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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躺在树上的鱼     修行偶书txt下载     修行偶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终日不得闲(中)

    昨吊徐五死,今送刘三葬。终日不得闲,为此心悽怆。

    这一场风波不知吹散世间多少烟雨婆娑景,解开盘根错节几何,又留下哪些糊涂账,但无论别处如何,东山隐院的确是被这场风波搅扰得无有半分安宁。

    九曲洞天的人刚走不到两个时辰,李植又带着一伙人去而复返,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已经明示了他们所属的势力,正是十处敲锣,九处有他的大周都武司。

    这次都武司一共来了九个人,其中有个人他是认得的,此人便是巳蛇沈奇,这一回沈奇是身着金衣,白西陆一眼就看出沈奇已经突破至第四境,而且从金衣上的纹路图样判断,他现在职位应该是都武司的金衣教头。

    为首之人是一名风姿绰约,颇具英气的美妇人,只是额上有一条紫色的伤疤,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眉宇间总有一股散不开的凶煞气,使人敬而远之。

    她也同样是身着金衣,不同的是她身上的金衣颜色要更显红亮色泽,而且腰间系着一条云凤纹金带,这代表着她是金衣校尉之上的、属于都武司权利核心层的金衣中郎将。

    都武司是大周人皇创立,用以维系武道与皇朝气运庞大机构,它的体量占据武道道脉总体的三成,是武道第二势力。

    体量最大的武道势力,便是由三教武道势力组成的武林盟,也就是辅助大周管理五域之地的那个四方武林的官方名称,占据武道总体的三成半。

    此外书中常说的圣门也有占有半成的份额,别看只有半成,要知道前面的势力要么是国家机器,要么是有传承数万年、底蕴深厚号称人族祖庭的三教坐镇。

    作为只有两百多年历史,纯粹以武道起家的势力,圣门能有如此规模,已经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余下的三成就是那些武道世家、大族、门派帮会、散修等势力共占。

    拥有如此体量的都武司,内部拥有着十分成熟的系统,各个部门分工明确,各项配套设施也相当完善,只有如此的根基,都武司才能够解决五域明面上绝大多数的事情。

    就如同当年圣门门主罗摩意欲大闹天都,为圣门争得一些特殊权益,但是却被都武司总司主袁安道识破算计,他与四灵大将军齐牧持神兵鏖战罗摩。

    最终在人皇武罗并未出手的情况下,逼得罗摩退走,都武司追亡逐北,此事最终虽以圣门逃往大荒而告终,但是经此一役,都武司就彻底立下了威名。

    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宗师几乎等同于无敌,就算是三教那种庞然大物要对付一位宗师,都要伤筋动骨,都武司居然能够逼着一位宗师远走大荒。

    这就如同一道惊雷,劈到所有人的头上,告诉天下人以后要想犯事,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过得了都武司这一关,大大地降低了凡俗与修行界的犯罪率。

    人皇不只是修行者的皇,更是人族的皇,人皇定下的律法,只要是人族就该遵守,但是仙秦后期开始,这律法对于修行者来说作用就不怎么有效了,修为越强,越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待到仙秦覆灭,天下乱起,就更没有人把律法二字放在眼里,而当今人皇武罗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恢复人皇法令的地位,就是其中之一,经过都武司这么多年的努力,也颇有成效。

    这就更加巩固了都武司的地位,都武司虽然是第二大势力,但是他的威望和权力要在武林盟之上,就是由于作风有些霸道,在名声方面就不如三教。

    但是,都武司的地位始终不被动摇,其中有一点很关键,就是都武司正式成员的福利待遇是真的相当不错。

    武林盟的背后是三教,都武司的背后是大周,这是一般人的认知,但实则不然,武林盟的背后是三教不假,但是三教同时也为建设都武司出了很大力气。

    三教的性质就跟苏勋宗勃列日涅夫一样,属于是百亿补贴了,对人族有益之事一律予以资助,三教也不管你符不符合主流意识,伤不伤及它的利益,只要对人族有好处三教就一定支持。

    而且武道道脉最后余下的那三成势力,其中有很多中小型势力或是散修也想加入都武司,那些大族、世家有很多旁支或是不受家族重视的主脉子弟也都想加入都武司。

    他们一来是想积累些功勋,二来都武司之中大佬颇多,要是真被某位大佬看中,前途是不可估量的,所以总的来说,都武司其本质就是整个武道道脉的缩影,其资源的雄厚程度,可想而知。

    就以通常用来辨认都武司职位的服饰来说,都武司正式成员的服饰与武器都是制式,服饰总得分为白、青、绿、紫、金、玄六色。

    白、青二色对应的是丙等武人、绿、紫二色对应的是乙等武人、金、玄二色对应的就是甲等武人。

    而都武司的六色衣可是上了品级的宝物,从凡级到玄级一应俱全,当然品级达到玄级的宝衣共十二件,其中包括玄级下品金衣共八件,玄级中品的玄衣四件。

    这六色衣的原材是用一种灵蚕的蚕丝编织,这种灵蚕以一种针对性改良的灵树树叶为食,这些灵蚕根据食用灵树树叶的品级吐出对应颜色的灵丝,不过这种灵蚕只能吐出四色的蚕丝,所以它也被称作四色蚕或是四季蚕。

    而金衣与玄衣的原材是一种以四色蚕为食的奇特鸟类,这种奇鸟毫无修为,本不可能以四色蚕为食,但是偏偏这奇鸟就是四色蚕的克星,在奇鸟面前,灵蚕的修为没有半分作用,只能乖乖的作它的餐食。

    这种奇鸟也别称作枯荣鸟,它的羽毛就是编织金衣与玄衣的原材料,生为荣,荣时毛羽金黄,因食四色蚕,羽毛时有殷红,而成衣显绯色,绯色愈红愈亮,则品质越高。

    死为枯,枯时毛羽呈玄色(黑中透红),多具妙用,可做玄物原材,而都武司的武器更是从凡级到灵级中品都可作为制式武器应用,并且品质都在水平之上。

    都武司还可以为有需求、有能力、功勋足够的正式成员订制灵级上品的宝兵,并且若是功勋足够,玄级神兵也不是不能打造,毕竟都武司有中,玄级五师皆有之。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终日不得闲(下)

    这位金衣中郎将名叫姚绮婵,看样子才三十岁上下,但实际上她已经年近花甲,属于是武道老一辈的人物了。

    修行至今,白西陆之根本在于武道,但是有一项法门是他在修行武道之前就已经颇有建树,那就是观气望形,由于他双眼比较特殊,这项法门几乎是先天而成。

    当他触及到观气望形的领域当中的时候,可谓是如鱼得水,不到一个时辰便入门此法,百日便修至小成,而今实至大成境界。

    因为她额上有疤,这对于武者来说属于是未至无缺境,这一点缺口使得她的气机在白西陆眼中无所遁形,所以他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位中郎将是甲等上品的武人,并且她距离大修士层次还有不小的距离。

    不过她腰间所系金玉带应该是人皇御赐,仅凭这一点,这位中郎将的职权就要超过那些杂号将军,只是在观气望形的视角下,这种金凤披霞的景象实在是有些刺目。

    她身后,在沈奇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迈的金衣校尉,这老者面孔修长,鹤发童颜,面部轮廓刚劲柔韧,额头宽阔突出,与那寿星老一般无二,两条寿眉碧玉色,好似柳枝迎春风,下嵌着一双光芒闪烁的狭长眼睛。

    这老者一副银髯散满前胸,条条透风,根根露肉,真就好似是那银线织成一匹锦,看得出来平时是有特意保养,而且修剪得体,更显风度飘然,白西陆在老者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阵师独有的一种馥郁。

    这种馥郁香气是阵师在修成一种秘法后所产生的异象,修炼这项秘法是有硬性条件的,需要阵师至少将七张灵级上品的阵图祭炼至“图腾”层次。

    他所烙印在紫府的丹精之阵就是图腾层次,就是使阵法脱离物理限制,烙印在紫府或是心湖当中,一念阵起,威能犹胜天地势。

    丹精之阵是由十座灵级上品的阵法组合而成的连环阵,已经满足了修炼这项秘法的条件,所以白西陆自然也是炼成了这项秘法“如蜜墨”。

    祭炼七张灵级上品的阵图,能完成这项要求的阵师至少也是上品灵阵师,这项秘法使得心神之力与天地意志高度融合,浓如墨,稠似蜜,魂魄超越了肉身的限制,自生馥郁。

    这种馥郁香气是来自高纯度的魂魄,所以不会被常人嗅闻,只有同样擅长心神之力的修者才会有所察觉。

    而白西陆和唐文恰好都精于此道,两人都闻到了这股令人沉醉的香气,不得不说这名老者的入蜜墨已经修炼到极为高深的层次,要高出白西陆一个大阶段零两个小层次。

    换而言之,这名老者的阵法图腾中至少录入了二十四种灵级上品的阵法,而且以他甲等中品的境界,真要是动起手来,在场众人当中估计只有白西陆和姚绮婵能够治得了他。

    一个是实力压制,一个是玄阵先天克制,但老者的实力仍是不可小觑。

    在刚一见面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唐文身上新豢养的一些鬼物没有忍住这种馥郁的诱惑,竟然想要吞噬老者的精魄。

    只是在这种念头刚诞生的刹那就被白西陆觉察,及时在两者气机相遇之前,阻止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大袖扫断,天地隔绝,要不然现在双方应该已经大打出手。

    毕竟这种事情,他可是有前科的,上一个跟沈奇一同前来的那个王天行,就是被他当场打到半身不遂,所以这次也不是没有可能直接动手。

    不过这一次都武司来人礼节周全,态度也是相当客气,白西陆自然也是以礼待之,也把都武司的人请到刚才和灵胥他们相谈的前厅,再次端上茶水点心,开始了第二轮谈话。

    都武司来此的目的主要有两点,首先自然是客套一番,感谢他在香积山一事中作出的贡献,并且将礼物或者说是赏赐奉上。

    在他与姚绮婵谈话的字里行间,白西陆都未听出对方知晓招提僧与他之间的关系,甚至就连一次试探也没有,不知是对方真的没有过怀疑,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武司、司天监、天机阁、堪舆殿,这四家势力作为大周皇朝的耳目,在预警方面可能有所不足,但要是论复盘追溯,那绝对是准确得惊人,甚至能够洞悉事件中每一个人的想法在不同时间内所产生的变化。

    在演算天机之时,既定的过往永远要比虚无缥缈的未来更好推导,如果不是,那一定是实力不够,算力不行的缘故。

    昔年在覆灭大元一役之中,司天监与天机阁将敌军的动向,主将的心思念想算得明明白白,堪舆殿断灭大元气运,毁其龙脉,将大元的两支百万之师,邪人军团和妖兽军团屠戮殆尽,以最少的代价彻底覆灭了大元。

    所以这四家的业务水平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对方有没有提及此事,白西陆就当对方什么也不知道,权当是此事有天外之事涉及,因果纠缠难明,他也犯不上因为此事去旁敲侧击的询问。

    因此这个话题在姚绮婵再次代表都武司诚邀他加入,又让他以闲云野鹤、山野村夫的那般说辞推脱后就彻底结束了。

    不过对方还是将金衣校尉(都武司能授予编外人员最高的职称)的全套配置交给了他,并且授予他一条勾云纹流银腰带,这一次白西陆没有拒绝,将这些东西一并收下。

    而后姚绮婵话锋一转,询问起沉沙谷之事,听闻此言白西陆微微一笑。

    “这话似乎不该由中郎将大人开口,而是该由这位老前辈出言问询才是。姚大人,白某没说错吧。”

    “白先生真是好眼力,就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天穹府的长老吴伯萧,现在担任北域都武司的阵法大夫一职,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二位详谈,我等先行回避。”

    “不必如此,我和吴长老去后院相谈便是,诸位就在这里等候,不知吴长老意下如何?”。白西陆叫住了准备回避的众人,起身对吴伯萧发出邀请。

    “闻道有先后,阵法方面白先生您才是大师,这样的询问只是都武司的例行公事,至于当中流程,一切都遵循您的意见。”

    “既如此,文弟你就替我好好接待姚大人她们,我和吴长老到后面聊一聊很快就回来”。白西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吴伯萧欣然应约。

    两人的谈话就如白西陆所言进程非常迅速,对于吴伯萧的问题他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就比如吴伯萧问他此阵有何破解之法,他就直言必须要一福人,方保无虞。若无福人去破此阵,必有大损。

    所以吴伯萧需要替都武司问的问题在半个时辰,他就全部回答完毕,剩下的半个时辰,两人就阵法进行了切磋交流,而后白西陆就送这些人离开了,他也终于能够好好地歇息一番。

    “老吴,你看这位白先生所言,能信几分。”

    “都可信又都不可信,这位白先生所言没有引动“念离阵”半点动静,可见他所言非虚,但是也不排除他有手段能够屏蔽念离阵的功效。毕竟这是一位布成玄阵的阵师。更何况我们谁都没有亲身体会过这座红沙阵的威能,其中究竟如何,只有天知地知和白先生知。我们总不能要求人家开阵,让我们进入其中逛上一逛。”

    “那我就如实上报,毕竟纵观这位白先生行事,没有对大周产生丝毫的危害性,反倒是咱们承了人家不少的人情。”

    “合该如此,不过你为何要将那件事告诉白先生,那不是……”

    “上命难违,这是真人亲自下达的命令,你我不必纠结”。姚绮婵示意吴伯萧不必再说下去,还是快些回去复命才是。

    都武司众人渐行渐远,又有一伙人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来到了东山山脚,看着都武司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而后也向山中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澄沙汰砾

    暑往寒来冬又至,北域冬季的天气是一天一个样,昨日仅是凉风添衣,今朝便已霜染须髯,就连天上的太阳也像没了力气一般,面色苍白,好似也怕了这般寒冷,连它照出的影子都显得单薄枯小,像生病了一样。

    尤其是最近的天气也总是阴沉,漫天都是厚重低矮的浊云,仿佛天壁倾倒碾压,搅扰得尘世一片茫然,水寒山瘦,如画屏般的东山盛景也骤然变得丑陋苍老。

    旋转啸叫的狂风推动着灰黄色的雾气翻山越岭,在翻过几座山岭之后,滚积更多尘埃污浊,变成一片青灰色,雾气浓重时能将山岭消没其中,模糊中渐生混沌,简直是上不知天,下不知地,伸手不见五指。

    这不是什么妖邪鬼物作祟,也非是灾祸化体,而是北域冬季独有的季节现象,实际上除去中域,其他四域都有专属的季节现象,每个季节都有一域之地的人族要与天公斗上一番。

    这种季节天灾对丙等的修行者都具有足够的威胁,情况恶劣之时,这股滚动的浊雾能够持续一个月,丙等修行者与凡夫俗子之间相差并不明显,也是要吃喝拉撒睡。

    一旦迷失在浊雾之中,就算能够吐纳天地灵气维持基本生命体征,也是挨不住的,浊雾中积累了大量的污秽,其中的灵气也驳杂不堪,吸收过多反而有百害而无一利。

    并且在浊雾即将散去的最后几天风势尤为狂烈,飞沙走石宛如刀割,枯枝落叶犹如利剑,再经寒风这么一刮,那可真是群山轰鸣,万物凄厉,人力难挡。

    而今年冬季,东山就恰好被浊雾包裹,时至今日这场大雾已经持续了整整七天七夜,但仍未有散去的迹象,白西陆摄拿了一些浊雾,通过对其中灵力结构的分析,推测出这浊雾还要持续一周,才会开始衰退消散。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东山隐院以及周围林区本就有阵法气机庇护,而且经过上次中秋群妖袭扰之事,他又在阵法外围布置了一些禁制阵法。

    同时,在回来后的这一段时间里,借助唐文的鬼道之法,设下了阴阳隔和定地锚,防止有人以逆乱之力干扰阵法运转,或是搅动地脉使得山体崩坏从根本处破坏阵法。

    他又按照从天穹府的长老吴伯萧换得的阵宝秘法图册,在院中构建了一处能源核心,以防止地脉断绝后产生的能量皱缩与喷涌的异常情况。

    至于炼制阵宝的原材和根基,东山隐院中刚好有现成的材料和场地,那就是穆星眠平时用来练功的九口铜缸与放置铜缸时他布下的九宫八卦阵。

    虽然炼制阵宝需要的工序不少,但这对于现在的白西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其中需要的灵材更是不值一提,各方势力托李府转交的礼物,都够炼制俩仨的,更不要说他自己小金库里面的底蕴了。

    所以很快能量核心就投入了使用,至于穆星眠修炼所用设施,白西陆为他重新布置了一套更符合他当前状态的设施,说实话,穆星眠的修炼进度有些超过他的预期。

    金丸流浆与这孩子的契合度要远超极值,百日筑基的时间已过半数,但是穆星眠所表现出的状态已经和他预估中百日筑基的最后阶段情况相仿。

    于是他在思索几天后,为其设计了一套全新的修行设施——方寸梅花桩。

    这个方寸不是指梅花桩的大小,而是指梅花桩能够形成各种力场,能够模拟各种环境,方寸挪移间便是一方全新天地,故名字中带有方寸二字。

    至于为何是梅花桩,那是因为修行武道下盘功夫十分重要,哪怕你不是专精修腿功,也要做到下盘沉稳,闪展腾挪自如,不至于在行动中露出破绽,所以他才以梅花桩为原型炼制了这件下品灵器。

    在辅助阵法方面,他将原本的固定阵图改为更为灵活的阵纹,以如蜜墨之法将阵法烙印在梅花桩的桩身,这样就可以使得模拟场景更为真实,变化更为流畅。

    只不过这样做需要定期维护,保证阵纹中的能量不会枯竭,为此白西陆正在构思与之配套的充能阵法,他还要将这套充能阵法与院中的能量核心连接,将这套充能阵法当作电阻,防止地脉能量倒流,直接击穿能量核心引发剧烈爆炸。

    而这套充能阵法又与他房中的那面铜镜相连,铜镜又是连接一处隐藏空间的门户,他就不信在这种层层套娃之下,还能出现什么意外。

    当然这话他就是在心里想想,说出来那就属于是立Flag了。

    这段时间,穆星眠这孩子还是在他的指导下修行混元桩法。毕竟这件灵器从设计到成品总共也没用上几天时间,属于是早产儿,所以现在使用方寸梅花桩的是唐文、杜天胜等人。

    让他们测试方寸梅花桩的同时,白西陆还能指点他们修行,而且要是产生什么意外事故,以他们的修为足以挡住下品灵器自行爆发的威能,他也好直接做出修改与调整。

    至于为何不白西陆不亲自上去体验这件灵器的实际效果,是因为现在他的体内仍然积蓄着十分庞大的天劫之力。

    他依旧在以天劫之力催动烘炉真意,坏尽外道万法,使其法理化消分解于无。

    这种化消分解不是将其卸载删除,而是将这些手段统合后成就神异或是凝为神通,而这个“无”字是指这些手段以全新的形式显现,旧身朽灭,前尘断绝,故称之为无。

    换而言之,就是把这些外道手段提炼后编入主系统,也就是武道当中,从主动变为被动,再从被动变为自动,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要是登上方寸梅花桩,不出十个呼吸这件下品灵器就会崩解爆碎。

    万经烘炉之重,不在质量而在于道,越是近乎道者,越能感受到这种重量,这是一种全方位的压迫,可以将一切从根本处摧毁。

    也就是现在白西陆境界实力不足,否则他这一掌之下,连同过去未来这种概念存在都只能变成炉中渣滓,大可改天换地,小可抹除一个人的存在。

    当然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前提是实力,现在他还没有这种实力,所以这些只不过是一种妄想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厉马秣兵

    在游戏背景中,五行门是具有久远传承的门派,但是在那场对抗域外邪神动乱中覆灭。不过五行门毕竟祖上也曾阔过,底蕴还是存在。

    在白西陆的设定中,坐落于“云深不知处”的五行门遗迹,就是五行门为了保证门派传承留下诸多后手之一,是五行门的初始之地。

    五行门的初代总门长就是从这里走出,他将从此地得到的“天化五行神功”修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境,在中原闯出了偌大的威名,后建立了五行门。

    此后,历代五行门总门长在完成门长之位的交接后,就会返回这里,直至终老埋骨于此,都不得再踏出此地半步,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五行门弟子心中的圣地。

    此地留有五行门初代门长亲手雕刻的“五老天君像”,其中烙印着五行门的武学真意,并且每一尊天君像中都留有一块遗骨,每一块遗骨中封存在百年修为。

    这是五行门传承至今,五位将五行真意修至圆满的总门长化道后,所留存人间的道痕真骸,这五块遗骨恰好能组成一具完整的、非男非女的骨架。

    五行门以特殊手段将遗骨封存,在天君像中遗骨尚能保持形体轮廓,可一旦将其取出,遗骨再次与现实接触,它就会迅速能量化,而后回归天地。

    基于这种特性,五行门设计了“灌顶传功法”,在门派危难之际,可开启守护圣地的五行阵,将五块遗骨植入一人体内,并借助五行阵法的威能引动天地之力倒灌,磨灭被移植者身体所产生的一切异常反应。

    这样五行门就瞬间诞生一名顶级高手,顶级高手的境界仅仅相当于弥初界的甲等下品武者,但实力却是精英中的精英,属于是史诗级的存在,能一个打十个毫不费力的那种。

    而在游戏中,当玩家选择了五行门作为初始门派,初始剧情就是,在你被人追杀之时,闯入了云深不知处,这里的山体因地龙翻身而变得怪诞,道路尽毁,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原本只笼罩山顶的迷雾也不断四下延伸,直至将方圆百里全部遮蔽才停下脚步,而且终年凝而不散,雾中伸手不见五指,破碎的五行阵化为混乱的磁场,让进入者的感官变得迟钝,最终彻底迷失在雾中。

    因地动之故,此地又形成了大量的地下空洞、暗流裂隙,让这里本就危险的情况雪上加霜,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险地,但当玩家进入后,却奇迹般地避开了种种危机,到达了五行门的总坛圣地。

    此时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五老天君像仍在,而恰好玩家又是五行之体(初始刷不到这个天赋,无法开启五行门的剧情),自然接受了五行门的传承。

    在探索完雾中的五块区域后,玩家就会离开此地,解决一直围堵自己的仇家,开启一段江湖传奇。

    以上这些在游戏中具体的表现就是,完成新手教程,原本为白色品质的主角卡提升至绿色品质+2,等级达到一阶段满级,能够省下一批资源。

    而且五行门有专属的五行升灵法和五行灌顶法,两种能力都是每日只有一次机会,前者是有几率将卡牌品质提升一阶(上限为蓝色极限),后者则是星级互换(只限于第三阶段之前)。

    玩家选择五行门的好处就是游戏前期阵容能够快速成形,而且能够节省不少资源,所以他才会说抽到五行门属于是天胡开局。

    虽然白西陆不是什么五行之体,但是他为此世“五气朝元”奇境的开辟者,对于五行之道的理解甚至还要超过五行门历代门长。

    因此他接受传承异常顺利,而道痕真骸的力量也没有浪费丝毫,被其吞噬殆尽,不得不说五行门对于五行之道有着很多独特的理解,并且将这些想法都以武道的形式表现出来。

    五行门的底蕴被他吸收就好似万川归流,填补了白西陆在运使五行之道方面的部分空白,而且这五行门为了封存这五块遗骨,在五老天君灌注了能够填满一座池塘的液化态的五行精气。

    这些也都便宜了他,在将这些底蕴全部炼化完毕后,他感觉自己底蕴的纵深程度又提升不少,别人是地上两层地下一层,他是地上两层地下十八层,别人修建的是柏林墙,他修建的是万里长城。

    打的比方虽然粗糙,但是理不糙,拥有绝顶资质的人在修行中会遇到两种情况,一种是没有瓶颈,另一种是“瓶身”似海,怎么填也填不满,而他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按照他多次推演的结果来看,以他现在的量级就算再提升十倍也填不满自身瓶颈。

    现在已经不是量级的问题了,他在人字漩涡的抽取中,将现阶段所有的奇人卡全部抽出,前文也说过现阶段奇人卡一共有五张,分别对应五个初始门派。

    而这五张奇人卡分别对应道、佛、儒、魔、散五修,这五位奇人除却实力都是大师级外,又代表着灵级上品层次的弥初五师,分别对应阵、医、绘、符、铸。

    道门规尺“管仓道长”、佛门圣手“元静师太”,儒门画匠“丹青点睛客”,魔门大觋“沟壑老人”,不铸食宝“何老实”。

    之间他就接受了元静师太的传承,这对于那时的他有着不小的提升,而现在另外四位奇人大师的底蕴加在一起,也未见掀起什么涟漪,顶多是补充了一些知识和经验。

    现在他要想解决瓶颈问题,就得在“质”的方面多下苦功,功力层次达到四时之冬、奇境突破至第三阶段、再获得一种与魔罗极元性质完全相反的极元等。

    以上的方法他现在一样也实现不了,所以这人字漩涡的卡牌就全都是泥牛入海,而那张半金卡则是一张上书“南山”二字宠物卡,同样这张卡也不能被召唤到现实,而奇物的折中之法就是让白西陆拥有了能够变化成它的能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芜存精

    自从白西陆借助奇物之能脱胎换骨之后,他的资质根骨就提升至当世绝顶,他的全部能力都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不,这里用升华来形容更为合适。

    因为在资质提升之后,他对于世界的感知都完全改变了,在那一段时间,他原本认知的世界被彻底打破,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他的认知中重塑。

    这一过程中,接触陌生之物所带来的恐惧与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孤寂被无限放大,就如同两座无底深渊将他包围,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左右更是为难。

    这时他才明白修行修心的真谛,如果没有足够的心性来掌握力量,力量就会反过来操控一切,当最后的限制解除,肆意膨胀的力量与欲望,最终会招至毁灭。

    这种毁灭是持续且不可逆转的,脱胎换骨一事涉及人身本源,且此时脱胎换骨之人处于新旧两种世界感官交错的夹缝中,是一种不停自我否定又自我认同的状态。

    此时一个人的心智极易受到干扰,外界产生的纤毫之变对其来说都不下于怒海惊雷,让本就如履薄冰的过程变得更加奇诡,人的意志和身体会不自觉地去适应种种变化。

    这样的结果就是待到脱胎换骨结束的时候,这个人就不能称之为人了,幸运一些的,保留了绝大多数人的体貌特征,被称为异人,变化彻底的就不再是人族,而是异族之民。

    唯独处于中间者,低不成高不就,并且往往会具有很多缺陷,因为他是根据“适应力”的变化才诞生“非人”,所以非人的“求生”优先级高于一切,其中包括理智和潜意识。

    这就使得非人进入求生状态的时候,由于十二分心思尽到此,会自行产生种种神异,以应对各种他所认为的“威胁”,而且非人会优先使用便捷手段,杀戮就是最好的阐述。

    要是非人遇到杀戮无法解决的事情,而你也没办法快速解决掉非人,那么非人就会调整进化方向,向着更不可知处变化,就算你逃跑也没有用,非人已经认定你就是威胁,这是不死不休的纠缠。

    非人可以潜伏十年、百年甚至更久,就等你露出破绽,就等你能够被他杀死的一天。这种执念消去,他也不会恢复理智了,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每一次变化都会使得意志遭受成百上千次的扭曲,所以非人就直接被划入到灾祸怪物的行列中。

    因为它判断“威胁”没有任何标准,具有极强的不可控性,并且非人的成长蜕变相当惊人,在人族与妖族交战的过程中,就有大修士自愿化作非人,以“一日三变”的姿态生生屠戮了十万妖军。

    但是在妖族撤走之后,它又转过头来屠戮人族,人族也死伤数万,最终还是十二名大修士以乾坤大阵将其抛出弥初界,受昊阳真火炙烤九九八十一天,在确认其化为灰烬后,才将其引归,将残余灰烬镇封,才将这尊非人消灭。

    这一战后人、妖两族休战百年,妖族实在是怕了人族的这股疯劲、狠劲,直至当时几位妖师开创出“屠戮印记”,这一磨灭本源的妖法后,才敢向人族再次宣战。

    不过当时人族也不敢再动用这种手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算是好的结果了,一个不慎自己就先全军覆没了,所以为了对抗屠戮印记,人族就开创了道兵之法。

    “非人”之存在,两族皆存惊惧,足见其恐怖,可是脱胎换骨的诱惑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尤其是在经历过各种因资质带来的苦厄之后,又拿什么拒绝脱胎换骨后的人生。

    他在脱胎换骨之后,在洞天当中经如百年,才不受世界重塑的影响,而穆星眠现在进行的百日筑基与其说是脱胎换骨,不如说是为了在以后的修行当中,不浪费半分潜能,通过百日筑基将其中的干扰全部剔除。

    这使得他今后在各个阶段的修行都能达到他所对应的极限,至于让他服食的金丸流浆才是真正改善他根骨资质的灵丹妙药。

    也正因如此,白西陆才会每天都安排能够使他精疲力尽的训练,并且让他最好不要做除修炼以外的任何事情。

    这种机械式的练功生活,能够有效地减少外界环境的干扰,也能够将世界认知的重塑,使其潜移默化地接受自身发生的变化,能够自我完善,确立自我认知。

    如今看来,这样修行的效果十分显著,现在距离百日筑基功成余下三十日整,究竟穆星眠能够提升至何种程度,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在指导穆星眠的过程中,他也在统合自身所有战力,在吸收了兵邪楼的底蕴之后,这几天他也忙里偷闲,将最近一段时间积累的能量一口气梭哈了。

    这些能量转化过后足有一百五十次抽取机会,正好达到了天、地、人三道漩涡抽取的极值。

    每道漩涡单次抽取上限为五十抽,有一张紫金的保底,在这次大抽特抽之后,三道漩涡全部进入了凝滞冻结的状态。

    他对其中的能量流稍作感知,估摸着过了今年年节,漩涡就能够恢复正常运作。

    这次漩涡冻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就与他连续三次盗乾坤有关,以他现在的状态,完成盗乾坤的试炼易如反掌,所以就将盗乾坤的份额平均分配,雨露均沾,三次盗天机使得奇物中的天怒达到顶峰。

    他也好趁着漩涡冻结的这段时间,让天怒也好好冷静冷静。

    这次抽奖的收获也是巨大的,他在补充了大量的乙等天赋后,也在地字漩涡中补充了不少宝物灵材,地字漩涡的灵材大多都是一卡多物,像是一张紫卡上面就是千年灵参*9、或是甲子地黄精*16、灵泉水*7,单位是桶等。

    抽到的灵器异宝都是单一物件,但是丹药灵材大多是一卡多份(一些珍贵的除外),这下子倒是不愁以后怎么养活这个徒弟了。

    在地字漩涡中,他通过盗乾坤获得的是一张半金卡,是一对封存完整蛟龙魂魄的“鳌珠”,这里的鳌不是指背负仙山的巨龟,而是指鳌鱼。

    相传在远古时代,有金、银两条鲤鱼想跳过龙门,飞入云端升天化为龙,但是它们偷吞了海里的龙珠,只能变成龙头鱼身,称之谓鳌鱼。雄性鳌鱼金鳞葫芦尾,雌性鳌鱼银鳞芙蓉尾,终日遨游大海嬉戏。

    这对鳌珠魂魄完整,其中龙气精纯,虽未至真龙层次,但也远超那些杂血龙属的龙气,端的是一件好宝贝,另外包括保底在内还有三张紫金卡(紫色镶金边)。

    分别是上品灵器避光针、上品灵丹回春丹*12粒、异宝“无影石”,真是收获颇丰。

    不过在这次抽奖中有一点比较可惜,就是他在人字漩涡中只获得了一张门派卡,是初始门派之一的“五行门”,五行门在所有初始门派中属于是天胡开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枕戈待旦

    半金卡对应的是甲等中品层次,换而言之,他现在随时能够变化成甲等中品的大妖,而且在他力量耗尽之前不会产生半分破绽,就算妖王至此也辨不出他人族的跟脚。

    这张宠物卡上书的南山二字,指的是西游记中的南山大王,它本是一只艾叶花皮豹子成精,占据隐雾山为王,自称南山大王,使一根铁杵,用分瓣梅花计擒住唐僧,后被孙悟空用瞌睡虫迷倒,死于猪八戒耙下。

    书中曾这样描述这妖精的样貌——炳炳文斑多采艳,昂昂雄势甚抖擞。坚牙出口如钢钻,利爪藏蹄似玉钩。金眼圆睛禽兽怕,银须倒竖鬼神愁。张狂哮吼施威猛,嗳雾喷风运智谋。

    但是,这不代表着白西陆能够直接变化成这位南山大王,而是只能够变化与它同族且修为上限不超过甲等中品的大妖。

    毕竟这南山大王实力表现再差,也能在西游世界中得一“南隅老怪”之称,它的同族放在弥初界中,上限可能有所不足,但是下限还是靠谱的,兴风作浪,为祸一方还是不成问题。

    况且本书不止一次提到过,奇物所生成的卡片尤其是金卡,能够给同等修行者的实力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是说白西陆能够变化的这只艾叶花皮豹子精,还是一只血脉之力强横的豹子精,属于是豹子精中的顶流。

    他认知中的精怪所属为外力寄宿所显,据此他推断南山大王是隐雾山折岳连环洞的风水气灵寄宿于花豹躯体当中,进而修成的妖身。

    按《西游记》中的记载,隐雾山是位于钦法国(原灭法国)和天竺国外郡凤仙郡之间的一座大山。

    原文这样写到“那山真好山,细看色班班。顶上云飘荡,崖前树影寒。飞禽淅沥,走兽凶顽。林内松千干,峦头竹几竿。”

    “吼叫是苍狼夺食,咆哮是饿虎争餐。野猿长啸寻鲜果,麋鹿攀花上翠岚。风洒洒,水潺潺,时闻幽鸟语间关。几处藤萝牵又扯,满溪瑶草杂香兰。磷磷怪石,削削峰岩。狐狢成群走,猴猿作队顽。行客正愁多险峻,奈何古道又湾还。山中有一洞府名唤隐雾山折岳连环洞。”

    原文中对该洞的描写是“削峰掩映,怪石嵯峨。奇花瑶草馨香,红杏碧桃艳丽。崖前古树,霜皮溜雨四十围。门外苍松,黛色参天二千尺。双双野鹤,常来洞口舞清风。对对山禽,每向枝头啼白昼。簇簇黄藤如挂索,行行烟柳似垂金。”

    “方塘积水,深穴依山。方塘积水,隐穷鳞未变的蛟龙。深穴依山,住多年吃人的老怪。果然不亚神仙境,真是藏风聚气巢。”

    这些文字表明了南山大王居住修行之地乃是一处不亚于神仙境地的人间瑰丽所在,真是藏风聚气巢也能够印证他对于南山大王跟脚的猜想。

    也许,这南山大王若是不食人肉血腥,广修善德,或能修得神仙果位,做上这隐雾山的山神也犹未可知。

    除此之外人字漩涡中就再没有一张跟金色沾边的卡牌出现了,看着这些卡牌他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繁复的花纹里看出字来,通体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他所抽到人物卡中有大量的重复人物,可以将他之前吞噬的人物进行强化升星,按照规则,品级越高强化次数也就越少。

    也就是绿色卡可强化五次,上限为三星蓝,蓝色卡可强化四次,上限为三星紫,紫色卡可强化三次,上限为四星紫,紫金卡可强化两次,上限四星半金,半金卡可以强化一次,上限为五星金,金色无法强化。

    但是目前奇物漩涡中所产的半金卡和金卡是没有重复的,所以这两种都不能强化,这些卡牌都化作他的食粮,再一次巩固了他的根基。

    在天字漩涡中,他收获了一张半金卡和两张紫金卡,两张紫金卡一张是奇遇卡,另一张则是天赋卡。

    奇遇卡是名为“无字图书”,它的效果是将一本武学誊抄其上,其上的武学会变化为另外一种同类型的武学,或者是同一系列的武学,又或者是将残本武学誊抄后,无字图书会自动将其补全,但是武学的上限不能超过紫金。

    因此白西陆选择的武学是赤砂掌,毕竟他所修习的其他武学要么是完整的、要么是品级太高,像是如来神掌这种级别的武学,无字图书哪怕是连一招都没办法弥补。

    反观赤砂掌,这门武学品级不高,它的珍贵在于修成红砂真意后可以推演出“绝力大恶障”,进而能够布置红沙阵,这是在考验修行者自身的资质,而与这门武学品级无关。

    他现在正愁没有办法寻到与之有关的另外九种武学,这无字图书的出现,正是刚想瞌睡就来了枕头,他将赤砂掌密集誊抄完毕之后,书本自动闭合,一阵流光闪过,封皮上的赤砂掌三字,变为了“湘妃泪”。

    另外一张天赋卡上显现的图像是无数凝结的气流,这些凝结的气流十分具有层次感,既像是海浪翻涌,又像是泥沙滚石,总之就是越发凝实的状态。

    这项天赋名为“呵气成罡”,提升的是他对天地元气的提炼速度,可以在一呼一吸之间就将未经炼化的元气转化为千锤百炼的罡气,不论是辅助修行,还是作为战斗手段,都是一项极好的天赋。

    至于那张半金卡也是一张奇遇卡,但这张奇遇卡不是得到某种高深武学,也不是采到某种天材地宝,更不是遇到世外高人传功,而是得到一件圣物,同时被其赋予了一种能力。

    就当白西陆要仔细研究之际,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大哥,院中的“十方胭脂链”断了,你赶快去看看吧。”

    敲门者正是唐文,他怕打扰到白西陆的修行,就没有进门,而是用幻音引动心湖映像,将发生的事情投入屋中。

    他听闻此言,心念一动,果不其然,有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沙起事端

    十方胭脂链,这名字听着有一股红粉之气,但实际上这是佛门一种用以寻找落蒂因果所在的手段,此法并无什么巧妙之处,无非是狗舔面、鸡啄米、火烧锁的水磨工夫。

    十方在佛门中指的是十大方向,即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十方胭脂链追溯因果的范围囊括了虚、实两种空间与时间的维度,虽然进境缓慢,但的确行之有效。

    在得知锁链烧断的消息后,白西陆一闪身就来到了院中,而唐文也紧随其后从阴影中现身,两人看着眼前坐落于院落一隅的、由无数发丝般粗细的赤金锁链纠缠而成的浑圆球体。

    而在锁链球正下方,一朵莲花摇曳,扎根于沙盘之中,莲心出五道代表着纵横三世佛的绵细佛焰灼灼,将赤金锁链球完全覆盖,但佛焰火光并未大放光明,所有光线的照射范围都被下方的沙盘牢牢锁住。

    而有一条锁链熔断垂落在了沙盘代表北方的区域,在十方胭脂链前还供奉着三盏莲花宝灯,处于三者中间的那一盏灯火如师鬃倒竖般爆裂燃烧,其色艳如鲜血。

    这些景象在白西陆眼中所呈现的倒影是在一片洁白平整的雪地上,突然有一处崩陷,红晕随之不规则地扩散开来,好似一朵绽放的奇葩,但是鲜血滚烫的温度很快就融化了大片冰雪。

    最终,肆意流淌的鲜血猛然冲霄而起,于天际爆散开来,血雨飞溅过后,留下深断沟壑,满目疮痍。

    “真是不祥的预兆”。白西陆眉头微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随即他掌中五色祥光翻涌,如灯纱帘笼般罩住莲心处的五簇火苗。

    五色祥光遮盖佛焰瞬间,火光暴涨,宛如明王震怒,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虽然佛威炽烈,却与五色祥光秋毫无犯。

    他又等待了一刻钟,但两者之间仍是泾渭分明,白西陆便微曲中指与无名指,这两指点在掌心,使得五色祥光转动,渐成黑白二色,随后佛焰也有了变化。

    焰光全都偏向着黑色所在的那一边,随着黑色一同转动,他左手顺势向着莲花宝灯一扫,将鲜艳如血的火光一并扫入祥光之中,引发了一系列的变化。

    这些变化转瞬即逝,但都被他牢记在心,其中大部分预兆他已经明了其中含义,只有几处预兆过于抽象他还没有参悟,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话又说回来,白西陆又是因何布置下这十方胭脂链,咱还得讲清言明,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得落在招提僧的头上。

    招提僧在圆寂之前,洞彻坐缸僧四亿八千万念头,才在诸般痴妄中找到了不知真假的蛛丝马迹,而在招提僧最后传递给他意念中缠绕着三条因果线。

    他为了查明此事,就接受了这三段因果,而后来他又从都武司姚绮婵,就是那位金衣中郎将的口中得知了“万圣真君”的存在,为了探究这个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家伙与招提僧所留因果究竟有何种关联,他才设立了十方胭脂链。

    如今有了动静他自然是要做出反应,但是现在锁链并未完全坠地,这就代表着事情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只能证明事件发生的概率正在提升,但是在事情真正发生以前,这段因果也只是招提僧推演出的一段“空白”而已。

    锁链依旧胭脂色,这就更加证明了这件事仅是在缘起之初,能结成诸事之因的命运并未产生交集,况且他还有一些预兆并未参透,隐院这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现在还是等待为上。

    这一等,他就足足等了七七四十九天,在这段时间中,两件他最上心的事情已然全部了结,一是唐文终于将庙鬼之法的第一阶段修至圆满,控制鬼物的手段也从“残身利诱”提升至“降伏异夜”的层次。

    他这才将空想之境的权柄转回自身,之前唐文修行需要外力来压榨自身潜力,将根基中“水分”逼出,从头修行,正好他那时需要施展全部的实力,这才顺水推舟,将空想之境的权柄交于他身。

    但是现在他已经达到了全新的境界,又要开始积累底蕴,像海绵一样吸收水分,空想之境就成了一种阻碍,所以白西陆要在此收回。

    他这次收回权柄,是要将其投入万经烘炉当中,提升炼化的效率,而且以他现在的能为足以将空想之境对他的压迫完全散于体外,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

    因此,在他收回权柄后依旧能够发挥十成实力。

    第二件事自然就是穆星眠的百日筑基,此事也是顺利完成,百日功成的那天,白西陆引动三光将他周身穴窍、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照得通透。

    并且剖开他的前心后背,将招提僧以龙脊佛骨重新蕴养出生机的龙雏草捻成细丝,再将细丝一端一分为三,未分化的一端刺入心脏,随着血液遍走全身。

    三分的一端白西陆以龙气导之,使其质介于虚实之间,封入穆星眠的三丹田中,再从细丝中段再次三分,一走筋肉肌理,二走骨髓神经,三走精气形神。

    这种手法实在是相当耗时,而且需要相当强的精准度与算力,幸好白西陆两者兼得,耗费了六个时辰,龙雏草的植入才成功完成,此时他手中尚有龙雏草丝的最后一截。

    只见他手凝药印,以医师炼法将龙雏草丝化为药液,以“春风细雨,润物无声”的手段将药液打入穆星眠的皮相当中,并且催动药法,让药力完全被皮相吸收,不扩散到其他部位。

    仅仅一个呼吸间,穆星眠身上的伤口就已然愈合,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在几次探查,确认无误后,他翻掌击碎了压在穆星眠天灵上的符印,使其恢复了意识。

    他并未让其知晓植入龙雏草之事,因为这龙雏草的改善之效有很长的持续性,大概能够持续半百之久,那时的穆星眠一定已经修行了百炼法门,练成了三脉七轮。

    在灵光奇能的作用下,龙雏草的功效能够一直持续到他身死道消为止,他就相当于一棵行走的宝药,活的唐僧肉,要是他不慎将这事情说了出去,那可还了得。

    所以白西陆就封禁了他的意识,不让这孩子知道此事,至少在他有自保能力以前,白西陆都不会将此事说出。

    百日功成的那天夜里,隐院煞是热闹,在穆星眠行了真正的拜师礼后,就正式入了白西陆的门下,成为了他的顶门大弟子。

    作为他的首徒,白西陆自然是不会吝啬,他将上品灵器寒鲸衣传给了他,毕竟行走江湖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学会挨揍和逃跑。

    而后便是隐院久违的宴席,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痛快,这一夜就消融在这种欢快的氛围中。

    第二日卯时,因为已经入了寒冬,天还没亮,白西陆就开始正式传授穆星眠武功,这第一门武学自然便是铁砂掌。

    从传授铁砂掌开始,还不到两周时间,十方胭脂链就有了异动,不是胭脂链完全断落,而是这胭脂链做了仰卧起坐,它居然要往回走。

    他就立刻猜到是有人意欲干涉这段因果,使其落空,清除所有痕迹,这就表明招提僧传递的意念的确抓住了对方的马脚,所以他一发狠,祭出红沙阵旗,爆喝一声,抡圆了胳膊就是一砸,胭脂链应声而断。

第一百六十章 万里彤云厚

    红沙掩映,天机蒙昧,不知是何人想用四两拨千斤之法将这段因果彻底做空,但是白西陆又岂能让他如愿,悍然祭出红沙阵旗,以雷霆之势扫除了对方手段,坐实了这段因果。

    他相信此事必然涉及香积山的幕后之人,至于是不是那位万圣真君他就不清楚了,若非如此,对方也不必施展这种解空的手段,正如那句话所言,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如今因果已定,暗中施法,欲行解空之事的鬼蜮小人也必须亲身入局,要不然他所沾染的这段因果就像是他最忠诚的仆人或是痴迷成疯的恋人,生死相随,纠缠不休。

    若是他真的放任不管,因果就会如同高山滚石,一发而不可收拾,不断扩张的罗网终究会将其从云端打落泥间。

    一旦,其中一人真身暴露,就意味着那个一直居于幕后的庞大组织即将浮出水面,破绽是永远修补不完的,做的事情越多,破绽也会越多,若是不做,破绽会越来越大,这就是所谓的左右为难。

    不过,白西陆这样做同样是把自己也牵扯其中,虽然他原本就没有资格做此局的执棋之人,但好歹也能做到旁观者清的地步,但是现在他不过是混水中一只瞎眼鱼儿,就看这一局他和这位解空之人,谁先被因果罗网捞出,旱死岸边。

    不过现在还不是他入局的时机,多亏有招提僧所修因缘法相助,他先是得了有关此事的预兆,现在这段“空白”的假定因果还落入他的手中,对方要再想行解空之事,就要先找到他,得到这段空白才行。

    要不然就是在画脂镂冰,徒劳无功,所以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

    又过了几天,到了第四十九天之际,他手中的那截十方胭脂链颜色忽地变得深邃,极具魔性的光彩,常人观之一眼,便会沉沦其中,不自觉地跳入这无底的深渊当中。

    再看天时,雪开始下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启程了。

    初时,细密的雪粒,好像撒盐花,连续不停地下着,空中飞舞着水晶似的粉末,又如一树梨花落英缤纷,原本轻薄的寒气在风雪的助力下逐渐汇聚,像是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多使行路难。

    在浑如一色的天地中,纵使是白西陆也不得不放慢脚步,这是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凝雨寒酥散琼芳,正是玄冬倾泻天地之力的时刻。

    这场风雪蕴含着可使万物沉眠的韵律,天地之力的活跃程度降至最低,而且对于修为越高者对这种韵律的感知越清晰,据传说,玄冬之力最盛时,可使蛰龙三冬卧。

    所以,人力在此时就显得格外渺小,但这也正是避开有心之人的耳目,切入因果的最佳时机。

    不过他此次要去的地方距此万里之遥,毗邻北疆,就以他现在的脚程,再走上三天也未必能到,因此他就要借助一些外力。

    可这外力又来自哪里呢?这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事自然还得依靠我们的敲锣大户——都武司的帮忙。

    以他如今金衣校尉的权限和毛犊道人赠与他的金牌,从都武司中借调一只日行万里的坐骑并非难事,而且他几天前已经打好了招呼,现在前去领取便是。

    成竹在胸,自然兵贵神速,白西陆轻功提纵,俨然一道飞火流星,瞬息间便没了踪影。

    雪越发地大了,雪粒子又干又硬,像粗盐一样撒得更加浓密,刺骨的寒风将磨成针尖、团成硬块,狂暴地扫荡着山野和村庄。

    有行人避雪不及,被劈头盖脸好一顿抽打,顿时皮开肉绽,堪堪废命,要是遇到初雪巡道的都武司之人,尚能捡回一条性命,但这世上更多的是没啥运气的倒霉蛋,每年死于初雪天气的人也有个几十号。

    而地处北疆边域的龙口镇则是另外一副景象,这里虽然也是彤云四合,大雪飘飘,但是这里的雪花凸显轻柔二字,雪花片大如蝴蝶,轻轻地飘飞着,若是累了便落在四野山林,煞是悠闲。

    偶尔北风大作,冻云低垂,飞飞扬扬的蝴蝶雪纷纷爆散开来,像是晶莹鳞粉,又或是柳絮绒毛,粉塑千林,银装万里,是一片瑞雪丰年之相。

    初雪至极之时,雪片就变得格外肥大,掷地有声,嚓嚓作响,层层密密的雪幕让人不辨远近,不识天地,整个世界就像是泛着银色波涛的海洋,但这依旧影响不到龙口镇。

    龙口镇可是一方宝地,这镇子的体量算得中等偏下,约有万户人家,此地正西方一百里处有一两河相交的所在,两条十五丈宽的蜿蜒河流在此汇聚,同行十里之后再次交错分离。

    这次分离的角度有些夸张,近乎平角,环抱成圆,而后在龙口镇正东九十里处再次交汇,再次并肩行过十里路,彻底同归一江水,湍流两山间。

    也就是说这两条河流将整座龙口镇全部围在其中,两条河流初次交汇之地,河道比较狭窄,因此水流就极为湍急,而这里的地下有着一条小型矿脉。

    因为这条矿脉着实不大,其中埋藏的又不是什么珍稀矿藏,而且在此地挖掘,属实是费力不讨好,所以这条矿脉就一直埋藏在这十里河道之下。

    积久年深,受此地风水滋养,竟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使得流淌过十里河道的河水变得滚烫,直到两河下一次交汇,流淌过东边那条宽阔的十里河道,水温才恢复正常。

    包围龙口村的这部分水道之上,终年水雾迷蒙,氤氲缭绕,这股热力也会随着四时而变,冬暖夏温,既不会影响龙口镇百姓的生活,又是龙口镇百姓抵挡北域寒冬的有力保障。

    随着天气转凉,水温与气温逐渐出现差距,热力与寒气的碰撞就会形成薄薄的一层水雾罩住龙口镇,这层水雾随风飘过两山之间时,会形成横向的漏斗状漩涡,也是一种奇景。

    因两河蜿蜒交错形似龙须,而水雾奇景又好像是真龙吐息,所以此地就叫做龙口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渔父倒骑驴

    这一日,有一年轻书生因苦学无果,只觉胸中烦闷,就趁着初雪之际,来到渡河桥边,观赏渡桥两侧不同截然不同的雪景,一来排解心中忧愁,二来也期待能在风雪奇境中得些灵感。

    虽然他就是出生在龙口镇,这样的奇景他看了不下十次,也没见他悟出些什么道理,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借口罢了,但是今天还真让他见识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景象。

    先是那风雪中走出了两名女子,一者一身素白,一者一身玄青,这两名女子姿容绝世,能教天地失色,日月羞光,只是余光扫到一眼,他便看得痴了,再无法挪开半分。

    那素衣女子容貌秀美无双,秀丽典雅,静静的一身银光闪闪白衣绸缎,艳美绝伦的面容,明眸善睐,肌肤皓如凝脂,滑腻似酥,清逸如仙,淡雅超群,宛如冰山上冰清玉洁的雪莲花。

    螓首蛾眉,竟是说不出的俊美,双目之间自有一份俏、美、柔,越发越出落成绝代美人,比那名花倾国又倾城。面莹如玉,双瞳剪水,笑意盈盈。

    不单是艳丽多姿,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时而又显出一派温柔美丽。娇羞时,脸上晕红流霞,顾盼生姿,登现喜色,犹如鲜花初绽,娇美无限,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

    举止间那份俏丽之韵,当真是个天上人间少有的极其美貌之女子,纤纤玉手撑着一柄同样润如白玉的油纸伞,就仿佛世界都定格在此刻。

    另一名身着玄衣女子一直依偎在素衣女子的身旁,这姑娘虽然样貌略逊一筹,但也是娇艳俏丽,别有风情。

    如娇字所说,定是可爱粉嫩,如姣花软玉一般惹人怜惜。如艳字所说,定是鲜艳水灵,娇而不弱、如俏字所说,定是翩然灵动,宛若精灵的紫罗兰。如丽字所说,定是秀丽雅致,眉眼中带有淡淡水乡女子气息。

    想来这姑娘平日里定是神采飞扬,机灵可人,秀气又不失精灵古怪。伤心时,当是眼神满含幽怨,梨花带雨更平添几丝女儿家的温柔,惹人怜惜。

    这姑娘举手投足间带有一种灵气,媚骨天成,娇艳不可方物,曲线玲珑,不可逼视。丰姿绰约,正是*****。

    脸上雪白的肌肤之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真是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说不尽的清丽绝俗,一双瞳仁剪秋水,那股深情简直都能把人看化了,情不自禁地想要溺死在她的眼神中。

    这般美妙的人儿,这名年轻的书生哪里见过,就算是活了上千年的修行者,也未必见过这样的人间绝色。

    风雪掩映的天地,就像一张洁白的画纸,此情此景就是最完美的点缀。

    在书生的眼中,两名女子的周围仿佛闪起一片金花,使人睁不开眼睛,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无法移开目光,就如同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深陷在这不可知的境地。

    这年轻书生痴痴地望着两名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向河中走去,就在此时,风吼呼号,玉屑似的雪末儿碾动乾坤,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随即猛烈的风压就把他直接拍倒在地。

    在他逐渐上扬的视角中,看到了那把羊脂玉一般的油纸伞随风高飞,但又刷的一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拉出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就直接躺平,倒在了河边。

    幸亏这里温润的环境,就算是冬季河边仍是大片绿茵,并且无有硬物,不然就以他向后倒下的力道,足以当场把自己送走。

    但是这一下也摔得他浑身筋骨疼痛,眼冒金星,不过他在缓过这口气后,立刻起身,他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看看自己伤到了哪里,而是四下寻找那柄油纸伞。

    这可能是他今生唯一一次与那两位姑娘能够产生交集的机会,色迷心窍,欲涌天灵,念想中皆是不堪,只想撞破南墙,丝毫没有注意到桥上那两名女子的神情有些凝重。

    两人驻足桥上,回身望向河道外那个充斥着风雪的洁白世界,只见在这在这片纯色中,有一抹极为醒目的黯色由远及近,从远处看时而像是一团乌云掠地,时而像是一颗光滑细腻的黑珍珠碾过玉镜。

    待到了稍近处时,两女眼中的这抹黯色则完全变了模样,它看起来就像是由无数无规则的线条和密集文字纠缠而成的一团乱码,就好像老天爷在人间笔走龙蛇,但事后又对其极不满意,抹划勾画,全部涂掉,然后又揉搓成一团大概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再等到这抹黯色通过雪幕,踏入桥上之时,一切却又变得极为朴素平凡,在那抹黯色显现真面目之前,从雪幕中传来吟诗之声。

    “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火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声音温和,却又蕴含着威严厚重之意,瞬间就盖过了漫天风雪,闻声那名好似着魔般的年轻书生打了一个寒颤,就好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般,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神衰气竭四字。

    这时的书生不再为美色所困,不是因为他有所彻悟,而是整个人现在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痴傻呆苶了属于是。

    此刻的书生按照本能的驱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跌跌撞撞,也不知躲闪,就是径直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听说后来大病一了场,所幸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而桥上的两名女子从诗声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一只毛皮黝黑发亮并且柔顺如云的毛驴正冲着她们呲牙,抛媚眼。本就挺老长的驴脸,这样一耷拉,就长得根本没法儿看。

    一来是根本没眼看,二来是看了也看不全,在如此近的距离,这张驴脸有些穿模了,视线范围有些容纳不下,除非两位姑娘像猫头鹰一样歪头九十度,才能将这张驴脸看全。

    这两位姑娘也是实力不俗、见过风浪之人,要不然她们怎么能在初雪之日这般轻易地穿梭风雪中。

    不过,眼前突兀出现的驴脸着实是让她们猝不及防,下意识拉开了距离,在敌友未分的情况下,暗中蓄势,以防不测。

    她们发现这头驴并未凑上前来,而是站在原地哆里哆嗦地把背上的积雪抖落。

    这时,她们才明白,敢情不是无人驾驶。这驴背上可还坐着一位。

    这驴背上倒坐着一名钓吧老哥(不是、划掉),坐着一名老渔夫,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倒骑着这头毛驴。

    随着这头黑驴一颠一颠的小碎步,老渔夫身上覆盖的碎雪纷纷散落,就好似一棵被大雪掩埋的松树重见天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结庐作钓翁(上)

    驴背上的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中钓竿三尺三寸三分长,腰间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篓,不仔细看就以为老翁腰间是挂了一个碗。

    别看这根钓竿短小,但对于老翁来说正合适。眼前这老头身形干瘦如猴,他身下的这头驴约有六尺高,而这老翁的身高还不到两尺,还没有驴腿高。

    那名素衣姑娘的那柄油纸伞就挂在老翁的鱼钩上,这么一比较,老翁还比油纸伞要矮上一些。

    老翁本就生得是又瘦又小,尤其他还是盘腿坐在驴背上,以初雪之日的下雪量,他被雪盖住一点也不奇怪,没被大风刮走才让人奇怪。

    为何两位姑娘断定老翁是一个渔夫,而不是一个钓客,这是因为老翁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鱼腥味,别看腥味不重,但绝对是那种经年累月形成的气味,并且老翁身上还带有大海的气息。

    而且他系着竹篓的腰带,不仔细看就像是一根绳子,但仔细看这其实一张渔网,被老翁拧成绳子的模样,用它代替了腰带。

    老翁从驴背上跳了下来,在湿滑的桥上还栽楞了两下,在两位姑娘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

    “两位姑娘,这柄油纸伞还请拿好,今儿个风大雪急,要不是老头手疾眼快,说不得就让这玩意闷在雪地里。”

    “老人家,此伞确为小女子之物,适才猛然刮起一阵烈风,小女子一时不查,失了这柄油纸伞,若是不慎磕碰到了老人家,小女子在此赔罪了。”

    “这倒也不必,别看老头我年纪大,身子骨硬着呢,既然这伞确实是姑娘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老翁说罢微微挺身,将油纸伞递了过去。

    “小女子在此谢过老丈。”

    那素衣姑娘也屈身探手捧起油纸伞,这两人一人抬头,一人低头,正好四目相对,这白衣女子又是一阵惊讶。

    只见这老翁皮肤黝黑,面似老猿,寿眉飘摆,两缕白灰色的胡子沿着法令纹的沟壑低垂胸前,而最奇特的就属老翁的这对眼睛。

    他的这对招子在整张脸上占了大半,倒也不是眼睛有多大,而是上眼睑和下眼睑还有眼袋都鼓胀突出,挤得眼睛就剩下一道缝隙,乍一看好似金鱼的一对大眼炮,细一看就像是两颗水球之上落了两根眉毛。

    “姑娘真是表里如一,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脸上了,姑娘见惯了龟鱼虾蟹,怎么见到我这张七分像猿猴,三分像鱼的脸反而感觉惊讶呢?”

    闻得此言,这名素衣姑娘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表现颇为失礼,俏脸一红,面容含羞。

    但是,她随即悚然一惊,这老翁后半句明显是意有所指,更是点破了自己的跟脚,正欲再次开口询问,却见老翁不知何时已经爬回到驴背上,倒骑着黑驴远去了。

    “姑娘,老头好心提醒,一入红尘,诸般算计缠身,不如早日打道回府为妙,以两位姑娘之姿容,便已能引起风波,若是还要四处游历,至少戴个面纱才好。前面还有人要请老头吃饭,我就不再叨扰两位,告辞了。”

    这黑驴行动如风,声音未落,就已然消失不见。

    “姐姐,这个怪老头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能够一眼看破你我的底细。”

    “妹妹不得无礼,这位老前辈身负龙气,想来是认得咱们的师承,才好心提醒,咱们姐妹初出茅庐,确有很多不足之处。况且,你我有师命在身,还是快些完成任务,速速返回黑白潭,以免节外生枝。”

    “霓儿都听姐姐的,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乔装打扮一番,刚才那名书生看了咱们一眼就变成那种模样,要是真到了城镇之中说不得又要出什么祸事。”

    “那咱们姐妹就如此……,霓儿你觉得如何。”

    “奴家都依着姐姐。”

    说罢,两位姑娘就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开始施法变幻。

    再说回骑驴的老翁,这老翁自然不是旁人,正是变幻之后的白西陆,现在乾坤宝衣的自我修复已经达到了临界状态,为了不再给其增加负荷,他就并未动用宝衣附加的胎化易形神通。

    而是全然使用以幻世之道作为变化的根基,自己掌控的道理自然要在别处的神通之上,所以他所变化的形貌非但没有破绽,反而是更为精妙。

    幻世之道经各代帝子修改完善,其中记录了海量的观察数据,他之变化若有不足,幻世之道自会自行补足,就连一些习惯和下意识的小动作也都能根据变化的形象自动适应,还附带了大量的知识储备,用以应对各种问题。

    不过也正是由于幻世之道过于真实,若是没有足够的心性和算力,很容易就会被同化,成为幻世之道的一部分,但是白西陆刚好两项指标都在及格线之上。

    他只需以虚实变化的手段运使幻世之道,坚持个一年半载还不是问题。而刚才那两名女子说他身上带有龙气,其实就是因为虚实变化的缘故,将别处的气息误以为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们所感应到的龙气,其实是来自他坐下这头毛驴,这头毛驴就是他从都武司借来的坐骑,名叫万里独行特,又称春龙,都武司的人说这是御兽堂最新的培育的龙种。

    若是全力奔行,它能日行十万里,夜走八万里。而且万里独行特乃是海陆空三栖,他骑上这头黑驴之后,试跑了几圈,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但是他离开都武司,骑着春龙在风雪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他就发现这憨货忒意地疲懒。

    一日夜能行十八万里是不假,前提是它得全力奔行,这厮是走一步摇三摇,进五步退两步,而且还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不过最终还是在双方的友好协商和亲密互动之下达成了共识,他对这头倔驴说:“你今天要是不在三个时辰内赶到龙口镇,我就拿你做火烧”。

    黑驴不知道什么是火烧,但是以他甲等下品的实力自然不接受白西陆的威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头倔驴打了个半死,然后又将它治好,再将它打成重伤,如此反复一个时辰,它就被收拾卑服的。

    “你现在还剩下两个时辰。”

    这一回,这头万里独行特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全力奔行,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结庐作钓翁(中)

    至此前因事已清,离时后果尚未明,结庐龙江作钓叟,三尺杆挑两山平。

    前文提到,白西陆说有人要请他吃饭,但是这个“请”是有前提的,他并非受到了什么邀请,或是在此地有熟人朋友,这顿饭需要他自己主动去蹭上一蹭。

    具体流程如下:

    首先寻到一名独自走在林间小路间的少年,他还得是乞丐打扮,身穿百衲衣,手敲渔鼓简。

    他这几日因邪气入体,耗损三宝,只觉整个人头重脚轻,走路都是一步三哆嗦,长时间站立都是痛苦。今天因初雪之日,邪气蛰伏,他有了些许精神,本想去镇中弄些吃食,却不想在半路上迎面与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傻的书生撞了个满怀。

    这年轻书生看着比他还要虚弱,但却好似铜皮铁骨一般,被他这么一撞,少年倒飞出去足有六七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径直晕死过去。

    也多亏这里是龙口镇,此时的温度虽谈不上暖和二字,但也不至冰寒,少年倒在路旁不至于冻死。

    然后找到这名少年,以药印驱除他体内的邪气,使其进入假死状态,并让黑驴春龙驮着他,一同前往龙口镇。

    注意这里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一定要保证这名少年仰面朝天,并且要用一块白布将他从头到脚盖得严实,然后牵着黑驴向龙口镇南边走去。

    此时,能吃上这顿饭的概率已经有了五成,接下来就该他主动去蹭一蹭了。

    化身渔翁钓叟的白西陆迈着小碎步,牵着大黑驴绕向龙口镇的南边,这两条短腿和四条大长腿,一个牵绳紧倒腾,一个驮人慢挪窝,倒也是相得益彰,竟然很快就穿过了这片树林,来到了龙口镇南口的大道上。

    龙口镇这里由于自然条件的缘故,即使是初雪之日也未见冰寒,所以镇口大路两侧还是有几家商贩在此摆摊叫卖,道旁还设有茶棚,早点铺子。

    这些倒也没什么,他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他要找的人,那个人已经走到了稍远一点的距离,白西陆见状也没着急追上去,而是在道旁的小贩那里买了两颗果子。

    他这样貌还给卖水果的小贩吓了一跳,不过还是钱的面子大,十个铜板两个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转身就喂给黑驴一颗,而后跃上驴头,手中钓竿一指远处人影。

    “给我堵住他。”

    一声令下,大黑驴瞬间来了精神,嗷的一声,直接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黑色旋风直接就落到了那人的身前。

    这个人一路上一直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手里还捏着两张黄符莹莹发光,似乎在冥冥中指引着他的前进。

    黑风坠地炸散,吹了这人一个跟头,这人也是有修为在身,是一名乙等中品的武者。他借势一滚,双掌横在身前做了一个守势,气走周身,凝神戒备。

    他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脸上惊怒的神色淡去几分,虽未收招定势,但不似刚才那般带有明显敌意,他刚想出言询问,白西陆却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喂,能说话不。”

    “……”

    “你是员外郎罗友家的教师爷,叫洪亮对吧。”

    “额……对。”

    这大汉被吓了一跳,他还寻思清水道长指点他找两位奇人救命,怎么还碰上妖怪了,这驴脑袋上蹲个穿着衣服的马猴不说,这马猴居然还能口吐人言。

    惊愕之际,洪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哎呀,这一下子可给他吓得不轻,他可听说过有些妖怪就专门以言语诱人,只要有人应声搭茬,就会被勾去魂魄。

    洪亮有这种反应其实是在情理之中,北域是五域之地中与妖族接触最频繁的一域,老一辈人对妖族都有着很深的印象,但自从大周立国以来,妖族被驱逐出北域之地。

    新一代的北域百姓对于妖族大多数都只留下了血腥恐怖的印象,你要是问他们详细一点的东西,他们也回答不上来。

    虽然妖族在此期间仍不时派遣小股势力进入北域伺机破坏,但是阻止它们的往往都是都武司或是去过北疆以外那片混乱之地的修者。

    像洪亮这种三十多岁,只想混吃等死的武者,在十里八乡有点名气,被富户请去当个教师爷,平日里看家护院,训练些打手,也没有啥风险。

    一年到头好吃好喝供着,还能多得几百两银钱,这样的美差谁不想干,当然平时也是得勤练武艺,不然到时候有登门自荐之人将他打败,顶了这个教师爷的位置,他再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差事。

    他没有与真正的妖族交过手,平日见到的也不过是些山精猛兽,但是他好歹也是第三境的武者,有关妖族潜入北域、造成多少伤亡的事情他还是有所耳闻。

    这种一直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恐惧,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夸张,直到他真正对上妖族之前,这种恐惧都会一直存在,所以他反应剧烈也是平常。

    “教师爷别瞎想了,老头子我可是个正经八百的大活人,你还想不想救你们家公子了。就算你不信我也得信你家老爷请来的清水道爷吧,这不是“雪覆黑山,灵猴献果”这两句都对上了吗?”

    “可不是还有“空谷惊雷,神龙摆尾”两句吗?”

    “你这人还真是严谨。”

    话说到这儿,白西陆从驴脑袋上跳了下来,冲着驴肚子肉多的地方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声音之大恍如五雷霹雳轰。

    这一掌发出的声音虽大,但是并没有用上多大力量,对于身为龙种万里独行特来说,这点力量连给它挠痒痒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它看着白西陆那对显现不出眼神的双眼正看向自己,它还是很识趣地摆了摆尾巴。

    “这回就都对上了。”

    “这也太勉强了~”

    没等洪亮说完,万里独行特忍不住了,一个闪身绕到了他的身后,咬住他的脖领子,就往龙口镇里冲,声音在风中拉成一长串,白西陆身如鬼魅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在白西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柏松苑”中,洪亮口中的清水道长正在和龙口镇罗家的老家主罗友饮茶交谈。

    这两位也算是老相识了,年轻的时候这位清水道长曾经救过罗友一命,两人就这样结下了一番交情,而今罗友家中出了变故,正欲请求都武司出手相助。

    可没想到的是,他多年未见的救命恩人居然在此时来访,并且点破他家中变故,主动揽下了此事。

    他按照恩公的指点,派出府中的教师爷洪亮前去寻找奇人,虽然恩公胸有成竹,稳坐闲饮,但他可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过他就是一介凡夫,急也没有用,只好在此与恩公作陪。

    殊不知,他的这位恩公清水道人比他还要着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结庐作钓翁(下)

    这位清水道长并不是道门中人,他的真名叫做孙胜,今年也已经七十有二,生得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极为不凡。

    但实际上,孙胜其实是一名经验老到的江湖骗子,经常假扮“高人”四处行骗,清水道人这一身份只不过是他行走江湖时的诸多面具之一。

    他行骗至今也有四十余年,不但从未失手,而且在某些村镇中还有很大的声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确有真才实学。

    这位孙胜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修行者,精修幻术之道,已达第三境圆满多年,并且颇通医术、符咒之法,所以行骗至今也安然无恙。

    而且,他还组建了一个团队,除了他自己,团队还有六人,七人共同谋划,协助作案,每一个环节都事先都设计了多种预案,防止意外的发生。

    更重要的是,他每次所选择的对象,所涉及的事情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是真的把事情解决的那种行骗。

    他的目标往往都是有钱但不怎么有势的大户人家,而且多少都带点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暴发户色彩,他在解决事情的过程中故意夸张一些事实,从而诈取数倍乃至数十倍的酬劳。

    就比如说有一户人家的长子多日昏迷不醒,主家以百两金银作为酬劳,寻请高人医治,他就会派出手下假扮医师接下悬赏,先去治疗一番。

    那名手下只需要装模作样一番即可,然后用白胜事先调制的药物治疗,使得被治疗者处于那种看起来有所起色,但还没好利索的状态。

    然后他要做的就是使被治疗者一直保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点一点地消磨主家的耐心和对他的信任,接下来的套路就多了。

    要么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在主人家的耐心即将耗尽之前,孙胜主动登门,点破这位手下其实是一个“骗子”,并且会让其他手下假扮都武司之人将其逮捕,押往别处。

    随后,他就会向主人家表示自己有灵丹妙药能够救下他们的长子,而且是药到病除,只是价格有些昂贵(百两银到千两金不等)。

    主家人此时已经方寸大乱,只能病急乱投医,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病急乱投医,因为之前这人是和都武司一同前来,哪有骗子会这般嚣张。

    这所谓的灵丹妙药果有奇效,病人在服下后立刻就春光满面,早上吃完,晚上就能下地,晚上吃完,隔天就能喊饿。

    而白胜也不着急离去,等个三四日,病人没有出现任何不良的反应,他才向主人家辞行。

    在这几天中,主人家好酒好菜供奉着不说,临行前还要设宴答谢,走时还主动奉上一个大红包,恭敬地请孙胜离去。

    要么是在这个过程中,手下假扮的医师不时对主人家进行言语诱导,把实际上是风邪入体之类的轻微病症,说成是妖物摄魄、鬼怪勾魂之类的邪异事件。

    并且假装在无意中说出了事先调查好的、那些有关主家所做的亏心之事,就类似“你们家少爷是不是曾经害死过一个姑娘,现在那姑娘化作厉鬼来寻仇了”,“你们家平日喜吃蛇肉,现在那些蛇的怨气变作妖物前来报复”这样的话语。

    然后再主动请辞,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请主人家另请高明,若是对方六神无主,恳求这位手下帮他们想想办法。

    手下先是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出“高人”孙胜的存在,然后让主人家带着一些宝物或是金银跟他一同去请人。

    若是对方并不挽留,手下也会“善意”地主动告知,言说有这样一位怎么怎么了不起的高人,而后就此离去,彻底“消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对方彻底无计可施,陷入绝境,孙胜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登门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根本不会让主人家起疑,然后又是灵丹妙药、起坛作法之类的手段。

    最后得了大量金银财宝不说,主人家还得是千恩万谢,恭敬相送。

    在整个过程中,总会有意外发生,其中在他与主人家心灵博弈的阶段,外来者乱入的情况最多,毕竟金银财宝动人心,有其他揭榜者并不奇怪。

    但是在孙胜所挑选的赏金范围内,多数揭榜者的实力都不足以与他或是他的团队对抗,这些人都被他轻松解决,还能多得一笔外快,要是遇到其他情况就果断放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得到的钱财宝物也多数都换取了修行资源,所以这些年来孙胜和手下的实力也都有不小的提升,以上种种就是孙胜行骗江湖四十余载,却仍是风生水起的原因。

    近些年来,孙胜所积攒的声望似有井喷之势,就算再北域一众散修当中,他也是能排的上号人物,现在都是人家主动去请这位“高人”登门。

    难得孙胜不起骄躁狂妄之心,行骗原则不变,那些灵丹妙药的价格也不变,也算是始终如一了。

    说起来,他和白西陆间接上也有一些联系,在冥煞登天阵一役中,东山隐院被人以垂阵笼罩,当时是观觉鬼请来了耕亭县青松观的观主“伛偻道人”邹隐以符法破阵,保护了隐院众人的安危。

    而孙胜算得上是邹隐的半个弟子,昔年邹隐决定在耕亭县立观修行,李家奉金万两,用以建造青松观。

    但在最后结算工钱之时,却缺少三十三两三钱三分三厘银,李家本欲补上这一点缺口,却被邹隐拒绝,言说这是他断离尘缘将要面临的考验。

    果然在三天后,有一乞儿来至耕亭县,晕倒在刚刚建成的青松观前,而他身上正好有三十三两三钱三分三厘银,恰巧补上了这一缺口。

    伛偻道人邹隐就将乞儿留在观内,传授其修行之法,但却并未将其收归门下,待到这乞儿到了加冠之年,邹隐就让他出去闯荡,再也不要回来。

    这乞儿就是孙胜,而他初入江湖的那些年,就是以清水道人的名号游历北域,也是在那时他救下了四处求学的罗友,并且与之一同游历数载。

    而他这次来到罗家并不是为了行骗,而是在刚结束一次工作后,恰好途径龙口镇,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好友,自然是要叙旧一番。

    他就住在了柏松苑中,准备在初雪过后,再离开此地,来至好友家中,他才知道老友的嫡孙罗应贤不知中了什么邪异,多日昏迷不醒,骨消形瘦,形如骷髅,俨然一副将死的模样。

    再三确认过后,孙胜下定了结论,罗应贤是被人下了毒蛊,而这毒蛊他虽能解除,但还是得找出下蛊之人,他这才让罗友派出心腹去寻找奇人。

    实则是孙胜想假借此事,一来引蛇出洞,二来将跟他一同前来的两名手下召回,但就在刚才,他突然就失去了与手下的联系,并且心血来潮,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所以才会有些焦躁不安。

    但是孙胜的这种心情不会持续太久,因为白西陆他们到了,黑风坠地,烈风横扫,院中的动静惊动了柏松苑内的所有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结庐作钓翁(完)

    山前梅鹿山后狼,狼鹿结拜在山冈。狼有难来鹿搭救,鹿有难来狼躲藏。箭射乌鸦蓬头起,箭头落在狼身上。劝君交友需谨慎,千万莫交无意郎。

    书接前文,柏松苑中风凝不散,吹得众人是无法近前,孙胜在此时并未像平常一般转身遁逃,而是纵身跳入院中。

    在其闪展腾挪之际,他的双瞳染上一抹血红,但是又在瞬息间消去,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变化,就已然冲入风圈之中。

    浑厚法力喷涌而出,顿时,他周身白光耀目,如苍树舒展万枝芽,光芒所过之处,万物凝滞,细密的黑风也被拆分成无数杂乱的“线条”。

    而后孙胜一声沉喝,从口中吐出三团清气,在身前聚成一道法印,随着法印向前推进,黑风竟然沿着来时的轨迹倒卷而去,这正是术法道赫赫有名的七十二小神通之一的“迹云”。

    雨迹云踪,有始有终,迹云小神通就是在施术者承受范围内,能够将一切攻击倒转,使其回归源头,并且将其中的力量击溃成分散状态,使得对方回气受制,达到后发先至的目的。

    却见风云之迹同去复同归,对方居然也使用了迹云小神通,而且威能境界远高于他,所以孙胜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神通击中。

    他的气机、法力当即溃散,而一根灰不溜秋的竹竿也在此时点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宛如怒海狂澜般的力量从杆中涌入他的体内,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将他的一切都打得粉碎,甚至在那一瞬间就连同他的意识都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他的各种念想全部涌出,随后再次聚合,然后他就发现自己体内有不属于他的精神波动存在。

    此时,孙胜的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视角中的景象也恢复平常,神思也清醒不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中了暗算,而眼前这位样貌古怪的老前辈是在救他性命。

    竹竿微挑,白西陆将这股寄宿于孙胜体内精神波动驱离他的体内,伸手一抓,便将这道精神之蛊由虚化实,抓在掌中,而后对着孙胜虚弹数指,医师净法彻底断除了他体内各种潜藏的毒胎。

    风消声止,尘埃落定,白西陆一声轻咳,万里独行特当即会意,释放了部分龙威,当场将柏松苑中的无关人等震至晕厥,顺便白西陆还附加了迷离之咒,就算这些人醒来后,他们也不会有这段记忆。

    随后,他信手凝聚几道阵纹,布下一层罗网幻境,扰乱窥视者的探查,在确保万无一失后,示意众人进屋详谈。

    一直在屋中的罗友内心极为惶恐不安,他也曾在大周任职,当过三十余年的员外郎,自然是知晓高境界修行者的恐怖。

    他对于昔年好友有如此成就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而今来的这位更是重量级,他罗家这个小庙可容不下这尊大佛,故而神情惶恐,面露不安。

    待到宾主落座,孙胜看着一直饮着空茶杯、紧张到快要晕厥的老友颇为无奈,他只能代为开口。

    “多谢前辈刚才出手相助,但不知前辈到此有何贵干。”

    “救人,当然是来此救人,既要救小罗公子,也要救下你这个假道士,我看罗老爷有些受惊过度,不适合再待在此地,还请员外郎带着这枚灵果先去解了小罗公子体内的毒蛊才是。”

    白西陆也不装神弄鬼,直接点破众人的那点小心思,并且将刚才在道旁小贩手中买来的果子递给罗友。

    他在看到好友点头后,双手捧着这枚果子,千恩万谢地倒退出房门,而后转身直奔后宅而去,洪亮也很识趣地跟随老爷一同离开。

    这枚果子只是普通的野果而已,能解蛊毒的是白西陆打入其中的药印,孙胜也是粗通此道,这才看出端倪,点头示意老友前去救人,而后屋中就陷入沉默当中,过了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不知前辈姓甚名谁,晚辈与前辈素不相识,不知前辈出手相救,可是有何要事差遣。”

    “什么时候“幻惑先生”孙胜跟人说话这般客气,不过这也应该,毕竟我和你青松观伛偻道人邹隐还是有些交情。”

    这话所言非虚,白西陆在冥煞登天阵一役之后,特意前往青松观登门拜谢,与邹隐意气颇为相投,两人多次坐而论道,比斗阵符、炼铸之法,一来二去不能说是成了好友,也算是得了一位好邻居。

    “原来前辈认得老师,那就晚辈多疑了。”

    “不,我就是带有目的性而来,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你早就被人当作棋子,老头儿我救下你,就是想把你变成我的棋子”。白西陆丝毫不掩饰此行的目的。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一切言语的隐瞒都可能被对方利用,化作藩篱将他困锁事小,若是化为暗箭毒疮致使他功亏一篑,那才事大。

    “咳咳……,前辈还真是实在人,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的话太过直白,孙胜这一口茶水直接咽到气管里,这么大个幻惑先生差点让一口茶水呛到背过气去。

    “你确实没有选择,你现在还抱有不该存在的幻想,若不是老头儿我及时参透卜算之象,连你都救不下,你就得跟着你那些好手下一同魂飞魄散。”

    “……”

    闻言,孙胜满心哀愁愤恨再也无法隐藏,阴郁之色爬上脸庞,催生的怒火带来了永无止境的沉默。

    “无论你如何选择,你已经逃不出这局棋了,若是做老头儿我的棋子,尚有一条生路,甚至可能是一条康庄大道,若是就此离开,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我选择离开,前辈也会杀吾吗?”

    “不会,老头儿选择亲身入局,就未曾想过隐藏这幅面目,你的存在不会使得天平倾倒,只是为老夫增加一些筹码。救你不过顺手而为,就此入局而已。”

    “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情。”

    “先备上一桌饭席,待到吃饱喝足后,再于龙江口为老夫搭起一座芦蓬,三日后,老头儿便为你解冤报仇。”

    “如此,晚辈孙胜任由前辈驱使,还请前辈赏下名号。”

    “老夫,“烟波钓叟”柳天良,还请多多指教。”

第一百六十六章 磨刀待客来

    PS:从这章开始,以柳天良替代白西陆,直到此间因果了结。

    柏松苑偏院柴房之内,饭菜飘香,员外郎罗友已经派人将这间存放柴薪干草的房间好好清扫一番,按照那位高人的吩咐,在这里置办了一桌宴席。

    他原本还想将屋中的杂物搬到别处,让柴房宽敞一些,但却被白西陆阻止,他只好将这些柴火杂物用粗布遮住,以免影响众人吃喝。

    这桌饭菜摆在柴房正中,四方桌前坐定四人,分别是烟波钓叟柳天良、幻惑先生孙胜、磨盘手洪亮、以及小乞丐阎十一。

    虽然此地的主人是罗友,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这等非同寻常的异事,他还是敬而远之为好,所以就让府中最强者洪亮代表他出席这场宴席。

    并且,他早已向那位高人柳天良表明态度,只要能保他们一家老小平安,罗家上下任凭调遣。

    对于罗友的这种态度,柳天良还是十分认可的,但是在调遣罗家上下一事上,他表示大可不必。

    在罗家的这些护院中,也就这位教师爷洪亮的实力还算凑合,能有点用处,其余真的都是烂番薯、臭鸟蛋,只要他们该干啥就干啥,不帮忙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而罗友也从短暂的交谈中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那就是保密,收拾柴房就是他和洪亮一起做的,这桌饭菜也是他以“要和好友在书房把酒言欢”为名,安排下人准备,然后他再把菜从书房端到柴房。

    随后他就告退离开,他还要去告诫后宅一番,让自己的孙儿再多躺几日,免得影响了高人的大事。

    相对于罗友的冷静处理,屋中众人的表现则更为有趣。柳天良的悠然自在,孙胜的满心仇怨,洪亮的生无可恋,以及阎十一的饿。

    没错,在饭桌上,只有两人动筷子,柳天良还是在给阎十一夹菜,真正的干饭人只有阎十一。

    “几位何苦这般模样,现在大家同在我这艘烂船之上,趁现在它还没有沉底,有什么问题或者要求的尽管提出。”

    语声落地,尽是沉默,片刻过后,一直低头干饭的阎十一突然开口。

    “柳爷爷,那边的烧鸡还没人动筷子,您能帮我端过来吗?”

    “当然可以,你看这两位叔叔伯伯也不动筷子,这一桌子菜都是你的,要是这些还不够,你就跟柳爷爷说,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两道菜。”

    这阎十一别看才八九岁,当乞丐的这些日子倒是让他练就了一颗玲珑心,他是看出此间氛围有异,才开口转移众人注意。

    而且在四处乞讨的日子里,他深知在没有力量的情况下,抱大腿,找靠山是多么有用的一件事。

    他在此时开口,也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毕竟他的话语已经颇为无礼,另外两人的言语肯定要比他规矩得多,自然就能借坡下驴,僵局也就此打破。

    “你们两个真的还不如一个孩子,对弈者可语,旁观者可论,但你们何时见到过棋子有开口的权利,老头儿我从不做那强迫之事,在吾能力范围之内,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开口。这就是一场交易,一场你们可能会付出性命,也可能只是付出些许劳力就能得到丰厚报酬的一场交易。”

    “我想成为第四境的武者,前辈我这个要求在您的能力范围之内吗?”。一只满脸死灰的洪亮,突然来了精神,似乎是认清了自己已经卷入局中,并且成为了一枚棋子。

    但是他这枚棋子可有可无,他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这枚棋子的分量重一些,现在是要好处的时候,他可以狮子大开口一点,毕竟现在就是在做生意,可以讨价还价。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柳天良居然答应了,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么你觉得代价是什么?”

    如此痛快地答应,反倒是让洪亮说不出话来,毕竟他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第四境武者对他来说是处于云端,高不可攀的所在。

    而现在那种遥不可及之物,被人随口许诺,他的世界观不免有些动摇,那么问题又回到他的手中,自己能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一时无语,两下无言,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似睡着了一般的孙胜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双目透红,看来是神思过度,有走火入魔的预兆了。

    见此情形,柳天良手指沾了一点碗中的白水,弹向孙胜,甘霖法浇灭心肝火,清凉意滋润神思,顷刻间,孙胜便已经恢复正常。

    “现在能够正常沟通了吗?”

    “晚辈愿为柳前辈驱驰。”

    “可有条件?”

    “只希望前辈替我死去的兄弟报仇。”

    “这是在计划当中的必然,老头儿我已经决定大开杀戒,一切挡路之人都得死,所以你可以换一个请求。”

    “那就请前辈告知那害了我兄弟的真凶究竟是何人。”

    “老头儿我也不知与吾手谈之人的真面目,这才来寻他,让他别再使这种盘外伎俩,好好地与吾把这局棋走完,但你若是只想知道杀你兄弟的真凶这倒好办,下此毒蛊者乃是郁山野的巫蛊师。”

    这场对话逐渐转为柳天良一人的独语,这两人虽未曾归心,但已经是合格的棋子了,所以他就直接开始布置任务。

    那些正在赶往龙口镇的郁山野巫师,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把他们的结局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子,吃饱了吗?”

    “吃饱了,从来都没有这么饱过,而且还是吃这些山珍海味吃到撑,这是我从来都不敢的事情。现在您就是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那么柳爷爷我究竟需要做些什么,才还得起这顿饭钱。”

    “这局棋需要有人喊一声开始,如此重任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要说明两件事,第一,这不是你第一次吃得这般饱,第二,这也不会是你最后一次吃得这般饱。老头儿不爱下棋,但是既然应下了这局棋,这局棋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说到这里,柳天良语声一顿,摸了摸阎十一已经擀毡的头发,而后继续说道。

    “老头儿我脾气不好,最不喜欢的就是让别人吃掉我的棋子。如果对方真敢这样做,我就只好把掀桌子了。所以,你要答应老头儿,不必刻意去做那寻死之事,”

    “嗯”。阎十一闻言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从柳天良的手中接过了一枚漆黑的丹药,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一口吞下,而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闭当场。

第一章 夜半

    茅屋之中,白西陆盘膝而坐,凝神静气,柔光萤辉从他的胸口向外延伸,直至将其身形轮廓完全吞没。

    身形消失刹那,白西陆运转功法,周身荧光瞬间膨胀三尺有余,而且其中气脉流走,更显出厚重凝实之感,宛如一块无瑕的暖玉。

    暖玉生烟,神思缥缈,他身幻梦,进入一片冥冥之地。

    再一睁眼,杀机临身,三名身穿灰蓝色布袍,面容模糊之人已然欺身向前。

    三人双掌缠绕铁灰色的劲力,劲风横扫,有开碑裂石之力。

    见此情形,他抽身闪避,同时玉髓之力疾走全身,皮肤表面泛起一种晶莹光滑的质感,三人刚猛的劲力竟然落不到他的身上,纷纷滑开向四外散去。

    那铁灰色的劲力扫过地面,顿时,坚石化沙土,地塌陷三分,溢散的劲力居然还受到三人的操控,化成一股呼啸的黑风,阻断了他的退路。

    白西陆心中了然,这三人低他一个境界,若是单打独斗,不出十个回合,三人就会全部败亡于他的手中。

    但是凭借这个能够操控劲力的古怪阵法,他们不仅可以将所练铁砂掌的“分金力”凝为一体,更能够抽取地气化为己用,达到劲力弥空,生生不息的效果,自己第一次闯关之时,就一时不察,败在这门阵法之下。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苦修,他终于等到了破阵的机会。

    分金力化作的黑风遮蔽了三人的身影,升腾的地气混杂其中,隐约间显现出巨蟒的形象,横冲直撞,逼命而来。

    “来得好!”。白西陆一声暴喝,玉髓之力催发极致,双眼如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势,舞出个神采飞扬。

    他纵身跃起,周身明光与半轮残月相合,无瑕无缺,一轮满月一下子跳了出来,照耀得天空如同万顷玻璃一般,更似一个刚出炼炉的金盘,亮灿灿,明晃晃,随着他双掌推出,又慢慢地变成了白色,方圆百米被笼罩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势大压人,白西陆早就算好了这片冥冥之地与现实天时相对,自己修行的明玉功可借月华之威,破除由阵法所凝聚的混乱地势。

    清冷月轮,无边寒意,巨蟒在银光之中,寸寸冻结,冰消瓦解,黑风在天威之中也难以运转,登时消散,三人模糊的面容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愤怒,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一式【中天圆月】将方圆十丈草木土石悉数抹去,只留下了一座表面光滑的半球形深坑,三道白色的流光从中飘出,钻入他的体内。

    来不及体会流光的奥秘,白西陆身形急转,如同一个极速旋转的陀螺,将残余的月华之威汇聚在双掌之上,迎上了来袭的黑影,四手相接,乍闻金铁轰鸣之声,两者同受雄力摧折,各自倒飞出去。

    这一掌他就明白,来者的境界不在他之下。

    七窍流血,白西陆回气一滞,玉髓之体随之告破,未等到喘息的机会,又一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后心处,骨碎之声响彻旷野,更为精纯的分金力直接震断了他的心脉,爆窜的内力撕裂了他的五脏六腑。

    但是,他的身形却稳稳地站立原地,来袭者也察觉异样,想要抽身退走,却发现一股吸力牢牢地锁住了他的臂膀,无数的赤红色细线从两人接触的部位蔓延开来,眨眼间就把两人全部包裹。

    明玉功搏命之招【玉石俱焚】骤然爆发,赤红色细线闪烁着熔岩的光辉,迸发出的可以融金化石的高温。

    这样的高温又怎么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两者身形灰飞烟灭,化作一道白气,缠绕着柳绿色的流光,一同升入九霄天外。

    神思回归,白西陆周身内力所形成的暖玉霎时粉碎,浑身抖如筛糠,险些从床上跌落,三白一绿,四道流光不断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间,与他的身体产生共鸣。

    流光如同被揉搓了成千上百遍的极细的线绳一般,不知从何时起,最初的结节被打开,刚才在冥冥之地被击杀的四个人所使用的武学、毕生的功力、乃至一世的记忆,在一片幻烟之中全部展现出来。

    随着白西陆吞吐呼吸之间,被全力运转的明玉功尽数吸纳,已经陷入瓶颈多年的明玉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到了第五重,而且内力还在不停地增长。

    他皮肤下的肌肉不断蠕动,血液逆行,脏腑响动如雷鸣,皮肤也变得粗糙泛黄,仿佛有不属于自身的岁月,正一点一点地灌注到这具躯壳之中,胸口的柔光不断修复着身体的损伤与灵魂散发的疲倦感。

    往复循环整整一个时辰,伴随着他呼出的一股恶臭浊气,宣告着此次神游的彻底结束。

    桌子上的香炉闪烁着微光,将这股盘旋不散的浊气吸收殆尽,散发出一种细腻的檀香味道,白西陆从似真似幻的状态中醒来,仔细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只见他双手一翻,铁灰色的分金力赫然于掌心跳动,再一翻,原本有些钝质的劲力逐渐显露本质,褪去铁灰色外表的劲力化作滚滚沙尘,映得满室红光。

    这种红砂之力哪怕是他没有再继续灌注内力,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一空,威能反倒是越发强大,不断膨胀的态势仿佛要将整座茅屋挤爆。

    内力平复,红砂消散,白西陆心中不由得赞叹:“这赤砂掌仅仅是铁掌帮一个三星门派的镇派绝学,就有如此之威能,这奇物的珍贵程度要远超自己的想象”。

    他所修炼的明玉功,虽然占了一个“功”字,直指武道第四境,但其中并无一招半式,全然是功力修行的法门,之前所使用的招式也都是前人所总结,他不过是拾人牙慧,以他的资质,能够跟着练已经是颇为难得。

    现在不仅平白得了铁掌帮的两门绝学【赤砂掌】和【铁衣诀】,而且得了近三十年的明玉功力,内外功皆是大涨,怎不叫人心生欢喜。

    然而,他本身没有什么闯荡江湖的打算,自从得了这个可以让他进入冥冥之地的奇物之后,他更是远遁山林,居住在这茅屋之中,不过这样也好,奇物只要吸收日月之精华即可开启,明玉功还能够加快这一过程。

    等到自己神功大成,当个世外高人也是不错,毕竟这个世界真正的“危险”,他可是亲眼看过,刚来的时候可是被那些东西吓得不轻,转眼过了十年的隐居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正在他神思烦乱之际,心底涌现出一种悸动,这是他的一种天赋,一种对于危险的灵觉感应,他环视着狭小的茅屋,终于察觉出违和感的来源。

    是窗户!刚才屋中充斥着他功力运行时产生的明光,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本应该映照在桌子上的月光,被某种东西所阻挡,扭曲成极为怪诞的模样。

    白西陆神情一凝,刚刚归于平静的内功再次运转,明玉功产生的清凉之意,压下了脑海中诸多妄念,连同恐惧感也消去不少。

    他缓步轻声向着窗口走去,掌心处浮现一轮残月,平时只需要两三步就能到达的地方,这次至少用了半柱香的功夫。

    茅屋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了往日的鸟语虫鸣,狼嚎风吼,而是滴答……滴答……的,一种厚重的滴落声,并且从茅草屋的四面八方传来了细微的挤压声,声音虽小,但却直刺他的脑海。

    想来这是一种干扰人精神的特殊手段,看起来自己是遇上了某种鬼物,一念至此白西陆不再犹豫,推出掌中残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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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偶书介绍:
回乡偶书二首。
其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其二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修行光景,何其相似。
欲归,沧海桑田。
欲行,茫然四顾。
对于无垠无限的诸天世界来说,这只是发生在一隅的故事而已。修行偶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行偶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行偶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