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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七七种田养娃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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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七七

    许世彦手里拎着两条细鳞鱼,一只脚刚跨进许家大门,就听到自家院子里说话的动静。

    “老许大哥,我可跟你说啊,要不是咱两家这关系,好事儿可落不到你们家。

    咱大队不知道多少人都惦记这亦工亦农的名额呢,恨不得打破头去抢。

    回头你跟嫂子还有几个侄儿商议商议,定下来个人,去大安煤矿上班。”

    说话的是个年近五十的汉子,穿着白色背心、蓝裤子。

    那白背心儿被汗水浸的有些泛黄,洗得发白的裤子上,打着几个整齐的补丁,裤腿儿挽起到小腿肚。

    许世彦皱了皱眉,这人叫啥来着?

    时隔四十年,上辈子的记忆大多都模糊了,一时间竟是想不起眼前人的名字。

    “老赵兄弟,真得谢谢你啊,好事儿都想着我们家。

    成,你就放心吧,吃过早饭我就让老三去队里开介绍信,赶紧去大安煤矿报到。

    老三稳当,脾气好,出去不惹祸,他去上班我也放心。

    老二不行,那熊崽子脾气太暴,弄不好再跟人家打起来。”

    另一个说话的,也差不多是相同的打扮,只是年纪稍大了点儿。

    这会儿右手里还拎着个锄头,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回来。

    听见这话,原本还在皱眉思索的许世彦,心头霍地明朗起来。

    四十年前那些模糊的记忆,渐渐明晰。

    七七年七月十三日,许世彦结婚第二天,东江沿大队的书记赵大海,把公社派下来亦工亦农的名额,给了老许家。

    老许家一共五个儿子一个闺女。

    老大许世先在生产队当会计,老二许世安体格好干活麻利,挣工分最多。

    老四许世德在青岭小学教书,民办教师去年刚转正。

    老五高中毕业后带着生产队的一群年轻人搞副业,冬天采伐拉木头,春夏种人参、天麻、贝母等药材,刚提了副业队长。

    唯独这老三许世彦,生下来身体就不好。

    三岁时病的就剩一口气儿,是许家老太太听了个偏方,用黑牛粪外敷,救了三儿子一命。

    八岁的时候又得了胃病,一直病恹恹养到十八才好起来。

    许世彦也在生产队干活,可他性子慢干活细,不如其他人挣工分多,故而时常被老爹骂,嫌他不成器。

    所以在得了亦工亦农的名额后,许老爷子想都没想,就直接定下来让三儿子去。

    虽说这亦工亦农类似于临时工,户口不变依旧在农村,以后还得回农业队来,好歹挣的多啊。

    领工资、吃食堂,其他福利也和工人一样,咋地也比老农民土里刨食儿强百倍。

    “爸,赵叔,那亦工亦农的名额你们给别人吧,大安煤矿我不去。”

    许世彦走到父亲和队长赵大海跟前儿,朗声道。

    上辈子,许世彦就是在新婚第二天,被父亲撵着急匆匆去生产队办了手续,带着行李直奔大安煤矿,新婚的妻子就这么留在了家里。

    那个时候,许世彦一心只想着多挣钱,哪里会想到,选错一步,便是步步都错。

    一步赶不上,步步不赶趟儿。活到六十五岁,终究是蹉跎一生,一无所成。

    幸亏还有个好闺女在身边照顾,又赶上了好时候开发区拆迁,老房子回迁一套房子外,还剩下不少钱。

    可也正因为这些钱,又引出了无数纷争。

    原本和和气气的兄弟们各自眼红,自家那个不争气的败家儿子上蹿下跳,都是为了争夺家产。

    许世彦被气的血压升高,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再睁眼,却已经是回到了四十年前,新婚第二天早晨。

    重生这种事以前只在小说里看到过,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许世彦心慌意乱,趁着妻子熟睡,悄悄离开家跑到江边整理思绪。

    虽然到现在许世彦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重生,可他已经回来了,便绝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大安煤矿,亦工亦农,都特么见鬼去吧,谁爱去谁去,跟他没关系。

    所以,许世彦很坚定的表明了态度。

    “啥?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刚刚说啥?”许家老爷子许成厚一听,顿时瞪眼怒问道。

    “瘪犊子玩意儿,你敢再说一次不去试试?

    你赵叔好心好意把名额留给咱家留给你,你知不知道好歹?

    去矿上干活,领工资,吃食堂,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你不去想干什么?你想上天啊?”

    许成厚有点儿聋,原本说话声音就大,愤怒之下,那动静就更大了。

    别说许家院子里,就连左邻右舍也都能听见。

    “老许,一大早晨你在外头鬼嚎什么?不知道孙子孙女都没起来啊?

    大滨这两天不好受,刚才还哭了一阵子好不容易哄睡着,你鬼喊鬼叫的再把孩子喊醒了。”

    许成厚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屋里的徐老太太周桂兰。

    周桂兰正在厨房烧火呢,拎着烧火棍就出来了,一脸怒容的质问丈夫。

    “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成天就惯着吧,要反天了。”

    许成厚气得不轻,见到妻子出来,这声音也没降低多少。

    “老赵兄弟刚过来跟我说,咱队里有个亦工亦农的名额,去大安煤矿上班。

    老赵兄弟把名额给咱家了,我说让老三那个瘪犊子去,你猜这混账玩意儿怎么说?

    他说他不去,这名额他不要。”

    “那矿上的工作多好啊?露天工一个月五十多,井下工一个月八十多块钱。上哪儿找挣钱这么多的活?

    生产队一天风吹日晒哈腰撅腚的忙活,能挣多少工分?挣多少钱?不识好歹的东西。”

    许成厚原本就看着许世彦不顺眼,这会儿更是越说越气。

    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索性抡起手里的锄头把儿,就要往三儿子身上招呼。

    “哎呦,老哥,可打不得。三儿都二十五了,昨天刚结婚,哪好再打他?”

    队长赵大海一看,连忙伸手抓住了从锄头把儿。

    “老哥消消气儿,这事儿你们爷俩好好商议,可不兴动手打人啊。”

    一边说着,赵大海回头看向许世彦。

    “三儿,你这孩子也是,一大清早的就气你爹,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好啊?

    你们弟兄五个,就数着你最让人操心。

    你说你这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以后不得挣钱养家?你爹你妈还能护着你一辈子?不挣钱你拿啥养活老婆孩儿?

    那矿上的活是不轻省,可是挣钱多啊,你在生产队几个月能赶得上?”

    赵、许两家走得近,赵大海又是大队书记,这时候少不得要说教两句。

第二章 惹怒老爹

    煤矿上露天工每天工资两块一毛八,井下工每天工资三块两毛四。

    一个月上二十六天班,刨去公社和大队的公益金、统筹款等五块四毛钱,露天工一个月剩五十二,井下工剩七十八。

    东江沿大队的工分值不算低了,满工分的每天能核算到一块五六毛钱,可是跟煤矿工人的工资比起来,相差还是很大。

    就像刚才赵大海跟许成厚说的那样,这亦工亦农的名额,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想抢呢。

    一样是干活,谁不想着多挣点钱啊?

    所以赵大海就挺纳闷儿的,许世彦为什么不想去大安煤矿上班?

    “赵叔,让你费心惦记,心意我领了。”

    许世彦朝着赵大海微微点头,算是谢过对方。

    “我既然娶了媳妇,就算没有煤矿的工作,不用依靠爹妈,我也一样能养得起老婆孩儿。

    那煤矿的活,我真不能去。”煤矿的工资再高,也得有命儿去挣。

    七九年七月二十六日,大安煤矿瓦斯爆炸,死了七个重伤两个。

    许世彦就是那重伤两人其中之一,算是侥幸捡了一条命,养了小半年才算好起来。

    重活一世,许世彦可不想再走上辈子的老路,煤矿他是绝对不会再去的。

    “你能养活老婆孩儿?你指着什么养活?指望你成天打鱼摸虾养活家?”

    许成厚一听儿子的话,火气又上来了,指着许世彦手里那两条鱼骂道。

    “王八犊子,不成器的玩意儿。你一天天除了抓鱼摸虾,摆弄不出个正经玩意儿来。

    你能养家糊口?就凭你挣的那点儿工分,你自己能不能养活了?”

    许成厚一直都看不上许世彦,五个儿子里头数着老三最差。

    比不上老大能写会算有文化,比不上老二干活麻利快当,比不上老四精明能干从处事周全,也比不上老五聪明活泛有冲劲儿。

    这三儿子不管干啥都不慌不忙、一板一眼,许成厚是个急脾气,一看三儿子那样就来气,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我不成器?我不成器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念初中,你说念那么多书也没用,不如下来干活。

    我跟楚老学医,你怕被人家牵连,跑去公社闹。

    前年赤脚医生选人,去县卫校培训半年,你嫌耽误挣工分,死活不让。”

    许世彦看着眼前这一脸怒容的父亲,重生回来的那点儿激动和感慨,早已消失无踪。

    要是真正说起来,许世彦上辈子一事无成,其中也少不得父亲许成厚的功劳。

    许世彦小时候身体不好,上学晚,十岁了才上小学,念初中正好赶上闹腾最厉害的时候。

    许成厚就说,念书也没啥用,不如下来务农还能挣点儿工分。

    许世彦听话,乖乖退了学回家干活。

    他年纪小,就在牛棚那头帮着喂牲口。

    正好赶上省里下放一批人到大营公社,其中有个姓楚的岁数不小了,被折腾的不轻。

    许世彦心眼儿好,特别照顾人家,楚老看着许世彦心肠好,聪明灵透还性子沉稳,便想着收他当徒弟,教他些医术。

    结果许成厚知道了,生怕受牵连,闹腾着差点儿害了楚老,无可奈何,许世彦只好换到别处干活。

    许世彦对学医挺感兴趣的,后来就想办法买了书自学。

    正好前年赤脚医生选拔,去县里培训半年通过考试了就能行医。

    许世彦兴冲冲的想要去报名,却被许成厚给拦住了,嫌半年脱产学习太耽误事儿,少挣钱。

    “结果呢?我那些同学但凡初中毕业的,都招工有工作了。

    唯独我没念完初中,只能在家务农。

    楚老,人家是省城医科大学的校长,去年被接走,恢复职务了。

    你瞅着吧,过几年赤脚医生说不定也能转正安排到公社医院去,都有正经工作。

    到那时候我看你后悔不后悔?”许世彦想起上辈子自己错过的那些机会,又悔又恨,咬着牙说道。

    上辈子被父亲耽误的,又何止是这些?

    七九年,许世先、许世安先后跟着媳妇回城搬走了,许世彦也动了心思想离开东江沿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

    可许成厚死活不同意,就是不让。

    一直到八七年,许成厚过世,许世彦当家做主,这才从东江沿村搬到了东岗镇。

    可惜已经晚了,东岗这边早就分过地,参地、农田啥都没有,只能两手空空从头开始。

    起步就比别人落下一大截,怎么也赶不上。

    不光是这些,许老爷子嫌弃许世彦的媳妇生了俩闺女,成天连撅带骂不给好脸色。

    无奈何,许世彦两口子顶着压力好歹生了个儿子,被罚了不少钱。

    原本日子就过得不咋地,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而更气人的是,费心巴力养的儿子,特么的是个败家子儿。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舞舞玄玄只会吹,说出来那话得用簸箕簸三遍,就没几个字儿实诚的。

    许世彦跟着儿子操了一辈子心,有时候就想,早知道养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还不如不生呢。

    嗯,这辈子重新来过,他肯定不让那小王八犊子有出生的机会。

    许世彦一番话,真真切切戳了许成厚的肺管子。

    别的也就罢了,只说楚老那件事儿,许成厚得知消息的时候没后悔死。

    医科大的校长啊,当初他要是知道,咋地也得让老三跟着人家好好学。

    这七八年的时间,老三哪怕是跟人家学了一半儿的本事,那也了不得啊。

    到时候跟着楚老一起去省城,指不定还能混个工农兵大学生。

    那可就是改换门庭,再不是土里刨食儿的泥腿子了。

    许成厚一想起去年回大营串门,亲戚朋友惋惜的话语,就觉得一口老血往上涌。

    当初他怎么就没想到的?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可后悔归后悔,让儿子当着外人的面一顿呛,许成厚这老脸哪里挂得住?

    当时就恼了,再次抡起了手里的锄头。

    “就凭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天生个穷命,就算给你个金銮殿,你也得有命儿坐上去。

    我就问你,这大安煤矿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上班,我今天就砸死你。”许成厚眼珠子都红了,发狠问道。

    “不去,就不去,你爱咋地咋地,砸死我你也得偿命。”许世彦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都六十多岁了,又重活一世,当他还像上辈子那样怕老爹啊?今天就跟这老爷子杠上了。

第三章 撵出去

    徐家院子里一共站着四个人。

    许成厚怒气冲冲,抡着锄头就要砸儿子。

    许世彦梗着脖子愣是不肯退让,非得要跟老爹死磕到底。

    那头是一脸尴尬的赵大海。

    他哪里能想到,就因为个亦工亦农的事情,许家这爷俩要当着他的面儿上演全武行啊?

    也就邪门儿了,许家这三小子平常蔫了巴登的不多言不多语,跟谁都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今儿这是咋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徐家老太太周桂兰。

    自己养的儿子啥脾性,当娘的最清楚啊。

    她家这个老三从就老实听话,长辈说啥就是啥,从来不顶嘴,今天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

    可不管怎么犯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成厚真的把许世彦打了啊。

    赵大海一看事情不对,连忙上前伸手拦挡,一把夺过锄头扔到一旁。

    周桂兰也扔了手里的烧火棍,将许世彦拽过去护在了身后。

    “你说你这孩子抽的什么风?跟你爹犯的什么混?你爹让你去上班不也是为你好么?”

    国情自来如此,当长辈的一句为你好,就可以无视孩子的反对,替孩子做主。

    哪怕许世彦都二十五,早不是孩子了,也逃不过。

    “妈,你们光看见煤矿挣钱多,咋就没想过煤矿危险呢?

    井下工为啥工资高?那是因为随时会有危险。

    片帮冒顶、巷道灌水、塌方、瓦斯爆炸,哪一样儿不是冒着生命危险?

    大安煤矿年年都有事故,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咋地,嫌你儿子命长啊?”许世彦无奈长叹。

    “就算没那些危险,还有粉尘呢,煤矿上那些老工人,到最后不都落个尘肺?成天咳嗽不停。

    煤矿的活,就是拿命换钱,就算不出事故,到老了也全都找上,一身的毛病。”

    周桂兰听见这话,脸上一下子刷白,整个人都愣在那儿了。

    是啊,她怎么就光想着挣钱多,没想到煤矿多危险呢。

    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骨血相连。

    别管是哪个,别管出息不出息,只要是亲生的,不管哪个出事,当娘的都得心疼死。

    “你少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矿上那么多工人,也没见着几个出事儿的,咋就他这么金贵?”

    那头的许成厚瞧见老妻脸色变化,晓得她这是心软了,当时暴跳如雷,指着许世彦的鼻子就骂。

    “你就是懒,不想出力,一辈子窝在家里没出息。

    就你的命金贵,旁人都比不得你?人家就不知道煤矿危险?人家就不知道有什么粉尘?

    天生穷命,有钱都不知道去挣。

    也不想想为了你结婚,咱家花了多少钱?

    冬天老四要娶媳妇进门,老五的对象也等着呢,钱从哪里出?你不去挣钱,还能全指着你爹你妈?”

    外人看着许家日子红红火火,儿媳妇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孙子孙女接连出生。

    可只有家里人明白,这日子多难。

    如今这年月结婚花销不低,哪个儿子结婚不得打一套家具,做几套被褥?

    就算不给彩礼,不也得给女方买块手表、置办两身衣服一双皮鞋、再买二斤毛线?

    不得像模像样的办酒席?这桩桩件件的哪一样不花钱能办?

    五个儿子,前头三个算是完成了任务,后头还有俩在那儿等着,可是钱从哪儿出?

    不得一家人齐使劲儿,拼了命干活挣钱才行?

    都像许世彦这样前怕狼后怕虎,那日子还怎么过?都搁家大眼瞪小眼,一家老小饿死算了。

    所以说,人不能穷,穷人眼里哪有命在?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谁还管危险不危险?先把钱挣到手了再说。

    就算真遇上危险,搭上一条穷命,给家里挣来一笔钱,也是划算的。

    “别人的命金贵不金贵我不知道,我的命挺金贵。

    我昨天刚娶了媳妇进门,还没有孩子呢,煤矿谁爱去谁去,我不去。”

    许成厚的暴怒,吓不到许世彦,他还是那个态度,就是不去煤矿上班。

    上辈子结婚第二天就把媳妇扔家里,让媳妇受了那么多委屈。

    老天爷让他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让他弥补过错,好好疼媳妇的。

    这辈子,不管是谁,都别想再给他媳妇气受,他的媳妇,只能宠着。

    一向听话的儿子忽然跟自己顶着来,还当着外人的面各种撅他面子。

    作为一家之主向来说一不二的许成厚哪里能受得住这个?

    许成厚的怒气值一下子就飚到了最高点,真恨不得爆锤儿子一顿出气。

    可是有赵大海和周桂兰在中间拦着,许成厚连儿子的边儿都靠不上,满肚子火气没处发。

    只把他气得红头胀脸,眼珠子都通红。

    “行,小王八犊子你行,你有本事了,结了婚翅膀硬了不听话是吧?

    行,今天我特么就把你撵出去,我看你离开这个家怎么活?”

    许成厚属实气急眼了,口不择言,嚷嚷着就要把儿子赶出去。

    “撵我走?行啊,正好当着赵叔的面儿,咱立个字据分家,我带着媳妇出去单过。

    有啥了不起?真以为离开家我还能饿死啊?”

    却没想到,这话一点儿没吓住儿子,反倒让许世彦顺水推舟,直接提出了分家。

    许世彦在江边转悠的时候就琢磨了,他家这个爹脾气坏不讲理,家里头那两个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心眼儿跟筛子差不多。

    自家媳妇性子绵软没脾气,实在是太老实好欺负了。

    往后要是还在一起过,他总不能天天在家盯着护着,自家媳妇那个憨厚劲儿,少不得要吃亏。

    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家出来单过,小两口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谁的脸色都不看。

    原本许世彦谋划着,咋地也得等老四结了婚,或是明年老五考上大学,到时候想办法提出来分家,也算顺理成章没人说啥。

    不成想计划没有变化快,一个亦工亦农的名额竟成了导火索。

    惹得许成厚发了这么大的火,怒气之下竟喊出要把许世彦撵出去的话来。

    许世彦自然不肯错过机会,这可是他爹亲口说的,不是他主动提出来。

    那还等什么?赶紧分家,带着媳妇快跑啊。

第四章 许家兄弟

    “赵大叔,今天这事儿你可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就因为我不听我爹的话,他就喊打喊杀要把我赶出门去。

    这事儿不是我的错儿,既然我爹看不上我,那我也别搁他跟前儿碍眼。

    今儿您就给做一回公证人,当着您的面,我们分家出来单过。”

    许世彦好歹也是两世为人,上辈子经历过那么多事儿呢,早不是原本那个憨憨了。

    趁这机会抓住赵大海,非得让赵大海当见证人不可。

    赵大海这个无语啊。

    他好心好意给许家留个名额,怎么就闹到老许家父子反目,非得要分家的地步了?

    “三儿,这话可不兴胡说啊,亲父子哪有隔夜的仇?

    你爹不过是一时气话,哪就是要把你撵走了?

    你乖乖给你爹认个错儿,我再帮你说几句话,今天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往后好好过日子,别惹你爹生气,你说你昨天刚娶了媳妇,今天就分家,这传出去不好听。”

    赵大海能说什么?那只能劝啊。

    “老许大哥,你也消消气儿,三儿不想去煤矿就不去吧,留在队里干活也行。

    何苦来你们父子闹的这么僵?

    孩子大了,媳妇都娶进门的人了,你也不好总是打他骂他了。”

    赵大海也是够心累的,两头都得劝。

    “赵叔,您啥都不用说了,我爹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

    他就是瞅着我不顺眼,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儿省的气他。”没等那头许成厚开口说话呢,许世彦倒是抢先说话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话赶话到这儿了,那还不趁热打铁坐实了分家,等啥呢?

    不是他心狠、忘恩负义,属实受够了这个爹,也对兄弟们没啥念想儿。

    这个家里,也就对老妈有点儿愧疚舍不得,算了,以后再想办法补偿吧。

    上辈子是他伺候着老妈到八十多,养老送终,也算是对得起养育之恩了。

    许世彦这话,不止把许成厚气够呛,连赵大海也被噎的不轻。

    这倒霉孩子怎么忽然间变了性子?皮皮赖赖的真有点儿欠揍。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那是你亲爹。”

    “别,我可不敢给他当爹,他是我爹。”

    那头许成厚忍不住了,指着许世彦,脸红脖子粗的骂道。

    “行,你个王八犊子有能耐了是吧?好啊,那咱就分家。

    今天当着你赵叔的面儿,咱这就写字据分家。出了这个家门儿,你就是饿死在外头,我都不管你。”

    院子里吵的沸反盈天,屋里的人怎么可能听不见?

    许家三个媳妇都凑在厨房门口,心惊胆战的看着外头吵吵。

    “老三媳妇,你还不去劝劝老三?

    你俩昨天刚结婚,今天就闹成这样,传出去不得让人戳你脊梁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撺掇老三要分家呢。”

    许家大媳妇薛秀琳怀里抱着小儿子徐海滨,伸手捅了捅旁边的新媳妇苏安瑛。

    “就是啊,三弟妹,你是新媳妇,刚过门儿,在咱爹咱妈跟前儿比我们得脸。

    再说了,老三是你男人,这事儿就得你去劝,我们哪好开口啊?”

    另一边的魏明荣扭头,跟薛秀林对视一眼,帮腔道。

    被两个嫂子夹在中间的苏安瑛,这会儿吓得浑身直哆嗦,一双大眼睛噙着泪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苏安瑛二十二岁,家里姐妹六个,父母平日里说话都很和气,哪里见过这样火爆的场面?

    她跟许世彦是媒人介绍,结婚前也就见了三四面,跟许家人根本就不熟悉。

    嫁进许家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连家里人还没认全呢,她哪有胆子去劝?

    “大嫂,二嫂,这可怎么办啊?我跟世彦才结婚,这要是分出去可怎么过啊?”

    苏安瑛吓得六神无主,说话都带着颤音儿。

    薛秀林和魏明荣再次对视一眼,各自心底窃喜,她们可巴不得分家另过呢。

    只是碍于许老爷子脾气太坏,一直都不敢吱声儿,没想到这一向蔫不吭声的老三倒是第一个提出来了。

    妯娌俩有志一同,这事儿她们可不能劝,就让老三两口子打头阵吧。

    要是老三两口子真能分出去,她俩也想办法在自家男人跟前吹吹风,分家单过最好。

    就在薛秀林、魏明荣打定主意看热闹,苏安瑛惊慌失措满心担忧之际,几个男人扛着锄头镐头等工具,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爹,这一大早晨干啥呢?吵吵把火儿的,离着大老远都能听见你的动静了。”

    说话的是许家长子许世先。

    作为长子,在家里还是有些地位和脸面的,平日里有什么事,也能拿主意。

    “呦,赵大叔也在啊。”进了门才看见赵大海,那自然是要打个招呼。

    赵大海一见到许家三个儿子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心道有这三个劝着,那对父子总不会闹得太僵了。

    “你们哥仨这是一早晨去地里了?

    要不说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好呢,家里劳力多,都能干,瞧你们家那自留地和小片儿荒收拾的多立整。”

    赵大海扯出抹笑容来,跟许世先几个说话。

    “你们回来了正好,赶紧劝劝。

    你爹跟三儿吵吵起来了,气的你爹要把三儿撵出去,三儿要分家呢。”

    这烫手山芋还是赶紧推出去比较好,老许家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吧,赵大海一个外人,可不想跟着掺和。

    “那啥,老许大哥,时候不早我先回家吃饭了啊,吃过饭还得领着人下地干活呢。”

    赵大海说着,便快步离开了许家院子,一溜烟回自家去了。

    许世先兄弟几个还有点儿懵,“爹,老三,咋回事儿啊?老三你又干啥惹着咱爹了?

    你说你好歹也是结了婚的人,有媳妇了就不能争点气?又惹咱爹干啥?”

    许世先拿出兄长的架势来,先训弟弟。

    倒是老二许世安,将肩上扛着的锄头放下,走到许世彦跟前儿,低声询问。

    “咋了?咱爹又抽风骂人呢?别跟他一样的,你就当听不见呗。”

    许家兄弟五个,挨骂最多的就是老二老三。

    老二许世安从小就精力旺盛特别淘,上房爬屋打架斗殴都是他,少不得要挨骂挨揍。

    老三许世彦则是太蔫,在许成厚眼里就是又笨又懒,也是总挨骂。

    作为难兄难弟,这时候当然要关心一下弟弟。

第五章 绝不让步

    许家兄弟五个随了父母的优点,个头身材像许老爷子,都不矮。

    老大许世先一米八六,老五许世祥一米八五,老二和老四差不多都一米八。

    唯独老三许世彦,小时候闹毛病耽误长个儿了,只有一米七六。

    当然,按照这个年月来说,也不算矮了。

    相貌上,随周桂兰比较多,个顶个儿的浓眉大眼,一表人才,出去谁不得说句好?

    真就是那句话,十里八乡都出名的帅小伙呢。

    关键是许家兄弟不光长得出众,还都勤快能干。

    这两年政策又变了,允许农民捡小片儿荒地开垦种植。许家人口多,兄弟几个拾掇了不少荒地。

    白天在生产队上工挣工分,一早一晚在自家地里忙活,到了秋天满院子都是粮食。

    这日子谁看了不眼馋?家里有闺女的都想跟许家结亲。

    要不是这个条件,许世先、许世安能娶把下乡知青娶进门?

    那边许世德、许世祥的对象都眼巴巴盼着等着结婚?

    就连许世彦,兄弟里头最不起眼的,苏家人过来看了一次,回去也乐呵呵的答应了结亲。

    整个儿东江沿大队一百来户人家数一数,许家这日子排在前面,那真不是吹的。

    这会儿工夫,除了在青岭教书的许世德之外,许家这几个男人都凑在了院子里。

    周桂兰看着自家男人和儿子,心里头又高兴又犯愁。

    高兴的是儿子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老许家门户兴旺,日子越来越好。

    犯愁的也还是这个,家口大了,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这闹心事儿就多。

    唉,儿孙都是债,上辈子欠的,能咋办?

    周桂兰叹口气,不等许成厚和许世彦说话,率先开口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就这么点儿事,结果爷俩就吵吵成这样儿了,一个非得喊着把老三撵出去,另一个就非得要分家单过。

    我这一天天真是能让你们给气死,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吵吵?”

    周桂兰一边说,一边用眼剜丈夫。

    “老三,你抽什么风呢?咱爹让你去大安煤矿,还不是为你好?

    咱这一家子就数你挣钱少,让你去亦工亦农挣工资,你有啥不乐意的?你还分家?能耐的你。”

    许世先听完母亲的话,率先开口指责弟弟。

    作为长子,立场必须跟父亲一致,维护父亲的威严,再者许世先也觉得,他爹说的没错儿。

    “就是啊,三哥,亦工亦农不是挺好么?

    跟正式工人一样的工资,还发各种票,比农业队可强多了。

    咱家劳力多,都留在生产队挣工分不划算。

    要不是赵大叔跟咱家关系好,这好事儿哪能轮到咱家?”老五许世祥也跟着劝。

    许世彦听见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你们要是觉得好,那你们就去,反正我是不去。”

    见到他们,许世彦免不了就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要不是老大领着老四老五去闹,要分家产,他怎么会急怒攻心倒下了?

    明明当初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大家伙儿都说好的,老太太跟着三房过,由三房给老太太养老,往后家产谁也不惦记,都给三房。

    三房伺候了老太太二十多年,其余人也就是逢年过节回来看看。

    到后面老太太生病,也是三房出力最多,生病住院忙前忙后,医药费也是三房出大半。

    这些许世彦都没怨言,毕竟老人跟着他过,也没少给他们帮忙。

    可到最后呢?等老太太走了,家里房子拆迁,这些弟兄们一个个又眼红的不行。

    当初的话全成了放屁,都跑回来争家产了。

    许家哪有什么家产可分?老房子是许世彦搬到东岗时盖的,后来是他家大闺女出钱翻盖和加盖的。

    只因为三房一直没分出去,始终跟老人在一起过,这些就成了老人留下来的家产?就必须分给其他人?这还讲理么?

    许世彦心里存着怨气,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当然不好。

    这下子,连许世先、许世祥的脸色也变了。

    “老三你属疯狗的是不是?好赖不懂,见人就咬?你大哥那么说你,不也是为了你好么?”

    不等许世先开口,厨房门口站着看热闹的薛秀林不乐意了,抱着孩子走出来,怒瞪许世彦,一脸的不高兴。

    “老爷们儿说话,娘们儿闪一边儿去,没你说话的份儿。”

    许世彦连理都没理薛秀林,一句话就把她怼回去了。

    在东北,女人绝对能顶半边天,家里说的算的也是女人。

    但那是在家里头,两口子关起门来,媳妇说的算。

    在外面,多数时候都得给男人留面子,不管啥事,女人都不插嘴。

    要不然会让人笑话,说谁家谁家的男人没能耐怕媳妇。

    许家也一样是周桂兰做主,几个媳妇在家的地位也挺高,往日里许世彦挺敬重嫂子们,说话都很客气。

    不过眼下,许世彦心里还存着怨气呢,当然不会客气。

    重生前的那一场闹剧,那几个嫂子弟媳妇可都没少喳喳。

    要不是她们在里面瞎搅和,许世先、许世祥都是好面子的人,未必会闹得那么僵。

    许世彦这般态度,可把许世先给惹火了。

    “老三你想咋地?反天了是吧?还敢跟你嫂子这么说话?我看你是欠揍了。”许世先怒瞪弟弟,很是生气。

    “看看怎么样?我就说这王八犊子是要反天吧?

    他这娶个媳妇嘚瑟的快要上天了,咱家装不下他。

    分家,赶紧分,这瘪犊子玩意儿我看一会儿都生气。赶紧滚蛋,你爱去哪去哪。”

    余怒未消的许成厚,这下火气又上来了,不顾周桂兰的阻拦,大声喊着必须分家。

    “就是啊,费那么多话干嘛,赶紧分家就完事儿了。

    我领着我媳妇分出去,我们过成啥样我乐意。我就是要饭吃,也不用你们管。”

    许世彦态度强硬,丝毫不让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今天必须分家。

    “就你这熊样儿的,要饭吃都找不着庙门。

    分,这就分,我就看看分了家,你能过成什么样?

    我可警告你,到时候你想再回来,那是做梦。”许成厚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口不择言道。

第六章 分家

    许老爷子被儿子气的暴跳如雷,直嚷嚷着要把三儿子夫妻撵出去。

    许世彦更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坚持要分家出去单过。

    父子两个较上劲了,谁都不肯低头退让,任谁劝也不好使。

    最终许老太太也生气了,索性就找来左邻右舍和队里的干部过来做见证,真的给分了家。

    其实也没啥好分的,大田地属于生产队,不归个人。

    那点儿自留地和小片儿荒没多少,这时候庄稼正长呢,就算要分,也得等到秋天收地打粮之后,分点儿粮食。

    许世彦在生产队挣的工分算他自己的,再就是结婚置办的那一套家具、被褥行李等,都归小两口。

    周桂兰做主,给了儿子儿媳一些口粮,还有过日子要用的家什。

    许家只有三间房,住着十几口人,房子肯定不能分。

    原本周桂兰说是要补贴给儿子点儿钱,那头许成厚就喊着一分钱不给,有本事自己想办法,没能耐就睡露天地。

    许世彦也没跟爹妈计较,转身出去,很快找到了住处,还领着几个平日里相处不错的小伙子,直接抬了家具就走。

    村西头有一户姓李的人家,老两口没孩子,老李头在前川山上给队里看参,平常家里只有老李太太自己住。

    许世彦平常就挺照顾老李太太,帮着挑水劈柴,有时候打了鱼什么的,也给老太太送去一条。

    所以许世彦过去一说,要借李家西屋住一阵子,老李太太高高兴兴的就同意了,还说家里锅碗瓢盆随便用,园子里的菜随便吃。

    老李太太挺爱干净,别看西屋平常不住人,收拾的挺立整。

    就这样,在众人帮助下,许世彦两口子很快把家具行李等东西都搬到了李家。

    “几位兄弟,谢谢啊,今天实在是太仓促了,连杯茶水都没准备。

    这样,等着过些时候,我这头都安顿妥当了,请几位兄弟喝酒。”

    一切安顿妥当后,几个小伙子就要告辞,许世彦颇为过意不去,满是歉意的说道。

    “三哥,咱兄弟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咱什么交情啊?跟我们还这么客套?”其中一个人大笑道。

    “没有三哥伸手,我儿子掉大江里就淹死了,别说是这点儿小事,三哥往后你有啥活,尽管开口。”

    “是,春明这话不假,咱弟兄说多了见外。

    我爹的命是三哥救的,我们家小五那条腿不是三哥帮着接骨,就残废了。啥都不用说,往后用兄弟就吱声儿。”另一个小伙子也笑。

    别看许世彦在家里不受父亲待见,总嫌弃他。实际上在队里,许世彦的人缘不错,跟不少人都有交情。

    尤其是他跟着楚老学了一段时间医术,自己又自学了几年,真正说起来,比那些赤脚医生还要强不少呢。

    东江沿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根本没有卫生所,之前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

    反正这年月也不讲究那些,不要行医职格证。乡里乡亲有点儿小毛病,许世彦顺手也就给治了,所以不少人都承着他的人情。

    “得,那我也不说啥了,时候不早,等会儿你们还得下地干活,不留你们了。”

    闻言,许世彦便没再多说,只拍了拍何春明的肩膀,笑道。

    几个小伙子说笑几句,便都各自离开。这边老李太太也收拾好了早饭,喊着许世彦和苏安瑛小两口来吃。

    方才在许家光是吵吵着分家,连早饭都没吃,这会儿眼见着七点了,可不都饿了怎么?

    “媳妇,过来吃饭吧,这是咱李大娘,对我可好了。往后这就是咱自己家,先来吃顿饭不要紧。”

    到这会儿,许世彦总算有工夫好好跟媳妇说话了。伸手扯了苏安瑛过来坐下,将粥碗往媳妇跟前推了推。

    “没事儿,你别担心,分家没坏处。”见苏安瑛低着头没动,许世彦知道,小媳妇这是被吓着了。

    也是,苏家向来都一团和气,他那老丈人脾气很好,从来都不舍得对闺女说句重话。

    别看苏家姐妹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和和睦睦的也没那么多破事儿。

    小媳妇从来没见过这等场面,被吓到了正常。

    “放心,我就算再没本事,养活你总归没问题。咱俩结了婚成了夫妻,就是一体,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许世彦见媳妇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心头叹气,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媳妇的手。

    “我不怕吃苦,我能干活,在家的时候我都下地干活挣工分。”

    苏安瑛猛地抬头,看着许世彦,大眼睛水光盈然,两滴眼泪挂在眼角,马上就要落下来。

    “我跟你结了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吃苦也好受累也罢,我都不怕。”

    苏安瑛抬手,用手背抹去眼泪,“可是我没撺掇你分家,这罪名安我头上,我受不了。”

    许世彦讶然,猛地想起,刚才从许家出来的时候,他那个爹好像吵吵什么来着。

    当时许世彦正忙着抬家具没太留心,以他对父亲的了解,那老头子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保不齐就是连儿媳妇一起骂了,说是苏安瑛刚嫁过来,就挑唆父子离心,撺掇分家之类。

    说起来也是怪了,人都说乡下婆子蛮不讲理,只会胡搅蛮缠骂大街。可是在许家,偏偏就反了过来。

    别看周桂兰大字不识,却讲理,不管家里外头,从不骂一句脏话。生气了顶多不搭理人,绝没有撒泼骂街那些毛病。

    “别理咱爹,那就是个混不吝。”许世彦偷偷瞥了眼那边吃饭的老李太太,一手攥着媳妇的小手,低声道。

    “以后有机会了,我慢慢给你讲咱家的事儿,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许世彦轻声哄着媳妇。

    “快吃饭,吃完饭了你在家收拾收拾,我出去一趟准备点东西。趁着我还有几天婚假,明儿个我陪你回门。”

    生产队的活除了春种秋收,平常也未必每天都下地。尤其这七月,地里的活不多。

    许世彦结婚,跟队里请了几天假,陪着媳妇回门还是够用的。

    上辈子结婚第二天就去了大安煤矿,没能陪媳妇回门,一直都觉得遗憾,这回必须补上。

第七章 靠水吃水

    吃过早饭,苏安瑛留下来收拾屋子,许世彦则背着背筐匆匆出门。

    分家了,手里一点钱都没有,明天还要陪媳妇回门,得想点办法挣钱。

    东江沿大队,地处头道松花江西岸,是个沿江而建的村落。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江边,少不得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许世彦一路来到江边,沿着大江往上走,来到一棵斜着生长的大柳树跟前。

    这棵大柳树可不小,足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根长在水里,树干斜在水面上,一些枝条垂到了水中。

    许世彦放下背筐脱鞋下水,慢慢摸到柳树下,顺着树干找到一根绳子。

    然后扯着绳子慢慢往上拽,渐渐地,一个挺大的柳条筐浮出水面。

    这年月的生态环境还没被破坏,大江里的鱼类非常多,而此地水域,盛产细鳞鱼。

    细鳞鱼是当地人俗称,学名应该叫细鳞鲑,非常出名的冷水鱼,肉质细嫩鲜美,刺极少,在后世多数都是养殖的,价格昂贵。

    许家祖上住登州府,靠海边以打渔为生。

    后来出海遇难,船翻了,死了好几个人,其他人再不敢出海,就闯关东来到了东北。

    不知道是不是祖传的基因,反正许世彦对打鱼摸虾这些十分在行。

    这附近的水域他都门儿清,哪里鱼多,什么时候鱼咬汛,他都一清二楚,每次下网都能有不小的收获。

    有时候抓的多了拿回去吃不完,腌上又太费盐,许世彦索性想了个办法。

    用柳条、榆树条等编几个大花筐,将抓来的细鳞鱼装到筐里,重新放入水中。

    花筐带眼儿,小鱼小虾之类的能进去,里面的鱼能吃到食物却出不来。

    用绳子拴住花筐,系在岸边树上,若是家里来客人了,随时来江边捞一条回去,比自家鱼塘养的都方便。

    江边沿岸,许世彦藏了好多这样的花筐,随便找了几个,抓了十多条细鳞鱼出来。

    然后用柳树皮一头穿在鱼鳃上,一头绑住鱼尾。

    这种绑法,鱼鳃张开,鱼儿即便离开水,也能维持几个小时不死。

    收拾好一切,许世彦便背着背筐,一路走到村口摆船的地方。

    东江沿大队在头道松花江西岸,松江河镇在江东二十多里,想要去松江河镇,必须乘船过江才行。

    “刘叔,过江喽。”许世彦朝着江对岸大声喊。那边的人听见了,划着船过来,将许世彦接上船。

    “呦,老许家三儿啊,你这是要干啥去?”摆船的老头年纪不小了,是个老轱辘棒子,队里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个差事。

    “去趟松江河,走个亲戚串门。”许世彦打算把这些鱼带去松江河镇上卖掉。

    如今这年月,管的还挺严,投机倒把抓住了可是不小的罪名。

    当然,管的再严,私底下一样有交易,这种事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搁前世,许世彦肯定没那个脑子能想到,就算能想到也不敢。

    可他重生了啊,就算再笨,也知道什么是市场经济。

    再说了,不过是几条鱼,又不是啥重要物资,有啥好怕的?

    大不了机灵点儿,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年轻力壮的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没有?为了挣钱,就得豁出去。

    有些话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都懂。

    老刘头听见许世彦这话,嘿嘿一笑,没说别的,划船送许世彦过江。

    东江沿距离松江河镇上二十多里地,而且路很难走,一路都是沟塘子,满地石头炮。

    许世彦背着个大背筐,里头十多条鱼最少也得五十斤。

    背着五十来斤,又是崎岖难行的山路,自然走不快。

    多亏这年月的人都习惯了步行,搁后世,别说二十里了,走二里地,有人都受不了。

    路上歇了两次,等他走到松江河镇的时候,差不多快十点了。

    松江河镇,地处长白山脉,森林资源丰富,盛产各类珍贵木材。因其镇子东北有一条名为松江河的河流经过,故而取名松江河镇。

    五七年,先成立了林业建设筹备处,五八年定名松江河林业局,六零年正式投产,到六二年,才设立了松江河镇。

    松江河镇以林业起家,林业局机关设在镇上,有纤维板厂、纸浆厂、制材厂、机修厂、房舍工程队、线路工程队、给水站、小型发电站等等企业。

    另外还有高中、职高、初中、小学、商店、医院、防疫站、妇幼保健站、文体俱乐部、电影院、文工团等单位机关等。

    再算上下设的十二个林场、三个经营所、两个苗圃、四个森铁车站等,职工一万多人,总人口四万多。可以说松江河大半都归属林业局。

    林业局资源丰富,有钱,林业工人工资高待遇好,可以说经济水平比县城都高,要卖东西,当然就得去林业局那头。

    在局机关西侧,林业局商店对面,有一块三角形广场空地,算是民众自发形成的一个小型市场。

    如今这年月,物资依旧匮乏,手里有钱也买不着东西。

    所以当徐志彦赶到地方,刚把背筐放到地上,就见到一群人呼啦围过来。“哎呦,卖鱼呢,还是细鳞,咋卖的?”

    “按说应该两块钱一斤,可我今天没带秤,就五块钱一条吧,这鱼最低都三斤沉,买了不亏。”

    许世彦一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笑着回道。

    不管到啥时候,细鳞鱼都是稀罕物,哪怕是这个年月,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所以他开口就要两块钱一斤。

    周围人一听,好多人咋舌摇头,“贵了,太贵,猪肉才八毛钱一斤呢,你这一条鱼能卖六斤猪肉了。”

    许世彦闻言摇头,“婶子,那不一样,猪肉还得管你要肉票呢不是?每个月就那点儿限额。”

    “我这不要肉票,你买回去一条炖上,再放点儿粉条、豆腐啥的,一家人放开了造,吃着多美啊?”

    许世彦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暗暗点头,这话也算有道理。

    猪肉八毛,不光要肉票,还没多少,去晚了就抢不着,那真是有钱都花不出去。

    林业局富,工资高待遇好,工人手里都有钱,就是票少没处花。

    几块钱买条鱼,回家炖上一锅,再焖点儿米饭或是贴锅两合面儿饼子,造上一顿别提多得劲儿了。

第八章 卖鱼

    “小伙子,便宜点儿,五块钱太贵了,再便宜点儿,我就买一条回家去。”

    真有那不差钱儿的,略一思量,开口讲价。

    “婶子,您老张一回嘴,我要是不让着点儿确实不厚道了,这样吧,四块五,您挑大的,咋样儿?”

    许世彦原本也没指望真的五块钱一条卖出去,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总得给人讲价的余地。

    大家伙儿在心里盘算一下,落下去五毛就是四块五。

    这些鱼都挺大,三斤半总是有的,这么一算也就一块三四毛钱一斤了,还行。

    “来,小伙子,给婶子捡一条大的,正好我们家老头子今天过生日,刚才去买肉没抢着。”

    真有人就递过来四块五毛钱,让许世彦给挑个大的。

    许世彦也实在,接过钱,从里面选了条大的递给人家。“婶子,您看这鱼,还直嘎巴嘴呢,新鲜,回去放心吃。”

    老太太心满意足的拎着鱼,走了。

    周围的人一看,也有些心动,有人试探着还想再讲讲价。

    许世彦却死活不肯让价了,四块五一条,买就拿钱。

    这可是独一份儿的买卖,周围那些卖东西的,多数都是鸡蛋、青菜,哪有这么新鲜的鱼?再降价,他才不傻呢。

    这个卖东西吧,看气氛,一群人围着,只要有人起头,总会有人跟风。

    四块五一条鱼,许世彦咬死了不落价,有几个人狠狠心,索性掏钱买一条。

    没多会儿,又卖出去四条,之后就不太动了,毕竟舍得花钱的还是少。

    其余人也没走,都在周围看着,他们是在等。

    这大热天的,鱼离了水还能活多久?活鱼四块五,死了的呢?估计两三块钱就能买下来。

    没人买鱼了,周围却一群人窃窃私语,许世彦一看这架势,大概也能猜到。

    看着筐里还剩下的鱼,许世彦也犹豫起来,要不要降价?难道真等着鱼死了再便宜处理?

    “小伙子,该降价就降价吧,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再过一会儿都回家吃饭了,谁还买你的鱼啊?”

    “别说婶子没提醒你啊,你们这可都是倒买倒卖,有人来抓。等会儿那人就该来了,让他抓住,鱼没了还得罚钱。”

    “就是啊,便宜点儿,三块钱一条,我们几个都买。”

    几个想捡便宜的老太太,七嘴八舌的在那儿议论讲价。

    许世彦这汗可就下来了,大太阳下晒着,再着急,能不出一身汗么?

    “呦,围这么多人,干啥的?”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许世彦心头一跳,忙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就见到一人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浅蓝色裤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白白胖胖,一脸笑容。

    没戴红袖箍,也不是一脸凶狠,那就没啥事儿,许世彦松口气。

    “大哥,来条细鳞鱼不?今早晨刚出水的,新鲜着呢。”这年月少有胖子,这人一看就不寻常。

    “呦,细鳞鱼啊?还活着?咋卖的?”那人一听细鳞鱼,立刻瞪起眼睛,两步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筐里的鱼。

    “原本说是五块钱一条,大哥要的话,四块五就行。”许世彦也不敢再说两块钱一斤了,直接报价四块五。

    那人伸手在筐里翻了一下,果然都还活着,“四块钱,我包圆儿了,咋样?”

    “啊?”许世彦吃了一惊,筐里还有十条鱼呢,包圆?这人干啥的?谁家能吃这么些啊?“大哥,你没开玩笑吧?”

    男人抬头瞅了许世彦一眼,撇撇嘴,“别说你这些,再来一倍,我也都要了。你就说卖不卖吧。”

    “卖,卖。”十条鱼直接包圆,大客户了属于,那还不卖?

    “得,跟我走,拿钱去。”男人摆摆手,示意许世彦背上背筐跟他走。

    周围这一群看热闹的人一见,可就不乐意了。“哎,咋能这样儿呢?我们都要买鱼的,你咋自己就包圆了?”有人上前要拦着。

    “你傻啊,那是机关后勤采购组长。”有眼尖的,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许世彦刚才还担心,怕是对方骗他,一听说是后勤采购,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于是背上背筐,快步跟着那人直奔局机关大院。

    “等会儿开票的时候,你就说两块钱一斤。”进了机关大院,那人低声说了句。

    许世彦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点头。“哎,哎,知道了,大哥放心。”

    见许世彦这么上道,那人很满意,笑呵呵领着许世彦到后勤财务处。

    过秤、开票、付钱,又让许世彦将鱼送到机关食堂的厨房去,倒在一口装着水的大缸里。

    “老陈,今儿个有细鳞鱼啊,中午看你的手艺,得让领导吃好了。”那胖子朝着后厨喊了声,便跟着许世彦出来。

    两人来到僻静的角落,许世彦忙把刚刚就抽出来的钱,塞到了那人手里。“大哥,谢谢您啊,这个您一定收着。”

    十条鱼过秤,一共三十七斤,许世彦留下四十块,剩下三十四都给了对方。

    那人对许世彦这么懂事很满意,收了钱揣进兜里,又上下打量了几眼。“哪里人啊?以前咋没见过你来卖鱼?”

    “大房子的,这也是头一回来,家里有事急用钱,不得已。”许世彦嘿嘿笑着应道。

    大房子,说的就是东江沿大队。

    1910年,大参户王风林雇工栽培人参,在此地盖了一栋五间的工房,在那个时候就是很大的房子了,故而叫做大房子。

    因其在头道松花江边,最初是西岗大队的一个生产队,位于西岗大队东侧的江沿上,故而起名东江沿生产队,后来成了大队。

    对于当地人来说,东江沿不一定知道是哪儿,但是一说大房子,全都点头知道。

    “呦,大房子的啊,那可是个好地方,你们那儿的黄烟好抽。”对方眼前一亮。

    大房子水土气候好,比较适合黄烟生长,产出的黄烟品质特别好,远近闻名。

    “对,对,眼下还不到时候,等着秋天割了黄烟晒好,我给大哥送两把来。”两世为人,这点儿眼力见儿没有,那可就是白活了。

    “不知道大哥贵姓?您看我这出门也没带啥。

    大哥,这五块钱是我一点儿心意,您买包烟抽。”许世彦咬咬牙,又拿出五块钱来,塞给了那人。

第九章 挣钱了

    那胖子对许世彦这么识相懂事,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我姓郭,你刚才也听见了,就是管着后勤采买这一块儿。对了,你那边江里鱼多么?”他伸手接过钱,貌似随意的问道。

    许世彦心领神会,马上答道,“还行,我会下挂网,每次总能抓几条,但不一定都是细鳞。”

    那人点头,“这样,你每隔一礼拜,往我这送一回鱼,最好是细鳞,鲤鱼没啥意思。”

    不是鲤鱼不好吃,关键是便宜,没啥赚头。

    “哎,哎,好,谢谢郭哥,你放心,我肯定挑最好的送来。”许世彦高兴的很。没想到今天撞大运,遇见大客户了。

    一个礼拜送一回,都按今天这样算,一趟就能挣四十块,一个月呢?不比去大安煤矿挣得多?

    而且,搭上这条线,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好处,这五块钱给的不亏。

    “成,我这还有事情忙,就不留你了,改天你再来,哥请你喝酒。”这就纯属客套话了,谁也不用当真。

    许世彦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只谢过了对方,背着背筐离开局机关大院。

    从这边刚出来,就瞧见方才那块空地上已然空无一人,那头还有个穿着蓝制服带着红袖箍的人在喊。

    许世彦暗自庆幸,多亏来了这个姓郭的,不然他弄那么多鱼,保不齐就让这些人抓住了。

    即便能脱身,买卖做不成,那么多鱼怎么处理?

    兜里揣着五十七块钱,背着空背筐,许世彦脚步轻快的进了商店。

    明天要陪着媳妇回门,还能空着手?咋地也得买点儿东西啊。

    槽子糕来二斤,酒两瓶,再来俩罐头,这回门礼就算够丰厚了。

    另外再买点儿过日子要用的东西,油盐酱醋啥的,不要票的就买些,要票的没辙。

    一转头看见那边柜台还有卖化妆品的,又想起自家小媳妇来。虽说媳妇才二十二,皮肤挺好特别白,该保养也得保养。

    友谊牌雪花膏、谢馥春头油、万紫千红香脂,都来一份儿。

    刚要出门,又瞧见那边好多人挤着不知道在抢什么。许世彦好奇凑过去,发现是在抢布料。

    碎花的确良,应该是印染厂试机器的残次品,不要票,一块钱五尺,比细白布还便宜,难怪那么多人都围着抢。

    “抢什么抢?都靠后,排队去。”这年月的售货员可不惯着,沉下脸来没好气的喊道。

    “每人限购五尺,不许挑颜色花样儿,都准备好一块钱,交钱领布走人,谁再挤,我就给他撵出去。”

    柜台前那些人一听,都乖乖排队,许世彦趁机也混进去,排在了中间。

    轮到许世彦的时候,正好是一块粉色带浅绿小碎花的布,颜色挺鲜灵,就是花纹印错位了。一块钱,买了不亏。

    花了近二十块钱,能买的都买了,于是心满意足背着背筐,一路往回走。

    回程一路下坡,东西也没那么沉,走的快些,过了江到家,差不多一点半。

    “媳妇,我回来了,家里还有饭么?我中午没吃饭。”许世彦进门就大声问道。

    许世彦喊这一声,西屋出来俩人,苏安瑛和婆婆周桂兰。

    “妈,你怎么过来了?”许世彦见到老妈,愣了一下。

    “过来看看你们俩。”许老太太叹口气,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来。

    “你爹那个老犟种,能让他气死。这点儿钱你先用着,明天陪瑛子回门,好歹买两样儿东西,别给你丈人丢脸。”

    老太太这是不放心儿子儿媳,特地过来看看,送点钱,免得儿子为难。

    “妈,不用给我钱,我有。明天回门的东西也都买好了,你看。”许世彦卸下背筐,递到母亲面前。

    背筐里林林总总不少东西,周桂兰打眼一看,最少得二十块钱。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些东西?这,这是正经来路么?三儿,咱不管日子穷富,可千万不能干那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儿啊。”

    周桂兰吓了一跳,生怕儿子一时糊涂,没干好事儿。

    “妈,进屋来说。”许世彦一手拎着背筐,一手扶着母亲,后头跟着苏安瑛,三人进了西屋关上门说话。

    “妈,这是我上午去松江河卖鱼的钱。”许世彦没瞒着,就把他去卖鱼的事儿都跟母亲讲了。

    “妈,你就放心吧,钱的来路肯定正,你儿子凭本事换来的。你自己养的孩子啥样还不知道么?”说完,还不忘了安慰母亲。

    一听钱不是偷来抢来的,周桂兰多少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那也不对啊,这是投机倒把,让人抓着也不得了。

    “都怨你爹那个死老鬼,没事儿抽什么风?”气的周桂兰埋怨着。

    “瞅瞅都把孩子给逼到啥地步了?但凡能过下去,哪至于冒这个风险?这要是让人抓着还得了?”周桂兰心疼儿子,说着便落了泪。

    “哎呦,妈,你哭啥?我这就是卖点儿农副产品,又不是倒腾啥紧缺物资,没事儿的。”许世彦一看,又赶忙劝。

    “往后我就直接往机关食堂送,不在外头卖鱼了,放心吧。”许世彦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老妈。

    周桂兰止住了眼泪,这才想起来儿子刚才说还没吃饭呢。

    “瑛子,家里还有饭么?老三刚才说他还没吃饭呢。这忙活大半天的,赶紧弄点儿啥给他吃。”

    “有,中午煮的大碴粥,这会儿估计还温乎着呢,我这就收拾。”苏安瑛麻溜从西屋出来,给许世彦收拾饭菜。

    大碴粥是现成的,盛出厚乎乎的一碗,再切两片咸菜,去地里薅棵大葱,对付着吃一顿吧。

    也不用放桌子了,许世彦拿个小板凳往锅台跟前儿一坐,端起碗就吃。

    大碴粥煮的火候不错,口感软糯,粥里还有大白豆,这年月的粮食没有化肥,吃起来特别有粮食味儿,很香。

    大碴粥不冷不热吃着舒爽,再就一口咸菜大葱,农家饭菜虽然简陋,吃着却格外熨帖。

    周桂兰一看,儿子这边也没啥让她操心的,于是嘱咐了苏安瑛几句离开。

    她得回去找许成厚算账,成天看不上老三,如今再看看,老三离开家,不也过得挺好么?

第十章 养家糊口

    许老太太回去,就跟丈夫吵了一架。

    然后许家人也都知道了,许世彦生财有道,抓鱼去买也能挣不少钱。

    许成厚有些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儿,绝对干不出拉屎再坐回去的事儿。

    “能耐的他,就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我就不信,他卖鱼能挣多少钱?那玩意儿也不能天天卖,不挣工分饿死他。”

    许成厚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依旧嘴硬。

    “对,你就可劲折腾吧,老三好好的孩子,你成天骂他,这回好,跟你离心了。

    往后孩子出息了,你看他管不管你?”

    周桂兰被丈夫气的不轻,却又学不来旁人那般破口大骂,只得用眼睛剜了丈夫两下,扭过头不惜的搭理他。

    “我用他管?笑话。我还能动,就算不能动那天,还有这四个呢。

    就他那德行,我要是指望他啊,还不如把自己吊树丫吧上得了。”

    许成厚对此嗤之以鼻,一脸不屑,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穿鞋下地,背着手走了。

    周桂兰看着丈夫的背影,摇头叹气。

    薛秀林、魏明荣这妯娌两个,则是挤眉弄眼,各怀心思,羡慕嫉妒各种情绪,巴不得也立刻分家才好。

    这些,许世彦并不知情,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忙活大半天,又累又饿,一口气吃了三碗大碴粥,这才觉得舒坦了。

    吃过饭,两口子把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归拢整理一遍。

    苏安瑛看着丈夫特地买给她的东西,竟是感动哭了起来。吓得许世彦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笨手笨脚的哄了好一会儿。

    “对了,这是花剩下的钱,还有三十几块,你收好了。”

    见媳妇不哭了,许世彦总算松口气,忙把剩下的钱都交给媳妇保管。

    “别,别,我可不要,还是你留着吧。”苏安瑛吓得直摆手。

    没出嫁前,苏安瑛虽然也下地干活挣工分,可家里的钱都是继母管着。

    嫁到许家,原本以为是婆婆管家,苏安瑛也从没想过有自己管钱的时候。

    几十块钱,在她眼里已然是巨款,她可不敢要。

    “咱们两个是夫妻,夫妻一体,钱自然得你管着啊。”许世彦笑了,又有些心疼。

    “这只是开始,以后每个礼拜我都往松江河送鱼,多少有些进项。”

    “队里有活就去挣工分,没活我就进山采药搞副业。等着过几天,红榔头市的时候,我就进山去放山挖棒槌,冬天我还能打猎。”

    如今回头细想,上辈子过得差,真不是他懒,实在是运气不太好。

    七九年大安煤矿出事,养伤耽误半年多,亦工亦农不是正式工人,矿上也不可能养着许世彦。

    象征性的给了点儿补偿后,许世彦就只能回家务农了。

    东江沿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全村耕地才七百来亩,参地更少,能拿得出手的就剩黄烟了。

    那年月又没烟草公司订货,全指着冬天去市场零卖,无法形成产业,自然也不挣钱。

    八七年搬到了东岗又错过队里分参地,只能去山上给人刨土、看参、搞副业,总算慢慢发展起来。

    结果九一、九二年人参价格暴跌,刚有点儿气色的日子又落入谷底。

    九五年好歹人参价钱涨起来,稍微缓了口气儿。

    没想到九八年秋天,夫妻俩上山干活又出了车祸。苏安瑛伤势过重当场身亡,许世彦受重伤住院很久。

    这一次绝对是致命打击,许家的全部家底儿,连同地里的人参和参地全都折腾进去,外面还有一大堆饥荒。

    俩闺女当时一个高三一个高一,双双辍学,打工挣钱养家。

    可惜了他家那俩闺女,学习都特别好,要是家里没出事,俩孩子都能考上大学,那该多好?

    “媳妇,我不敢说能让你大富大贵,但这辈子我肯定对你好,绝不让你吃苦。”

    想起来上辈子夫妻俩吃过的苦受过的累,许世彦只觉得心酸,伸手将媳妇搂过来,郑重许诺。

    苏安瑛依偎在丈夫怀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只要你对我好,我不怕吃苦。

    我很能干的,下地挣工分,不比男人干活差,咱俩一起,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许世彦轻笑,抬手帮媳妇整理鬓边碎发,“好好养着身体最要紧,挣钱的事儿交给我。”

    两人生活了一辈子,许世彦还能不了解枕边人?他家这媳妇都不能叫能干,那是太能干了。

    当初他在煤矿上班,苏安瑛留在许家,两个嫂子耍心眼儿,家里的活都推给苏安瑛。

    即便是这样,苏安瑛都没耽误了下地干活挣工分。

    生他们家大闺女那年,正赶上许世彦在矿上出事养伤,苏安瑛怀着孩子马上就生了,愣是挺着大肚子把上千斤地瓜运回家。

    后来搬去东岗,苏安瑛也跟着上山刨土、栽参,再苦再累,没听她抱怨过一句。

    要不是跟着他一起去山上干活,媳妇又怎么会出车祸去世?

    上辈子他没本事,让媳妇跟着吃了太多苦,受了许多委屈。

    这辈子,许世彦希望媳妇好好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能陪着他一起老。

    他们两个,能看见闺女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再嫁个好人,幸福美满。

    “嗯,那往后挣钱的事交给你,家里一切交给我,我就不信了,咱两口子齐心协力,日子咋地还过不好?”

    对丈夫,苏安瑛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新婚的小两口,依偎在一起,絮絮叨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畅想着未来,仿佛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东屋的老李太太听见了,也不好出声儿,只摇头失笑。

    小年轻儿啊,太天真,过日子那么容易?能混口饱饭,不挨饿不受冻,那就是好日子了,还想啥呢?

    “三儿,家里柴禾不多了,帮大娘劈点儿柴吧。等会儿又该做晚饭了。”

    老太太实在不想打扰西屋的小两口,可是出去一看,柴禾不够了。

    西屋的许世彦一听,立即松开媳妇,从屋里出来。

    “大娘,我来吧,等明天我回来,就去山上多捡点儿柴禾,您老放心,冬天保管不能让您挨冻。”

第十一章 回门

    晚间小两口早早歇下,第二天一大早,小夫妻俩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门。

    苏安瑛娘家在大营公社,从东江沿到大营,要步行到珠宝岗,然后从珠宝岗坐火车到仙人桥,再从仙人桥走到大营。

    假如从地图上来看,这么走等于是绕了大半圈,不如从东江沿走山路直奔大营近。

    可山路崎岖难行,中间有一段路还得爬石砬子,实在是太危险,所以许世彦宁可稳妥些。

    从东江沿一路向北走八里多地,就是许世德教书的青岭,再往北走七八里,便来到了珠宝岗乘降所。

    珠宝岗,是珠葛岗的音转,珠葛在朝语中意为死人。

    日伪时期,珠宝岗地区克山病流行死了很多人,所以留下这么个地名。

    浑白铁路从五八年开始建设,到七四年全线通车。

    光是白河到通化、白河到沈阳的快车、慢车一天就有好几趟,再加上沿零车,去仙人桥还是挺方便的。

    五点十分,正好有一趟沿零车进站,许世彦护着媳妇挤上车,补了票坐下。

    沿零车,就是货运的火车挂上两节车厢载客,多数都是短途。

    这年月的火车还是老式蒸汽机,烧煤的那种,有人专门负责往锅炉里填煤。

    遇到上坡,提前加煤,火车憋的直冒黑烟,吭哧吭哧爬上坡。

    从珠宝岗到仙人桥一共二十四五里路,中间停一站黄家崴子,沿零车速度慢,二十来分钟后,到了仙人桥。

    出仙人桥车站向西走五六里地,便到了大营公社所在地大营村,也叫大营大队。

    抚松地区有很多带“营”字地名的,大多数与人参有关。

    1910年,营口大参户谢太新雇工一百多人,在此地设立了比较大的棒槌营,故而后来此地就被人称作大营。

    小两口拎着东西刚一进村口,就被外头玩耍的孩子看见了,呼啦一下子,就围上来好多孩子起哄。

    “哦,哦,苏家二姐姐领着女婿回门喽。”一群孩子在那儿嚷嚷,闹得苏安瑛脸上通红。

    “好了好了,别闹腾,一人分给你们一块糖,一边儿玩去吧。”

    许世彦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来,分给孩子们,不让他们瞎闹腾。

    如今这时候日子过得苦,得一块糖对于孩子们来说,快赶上过年了,高兴的直蹦。

    “快,赶紧去苏家报个信儿,就说二姐姐领着女婿回门了。”

    孩子头儿嘴里含着糖,含混不清的吩咐道。

    有俩男孩一听,嗖的一下就飞奔出去,吓得苏安瑛忙喊,让他们慢点儿跑,嘴里有糖别呛着。

    “没事儿,都野惯了的。”许世彦含笑摇头。

    这年月的孩子都在外面野,成天各处疯,啥都不在乎,皮实着呢。

    夫妻二人并肩往村里走,后头跟着一群孩子,路上不时遇见几个老头老太太。

    “哎呦,这不是老许家的三小子么?今儿这是陪着媳妇回门来了?

    好家伙,还带着这老些东西呢,难怪人家都说,老许家日子过好了,真不假。”有人感慨道。

    许家祖上是闯关东来到的东北,最初在宽甸青山沟乡银矿子村石家沟住。

    石家沟顾名思义,满地都石头,这山坡铲地,那山坡都能听见动静。

    土地瘠薄,粮食产量低,穷得很。

    都说是越穷越懒,这话还真是不假,许成厚年轻的时候,不光懒,还爱赌。经常出去耍钱,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儿。

    耍钱赢了就买一大堆好吃的可劲儿造,输了回家来就打媳妇骂孩子。

    家里穷的叮当响,连烧火的柴禾都没有,一到做饭,周桂兰就得现去后山捡柴禾,遇上雨天,烧火都犯愁。

    后来解放了,许成厚这样的人就成了人嫌狗憎的打击对象。

    要不是周桂兰的老娘出主意,让他们搬出来,估计许成厚早被抓起来了。

    五七年秋天,许成厚、周桂兰夫妻带着孩子搬到了抚松这边。

    或许是周家老太太一番敲打管了用,也可能是许成厚幡然悔悟。

    许成厚就这么改好了,踏踏实实种地干活挣工分,成功在大营立足。

    只可惜,六七、六八年的时候,许世先上蹿下跳各种嘚瑟,写公社领导的“黑材料”。

    得罪了人,处处受排挤,在大营混不下去。

    正好七零年许世德当了代课老师,在东江沿教书,一家人只能搬去东江沿生活。

    许家离开大营也不过七年,而且这边还有亲戚时常走动,所以大部分人都认识许世彦。

    见着许世彦陪媳妇回门,少不得都打个招呼聊几句。

    苏家就在村子中间的小河边上,没等过桥呢,就见到苏安英的五妹妹苏安芳、六妹妹苏安花迎面跑了过来。

    “二姐,二姐夫,你们回来啦。今早晨爹娘还念叨来着,说不知道二姐今天能不能回门。”

    苏安芳冲过来,挤走了许世彦,伸手抱住二姐的左胳膊。

    “刚刚有几个小子跑来报信儿,说是二姐回来。

    爹娘都高兴极了,让我们出来迎迎。”苏安花抱住了姐姐右胳膊。

    苏家姐妹感情很好,尤其是老五老六,从小就长在苏安瑛背上,所以见到姐姐回来,特别亲热。

    许世彦被俩小姨子挤走,也没恼,只笑了笑,拎着东西跟在后头。

    过桥往北拐,走到苏家大门外。

    苏家就住在河边,三间土坯房。

    房顶是用那种劈成手指粗细、一尺多长的木头苫盖而成,当地人称其为“苫房柈儿。”

    大营人口多,苏家又在屯子中间,所以院子不算很大,用一人多高的木头夹了杖子。

    两扇木门不带门斗,此刻大门敞开着,苏家老三苏安珍、老四苏安芬都站在院子里,一脸急切的向外张望。

    一见到苏安瑛夫妻,两人立刻高兴起来,朝着屋里就喊。

    “爹,娘,真的是我二姐和二姐夫回来了。”

    话音刚落,苏家老爷子苏维忠和妻子韩彩娥就从屋里出来了,正好跟许世彦夫妻走了个迎面。

    “爹,娘,我回来了。”苏安瑛见到爹娘,有点儿忍不住了,眼圈含泪。

    “岳父、岳母,我陪着瑛子回来拜见二老。”许世彦上前行礼,这是上辈子欠的。

    “哎,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进屋。”

    苏维忠看起来也挺激动,忙不迭招呼许世彦两口子进屋。

第十二章 蝲蛄豆腐

    苏安瑛夫妻俩一大早就拎着不少东西回门,苏家众人都十分高兴,很是热情的招待了小两口。

    “你看,也不知道你们这么早就回来,没准备啥。

    今早晨咱就对付着吃一口,中午让你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六点来钟,正赶上吃早饭,苏维忠看着桌上的小碴子粥、咸菜大酱,就觉得有点儿寒碜。

    新姑爷进门,第一顿饭哪能这么简陋?

    “孩儿她娘,我记得咱家还有咸鸭蛋是吧?快,赶紧煮几个来。”

    苏家住河边方便,就养了两只鸭子,下蛋也不舍得吃,多数都卖了。

    留下几个腌上,就是为了待客用。

    新姑爷进门是贵客,必须好好招待,韩氏二话没说,去坛子里摸出两个咸鸭蛋,放锅里煮熟了切开端上。

    “尝尝,今年鸭蛋腌的好,流油呢。”

    韩氏满面笑容的将鸭蛋直接放到许世彦和苏安瑛面前,招呼他们吃。

    许世彦推辞再三,没犟过老丈人,最终只得用筷子戳了一些蛋黄,放到粥里吃。

    至于苏安瑛,她哪里舍得吃咸鸭蛋?

    见那头俩妹妹低着头偷偷往这边瞟,苏安瑛直接把自己那半个鸭蛋,分到了俩妹妹碗里。

    “瑛子,你吃你的,不用理她们。”

    韩氏见了刚要说俩小的,却见俩小的几口就把碗里的粥和咸鸭蛋全都扒拉进肚,气的韩氏直瞪俩闺女。

    许世彦见状,也没吭声儿,只趁着旁人不注意,将自己那一份咸鸭蛋,都挖到了媳妇碗里。“吃吧。”

    苏安瑛偷偷瞄了爹娘两眼,将咸鸭蛋又夹开一半放回许世彦碗里。

    小两口对视一眼,笑着把碗里的粥喝了。

    苏维忠早就瞧见闺女和女婿那点儿小动作了,也没点破,只笑着把饭吃完。

    按说姑爷来了,苏维忠应该在家里陪客。

    可苏维忠是生产队的队长,没有他分派差事,今天这活估计就干不明白。

    许世彦看出了丈人的为难,于是主动提起,他上午要去亲戚家看看。

    让老丈人该干啥就干啥,不必为了他耽误队里的事。

    就这样,苏维忠吃过早饭急忙去生产队安排今天的活,许世彦则是领着媳妇,出门走亲戚。

    许世彦的外祖母、两位舅舅、一位姨母等人都在大营。

    来一回,别处不去也得看望一下外祖母。

    一圈亲戚走下来就十点多了,等小夫妻俩再回到苏家时,见到好些人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等走近了才看明白,原来是隔壁苏维忠的大嫂冯氏领着儿媳妇还有闺女过来了,正帮着韩氏在那儿处理蝲蛄呢。

    “哎呦,瑛子和姑爷回来了啊?快进屋坐吧,大热天的转一圈儿怪累的。”

    冯氏这人性情爽利热情好客,对苏安瑛很好。

    “小玉,赶紧回家,给你姐夫摘点儿樱桃来。

    再看看那盆桃树上的桃子有没有熟的,摘两个下来给你姐夫吃。”

    “安民,进屋陪着你姐夫说话去,我们再忙活一会儿就成了,今中午给你们做蝲蛄豆腐吃。”

    冯氏比韩氏更像是主人,般般样样都安排的很妥帖。

    “赶巧了,昨天安民在汤河下游抓了不少蝲蛄回来,我嫌小就没煮给他们吃,做蝲蛄豆腐倒是正好。”

    苏安民是冯氏跟苏维诚的三儿子,今年十五了,不爱读书,小学念完死活不肯再上初中。

    成天上山下河的各处野,也是抓鱼摸虾的特别在行。

    冯氏说的蝲蛄豆腐,算得上是东北一大特色菜了,住在江边河边的人家,多数都会做,却极少做。

    蝲蛄,也称大头虾、东北鳌虾,跟小龙虾长得很像。

    区别是蝲蛄身体呈青褐色,小龙虾为暗红色。蝲蛄的外壳没那么厚,小龙虾外壳厚实还有硬刺。

    蝲蛄的第一对步足,也就是前面的鳌比较大,身体相同大小的蝲蛄和小龙虾放在一起比,蝲蛄的鳌比下龙虾的大很多。

    两者的生活习性也有区别,蝲蛄生长在水质清澈透明的溪水中,对水质要求极高,对化肥农药等敏感。

    蝲蛄算是东北河鲜的一种了,其味道鲜美独特,在东北人的眼中,绝对是美食榜前三。

    只可惜后世因为环境污染等原因,这种生物濒临灭绝,只有少数养殖的,价格极其昂贵。

    至于蝲蛄豆腐,可绝对不是用蝲蛄跟豆腐一起炖出来。

    将蝲蛄揭去壳儿,去掉尾部的沙线,然后放到石臼中捣碎,之后用纱布过滤出红褐色汁液备用。

    锅里水烧开,将蝲蛄汁液倒进去,轻轻搅动,就会见到一朵朵粉红色的花从锅里浮起来。

    加点盐调味,撒上切碎的韭菜,这道菜就做好了,有条件的还可以打个鸡蛋花。

    红、黄、绿三种颜色混在一起格外漂亮,口感软嫩,就如同豆腐一般,所以才叫蝲蛄豆腐。

    这道汤品融合了蝲蛄、韭菜的鲜味,不需要加任何调料去腥,喝一口,绝对是能把舌头都咽了的美味。

    但是由于其制作工序太麻烦,尤其是这年月没有什么粉碎工具,纯手工捣碎,实在太费劲了,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极少去做。

    要不是新姑爷回门,就算苏安民抓到再多的蝲蛄,冯氏也懒得做,顶多搁点儿盐煮一煮吃。

    “伯娘,这蝲蛄豆腐太费事了,何必麻烦?

    你看我这来一趟,倒劳烦着伯娘和嫂子、三弟都跟着受累。”

    这么高规格的招待,是上辈子许世彦从来没经历过的。

    那时候他结婚第二天就去大安煤矿上班了,根本没陪着苏安瑛回门。

    苏家虽然不说,心里头肯定不高兴。

    这辈子许世彦不仅陪着媳妇回门,还带了丰厚的回门礼,也算是给苏家涨了脸面。

    苏维忠临出门的时候特地叮嘱,不管想什么办法,今中午必须弄一桌好菜来招待姑爷。

    “咳,这算啥?新姑爷第一回登门,那可是贵客。

    咱们家的规矩就这样儿,中午你大伯也过来,到时候你们爷几个好好喝几杯。”

    冯氏爽朗的笑声,让人听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第十三章 盛情款待

    许世彦夫妻被冯氏撵着进屋休息,那头苏安玉摘了樱桃和盆桃,苏安民给姐夫倒了茶水,一起陪着聊天。

    厨房里,冯氏跟韩氏等人一顿煎炒烹炸,各种香气直往外飘。

    不管谁路过闻到了,都馋的口水直冒。

    十一点,地里干活的苏维诚、苏维忠兄弟,还有苏安瑛的堂弟苏安邦一起回来。

    东北这边的规矩,家里来客人了,必须得找亲朋好友过来陪客。

    苏维诚是苏安瑛的大伯,这种场面必须得请他。

    “哎呦弟妹,中午都做啥好吃的啊?大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真馋人啊。”苏维诚一进门就大声问道。

    “多着呢,大哥,安邦,快进屋洗手,马上就开饭。”韩氏笑呵呵的招呼众人。

    许世彦也从屋里出来,跟苏维诚、苏安邦打招呼聊天,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有无数话题可聊。

    许世彦一改旁人眼中蔫吧老实不言不语的形象,虽不至于夸夸而谈,却也是每个话题都能恰到好处的聊几句。

    男人在屋里聊天,女人在厨房赶紧收拾,不多时饭菜全都做好了。

    东屋炕上摆一张炕桌,各种菜肴陆续端上来。

    第一道大菜自然是小鸡炖蘑菇粉条。都说是姑爷进了门,小鸡断了魂儿,这话还真是不假。

    韩氏也舍得,愣是把家里那只大公鸡杀了,炖上去年秋天采的榛蘑,再来点儿粉条。

    用大汤碗盛了冒尖儿一碗摆在桌中央,香气随着热气往外飘。

    再来一个豆角土豆炖咸肉,那肉自然是去年冬天杀猪的时候留的。

    没舍得都吃了,用盐腌上放起来,今天也都拿出来用了。

    酱炖小江鱼,不用说,这肯定是苏安民弄回来的。

    用自家做的大酱炖出来,上面再撒点儿翠绿的葱花、红红的辣椒碎,酱香中透着鲜辣,绝对下饭神器。

    煎酿豆腐,白白嫩嫩的豆腐里面放进去午餐肉的碎末做馅儿,两面煎成金黄。

    再调汤汁勾芡,撒上葱花,看起来也格外有食欲。

    红烧肉炖小白菜,翠绿的小白菜用红烧肉罐头炖出来,里面还放了点嫩呼呼的豆腐和细细的粉条。

    木耳炒鸡蛋,里面切了不少葱白,配着黑色的木耳,金黄的鸡蛋,同样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最后压轴的自然是蝲蛄豆腐汤了,没用汤碗,直接搁白色搪瓷盆盛了端上来。

    红、黄、绿的配色,鲜香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东北的六七月份,蔬菜种类属实不多,新鲜猪肉更是不用想,即便有肉票,也不可能跑大老远去县城里买肉。

    人都说“四菜一汤,干部下乡。”

    眼前这六菜一汤基本都是硬菜,还有金灿灿香喷喷的大黄米饭,那绝对是超高规格了。

    也看得出韩氏跟冯氏真的是是费尽了心思,连许世彦拿来的罐头,也都被她们给做了菜,才凑出来这一桌的。

    “来来,都上炕,世彦啊,坐你爹身边。这一桌子好菜,今中午可得好好喝两盅。瑛子,你也过来坐。”

    这个时候,就看出陪客的作用了,没有陪客,气氛活跃不起来。

    饭菜摆好,苏维诚招呼着许世彦脱鞋上炕,又让苏安民去烫了一壶酒,给众人全都满上。

    苏安瑛忙摇摇头,“不了,大伯,我跟我娘还有大伯娘都在西屋吃。”

    东北没有什么女人不上桌的规矩,但是男女一般不同桌,家里来客了,都是男女分开。

    苏家也一样,东屋一桌都是男人,西屋炕上也摆一桌,韩氏、冯氏领着家里闺女媳妇们在这边吃。

    当然,西屋的菜比不得东屋,只有四菜一汤,没有煎酿豆腐和木耳炒鸡蛋,小白菜里也不见红烧肉。

    即便如此,那也是平日里见不着的好菜饭,香着呢。

    冯氏一个劲儿的往苏安瑛碗里夹菜,还特地挑了好几块鸡肉给她。

    一边吃饭,一边问苏安瑛嫁过去之后,许家人对她如何。

    苏安瑛实在,就把结婚第二天,许世彦跟许老爷子闹翻,分家另过的事情说了。

    听见这话,冯氏和韩氏都是一愣。

    这年月儿子主动提出来要分家的可是不多,这么一闹,就怕是苏安瑛会被人指责。

    当然,也有好处,就是苏安瑛嫁过去不用跟婆婆和妯娌相处,没有公婆在头上压着,过日子舒心。

    “你们虽说是分出来了,也不能跟许家那边太疏远。

    姑爷拉不下脸来,你做新媳妇的不能不懂事。”韩氏琢磨了一下,说道。

    “你公公那人不好相处,婆婆却不错。

    那边有什么事情,你也别躲着,过去帮帮忙,外人眼里也好看,省的人家总说嘴。”

    韩氏毕竟这个岁数了,经历的事情多,少不得要指点苏安瑛几句。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苏家的闺女,要是苏安瑛在外面名声不好,也影响苏家这几个丫头。

    “嗯,我知道了,今天回家来看看,下午我们就回去。

    明天我和世彦一起下地挣工分,得空了我就去婆婆那边。”

    苏安瑛老实,一向都是继母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更何况韩氏也是为了她着想,苏安瑛自然领情。

    西屋里,冯氏和韩氏两人指点着苏安瑛,教她如何与丈夫相处,如何跟公婆、妯娌、小姑子小叔子搞好关系。

    女人这辈子不容易,没出嫁的时候有爹娘护着还好些,什么都不用想。

    嫁了人,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处处都要多思量。

    东屋此刻,气氛更是热闹。

    男人嘛,有几个见了酒还能稳住的?几杯酒下肚,说话的声音都高了许多。

    许世彦是新姑爷,这又是回门,大家肯定要敬酒。

    好在他酒量还行,陪着苏维忠、苏维诚喝了好几杯,倒也没显出什么来。

    许世彦素来稳当,即便喝了酒,也不说狂话,依旧是那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长辈问了他就说,长辈让喝酒他就喝,说话也不吹吹呼呼,这一点属实挺让人喜欢。

    苏维忠看着女婿,也是各种感慨。

    原本媒人介绍的时候,苏维忠真有点儿没看上许世彦。

    觉得这小伙子太蔫了,怕闺女跟着他没啥好日子过,会受欺负。

    没想到,许世彦看上去蔫了巴登没啥脾气,实际上蔫吧人咕咚心,倒是有点儿内秀。

    刚结了婚就分家,带着媳妇出来单过,还有办法挣到钱,属实不错了。

第十四章 翁婿

    人老实稳重,不出去惹祸,还有点儿小机灵能挣钱。

    从小两口相处来看,对媳妇宠着护着,知道疼媳妇,这样的男人多可靠啊。

    苏维忠看着许世彦,就觉得越看越顺眼,哪哪儿都好。

    这下越发高兴,酒越喝越多,到最后,干脆扯着许世彦的手不松开了。

    “世彦啊,好孩子,真不错,爹没后悔把闺女嫁给你。

    往后呢,也不求别的,只要你对瑛子好,爹就心满意足了。”苏维忠说着,眼圈就红了。

    “瑛子这孩子不容易,两岁多没了娘,我一个大男人也照顾不好她。

    可她从小就懂事,小小的娃儿,自己就能穿衣梳头洗脸,不用我操心。

    长大了更是能干,家里外头啥都行,比男孩子都得用。”苏维忠越说越心酸。

    苏维忠当过兵,参加过鸭绿江对岸的战役,转业回乡后娶了苏安瑛的母亲孙氏。

    孙氏在生下苏安瑛后,得了痨病,两年后撇下丈夫和女儿撒手离世。

    苏维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小不点儿怎么过日子?于是在旁人撮合下,娶了带着闺女逃荒过来的韩彩娥。

    韩氏嫁过来,又给苏维忠生了四个闺女。

    这一家子六个闺女,苏维忠再能干,也得拼了命的挣钱才能养活,根本顾不上家里。

    幸而韩氏这人性格好,对待苏安瑛也说得过去,从不打骂虐待,吃穿都跟其他几个一样。

    当然,后娘终归是后娘,要说不偏心也不可能。

    不然一家子闺女,怎么就苏安瑛一天学都没上?

    苏安瑛从小能干,五六岁开始就背着妹妹哄孩子。稍大一些,洗衣服做饭就全都会了。

    十五六岁之后,农忙下地干活挣工分,农闲就上山捡柴,家里外头一把抓。

    可以说,苏安瑛帮着把家里撑起来一半。

    有时候,苏维忠也觉得愧对闺女,不管咋地,也该让苏安瑛念几年书,哪怕是小学毕业了也好啊。

    韩氏带来的闺女秦美玲,小学毕业,后来当了代课老师,去年嫁到了浑江去,丈夫在浑江一百货上班。

    两人结婚后,就把秦美玲调到了建设小学,还转了正。

    苏安瑛一天书没念,只能下地干活挣工分,找对象也只能找农业队的。

    两相对比之下,苏维忠这心里能好受么?

    可他能怎么办?他跟韩氏结婚这些年,还有四个闺女,感情比孙氏深厚。

    韩氏为了这个家也不容易,难道他还能为了这件事去责怪韩氏?

    为了这个家,苏维忠也只能继续装聋作哑。

    两世为人的许世彦,哪里听不出丈人这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叹气。

    他家小媳妇啊,着实够可怜的。

    “岳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瑛子,我的媳妇,别人不疼着,我得疼她。”

    许世彦神情严肃,语气郑重的向老丈人保证道。

    “哎,哎,好,好,爹看出来了,你是个好的,瑛子交给你,我放心。”

    苏维忠抬手抹抹眼角,扯出抹笑容来,连连点头。

    “你看看你们翁婿俩,不好好喝酒絮叨啥呢?来,赶紧喝啊。”

    那头的苏维诚喝的也不少,舌头都有点儿硬了,还拉着别人一起喝呢。

    这顿酒,从十一点半一直喝到了快一点,直把几个男人都喝的东倒西歪。

    这下,也不用干活了,一个个倒头就睡。

    幸亏上午苏维忠就把今天的活都安排下去了,下午不去也没事儿。

    几个人里面,数着许世彦最克制,新姑爷第一回登门,就让人灌的酩酊大醉,那可太丢人了。

    许世彦酒量还行,加上心里有数没可劲儿喝,所以苏维忠几个都醉倒,许世彦还勉强保持清醒,只倚在炕梢的炕琴上歇着。

    “你咋样了?要是难受就躺一会儿,别硬撑着。”

    桌子撤下去之后,苏安瑛坐在丈夫身边,一脸担心抬手摸了摸许世彦额头,轻声问道。

    “还行,没啥事儿,我在这坐会儿就行,过一会儿酒劲儿就消了,放心。”许世彦握住媳妇的手,朝她笑一笑。

    苏安瑛不放心,给许世彦倒了杯水,又陪着他坐了一阵子。

    等许世彦酒劲儿渐渐退下去一些,眼神逐渐清明,苏安瑛这才放心了。

    新婚回门的规矩,不等太阳落山就得回家。

    下午四点多钟,有一趟慢车从通化到白河的慢车经过仙人桥。许世彦跟苏安英正好可以坐这趟车回去。

    刚过三点,韩氏就把苏维忠喊了起来,两口子商量之后,去仓房装了不少米粮等,给小两口带回去。

    “你俩回来一趟,家里也没啥好东西给你们,这点儿粮食你俩背回去,多少填补一些,等着到秋收就好了。”

    苏家人口多,但都是闺女,吃的没那么多,所以家里粮食能剩下一些。

    要是没分家,苏维忠也就不提这个茬了,一大家子人,这点儿粮食不够干啥的。

    如今小两口分家单过,吃的不多,一袋子粮食能吃些日子呢,给了苏维忠也不觉得心疼。

    “哎呀,爹,这可不用,还是留着家里吃吧。

    分家的时候分了一些粮食,够我们吃到秋天了。”许世彦哪里能要丈人家的粮啊?连忙推拒。

    “你看你这孩子,跟我这还见外啊?瑛子在家这些年没少干活,这口粮也是她挣出来的。”苏维忠一脸的不高兴。

    “她出门子,家里也没陪送什么,就这点儿粮食,你跟我撕吧啥?

    赶紧拿着,要不然以后就别回来了。”

    老丈人沉下脸说重话了,许世彦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听话呗。“哎,那我就拿着。”

    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多送点东西来也就是了,人情往来嘛,就是这样,有来有回。

    老丈人和女婿也是一样,得经常走动才行。

    那边,韩氏也把苏安瑛的旧衣服找了出来,打个包袱让她背着。

    “住家过日子,能省就省,旧衣裳穿着下地干活,脏了也不心疼,实在破了,还能打袼褙纳鞋垫。”

    “往后常回来,不管啥时候,这也是你家。”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有感情,临行前,韩氏殷殷叮嘱。

    “姑爷是个不错的,你俩好好相处,早点儿生个孩子,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第十五章 死对头

    苏维忠打发了苏安民还有苏安芳,一起送许世彦夫妻去了仙人桥车站。

    临上车前,苏安芳抱住二姐,万分不舍。

    还是苏安瑛答应了,以后常回来,苏安芳好歹才松了手。

    挥别了弟妹,苏安瑛跟着许世彦坐车返回东江沿。

    回门之后,小两口的生活也就恢复了正轨。

    每天早上,许世彦都早早起来去江边收渔网。

    江里的鱼不少,许世彦又特别会挑地方下网,所以每次都有收获。

    细鳞鱼或者鳌花这一类贵的鱼,就藏起来留着卖掉。

    鲤鱼或草鱼,就拿回家去炖了添个菜,也让饭桌上丰盛一点。

    生产队有活的时候,小两口就一起下地干活挣工分。

    没活的时候,许世彦就进山,或是捡柴禾或是采药,反正都有事情做。

    一星期之后,许世彦跟生产队请假,再次背着背筐往松江河送鱼。

    这次他不光带了鱼,还带了几斤挺大的蝲蛄送给那个姓郭的。

    果然,郭胖子见了蝲蛄特别高兴,痛痛快快就收了鱼。算完账,俩人照着上回一样分钱。

    许世彦分了五十多块钱,高高兴兴去商店,买了一堆不要票的东西。

    有了两次合作,接下来的事情就更顺利了。

    郭胖子直接交代了门卫、后厨、出纳,让他们都不许为难许世彦,许世彦送的鱼直接过秤算钱,谁也不许克扣。

    当然,许世彦也会做人,给这些人捎点儿蝲蛄、小江鱼之类的东西,把几个人都哄的挺乐呵。

    一来二去的熟悉了,称兄道弟的还挺近乎。

    许世彦刚结婚就分家,其实外头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

    外人眼里,许世彦蔫了吧唧没啥脾气,干活也一般,工分也就比女的多些。

    除了会点儿医术之外,没啥长处。

    这样的人竟然敢在结婚第二天就分家另过,大家都说他是被媳妇哄的昏了头。

    小年轻不知道过日子艰难,脑袋一热就分家,往后日子不好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可是大家伙左等右盼,没等来许世彦两口子哭天喊地。

    只瞧着苏安瑛比刚嫁过来的时候胖了些,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偶尔干活离着家远的时候,小两口带的饭都挺丰盛,而且苏安瑛平日里的穿着打扮也不错。

    看这个样子,许世彦两口子分了家非但没吃苦,好像还越过越好了?这是咋回事?

    有那特别好信儿的人,就各处打听,想要知道许世彦夫妻怎么就过得那么滋润?

    这世上的事,只要做过总会有痕迹,旁人但凡用心了,总能瞧出些端倪。

    许世彦每隔几天,就请假,背着大背筐去松江河。

    有人瞧见过,说走的时候都是鱼,回来的时候里面装着杂七杂八各类用品。

    那不用说,肯定是许世彦抓了鱼去松江河市场卖。

    这下,不少人都开始眼馋,也有人学着抓了鱼去市场。

    结果运气不好,被人撵的可哪跑,鱼没卖出去不说,人都差点儿被抓起来。

    所以,大家伙就更纳闷儿了,许世彦是怎么做到每次去都能卖了鱼的呢?

    “呦,许三哥啊,今儿又请假去松江河卖鱼?还是三哥有本事啊,回回去都能卖掉。厉害。”

    八月里的一天上午,许世彦背着背筐刚上了船,后面又来一个人。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许世彦当然认识对方。陈德勇,东江沿大队老陈家的二儿子。

    许家住村东头,三间房,五个儿子。陈家住在村子西头,也是三间房、五个儿子。

    两家都在一个队里,难免被人比较议论。

    许家儿子都人高马大、身强力壮,陈家儿子又矮又瘦,干吧猴儿似的。

    许家儿子都特别能干,哪怕许世彦这样的,也是勤勤恳恳,特别过日子。许家日子红红火火,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而陈家几个藏奸耍滑、游手好闲,家里那日子让他们过的,恨不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陈家人嘴上不说,心里头少不得也对比一下,越比就越是嫉妒,只是明面上看不出来,暗地里没少跟许家攀比。

    上辈子,许世彦的大哥和二哥,在七九年搬走去了松江河,老四许世德也搬到了河北大队,老五考上了大学。

    五兄弟走了四个,只剩下许世彦一个人在东江沿。

    分田到户后,陈家老大陈德胜不愿意留在村里种地,出门闯荡。

    混了几年有钱了,回村抖起来。陈家那几个兄弟也仗着哥哥的势,在村里横行霸道打击报复。

    村里不少人都被欺负的搬走了,赵大海书记的位置也被挤下去,索性带着家人搬走。

    许世彦在大房子也待不下去了,只能搬走。

    “没,就是去走个亲戚串串门。”

    陈家人都一肚子坏水儿,这小子肯定没憋好屁,许世彦不太想搭理他,随口敷衍。

    “三哥,瞧你见外了不是?咱哥俩谁跟谁啊?还在这瞒着呢?

    大家伙儿早就知道,你去松江河卖鱼的事儿了。”

    “三哥,有挣钱的买卖,好歹捎着弟弟一个啊,都一个村里住着,好歹拉扯兄弟一把。”

    陈德勇扫了眼许世彦的背筐,里头的鱼可是不少,就是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钱啊,那可是好东西,这钱要是他能挣到手就好了。

    许世彦神色不变,淡淡笑着,“我看着陈大叔今年又没少种黄烟啊,那么多烟,大叔一个人能抽的过来么?”

    大房子出产黄烟,虽然前些年由于政策原因不让种,可老百姓私底下也没少种。

    房前屋后的菜园子、自留地,除了种点菜之外,多数都种黄烟了。

    这么多黄烟,真以为都留着自家抽啊?实际上都是晒干了拿到松江河或者县里卖掉了。

    大房子黄烟好抽,价钱不低,都指着黄烟换点儿钱呢。

    陈家在村子西头,地方偏菜园子大,那一菜园子黄烟,当谁眼瞎看不见么?

    也就是赵大海为人好,不跟陈家计较,换成别个大队干部试试?早给割尾巴了。

    所以,许世彦这话一出,陈德勇的脸色立刻变了,“咳,我们家亲戚多,都知道咱这儿的烟好,管我们要。

    我爹那人你还不知道么?好面子,人家要了他不好意思不给,这不就多种了点儿。”

    自家的事情陈德勇最清楚,当面被许世彦点出来,陈德勇这脸上多少有点儿挂不住。

    “可不是?我家在松江河、东岗也是亲戚不少。

    人家知道咱西江的细鳞鱼多,管我要几条,我还能不给么?”许世彦就着对方的话,直接怼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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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七七种田养娃介绍:
许世彦重生回到四十年前,新婚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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