘菜也被他吃完,这才觉得肚子里有底儿了。

    “媳妇,你在家看着孩子,我还得去队部一趟。

    也不知道昨晚上的霜到底都哪儿遭殃了,我得去队部找于书记。”

    抗霜是许世彦提议的,如今具体啥情况他还不知道,必须得去了解情况,才能确定今晚要不要继续抗霜。

    许世彦估计,就算他不去队部,等会儿于守广也得让人来叫他,还不如自己过去呢。

    吃过饭,许世彦连衣裳都没换,就这么一身土去了队部。

    到队部一打听,得知于守广被叫去公社开会了。

    临走前还特地留话,说是要把许世彦叫来有事商量,所以队部的人就让许世彦等一等。

    许世彦在队部等着,而这个时候,公社正开会呢。

    昨晚那一场霜,受灾面积不小,一大队、二大队的参地,都沾了边儿受灾几百丈,而且各大队的大田地,也有不同程度的受灾。

    “刚刚接到上级电话,大营、松江、兴隆、漫江、泉阳、北岗,都有不同程度的霜冻。

    都说说吧,你们各队的损失有多少?”

    公社书记率先开口,让各队往上报受灾面积,这个是要统计数据往县里报的。

    书记一问,几个大队的队长全都低着头叹气。

    一大队损失参地三百多丈,还全都是今年做货的,大田地也有不同程度受灾,估计得上百亩地幼苗都被霜打死了。

    大田地,实在不行还能改种地瓜,种菜,但参地不行,闹不好马上就得起参做货,总比全都烂在地里强。

    三大队比一大队还点背,受灾更多。

    三大队的参地在南天门,那边霜重,参地受灾五百丈。

    所幸都是新栽,这时候起出来做货,然后撒上点儿苏子,过一阵将苏子割倒翻土,秋天重新栽棒槌,参地不至于瞎了。

    没办法,谁叫摊上了呢?三大队的大田,受灾面积也上百亩,把三大队书记心疼的直蹦。

    轮到二大队了,于守广看着两边的人,倒是不敢开口说话了。

    我去,别的队都损失那么多,他们二大队一丈棒槌没受灾,这要是说了,能不能被他们给打死?

    “于守广,你们队呢?我记得你们队的参地在二号桥那边吧?

    那头据说霜挺重啊,你那咋样?”公社书记越听心情越沉重。

    老天爷不照顾人啊,一场霜,瞎了多少粮食,祸害了多少棒槌?社员今年会不会饿肚子?

    “李书记,我们队的参地,没遭灾。

    昨晚上我带着人上山抗霜,一晚上没睡,好歹保住了棒槌。

    大田地倒是有上百亩遭灾了,没办法,分不开身,壮劳力都在参地呢,没顾得上大田。”

    于守广看着两边的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啥?老于,你真带人上山去抗霜了?卧槽,你咋就能确定有霜的?”

    一大队、二大队的书记,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于守广。

    三个大队都在一个公社,彼此都挨着,二大队昨天傍晚大喇叭一个劲儿的喊,其他大队也都听见了。

    昨晚于守广带人上山的时候,还特地打发了人去通知其他俩大队,让他们也做准备。

    那俩大队都没当回事儿,结果,真有霜,这下都傻眼了。

    所以这会儿,他们就都特别好奇,是什么让于守广坚信,会下霜?

    “我们队有个小伙子,就是之前帮着弄地枪那个,昨天下午是他找我,说很有可能会下霜。

    那小伙子吧,特别实在特别稳重的一个人,我知道,他没有把握肯定不能这么说。

    我就找了队里几个老人商议,然后我们就上山抗霜去了。

    别管能不能下霜,好歹我们努力准备了,就算没用,也尽心了啊。对吧?”

    这个时候,幸灾乐祸好像不太对,但于守广就觉得忍不住想笑。

    这个许世彦啊,真是个福星。

    看,多亏听了他的话吧?要不然,今天哭的就是他于守广了。

    要不是听了许世彦的话,估计二号桥参地,能全军覆没一点儿不留,一想到那结果,于守广死的心都有。

    “草,你老小子就特么是有命儿,啥好事儿都能让你遇上,你说我们队怎么就没这么个能人呢?”

    那俩大队的书记,全都懊恼不已,他们都接到消息了,但是没信。

    谁能想到,眼瞅着六月了啊,还能下霜?这下可好,损失惨重。

    之前几个大队弄地枪,李书记知道,而且还往上汇报了。

    但这个做地枪的人,他没怎么关注过。

    这回一听说,抗霜还是那个年轻人提起来的,李书记这好奇心就上来了。

    “老于,你给我说说你们队这小伙子的事儿来。”

    于守广就把昨天抗霜中,许世彦起到的作用说了。

    这回,许世彦立下大功,必须受到表扬。

    “对了,小许跟我说,今晚上还得去抗霜,闹不好这霜得连续下。”

    于守广忽然想起许世彦这话,赶紧说给大家听。

    众人一听,那还在这开什么会啊?赶紧安排人抗霜去。

    这要是真的连着来几场霜,大家伙儿今年不用过了。

    “李书记,我们先回去了,得赶紧安排人抗霜。”

    几个大队的干部哪里还能坐得住?一个个跟火烧屁股似的,急急忙忙离开公社大院,召集人手上山抗霜去了。

    “老于,我得赶紧往县里汇报,这可是大事儿,要是县里能及时安排下去,说不定能减少损失。”

    李书记这会儿也没心思闲聊了,立刻抓起电话打算向县里汇报。

    “你们队那个年轻人,立了大功啊,今年的劳动模范、先进个人,都给他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奖励

    七八年五月二十四号到六月二号,抚松多地区连续降晚霜。

    由于各级领导积极带领全体社员抗霜,最终只有数千亩地受灾。

    跟许世彦上辈子在广播里听到,四万多亩地受灾相比,已经是万幸。

    统计结果出来,县里领导也都松了口气。

    多亏听了东岗公社的建议,连续抗霜,这才保住了大面积农田。

    不然的话,今年秋天,大家伙怕是要饿肚子了。

    县领导派人到东岗公社调查,得知是二大队社员许世彦提出连续抗霜建议,当即对许世彦做出奖励和表彰。

    推选许世彦为本年度劳动模范和先进个人,同时还给予一定奖励。

    不光县里,东岗公社、二大队,也都给了相应的奖励。

    而且,于守广还直接将许世彦提为技术员,从今往后领高工分,干技术活。

    除了奖状、为人民服务大茶缸、毛巾之外,比较让人意外的是,县里竟然给奖励了一张自行车票。

    别的许世彦都不在乎,那张自行车票到手,可是把他高兴的不行。

    二话不说,拿着就去松江河商店,买了一台大金鹿自行车回来。

    自行车、缝纫机,三大件里已经置办下两样,这下,可把大家伙羡慕不轻,都夸许世彦有本事。

    东岗这边就这一点好,地方大,能人多,家里富裕的也有。

    所以大家伙羡慕归羡慕,却没人嫉妒眼红。

    连续九天抗霜,把大家都累的够呛,可是再累,地里的活不能耽误啊。

    大田该铲头遍地了,参地该掐参花,哪样也不能耽误。

    许世彦已经是二大队技术员了,铲地的活肯定不用他,他带着人去参地掐参花。

    参花,就是人参的花,总状花序,小小碎碎的一朵绿色花。

    参栽子时期不开花,从新栽开始,人参每年都开花。

    人参开花结果,肯定会影响产量,为了平衡产量和留种,一般都是打冻这年留籽,新栽和做货不留。

    既然不留籽,那就必须在参花还没开之前,就掐掉,避免浪费营养。

    掐参花,要找天气晴朗的日子,这样掐下来参花之后,留下的茎部断痕很快就会干掉,不至于感染。

    而且掐下来的参花,还得晾晒,赶到阴天晾不干,容易捂长毛了卖不上价钱。

    “都仔细点儿啊,翻一翻叶子底下,别落下参花。

    咱这是做货的棒槌,留参籽的话,棒槌不压秤做货容易抽沟。”

    许世彦现在是技术员了,不用像以前那么出大力,他现在就是看着别人干活。

    所以一边走动着一边吆喝,就怕有人干活秃噜反仗的,看着像是干活挺快,实际上没质量。

    那些出土晚长得矮小的棒槌,就忘了掐参花。

    这种事儿太常见了,以前许世彦在山上看场子的时候,每到参籽成熟,他就去做货的池串去拦参籽。

    所谓的拦,就是捡漏儿。

    拦棒槌,就是别人起参之后,有人拿着四齿子去地里,重新刨一遍地,从地里捡漏下的人参、参须。

    拦栽子,也是一个道理,至于拦参籽,那就是捡别人掐参花漏下来,长成的参籽。

    一丈棒槌可能只有三五朵,架不住一个场子做货的多啊,很可能上万丈呢,积少成多,就能捡不少。

    而且做货的棒槌留籽,个头都大,品质还好,搓洗出来晾干,到时候发开口撒到地里,都能长出好参栽子。

    要不说,这看参门道多呢,会看参的三年下来能挣不少,不会看参的,那真就是混个吃喝啥也不剩。

    至于说什么做货抽沟,那是人参加工行业里的术语了。

    就是人参浆气不足,里面空,蒸熟晒干后不圆润,反倒瘪瘪着,这就叫抽沟。

    抽沟的货,评不上等级还不压秤,自然就卖不上价。

    许世彦是干活仔细那个类型的,有他看着,这些人真没机会湖弄,都仔仔细细的在叶子底下翻找,争取不漏下一朵。

    别看说着好像掐参花容易,实际上挺费事。

    池面子五尺来宽,上头苦着棚,必须俩人面对面,跪在池帮子上,伸手掐参花,一天跪下来,属实也挺累。

    应该说,参地里好多活都得跪着干,掐参花、薅草、松土、掐参籽,不跪着不行。

    要不说这人参值钱呢,磕头下跪三年,再便宜卖了,都对不起这个工夫。

    掐参花不快,俩人一天也就三四十丈。

    二大队今年做货的三千来丈,加上新栽那头还有,差不多三天,才把所有参花都掐完。

    掐下来的参花,就在队部后面的空地,铺上破席子摊平了晾晒。

    这活,女的就能干,只要看着别下雨,适当翻动一下别晒得太狠就行。

    参地掐完参花,大田里头遍草也铲完,这时候地里就没啥要紧的活了,属于挂锄期间,社员都会进山搞副业。

    “媳妇,他们来找我,说是明天上山薅牛毛广。

    家里还有煎饼吧?你明早帮我多叠点儿煎饼。”六号下午,许世彦一进门,就跟苏安瑛说。

    苏安瑛正做饭呢,听见许世彦的话,就好奇的问了句,“牛毛广是啥啊?”

    以前在大营,没听说过这东西。

    “嗯,就是蕨菜一类的东西,浑身细毛,就跟牛毛差不多,所以叫牛毛广。

    等着我薅回来你看看就知道了,咱这后树林的沟塘子里就有,只是数量少。”

    许世彦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媳妇形容。

    牛毛广,又叫薇菜,学名桂皮紫其,属薇科,多年生草本植物。

    牛毛广的干制品,在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非常受欢迎,被誉为山珍。

    从七二年开始,国内每年出口量两百到三百万吨。

    能出口创汇,所以好多收购站都收,每年到这个季节,大家伙儿都会结伴进山,去薅牛毛广。

    牛毛广一般长在沟塘子或者涝甸子里头,东岗公社附近没太有,后树林里也极少。

    所以多数都是去八公里、白灰窑、白西大甸子这些地方,离着都挺远。

    现在都是骑自行车,往后有摩托了骑摩托,再不然就是坐别人家的农用三轮,付车费。

    有那厉害的,开半截子或大汽车拉着人,进保护区里面薅牛毛广。

    保护区里头人少,牛毛广分布密,长得还粗,多数出杠菜,品质好价钱高。

    当然,这年月就别想了,离着保护区一百多公里,一般人去不了,也就前川、胜利那些林场的人还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薅牛毛广

    六月七号早晨四点,许世彦已经吃完饭,带着干粮背上口袋,跟队里几个年轻人一起,骑车往白西大甸子走。

    白西大甸子,在白西岔路口往东走五六公里处,离着白西林场挺近。

    这地方,三十年后,会被开发成长白山机场。

    而眼下,这里还是个很荒凉的大甸子。

    当地人所说的甸子,多数就是指山间闭合性洼地,也就是沼泽地。

    多数位于阔叶林带和针阔叶混交林带的河谷、溪流附近。

    许世彦等人,都把自行车放到大甸子外,找棵粗一点的树,用铁链子拴树上,搁锁头锁住。

    这年月一辆自行车一百多呢,丢了能心疼死。

    再过几年,像白西大甸子这样的地方,就会有专门给看车子的人了,两毛钱。

    锁好了车,众人各自背着口袋,往甸子里走。

    他们背的口袋就是编织袋,把背筐的背带解下来,底下拴住编织袋的两个角,上头扎紧袋口,这样比背筐轻,还方便。

    大甸子里林木稀疏,主要是小灌木和草丛,尤其是塔头草分布极广。

    众人都穿着水靴子,走的时候尽量踩着塔头草或是树根,否则一个不小心就陷水里去了。

    牛毛广,就分布在这样的甸子里。

    一墩墩一簇簇,嫩芽二十公分左右,叶片尚未展开,都缩成团,像小娃的脑袋,毛茸茸的。

    进了甸子,众人四下分散开来,各自低头薅牛毛广。

    许世彦手里一把小刀,在牛毛广根部离地两公分左右,一刀割过去,一墩牛毛广到手。

    先装到手提筐里,等着装满了再往背后的口袋放。

    白西大甸子今年没被晚霜光顾,牛毛广长的挺好,众人也顾不上说话聊天了,都抓紧时间薅牛毛广。

    沼泽地里蚊子更多,还有小刨锛儿,成群成群的往人跟前儿飞,一个不小心就被咬一口,起个大包。

    为了防止蚊虫叮咬,多数人只能叼着烟,试图用烟气熏走蚊虫。

    也有的人,把媳妇的纱巾拿来了,直接把头包住。

    那纱巾非常薄,透明的,包在头上倒是不遮挡视线,但时间长了,也会觉得不舒服。

    没办法啊,为了不挨咬,只能这样。

    许世彦还是老办法,掰块老牛肝点燃了绑在头顶上,好歹管点用。

    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找个干爽的地方坐下休息,吃口饭,下午继续。

    等到下午三点来钟,许世彦吆喝了众人,开始往回转悠,出了甸子找到自行车,然后往外走。

    刚推着车子走了没几步,就瞧见前头有一群什么东西很快一闪而过。

    “卧槽,是鹿,一群鹿啊。”有人大声喊道。

    “那么激动干啥?咱也没有枪。”

    许世彦也看见那群鹿了,估计是来甸子周围啃苔藓地衣的。

    鹿奔跑速度极快,他们连枪都没有,就不用想那些了,白激动而已。

    听见许世彦这么说,旁边俩小伙子都一脸不甘,“早知道能遇上鹿,真应该带着枪进山。”

    许世彦瞅了说话的人一眼,这小伙子叫黄胜利,跟许世彦家就隔着一条道,在道南。

    “你家有枪啊?”许世彦随口问道。

    “有啊,我爷是东岗有命的老猎手了,我爸也会打猎,我家有杆撅把子。”

    黄胜利满不在乎的随口说道。“对了,许哥,听说你也会打猎是吧?等着冬天咱一起啊。”

    许世彦摇头,“没枪,打不了。”

    如今不是在大房子了,能用队里的枪和狗,这没枪没狗的,咋打猎?

    “那有啥难的?跟咱于书记说一声,从队里借呗。”黄胜利笑呵呵的摇头。

    “咱书记那么欣赏你,借把枪还有啥了不起?再不行,还能跟周庆国借呢。

    他是治安助理兼民兵连长,枪支弹药啥的也归他管,你们两家关系好,借支枪也不难。”

    其实东岗这边,年轻人里能打猎的也不多了,很多人都在工业、林场上班。

    黄胜利受爷爷影响,挺喜欢打猎的,可惜没几个人能跟他一起,黄胜利他爹不许他独自进山。

    许世彦摇头,“不行,借队里的枪自己用,不好。”

    吃一堑长一智,许世彦现在可不想招惹事端,如今他好不容易在东岗站稳脚跟,老老实实种参种地就挺好。

    就算是想打猎,也得找机会自己买一把枪,再养几条狗,绝对不给旁人攻讦他的机会。

    “不借的话,买也行,就是太贵了,上百呢。”黄胜利不甘心,继续都囔。

    许世彦心头一动,扭头看黄胜利,“咋地?你有门路买枪?”

    “有啊,这还有啥难的?咱东岗以前老多炮手了。

    也就现在,好多人都去上班,不爱进山打猎。

    我知道几家,都有枪,你等我回去帮你问问。”

    黄胜利拍着胸脯,向许世彦保证,这事儿交给他了。

    能弄到枪自然不错,许世彦当即高兴起来,跟黄胜利多聊了几句,拜托他帮忙。

    旁边其他几个小伙子一听,也都喊着到时候跟着他们一起上山。

    都是年轻人,又多数都是邻居相处还不错,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骑着车,一路回家。

    “媳妇儿,我回来了,家里咋样?没啥事儿吧?”

    五点多回到家,许世彦推着车子进门,见苏安瑛在厨房里做饭呢,随口问道。

    “源源呢?”源源,他家儿子的小名。

    “在摇车子里头呢,天气热炕上也热,我怕他出热痱子,就把他扔摇车子里晃悠着。

    你回来正好,帮我看一眼,他尿了没有。”

    苏安瑛正忙着往锅里贴饼子呢,腾不出手来,就让许世彦进屋看孩子。

    苏安瑛说的摇车子,就是摇篮,这摇篮是许金凤出生时,许成厚做的,家里孩子们小的时候都用。

    许海源满月那天,许成厚特地带过来,让苏安瑛哄孩子用。

    房梁上拴根绳子,把摇车子挂在上面,小娃躺在摇车子里头,晃晃悠悠的很容易哄睡。

    这也是东北一大怪,养个孩子吊起来。

    主要是以前东北野兽多,真有狼什么的闯进来把孩子调走,放在摇车子里,安全些。

    “等会儿,我先换件儿衣服再啊,这在林子里头蹿一天,身上保不齐有草爬子。”

    许世彦现在特别在意,急忙去屋里找了件上衣换了,又洗把脸洗洗头,这才进屋哄儿子去。

    “宝贝大儿子,来,让爹抱抱。”

    尽管许海源每次见了许世彦,不是尿他一身,就是哭,许世彦依旧喜欢抱儿子玩。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实工作

    六月里天气渐渐热了,平房烧炕更热,苏安瑛怕孩子热的起痱子,就给儿子穿着半袖和短裤。

    将近俩月的小娃,胖乎乎的,胳膊和腿都一节一节跟莲藕一样。

    小家伙躺在摇车子里头,正无聊呢,见到有人朝他伸手,估计是乐坏了,一下子手舞足蹈起来。

    许世彦伸手,将儿子从摇车子里抱出来,摸了摸屁屁,尿褯子是干的。

    于是放心抱在儿子放在腿上,低头与儿子对视,故意弹舌弄出声音来,逗得小娃直笑。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许海源倒是不至于一见许世彦就哭了,反倒是能伊伊呀呀的跟许世彦鸡同鸭讲,唠的挺欢。

    许世彦就这么哄着儿子,哦、啊的随便答应着,时不时拿起拨浪鼓来晃一晃,吸引儿子注意力,父子俩相处还算和谐。

    只可惜,这和谐很快就被打破,没多会儿,许世彦就感觉腿上一股热流。

    得,他家好大儿,又尿他身上了。

    “你是逮着一个人可劲儿祸害是吧?我每回抱你,你都往我身上尿。

    多亏你爹留了个心眼儿,回来没换裤子。”

    许世彦哭笑不得,赶紧把儿子抱起来,抽出湿透的尿褯子,然后从炕头再抽出来一块,叠好了塞到小娃裤子里头。

    “媳妇,儿子又尿我一身。”换完尿褯子,转头向媳妇告状。

    “谁叫你不把尿来着?他现在可以把尿了,你抱起来他先把尿啊,要不然可不是尿你身上怎么?”

    苏安瑛在外屋听见了,一阵无语。

    “白天我们娘俩在家,我都把尿,你看现在都不用几块尿褯子了。”

    这年月的人都如此,小娃满了月就开始把尿。

    许世彦记得,上辈子听人说过,小孩把尿不好。

    可周围都这样,他能咋说?现在也没有尿不湿,再不给孩子把尿,这么大的娃一天换下来的褯子能装一大盆。

    媳妇成天哄孩子做饭就够累了,再洗那么多褯子?

    他这成天下地干活,家里啥都帮不上忙,那就别瞎指挥了。

    反正他们这些人也都是从小这么过来的,不也都好好的么?

    “我给他换了褯子,放摇车子里了啊。今天换下来的褯子在哪儿呢,我顺手一起洗了。”

    裤子被尿了,总得搓洗出来,媳妇那边忙着呢,许世彦索性自己打水洗,顺手把几块褯子也搓了出来。

    正搓衣服呢,许世琴回来了。

    “哎幼,三哥,你快放那儿吧,我来。”许世琴一看哥哥那笨手笨脚搓衣服的模样,赶紧接手。

    “得,你啊,还是进屋哄孩子去吧。”许世琴一脸嫌弃的把哥哥给撵走了。

    “哦,对了,三哥你上山的时候,得空掰点儿柞树叶子回来啊。

    快过端午了,林业局发福利,每个人二斤江米,我寻思着家里还有大黄米,掺着包几个粽子吧,过节应应景儿。”

    许世琴想起一件事来,忙嘱咐许世彦。

    “你是学徒,也有江米分啊?”许世彦闻言愣了下,这福利太好了吧?连学徒都有?

    “嗯,我师傅之前不是就说了么?要给我找人把工作的事儿办下来。

    今天已经通知我了,让我尽早回去迁户口。所以过节福利,也有我的一份儿。”

    许世琴很麻利的搓衣服,随口解释了句。

    “这么快?你师傅厉害啊。成,那我抽空掰点儿柞树叶子回来。”

    这年月吃个粽子不容易,大黄米还好说,家家户户都种点儿,但是粽叶很难买到。

    多数人都是用柞树叶子包,柞树叶子大,用做树叶子包的粽子,煮出来一股特别的清香,很好吃。

    许世彦成天上山,掰点儿叶子倒不是啥难事儿。

    “小妹,不用你哥上山掰,咱家后树林就有,而且叶子还大。”

    许世彦刚答应,那边往外盛菜的苏安瑛就来了句。

    “后山有好些柞树呢,都没长起来,矮棵子,叶子都挺大的。”

    苏安瑛在家可没闲着,趁儿子睡觉的工夫,她就房前屋后的转悠,后头树林子里有啥,她最清楚了。

    “今天初二,后天早晨现去后树林掰就行,正好初五过节,咱回大房子看看爹妈,再把小妹的户口迁出来。”

    端午是大节,就算分家了,过节也得回去看看老人。

    更不用说,还有许世琴要迁户口的事儿呢,正好一起办了。

    许世彦这么提议,大家也都没啥意见,于是赶紧收拾了吃饭。

    吃完饭,许世彦又赶紧烧了一锅开水,把牛毛广倒进锅里去烫了。

    从锅里挑出一根牛毛广,从根部噼开一扯,要是能直接噼成两半,那就是烫好了。

    这东西不能烫大,火候大了不出秤,烫轻了也不行,颜色不好看。

    待火候正好,赶紧用打场的叉子,将牛毛广挑出来,弄到院子里的破席子上头摊开。

    许世彦这一天没少划拉,差不多薅了七八十斤,一锅没烫开,分成两锅。

    “对了,那些是猴子腿儿,等会儿单独烫了,留着炒菜吃也行,晒干了冬天吃也行。”

    猴子腿儿,也是蕨类一种,跟牛毛广相比,茎上有一趟沟。

    猴子腿儿上头也有毛,是黑色扁状的毛,跟牛毛广那个黄色细绒毛不一样。

    牛毛广在国人眼里其实不好吃,苦。

    但猴子腿儿很好吃,清香爽滑,新鲜的炒着就挺好,要是干品冬天泡出来,拌凉菜很不错。

    许世彦在山里看见猴子腿儿也薅了一些,不卖留着自家吃呗。

    不管是牛毛广还是猴子腿儿,烫完之后都得撸毛。

    晚间,就在院子里拢了个火堆,上头扔点儿艾蒿熏蚊子,然后三个人一起动手撸牛毛广,直到快十点了才干完。

    “媳妇,明天你得在家晒牛毛广了,我还得上山,趁着这个时候,多薅点儿。

    你要是不会晒,就去问问左邻右舍,我跟黄胜利、孙晓锋他们一起上的山。

    黄婶儿和孙婶儿明天也晒牛毛广,你跟她们学一学。”

    十二斤牛毛广能干一斤,收购站的收购价两块五毛钱。

    许世彦今天弄回来这些,差不多能干五六斤,一季牛毛广将近半个月呢,咋地也能弄个百十块钱回来。

    这就不少了,毕竟不能跟放山或者打猎比,日常过日子嘛,大钱要挣,小钱也不能放过,对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端午

    第二天早晨,许世彦又早早骑车走了。

    等七八点钟,苏安瑛按照许世彦说的,就把牛毛广晾在院子里空地上。

    反正许家地方大,晒啥也有地方。

    晚间临睡前,许世彦给苏安瑛讲过怎么晒牛毛广了,苏安瑛聪明,一听就会。

    白天又特地抱着儿子去左邻右舍串门,看人家怎么揉怎么晒,回头也跟着学。

    晾晒牛毛广,并不是直接晒干,那样就晒出来一条线,收购站可不要。

    晒牛毛广,得不停揉搓,揉上劲儿,还不能揉过了。

    底下垫着麻袋揉,半干的时候要垫着麻袋踩一遍,之后揉成一团一团的再晒。

    揉好晒好的牛毛广,呈紫红色,扭扭巴巴都蜷蜷着一团一团的,这样显得菜粗,品相好。

    许世彦上山薅菜,苏安瑛在家哄着孩子晾晒牛毛广。

    小夫妻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这日子还怕过不好么?

    六月九号农历五月初四,苏安瑛趁着晾晒牛毛广的空档,去后树林掰了一筐柞树叶子回来。

    江米和大黄米分开泡水,下午许世琴提前回来,姑嫂两个一边哄着孩子做饭,一边包粽子。

    这年月吃粽子,讲究没那么多,更没有蜜枣可以放,大枣都是稀罕东西。

    好在苏安瑛有办法,提前泡了大白豆搁点儿糖煮出来。

    包粽子的时候,里头放点儿豆子,吃起来香甜软糯,口感也很不错。

    粽子包好,饭也做出来了,正好许世彦回来,赶紧吃了饭,还得烫牛毛广。

    “明年不等到这时候,我就在院子里支口锅,咱往后搁外面烫牛毛广。

    不然这大热天的,炕还烧的死啦热,晚上都没法睡人。”

    许世彦一边干活,一边吐槽。

    他今年其实没想过要薅牛毛广,原本家里没自行车嘛,那么远的路没自行车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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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买了车,就急忙进山薅菜了,根本没时间搭灶,只能这么将就着。

    “明天咱早去早回啊,我去买点儿纱网,给窗户都钉上。

    晚间太热了就敞着窗,钉上纱网不进蚊子。”

    天气热,炕也热,晚上睡觉真挺遭罪。

    开窗吧,怕蚊子进来咬人,不开吧,屋里跟蒸笼似的,晚上热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是在外面支个灶,一些费柴火的东西,全都在外头做,屋里炕一天就烧一回通通气儿,最起码没那么热。

    许世彦这话,大家都深有体会。

    尤其最近天天晚上烫两锅牛毛广,那炕摸着都烫手。

    幸亏炕大,都尽量往炕梢睡,好歹强点儿,这要是睡炕头,能烙熟了。

    三人在外面撸牛毛广,锅里还煮着粽子。

    一灶火过后,就不添柴禾了,锅盖得严严实实那么闷着。

    闷一宿,早起直接吃,不凉不热的正好。

    初五这天一早,苏安瑛煮了六个鸡蛋,早晨也不用做别的饭了,粽子鸡蛋直接吃就行。

    吃过饭,三人收拾好东西,许世彦把摇车子取下来,牢牢绑在大金鹿自行车后面。

    然后把儿子放里头推着走,这样不用人抱着,都舒服。

    前面车把上,还挂着两都噜粽子,都是江米的。

    这玩意儿平常少见,带回去给爹妈还有几个娃尝一尝。

    许世彦推车,苏安瑛和许世琴走路,趁着早晨还不算太热,路上也不太遭罪,就这么回了大房子。

    到江边坐船的时候,苏安瑛把孩子抱在怀里,许世彦把自行车搬到船上。

    刘大爷瞧见了许世彦几个,还挺热情,“自打你们搬出去,可有些日子没回来了。

    幼,这自行车是自己买的?要不说还得是三儿有能耐呢,自行车都置办上了,行。”

    一行人连自行车一起过了江,这回也不用再把孩子放在摇车子里了,苏安瑛抱着,很快就到了村子东头的许家。

    “爹、妈,我们回来了。”进门,许世琴先喊道。

    “我刚才还说呢,不知道你们回不回来过节?快点儿,让我看看小源源。”

    周桂兰一听见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二话没说,直接把孙子接过去。

    “哎幼,这胖小子嘞,你瞅瞅,又白又胖的,随瑛子了。”

    苏安瑛天生长得就白,太阳怎么晒都不黑,只是晒的皮肤发红。

    人们都管这种肤色叫气死太阳,实际上就是冷白皮。

    许海源睡了一路,刚才过江的时候醒了,这会儿挺精神。

    被奶奶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瞪着乌熘熘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结果刚一进屋,看见屋里的情形,这孩子哇一声就哭起来了。

    把大家都闹的一愣,“这是咋地了?我记得源源不爱哭啊,我抱着他从来都不哭的。”

    周桂兰也懵了,月子里都是她伺候,小孙子可好哄呢,这是咋了?

    “可能是饿了吧?他睡了一路,刚醒。”

    苏安瑛接过孩子,到一旁喂奶,那娃好歹算是止住了哭声。

    这边,许世彦把粽子递给了母亲。

    “妈,这是老六发的福利,二斤江米,包了粽子,带点儿回来给你们尝尝。”

    起来太早,商店还都没开门呢,也没带别的。

    周桂兰笑呵呵接过来粽子,赶紧喊孙女。

    “凤儿,去你二叔家,把小波小涛都喊来,就说三叔给他们拿粽子了,江米的,过来尝尝。”

    这年月,江米可是稀罕物,江米粽子更少。

    大人吃不吃这一口的无所谓,留给孩子们尝尝味道。

    许金凤一听说有江米粽子,立刻穿鞋下地,一熘烟就去村子西头李家,找两个堂弟去了。

    这边,许世彦坐下,又跟母亲说起了许世琴工作的事儿。

    “妈,还有个好事儿要跟你说一声儿,老六有工作了,被她师傅留在了裁缝店里。

    学徒工,领工资倒不高,后头会慢慢涨起来。”

    最开始那叫学徒,不给工资的,现在叫学徒工,等于带着工资学徒,跟工人一样的福利待遇,那可绝对不一样。

    周桂兰一听,高兴极了,“真的?哎幼我天,那可太好了,我闺女出息了,要当工人了呢。”

    原本,这六个儿女里头,周桂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三和老六。

    如今老三搬到了东岗去,日子越过越好,还把老六的工作也给安排了。

    林业局的工人啊,这可就算是离开了庄稼院,往后吃供应粮铁饭碗,多少人做梦都想的好事儿。

    “老丫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你三哥,没有你三哥把你从咱这破山沟你带出去,你咋能当上工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都想搬走

    许金凤人小腿快,不多时就把俩堂弟叫来了,后头还跟着魏明荣。

    “哎呀,这是谁家的自行车?大金鹿,新的呢。

    这车一百多,老三,你管人家借的?”

    魏明荣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许世彦那大金鹿自行车,扯着嗓子问道。

    “二嫂,那是我三哥买的,县里奖励了我三哥一张自行车票,他就买车了。”

    许世琴嘴快,不等哥哥嫂子说话,抢着说道。

    “县里奖励老三自行车票?咋回事儿啊?”

    屋里,周桂兰一听有点儿懵,她家儿子干啥大事儿了,县里还给奖励?

    “妈,前阵子下霜,咱队里咋样?有损失么?”

    许世彦没直接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下霜的事。

    东江沿跟二号桥都是一趟霜道,保不齐就得沾边儿。

    “唉,可别提了,县里下来命令,让想办法抗霜。

    胡连成根本没当回事儿,连着三天都有霜,地里庄稼打死了不老少,棒槌地好像也冻坏了挺多。

    胡连成见势不妙,这才带人抗霜,晚了,损失挺大。

    这几天胡连成张罗人,起棒槌呢。”提起这件事,周桂兰满肚子的怨气。

    “你说他这个领导咋当的?县里都下令了,他愣是不听,这下好,今年秋天还不知道咋样呢。”

    因为这件事,村里头也是怨声载道,可是能怎么办?

    公社那头有人护着,这么大损失,胡连成一点儿没受处分。

    大家伙儿背地里都说,东江沿再这么发展下去,谁都不想留下了。

    “得亏你搬出去了,我看啊,就这么闹下去,大家伙儿的心都散了,往后估计都想往外搬。”

    周桂兰叹气,七零年开春搬到大房子,这才住了几年啊,难道又要搬走么?

    “公社就一点儿都不管?胡连成出了这样的错儿,没撸了他?”许世彦觉得挺不可思议。

    “唉,你知道啥?胡连成家闺女,前阵子跟曹明川家儿子订婚了。

    那曹明川在县里有靠山,胡连成这是靠上大树了,他还怕啥?”周桂兰叹气。

    当初陈德勇那么得瑟,不就是因为傍上了曹明川么?

    这下好,陈德勇没了,又冒出来个胡连成。

    “对了,你还没说,自行车票咋回事?”

    周桂兰忽然想起来,儿子还没跟她说县里奖励的事儿呢。

    “哦,那个,下霜的事儿就是我先提出预警的,我们队的参地,一丈都没被霜打。

    后来也是我说,可能有连续晚霜,然后公社上报,县里才下令各地抗霜。

    县里就奖励了我一些东西,其中有一张自行车票。”

    许世彦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跟母亲还有嫂子讲了。

    “妈,我三哥不光得了奖,队里还让他当技术员了呢。”一旁的许世琴颇为自豪的说道。

    薛秀琳和魏明荣一听,眼睛瞪老大。

    这小叔子自打去年结了婚,可真是处处走运,一帆风顺啊。

    才搬到东岗几个月,就成技术员了?

    “老三,你看看能不能帮忙使把劲儿,干脆咱家都搬去东岗算了,这鬼地方呆着真憋屈。”

    薛秀琳没忍住,冒出来一句。

    “大嫂,我要是说不让你们搬吧,你们肯定不乐意。”

    许世彦摇摇头,不等俩嫂子变脸,又接着说。

    “我听说,明年很可能政策要改,你们这种情况,也能回城了。

    你们琢磨琢磨,是搬家到东岗好,还是找人活动活动,回松江河当工人?”

    这还用说?那自然是工人好啊。

    “老三,你说的这个是真的?”薛秀琳魏明荣俩人脸色一变,急切问道。

    “听人说起来的,具体啥时候不一定,我们队也有知青,他们都在说。”许世彦只能找这样的说辞。

    明知道俩嫂子转过年就能回城了,他何苦来再费那个劲?没必要白折腾一场。

    “那等着不忙的时候,我俩回去问问,要是能回城更好。”

    两人都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许世彦的话,给了她们希望。

    这大房子啊,她们是住够了,巴不得立刻回城才好。

    许世彦跟两个嫂子议论回城的事,那头许世琴帮着侄儿侄女们,把粽子扒开皮,孩子们拿着咬一口,都觉得可香了。

    “今年地里这样,也没敢张罗包粽子。”

    周桂兰看着孙子孙女们那一脸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地里遭了灾,还不知道粮食能剩下多少,家里那点儿粮也得省着吃了,那还舍得胡乱挥霍?

    “多亏老丫头的工作安排了,以后吃供应粮,不然啊,都愁得慌。”

    魏明荣过来的晚,不知道许世琴有工作的事儿,这一听,更是羡慕的不得了。

    “还是老六有福,跟着三弟沾光了。”魏明荣感叹一句。

    “妈,我先领着老六去把户口迁出来,这个是大事儿。”

    这次回来可不光是过节,最主要的是迁户口,这个最要紧,不能耽误。

    “老三,等会儿让你爹陪着老六去迁户口吧。”周桂兰想了想,拦下了儿子。

    “上回你迁户口的事儿,得罪了胡连成,我怕他见了你更生气。”

    胡连成被许世彦耍了一次,这回又去迁户口,怕是不太好办。

    “让你爹去,胡连成要是敢不给办,就让你爹跟他蹦,你爹岁数大。”

    周桂兰后头没说,实际上她想说,论耍混,八个许世彦绑一起,也赶不上许成厚一个。

    胡连成要是不给迁户口,那就跟他闹。

    许世彦还能听不出老妈那话啥意思?当即忍不住,扑哧就笑了出来。

    “行,这事儿确实我爹出面比我强。”

    只要老爹拿出来跟儿子们蹦高那劲头,相信胡连成也头大。“我爹呢?”

    “你爹在咱家自留地呢,趁着队里没啥活,先把咱自家的地收拾收拾吧。”

    正所谓人勤地不懒,许成厚也算是老庄家把式了,自家的那点儿地,侍弄的特别精心,成天在地里呆着。

    “老六,那你去自留地找咱爹,让咱爹陪着你去迁户口,要是有啥岔头,你再回来找我。”

    许世彦嘱咐了妹妹两句,让她去地里找人。

    这边,许世彦跟老妈说了声儿,找出来家里的挂网、鱼坞子,再找点儿饼子、拎个桶,去江边抓鱼抓蝲蛄去了。

    难得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啊,这边蝲蛄大,鱼也多,别管啥鱼了,弄几条回去吃也挺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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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七七种田养娃介绍:
许世彦重生回到四十年前,新婚第二天。
水灵灵的媳妇刚进门,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
种种田,打打猎,没事儿进山挖棵大人参,七十年代的生活,其实也挺好。
上辈子没多大本事,这辈子也没什么宏大愿望,只想好好跟媳妇过日子,将闺女培养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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