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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躺在树上的鱼     修行偶书txt下载     修行偶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作雪成尘(七)

    聿明曳昙华,西天见韦陀。正法宝轮中央显现韦驮菩萨宝相,一手扬举金刚伏魔杵,一手护持摩尼珠,穿过阴阳之隔,降临阴世。

    摩尼珠庆严殊好,自然流露清光明,普照四方,宝珠中红焰成莲,其上盘踞一条头生紫黑色双角的斑斓怪蟒,这条巨蟒就是由那三尊不涅罗汉炼化而成。

    三具空壳金身被融为一体,用以装盛经由佛焰提炼萃取的天魔精粹,一座金黄宝幢将其覆于莲座之上,正法宝轮开辟一架清圣祥和长桥,直落在白西陆的手中。

    此刻的白西陆头戴莲花冠,身披紫红洞衣,其上点缀日月星辰,袖口龙凤盘旋,身前一尊三足香炉大如山岳,立于阴川片流之上,虚空中无数轨迹交错渐成浑圆,将其围于中央。

    阴世广阔,如世间一般大小,为世界之阴,但它的存在形态并非如同镜像般在阳世之下,而是两者处于一种重合的状态,由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分隔,这种力量构成的壁垒被称作阴阳之隔。

    这道壁垒如世界般宏大,阴阳生生不息之力赋予其无限再生的特性,弥初界没有任何人或物可以对其产生永久性的破坏,但是却有很多方法可以跨越这道屏障,使得阴阳两个世界有了纠葛。

    这些方法的来源有些是来自各方势力对于阴阳之隔力量性质的研究,有些是不知从何时起流传下来的术法神通,有些则是通过某种天地异变产生的天然漏洞穿梭阴阳两世。

    有些规律或是会发生天地异变的特殊地点被某个人或是某个势力发现,两界生灵之间的交流由此而成,甚至在阴世还存在着阳世之人居住的村落。

    不过,阴世也同样是灾祸鬼物产生的源头,之所以把控这样的特殊地点,也是为了防止大批鬼物畅通无阻地来到阳间。

    捉鬼道人能成为鬼道道主,统御天下鬼道修士,受人、妖两族之敬,连他的对头也只是不服其如此严苛的教条,但从无一人质疑他的功绩。

    这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降服了天鬼母,开辟中阴山,万鬼(王)称臣,使得九域之地鬼物灾祸发生的频率降到了仙秦崩灭后的最低点。

    按理来说,像香积山这般被天魔意志干扰扭曲的现实之地,阴阳之隔的力量会相对薄弱一些,人族修士不常接触这种力量,可能不会察觉到这种变化。

    但这在鬼物的眼中无异于是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透出异常的光彩,这种光彩对于鬼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鬼物们不会畏惧天魔的威压,更不会有以往的等阶压制,它们会不断地冲击这里,直到灰飞烟灭也要到达阳间。

    而现在他在这里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也未见一只鬼物的踪迹,也未见驱离鬼物、躲藏在幕后完善整个香积山计划的势力也没有显现半分踪迹,那他这般表演不是白干了。

    大袖翻云,龙凤腾飞,白西陆催动武道天罡重击在香炉之上,一道浊气掀翻炉盖,迷雾中炉身雕刻开始了行动,白鹿卧血壤,仙鹤啄骨沙,顷刻间已经完成了对于血壤骨沙的初次炼化。

    他左手握紧宝轮,右手朝天一指,旋转的阵鼎霎时静止,鼎口正好位于他的正上方,化作擎天柱的枯枝也重新落回手中,一甩剑花,枯枝又变成一柄木剑。

    虚空中的无数轨迹,也在阵鼎突兀地停止后,先是向外爆散开来,随后又扭成一团,这一来一去牵引了浩荡的空间之力,形成奇异的风暴,将本就呈现暗冷色调的阴世彻底吹去了颜色。

    心神寂照,白西陆算力极致升华,身躯如覆霜雪,顿显老相,四周金字祷文浮现,奏请天地,直达冥冥,片刻过后,金字被紫气覆盖,随即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中迸发精光,如同霹雳划过夜空,木剑对着香炉画了一个圆圈,剑尖走过的轨迹在闭合后亮起了幽邃的光芒。

    被光芒照射后,白鹿仙鹤重回炉身,一直笼罩香炉的浊气也化作炉身上的一道云纹,香炉骤然缩小被摄入光环之中。

    这道光环是他以三光之力凝聚的星河,并且以这道星河构筑了完整的星图,就刚才那一个动作,他就消耗了六颗玄级上品的星髓。

    木剑一挑,将炉盖扣回香炉之上,一按一转,木剑带动香炉开始旋转,香炉带动了星环也开始旋转。

    这星环显现出的重量比香积山还要大,虽然他是以特殊法门撬动星环使其转动,但他仍然十分吃力,因为他不只要让星环转动,还要让其匀速转动。

    重量越大,惯性越大,为了抵消惯性所产生的反震之力都悉数通过木剑传递到他的身上,而白西陆则通过虚神将这股力量吸收,将物质震荡转为精神波动,反过来锤炼心神。

    星环在转满周天之数瞬间,突然融为液体,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星河,而他以木剑轻点香炉中心,将香炉向外推出,旋转的力量霎时变成了漏斗状的漩涡,星河随即被其牵引,逐渐将其包裹。

    抽回木剑瞬间,半截剑身化为灰烬,这些灰烬并没有飘散,只听闻噗噗之声响,剑柄似是刺破了白西陆的手掌,接着就是一种欢快的吮吸之声。

    剑身断裂处渗出密集血线,穿透了不计其数的灰烬,将它们像拼图一般拉回原位,而木剑也真的恢复了原状。

    星河将香炉密封,形成圆润的球体,原本璀璨的光芒也变得暗淡,甚至是灰败,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颗微小的星辰。

    这是名为“周天归寂”法门,既可以作为攻击手段,也可以辅助炼丹、炼器,这炼法一气呵成,耗尽了白西陆所有的罡气,但他并未以五行精气进行补充。

    他手腕一甩,作投掷状,手中木剑随之拉长,变为长棍,打入了那团由空间之力形成的乱麻当中。

    罡气已竭,当用根本,长棍灌注极元,犹如天地缩成,定住了这团闭合的空间乱流。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作雪成尘(八)

    香积山外,净魔法阵立成,七佛身影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看似颠倒的山峰,此山由金、银、琉璃、水晶四宝构成,正是典籍传说中的须弥山。

    当然这座须弥山并非真由四宝构成,而是经文愿力显化、存乎于真假虚实之间的梦幻产物,须弥山上托三十三重天,下连日月双天、九山八海、四洲四轮,具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

    因此山体呈现漏斗状,与香积山正好是针尖对麦芒,庄严清圣之佛意重重加叠,重量犹不可计。

    无数转动的经咒宝轮如同碾盘,香积山上的每一粒尘土都碾过数十遍甚至数百遍,将其沾染的魔气、魔念净化殆尽而不伤其原本的灵真。

    此阵作为天下有数的极限玄阵,是只有佛门才能布置的阵法,因为为了维持阵法的运行,需要借助佛门耗费数万年岁月所构建的世界的力量。

    真法界、本愿界、传灯界,这三界被开辟之后,一直完善至今,其中的力量已是不可估量,既是佛门普度众生的底蕴,也是在佛门没有超脱层次存在坐镇之时,用以应对其他道脉的威慑。

    三教与各方顶尖势力其实都有类似秘界存在,但是三教修者中诞生的合道强者人数最多,顶尖大修士又皆有特殊手段,可以在寿元将尽之时,将自身力量提升至最接近超脱力量的状态,全部注入秘界当中。

    因此,三教都有独属于各自道脉、类似于净魔法阵这样特殊的极限玄阵,这阵法素日就一直处于祭炼的状态,为的就是能够快速布置。

    净魔法阵成阵于上古末年,人族被尊为天下百族之列,当时地位未稳,多有外族邪魔寻衅滋事,当时的佛门首座会同完全僧众立下此阵,使其与佛门气运相连,将此阵威能催生极致,以一脉之力败尽四族之军,奠定了佛门威严。

    此阵就与丹精之阵一样,被佛门首座彻底炼入佛门气运当中,以天下经咒法音蕴养,为的就是像现在这般可以随时以阵宝构筑子阵,接引原阵之威。

    或许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弥初界的佛门气运与天外而来的讲经传法僧相遇,招提僧替代了原本因遭逢魔祸而圆寂的僧者完成了天命。

    这份迟来的佛门天命终究还是点化了另一份佛门天命,虽然迟了数百年,但终是千回百转终有所得,而承接这份天命之人就是雪果僧。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俱不识。

    此界道门有前人飞升而去,于梦中传授道法神通,留下经书典籍,才有了如今的老君山三清观。

    此界儒门也有前人碧血丹心照万古,于人道长河中燃己身为柴薪,得见人祖圣贤,才有了如今的学海无涯。

    而此界佛法详传者只有过去诸佛、诸贤菩萨、尊者罗汉,而有关现在佛法,尤其是如来正法的记载则只有寥寥数语。

    一日,有弥初界佛门前人从恒河沙万万声闻之中跳出,入了佛陀法眼,遂有了这名讲经僧者远渡天外,再入苦海,为弥初界传承正法经藏。

    这名讲经僧者至此已是灯尽油枯,只待归寂涅槃,一点元灵投入弥初界中,他所转世之身自然是佛缘深厚,到时候自有佛门之人来渡他这个有缘之人。

    待到其通晓宿慧,正法自然传下,讲经僧也可重证阿罗汉果位,回归灵山须弥。

    而后正法演化遍传,万千法门有了根源,就如同佛祖拈花一笑,就已经传尽佛法一般,也会有人从正法之中悟出其他贤圣的法门经义,由此便在此界种下菩提。

    但不知是何等因果,讲经僧灯尽油枯正欲涅槃之时,遇到了以献祭之法飞升、处于巅峰状态的天魔。

    天魔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它再将讲经僧击杀,以其佛血舍利淬炼自身魔气,炼化体内万万之众的怨气,它就可以在超脱之境走得更远。

    不过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讲经僧毕竟曾是罗汉之身,又在佛陀座前听法,见识手段不是弥初界众僧可比,哪怕只剩一丝余力仍是将天魔轰入虚无当中,但他也因此阴神残缺,无法转世。

    于是,他将金身根基燃尽,肉身化作莲台,将自身佛果送入弥初界中,留待有缘之人悟得正法,兴此界佛法。

    这场战斗的双方,一方是天外之人,另一个则是超脱之人,两人身上都没有沾染弥初界的因果,这就导致虽然正法未传,但事情的发展却仍按照正法传下之后那般发展。

    之所以无有起始之因,还诞生原本之果,是因为那位前人一念私心起,以大梦三千之法将此事告知了当时的佛门首座,并且传下佛宝以作证明。

    这早已布置好的大局,却因正法未至,成了最大的苦果、恶果,那一代佛门首座与十二位佛门元老、千位佛门名宿一同寂灭,这才将恶果的反噬降到最低。

    佛门受此重创,仍是不足以完全消弭恶果,那些并未引入正法的空壳经义仍旧诞生了许多外道法门、邪法魔心,本该传灯佛土的盛景反倒成了滋生魔道的温床。

    为了平息这些祸患,又进一步地耗损了佛门不少的力量,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

    最令人头疼的是在此劫中所消耗佛门气运并未消散,而是汇聚到一户大富大贵之家的嫡子身上,这家人善缘深厚、功德积山,而这个孩子更是福缘深厚,天机玄妙。

    但却遭此无妄之灾,这孩子就是后来的雪果僧,这件事的确是整个佛门都对不起人家,若不是佛门气运溢散,他们也不会遭此横祸,若是当时佛门早点察觉溢散的气运重新凝聚,雪果僧也不会满门灭尽。

    可惜没有这么多若是,雪果僧一家虽然福缘深厚,但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佛门气运,恶果造就更多恶果。

    雪果僧之所以能够吸引佛门气运,是因为他就是在传承现在正法之后,补全未来佛法之人,但现在不存,何谈未来。

    在佛门气运加持下,雪果僧不至疯魔境地,但这样的清醒更是痛苦,而为了弥补这份愧疚,佛门先后又有百名高僧为了护持雪果僧而亡。

    知晓其中因果的雪果僧始终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最终他成了他人口中的野狐禅。

    而今缘起缘灭,天魔留下的泥佛又成了促成此次传承正法的因,而雪果僧也得了远超原本千百倍的善果,传说中的弥勒菩萨,东来佛祖,一念降临其身,借其口传法众生。

    可此中的交换等式,不该是这般啊……

    不应该啊~

第一百四十章 作雪成尘(九)

    且破心头一点痴,十方何处不加持。圆明佛眼常相照,只是当人不自知。

    虽然雪果僧承托天命,在龙华树下成就天人之身,甚至假以时日可得此间弥勒因位,但是这番因果到来始终是天时有错。

    数百年来,个中缘法虽已由佛门诸多高僧剪持,但恶果仍存,依旧是树大根深,远未到了断之时。

    昔年参与此事的佛门修士还存于世间者,不超过一掌之数,故去僧者未消之因果也是由同修挚友、衣钵弟子自愿承担,就这样一代一代坚持至今,可谓是一念之差,祸害无穷。

    此番因果唯有雪果僧能断除其中缘法,根绝一切恶,不过这当中故事就是后话了,须待时日一到才能得见分晓。

    法咒颂音众生地,祥云普化由旬天。原本处于虚实之间的须弥山受到了弥初界佛门气运的加持,竟好似真的显露了灵山一隅。

    九山八海之上罗汉显化,无穷碧色承托金身环绕须弥,众位罗汉或持佛宝、或施法门,将接天莲叶上积蓄的十方甘霖洒向人间。

    甘霖垂落,雨幕迷蒙,其中不知菩提几许,经藏几重,在一片梦幻中,已将佛缘深种此间。

    莲叶之上众天云端,诸菩萨乘莲台法驾至此,虽不见众相、不闻妙音,但仅仅是在祥云极微隙间透出的等觉真性,就已经是无量智慧。

    若以常理来想,在众天更上方的须弥山本应是根本看不见其形貌轮廓,但偏偏越是高远之处,弥初界众僧看得越是明晰,最先得见的当然是正在讲经说法的弥勒菩萨。

    其后灵山之上还有文殊菩萨、观世音菩萨、地藏菩萨、大势至菩萨、虚空藏菩萨、金刚手菩萨、除盖障菩萨、大自在菩萨、无尽意菩萨,九尊大菩萨礼赞闻法。

    须弥山最上方绽放一朵九品莲花,莲花散发的无边光明横跨过去未来,其上端坐者正是世尊释迦牟尼佛、婆娑世界之主如来佛祖,佛身显现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菩提树下得证无上正觉的九法界之本师。

    如者真如也,乘真如之道从因来果而成正觉之故,名为如来。是真身如来也。又乘真如之道来三界垂化之故,谓之如来。是应身如来也。又如诸佛而来,故名如来。

    如来本非专指,但世尊在,如来便只有一解,当然众相虚幻,弥初界众僧皆知眼前这般景象是弥勒菩萨一念、引动气运显化的结果,但众僧依旧是无比激动。

    本以为千百年来锤炼的心境不会因外物所动,但是在见到世尊宝相之后,他们方才醒悟自身修行尚有诸多不足,世尊虽宝相非真,但正法根源不作假。

    数百年前就该传世的正法,终是真正照见了弥初之界,整座世界似是闪过一道光明,众生不觉也,但是那几位当世绝顶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其中奥妙。

    这一点光明给了众生万灵求还本真的可能,这份可能便是一种无穷力、无量功德。

    或有心或无意,众生皆闪过一个念头——南无释迦牟尼佛,已闻今闻当闻释迦牟尼佛名者,是诸众生,皆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退转。

    有人心生欢喜,便有人心生烦愁,愁绪无穷便生忧惧、生大恐怖。

    香积山外数十里,桧林小路中离尘聚形仓皇逃窜,这道身影从轮廓上看好似一只佝偻老猿猴,但却长着一张枭面。

    他的脖颈还长有灰褐色的羽毛,缩在宽松衣袖中的双臂皆是四指,手臂干瘪纤细酷似仙鹤爪,但仔细一看其上满是细密的鳞片,这是一双蛟龙之爪。

    这老者虽具有非人的特征,但却实打实的是一名人族,不过他很快就不是人了,这位老者名叫祖大海,别看名字不咋地,但却是血魔道的元老之一,魔道的顶级大修士。

    血魔道就是天魔尚未超脱之时所隶属的道脉,天魔本应该以血魔之名超脱,但是它为了变得更强,窃取了另一支魔道道脉机缘,以天魔之名超脱而去。

    这种坏人缘法之事哪怕是在魔道之中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尤其这还是坏了人家的超脱机缘,天魔一脉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而且血魔是以因果嫁接之法偷取了天魔的名号,被其血祭万万生灵所产生的天地业力也都算在了天魔一脉头上,使得原本是第一魔道的天魔道脉,险些跌出了魔道四柱石的行列,气运大损。

    此仇不报,那还能叫天魔道?这种情况下,唯有杀戮可以震慑一切敌人,那一代的大天魔干脆就彻底放弃了补救自身超脱根基的机会,大杀四方。

    他要是选择修补根基,恐怕其他道脉也不会给他机会,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正道、魔道双方皆是如此,正道要除魔卫道,魔道要瓜分天魔道的底蕴,根本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

    索性他就舍了超脱之机,以此换来禁忌之力,大天魔以一己之力覆灭了三教九流共计四道脉,魔道四道脉,至于血魔道就更惨了。

    血魔道脉最强者就是这位超脱的“天魔”,这位天魔不但耗费了血魔道脉大半底蕴,而且到最后舍弃了血魔之名,将超脱之劫分化到血魔道脉上上下下,没等大天魔打来,血魔道脉就离灭绝不远了。

    还有一口气的三名血魔道的元老不顾伤势,夹着尾巴、拄着拐棍、端着尿盆、拿着饭盒就逃跑了。

    就算如此,这三名血魔道元老还是被大天魔击杀两人,剩下的就是这位祖大海,他能跑了也是一种能耐。

    实际上,是这位祖大海擅长操纵心神,他偷袭了另外两名元老,但巧的是另外两人也有这样的打算,但是他们的手段慢了分毫,就被祖大海得逞了。

    他操控另外两名元老献祭,唤醒了血魔道的镇脉至宝“血神颅座”,拖住了大天魔,他这才得以逃生。

    可以说血魔道就是人间之屑的聚集地,你当然可以说这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血魔道毕竟未成大事,就连那位新鲜出炉的天魔也被打入虚无,它们唯一做成的事就是给佛门造了一个恶果。

    另外补充一个只有身为作者的我和祖大海、飞升天魔才知道的事情,就是那位飞升天魔是祖大海私生的亲生子。

    以后要是有书友穿越到这本书里,这个消息备不住还能有点用。(嗯,真正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祖大海逃到此地之后就一直以“他化真魔”的法门化作尘埃,如同真魔般沉睡疗伤,他所显露的非人之形就是长时间使用他化真魔之法所产生的不可逆转的反噬效果,再等上一段时间他就要彻底变为真魔。

    他自是觉得没什么不好,这不仅能将自身伤势复原,又能变得更强,何乐而不为。

    而且在数百年前他感受到了香积山中他那个好大儿的气息,他就又起了贪念,但他伤势未愈,不是负责保证计划如常进行之人的对手,就一直在暗中蛰伏。

    几天前这些人不知是何原因全部撤离,他本想在那时就出手,但他还是怕了,数百年来如蛆虫一般的生活让他彻底没了胆子,觉得最好再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到,香积山事起,灾祸爆发,万千僧者同炼香积山,但是周遭蠢蠢欲动之辈,又给了他能浑水摸鱼的错觉,直至他感受到香积山方向那股浩瀚无边的佛意。

    那一点光明唤醒万灵本真,险些就将他的根基尽毁,他欲化作真魔就是要扭曲本源,结果这点光明直接就要把他的根基扭回平常,他身上的伤势以魔躯尚可承受,要是恢复人身,焉有他的命在。

    因此,祖大海就又像过去那般夹着尾巴、拄着拐棍、端着尿盆、拿着饭盒就逃跑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作雪成尘(十)

    佛光如融金聚,普照十方尘刹,祖大海被香积山方向传来的佛光圣耀吓得肝胆俱裂,以真魔之躯在阴影中跃动奔逃,不敢沾染丝毫的光明,生怕自己的气机被佛门修士察觉。

    虽然祖大海内心恐惧非常,但是他遁逃的速度却不是很快,以他的境界实力全力施展本家的血河遁法,可在刹那间无视地形空间的阻隔挪移到千里之外。

    不过,现在整个北域都乱成一团,他要是这般遁逃会产生相对浩大的声势,到时候指不定会被搅入某场战斗中,这就是作为魔道修士的代价,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敌人。

    但世事往往都是身处糟糕的境况中,就会遇到更加糟糕的事情。祖大海向南方遁逃了三百里,当他沉入道旁一块普通石头的阴影中时,突感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无法摆脱的力量拉入漩涡当中。

    等他回过神来的瞬间,周身血光爆发,腐坏魔焰八方铺展,无穷火幕接连天际,同时身躯消融,以秘术“解体大法”施展血河遁法,欲让自己远离眼前的危险。

    血河遁法的特点一来是无视空间地形,二来是可以分化千百,血河能够均等分成数份到数百份不等数量的支流,只要是其中一道支流成功溜走,他就可以重新凝聚身形。

    虽然会损伤一部分元气,但以保命的角度来看是十分合理的代价。

    只不过当血河刚产生分化的趋势,无边压力就已然将祖大海围合密闭,表层空间霎时碎裂,喷涌而出的空间乱流宛如一只巨手将魔焰与血海在攥在其中。

    无边压力依旧没有消散,空间乱流逐渐缩至微小,成为了人们印象当中的一个点,而且还在不断缩小,渐渐地达到了肉眼不可见的地步。

    就在这一点要在真正意义上消失的时候,只听闻轰然一声雷鸣响起,那一点骤然膨胀成紫红色的巨大球体,就像是天地间生长了一颗脓包,从表面密集的如同毛细血管一样的裂隙中涌出了血污雷浆。

    雷光所过之处万物消蚀,就连空间原本的色彩都在不断褪去,但并非重归纯白,而是变为了浓重到仿佛都能闻到血腥味的鲜红色。

    不过很快就被人看破其中的诀窍,一道乌光破入球体,将祖大海从中砸飞,径直扑倒在地上,使其从血海状态退出,重新凝聚形躯。

    就算如此,祖大海也不愧是顶级大修士,纵使他数百年未曾与人交手,但战斗本能还在,射穿血色的乌光只是用“以点破面”方法破了他的术法,但并未将所有力量打散。

    这些力量仍在他的掌控下,血色化作“狰狞”,特殊的领域使周围的灵机迅速沸腾、耗损殆尽,形成了一片禁法领域挡住了随之而来的数道乌光。

    然而祖大海终究是有些脱离了时代,他沉睡疗伤的数百年中,实际上只有最近的三十年间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虽然也在暗中吞噬了一些武道修士解析武道的力量,但终究是没敢对第四境的武者下手,也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武道高手。

    他就是因为在认知上存在差距,才未曾躲开这致命的一击。祖大海所布置的禁法领域很强,而且又是以大妖王(与大修士平级)狰狞的妖魂作为禁法领域的核心,就算是术法道顶级的大修士被领域套中,也要产生几个呼吸的迟钝。

    但这几道乌光实为罡元劲力与术法之力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虽说是受到了影响,但也仅仅是把其中牵引的天地之力消除,最为核心的力量反倒是趁机融为一体,重重地砸在了祖大海的后背上。

    这一击砸得他后背寸寸碎裂,要不是他炼成了真魔之躯,这一下的力量就足以让他爆成一团碎渣,不过他毕竟是血魔道的元老,还是纱布擦屁股,留了那么一手。

    在那股力量扩散到全身的时候,他身体的周围突兀地出现了很多道重影,叠加成光怪陆离的景象,看起来竟然还有些梦幻。

    这些梦幻的景象中,有一部分对应了周围的几块区域,祖大海的伤口就像是会咀嚼进食一般,将这些景象吸入伤口,填补碎裂之痕。

    当这些景象被吸入祖大海的伤口中时,其所对应的现实区域也在瞬间就被抽干了浩瀚生机,化作一片枯沙尘海。

    有了充足的生命力的灌注,他所受到的伤势也瞬间恢复,这正是血魔道有名的“血影”神通,以天地造化为髓血,抽取万物之灵机,是一门极为霸道的神通。

    他之所之前在沉睡疗伤的时候不使用这门神通,实在是最初的时候他没有余力施展这门神通,抵抗神通的反噬之力,等到他能够施展神通的时候,大周已然立国开朝。

    他并未完全掌握血影神通,若是施展就会像现在这样造成明显的异变,那时候他是恢复了伤势,但也就离死不远了,他出生于仙秦后期,见证过皇朝的力量,所以他就一直蛰伏,用岁月消磨伤势。

    但是现在要是不施展这门神通,恐怕真就要带着它入土了,不过令他诧异的是,那出招之人竟然没有出手阻止,以那人瞬间看破血污雷浆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他这门神通的效果。

    他还怕这名武道大修士出手打断自己施展神通,在暗中积蓄了“病血毒箭”的秘术,不过对方并没有出手,反而任由自己施展神通。

    “我说你这个魔头怎么磨磨唧唧的,老汉我又不会打断你,就拜托你快点恢复,我好认真一点把你打死”。就在祖大海疑惑之际,他身旁传来了有气无力的苍老声音,吓得他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腾飞天际。

    同时秘术爆发,密集的惨绿色血箭随即迸射而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倾泻,这景象就好像龙王爷下雨时感冒,把大鼻涕擤了下来。

    半空中的祖大海只见那个方向亮起了极小的一点火光,随即一抹灰白遮天盖地,一切的景象就像隐在雾中似的,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又回到了地面,站在了刚才的位置,病血毒箭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他也看到了一直出手的那个人。

    只见道旁大石上坐着一个脏兮兮身穿粗布衣的老者,这老者就好像刚干完农活、坐在地垄沟旁歇息的老农。

    老者的脸颊塌陷,面如金纸,肤色黝黑而暗淡。寿眉低垂,眼边的纹路多如皱纸,眼珠浑浊,目光有些僵硬迟钝。弓腰驼背,活像一只虾米似的。

    手里拿着一根二尺长的烟杆,杆身已经被老者盘得包浆了,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了,祖大海这才明白刚才那一点火光、那一抹灰白是什么。

    他最开始还以为那是一道火龙的龙息,那片烟雾中带有火气,纵然是他的真魔之躯都感到一阵炽热灼烧之感,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从这名老者嘴里吐出的一口烟。

    “这位朋友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老汉姓赵,单名一个青字,我并未想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至于我想干什么,刚才我已经说了。你年纪比我大,老汉体谅你脑袋不灵光,就再说上一遍,这次你可要听清了。”

    老者抽了一口烟,烟丝亮起的火光虽然只有拇指肚大小,但是亮得吓人。看到老者抽烟的动作,祖大海的PTSD又犯了,下意识就要转身遁逃。

    但老者并未把这口烟吐了出来,而是从他两只耳朵眼里有两股细烟冒出,老者眼睛骤然一亮,就像是凭空打了两道雳闪,身体挺得笔直。

    “老汉想打死你,打死全盛时期的你”。赵青的声音也变得分外洪亮,就像是黄钟大吕一般,声波的震荡吹起了一阵烈风。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作雪成尘(十一)

    阴世之中,白西陆催发天地至强之力,身色纯银的躯体逐渐趋向透明,身体轮廓边缘的空间产生了明显的凹陷,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场延伸至更深处的空间当中。

    这是一种名为“十二时辰临身预兆自知法”的辅助法门,通常用以测算祸福吉凶,是属于“观气望形”法门之下的一个门类,相传将此法练到极致,可以形成一种觉察万物轨迹的本能,进而避开诸般灾祸。

    而白西陆施展此法是为了洞悉时间的流逝,他为了布置红沙阵,收摄了方圆百里的表象空间(比表层空间更浅层的空间,相当于皮肤的角质层。),又不断逆乱乾坤之位,导致他自身的时间感官已经变得有些迟钝。

    因此,他以此法同调时间,保证阵法的每一个步骤都能与天时的变幻结合,在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中生就浩瀚之力。

    兵源、魔罗两种极元通过白西陆手中长棍注入完全闭合的空间乱流当中,以化元气而作阴阳,原本不断蠕动不定型体,逐渐趋于平滑的球体。

    元气本一,化生有万。万须得一,乃遂生成。万若失一,立归死地,故一不可失也。

    一气衍生阳九太终之极数,又分以阴六太终之极数也,两种极元千变万化,全满天地之数,白西陆一转手中**,掌中紫氲会青金,宛如无数藤蔓攀上正法宝轮。

    他猛一甩袍袖,顿生风云,正法宝轮坠上这千丈流苏竟融作玉铃,他这枚玉铃打入浑圆的空间球中。

    这玉铃并非球形,而像是一个有长柄的小钟,但底部钟口不是莲花形而是平的,顶部一寸来长的长柄其实是法杵,是手执的地方。

    上端称作剑,山字形,以象征三清之意,就是道门的三清铃,也被称作帝钟,所谓手把帝钟,掷火万里,流铃八冲是也。

    帝钟上刻有符咒、神像、经文,可称是琳琅满目,玉铃脆鸣,铃口吐出玉镜赤光,腾烁万丈,赤气流金遮掩万色,白西陆这才要以流金火铃之法炼就一片太虚。

    一气分元,元气无号,化生有名。元气同包,化生异类。同包无象,乃一气而称,故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极元本就是人力穷极天地变化,极致升华而超出生灭归于真寂之大造化,其本就有再造乾坤之能。

    况且魔罗之力本就有邪恶之源之称,无任何形象,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力量,能幻化无端形象,用以拟作世界之阴最为合适。

    而兵源之力是指法器宝兵开启灵智时,诞生的那一丝可以超越后天之属的可能性,便化作一点灵光,待到灵光聚如骄阳,可自生光彩,照耀十方之际,极元乃成。

    虽不能全世间之阳,但白西陆可施展手段辅助,拟作东王托昊天,既分清浊,也满阴阳。

    方有太一分而为天地,天地谓二仪,二仪分而立三才,三才谓人也,又以人分四时,四时分五行,五行分六律,六律分七政,七政分八风,八风分九气。

    浑圆之中衍生世间万象,空无一片纷乱迷离色,随着极元催发时久,白西陆周身空间的凹陷更为明显,而产生凹陷的力量也不再探向更深层的空间,而是延伸至周天归寂所化的那颗星辰当中。

    血壤骨沙在以数百倍于寻常炼化效率的速度消磨,香炉中的血山沙丘碾作烟尘,从象征华盖的炉顶八方孔中飘出,凝而不散,如红彤霞,逐渐浸染整颗星辰。

    一念万千重,星辰升太空。道抱阴阳妙,天行日月长。花开千种丽,叶下一般黄。

    待到星辰如血,内外如一之时,白西陆以心神引爆香炉,点燃这件灵器蕴含的灵光,催发兵源之力,完成炼制红砂所需的最后一步,染洗先天韵。

    在整颗星辰开始被极元包裹之际,虚室生莲,各色莲花一蒂成,托起这颗星辰升入倒悬的慧海当中。

    所谓按下葫芦浮起瓢,白西陆根本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天时就已至下一刻,手中长棍突然产生弯曲,并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浑圆的空间球中已经累满万象,增数已达极限,现在应该行减空之举,极元不复,劫起五衰,他运转奇境,五气朝元再现,以帝血玄机理定衰劫之气。

    绝力贯通始终,占据因果缘由,命格之理滋生大恶障,万象万色再度重归澄澈。

    夫一含五气,软气为水,水数一也。温气为火,火数二也。柔气为木,木数三也。刚气为金,金数四也。风气为土,土数五也。

    五气未形,三才未分,二仪未立,谓之混沌,亦谓混元,亦谓元块如卵。五气混一,一既分元,列为五气,气出有象,故曰气象。

    纯一近无,却难掩气象隆盛,庆霄四会,五道开涂,三晨吐芳,飞香八凑,流电扬烽,华精灌日,三景合明,神霞焕烂,流盻太无,灵妃散华,金童扬烟,神虎仰号,狮子俯鸣,麟舞凤唱,啸歌邕邕。

    这浑圆球体不再拥有形体,而是变成了一种颜色,一种无法被观察到的“空白”颜色,这种颜色只有近于道者才能看到,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模糊,充斥着矛盾的概念,甚至会干扰注视者对于它存在的认知。

    白西陆心神之力虽强,又有两尊神灵坐镇,但也不能久视,否则他的记忆和心灵中的烙印也会变成空白,这时就要依靠他手中的长棍的帮助了。

    这根长棍的本体就是那根枯枝,既不是灵宝,也不是神兵,而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可以在道旁拾取的枯枝。

    这根枯枝的玄妙不在于它的本身,而在于它承载的一些东西,这根枯枝传到如今也有七千年了,追溯源头,那应该是第二代帝子,也就是帝孙时期的故事了。

    这位帝孙可真是了不得,如果说帝子是帝族法理之根源,帝孙就是法理之大成者,他将帝与帝子的法理进行了统合,并且修炼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在境界实力上,帝孙有着“第二帝”之称,引得帝道共鸣,使得帝道果位的气运都被其吸引,导致那一代人主之位不稳,还因此产生一番风波,是当时最有望重新承载天下万族气运,重临帝道绝巅之人。

    但可惜这位帝孙对帝道果位不屑一顾,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修行悟道,他认为帝道果位虽能够帮助他登临弥初界之绝巅,但同样也是一种束缚,使他无法看清真正的道。

    他反而是对天火陨星非常感兴趣,因为这是来自世界之外更高层次的力量,是整个世界晋升的机缘,但不知是何原因,天火落入弥初界之前遭逢了某种意外,导致气机有损,未尽全功。

    只要参悟出天火力量之根本,或是参悟出伤及天火本源的力量,他就可以让整个世界超脱。

    此外帝孙还致力于与天外其他修行文明的交流,因为弥初界最早有天门高悬,所以在打从一开始,弥初界修行者的认知就是天外有很多的世界,有的比他们强,有的比他们弱。

    但却没人想过与其他修行文明沟通,因为当时就连本世界的飞升者都没有与自家沟通过,连飞升者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又怎么能做得到。

    (本世界飞升者开始与弥初界生灵产生交流是在仙秦建立之前的一段时间,大概是在四千年前。)

    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在这个领域投入过的的精力,而帝孙他把一半的精力都投入到这里,另一半用来修行,除此之外他啥也不管。

    而且他并不是像帝子那般,以众生相隐于暗中,在闲云野鹤的同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只管修行和研究,无视其他的一切,而且以他的实力当世根本无人可挡。

    当世人主根本都不敢跟帝孙打照面,生怕动起手来,帝道的气机再次被帝孙引去,导致帝道果位不稳。不过由于之前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当世之中,只有少数人有所猜测,其他人根本对帝孙一无所知。

    就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天下无敌的人,然后这个天下无敌的人就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就连帝族也是如此。

    有一日帝孙就突然失踪了,毫无预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一个天大的大活人就这么没了,等帝族找了一溜十三招,最后在整理帝孙居所(也是他的研究室)时,通过对照录册发现,凭空多出几样东西——几本新书和这根枯枝。

    这书新到什么程度,新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字一句现场写完的,等到这几本书摆好,旁边啪的一声出现了一根枯枝,这场景直接把在场的帝族众人全都震慑住了。

    (这时候还没有帝族还不足百人,帝子风流,此时帝族帝子的红颜就占了半数,另一半是他的子嗣,帝孙是长子。)

    最终通过那些书籍,帝族众人大抵是明白了,看来是帝孙的研究出了成果了,而且还是个特大成果,虽然书中阐述的只是一些见闻和一些理论猜想。

    但帝族众人都认为帝子是成功参透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法理,但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这根枯枝就是证明,其上无有任何法理反应,却无法被任何法理摧毁。

    帝族众人相信这根枯枝上承载了帝孙领悟的无上之力,所以才会无法摧折、无法解析,从此帝族也开始了对于天外的研究,负责这项研究的是帝孙的母亲,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自己的孩子重逢。

    只可惜这个愿望她至死也未曾实现,但这根枯枝就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作雪成尘(十二)

    此根枯枝具有不朽的特性,被称作道之真体、永劫之根,帝族历代大修士推测此物或可凌世而永恒,当然这个论证可能要到地老天荒之时才会有结果。

    毕竟这个论点自提出至今已有七千余年,并未有能够推翻论点的证据出现。

    白西陆手中长棍弯而不折,曲为至柔,无论太虚色的重力增长至何等程度,也始终被棍身吸附,就好像枝头垂硕果,弯钩钓大鱼。

    他周身道韵激荡,宛如五行神人震怒,五色瀑流奔腾冲袭天地,巨响訇磕,激起空间滚滚化波涛,梦幻泡影如沫飞溅,掀得阴世阳间俱一般。

    垂落无底,太虚色恐怖的重力终究产生了质变,空间以长棍顶端那一点为中心开始坍缩,先是太虚色被全部吸入其中,而后是一次向外喷涌。

    原被白西陆摄拿的表象层空间从坍缩中喷涌而出,如同蛛网般向阴世更为深远处铺展,将更加广阔、深层的空间拉入其中,这就使得原本只有一点方寸的坍缩范围扩如车盖。

    立阵过程已达紧要关头,白西陆不再藏手,欲要一气呵成,原本掐诀定鼎的左手五指开张,作摘星揽月之势,取尽奇境五行道韵,缩入掌心,炼为赤玉。

    霎时间,天地根生于掌,万类霜封滞静于内,万气云流御动于外,玉光金精之明,焕耀太空,长棍受此影响,倏忽变化,笔直擎天,棍身滋生莫名火气,顺其手游走周身而至赤玉之中。

    开宗明义,火炼成文,白西陆掌中赤玉成书,字方一丈,是为灵宝大法者,贯通三洞。灵宝开图,总阴阳之枢纽,推日月变通之理,统星歪踱度之机,妙集游纲,提携子午,还五行之造化。

    追三炁之魒魁,进退乾坤,飞旋离坎,擒龙伏虎,控凤乘鸾,朝飧紫府之英,暮食青华之液,炼形流火,灌质束池,六龙飞蹈於层霄,九炁钻烹於玉鼎,道之生我,物无定为。

    阴世之中首现无上大法,浩瀚威能惊天地泣鬼神,但在一切力即将蔓延之际,棍身散发天火余韵遮掩了一切气机,使这里发生的事前不被外界察觉。

    那道坍缩的太虚点在转瞬间就被他所掌控,停止了极速旋转。在无上大法的催动下,长棍幻化九天之根,重新理定了太虚点的中心。

    霜白变青冥,衰朽转寿童,白西陆宛如羽化登临,骤生不可思议之神通。只见他手腕一转,居然将太虚点挪至头顶,从远处看,就好像仙人撑伞避红尘,缥缈无双。

    不再无度吸收万象之力,转而将棍身传递的无尽震荡力当作食粮吞噬其中,无穷震荡力结合精神与天地的玄妙,起他想,归于虚无,将太虚一点一点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容器。

    这无上大法既不是来自奇物也不是来自帝族,是他自己带来的本事,“上清灵宝大法”这一无上法门阐尽仙道精妙,他现在连皮毛都未得。

    饶是如此,他要驾驭这股假借来的力量,就算他秘术尽开,接近道化的状态,仍是难以久持,他只能坚持九个呼吸的时间,但是这就足够了。

    太虚色在无上大法的研磨下凝为圆镜,只不过这面镜子太过细薄,竟是难承落影,不沾万物。

    再说倒悬于他头顶的阵鼎,在失去法诀的维系时,就开始缓缓坠落,但又受赤书火文的加持,阵纹自行完善,绝力大恶障的流转趋于无缺。

    人力穷尽,方想心念,澄心静虑,息调炁定,寂然良久,帝相方取下丹真炁如火,如大红玉丸,左右九转,甚是分明。

    待到玉池水满,其真火一丸,始升上绛宫心府,号曰朱陵火府、流火之庭,即发炎炎流金之火,存想己身,尽为火所焚,炼形为虚神,端坐绛宫中,己身复完如故。

    虚神借以无上大法渐登十二层楼上,金阙玉房之中,乃顶门泥丸宫,即化成天尊圣像,端坐宫中,左手执碧玉盂,右手执空青枝。

    悬首阵鼎中,染彻鲜红的星辰坠入碧玉盂,于神水中翻滚,甘霖散晕光明,照见玉虚澄辉,太霞高明,空青枝沾得一抹朱红,于太虚中点染星辰,诱得困锁天魔精粹的毒蛇现身。

    空青枝横入蛇口架起獠牙,使得毒液流淌,天魔精粹浸染太虚,如碾泥浆作尘土,换得半面有余阴,使得无缺终有缺,太虚中逐渐映照出一片模糊。

    红沙阵阵法的布置渐入佳境,白西陆的心头忽然没有来的涌上悲戚的情绪,耳热眼跳,肉颤心惊,下意识向上望去,只见阵鼎中央,慧海中心一朵昙华枯萎,万千灵光滴漏如柱。

    他见到此等景象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将以秘术催生的全部力量灌注到天尊圣像当中,一道庆云托起化为九天之根的长棍,将太虚颠倒,使得慧海灵光流入太虚,加速太虚镜的凝形。

    鼎身的四颠倒魔也逐渐崩解为尘土,它们的作用不同于天魔精粹,四颠倒魔所化的尘土是为了调整,调整太虚境映照的倒影。

    太虚无色,与道同源,本不能映照行藏,寄宿九天之根使其有形,浸染天魔力使其有质,但此刻天虚镜所呈现的倒影仍是不可理解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名状的产物。

    引入慧海灵光,以世间之常智,增其质,而调万象,现在所得就是开了美颜十级和所有特效的倒影,所以要加入四颠倒魔崩解的尘土,将这些我们所理解的“异处”去掉,映照“真实”。

    这般调和只是火候功夫,不须诸般秘术的辅助,也不能用诸般秘术,否则会给倒影中增添不少东西。

    因此,他将所有外部力量注入长棍之中,用以维持慧海灵光匀速灌注太虚镜,毕竟在失去赤书火文的护持,倒悬的阵鼎正在逐渐下落。

    阵鼎距离太虚镜的距离是有非常严苛的要求,只能是计算好的固定距离,鼎身落在天虚镜上的那一刻,刚好阵鼎与倒影完美契合,才能一气呵成,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出最好的阵法。

    他的所作所为和一切外力都只是保证这一过程没有超出容错范围的干扰,这一段距离是固定的,下落时间也是固定的,现在就看他的布阵手段能否使得这两个固定达到平衡。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作雪成尘(完)

    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香积山顶,须弥山隐,诸佛菩萨、众天罗汉、护法金刚也随本师回归娑婆世界,正法佛耀之余烬化作一片福田,融入雪果僧头顶十亩祥光当中。

    天人驻世,禅定欲界天,雪果僧此时身具火、金、青、赤、白、黄、黑七种身色光明,清净微妙,再无皮肉、筋脉、脂血、髓骨等桎梏,无漏身变化自在,如意随心。

    却是生就三千烦恼丝,其发柔软如云,绀青润泽,其齿白净方密。其去来行步,无边无碍,缓急自如,两目清澈,久视不瞬。

    雪果僧本是通过修持昔年那段因果之初所诞生的佛意,而成就佛门大修士,又以三十七道品中的四正勤修行涅槃,即已生之恶令断、末生之恶令不生、已生之善令增长、未生之善令生。

    他成为顶级大修士时也不过才修行百年,而后至今这段时间,雪果僧行走红尘磨砺佛心,负凡俗业火以锻佛身,步履一步一沉,渐出四境之外。

    而今得法理,复行三四步,得见另一方天地,在众僧礼赞中雪果僧周身光芒敛去,归复平凡,却又见一朵素白昙华向他飘来。

    他探掌托住昙华,眼波流转片刻,将素白昙华置于头顶,向着摩云寺方向行了五轮俱屈之礼。

    对于雪果僧的行为众僧皆是一愣,他现如今的身份可是此世弥勒,象征着弥初界佛门的未来果位,地位之崇高犹在佛门首座之上,与人皇比肩,在这红尘之中又有谁能承其此礼。

    三教之一的佛门自上古时期起就是人族的修行祖庭之一,后来更是法传万族,经闻海外,数万年来屹立不倒,底蕴深不可测。

    其核心势力自然是妙林寺,这座庙宇古来有之,道门与儒门的祖庭之地都曾遭受毁灭性的劫数,无奈迁移祖庭,唯有佛门妙林常在。

    创立三教前身同修会的三名人族贤圣是太古霸主莲花祖师的弟子,三人继承了第一福地莲花峰并与此合道。

    在他们众多弟子中,有三人可称得上是超凡入圣,这三人也就是后来的三教祖师,莲花祖师的大部分弟子和部分顶级大修者被他们三人的法理折服,成为了第一批加入或是协助创立三教的元老。

    而这位佛门祖师修行讲法之地就在妙林,此地原有恶兽盘踞,万里生机枯竭,满目黄沙,佛门祖师便在此地驻足,以无上愿力再造乾坤,使得此地枯木逢春,最终天下间第一座佛寺“妙林寺”就建在此地。

    若问天下僧法处,西往妙林寻觅。若问僧骨葬何处,万里妙林寸寸土。

    万载以来,妙林寺受到了数不尽的妖邪大魔、灾祸恶煞冲击,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妙林寺屹立万古而不倒,诸邪魔折戟沉沙,来犯之敌无一人走脱。

    妙林寺具如此浩荡之威势,佛门历代首座也皆出于妙林祖庭,当然佛门首座不等同于妙林寺方丈,这就又要说到佛门真正的巅峰力量——纵横三世佛。

    “横三世佛”以空间计算,“纵三世佛”以时间计算,纵横交错,十方共尊,这五个果位代表着在弥初界中佛门气运最多能同时供养五位涅槃者。

    历任妙林寺方丈就是象征佛门“中央与现在”的正法果位,故而地位超然,当然其中还有一点才是使得妙林寺方丈地位超然的真正原因。

    五大果位对应的就是超脱、飞升、羽化、合道,这种完全凌驾于四境之上的第五境,但五大果位的象征并非第五境。

    例如雪果僧、空海、密宗灵童,他们都还只是越四境的存在,但因为果位的存在,他们可以使用第五境的力量,而且如无戮灭之劫,他们成就涅槃境差的只是时间。

    道门与儒门也都有这种底蕴的存在,问题是这种象征存在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空缺,但唯独妙林寺方丈常在,这就更显得其地位的超然。

    其实道门的“老君”按理说也不会产生断代,但是有一代的老君继承人实在是过分出色,在继承老君道果之前,就早于那一代的老君一步超脱而去。

    而那一代的老君也因不能贻误天机,也只得在无人传承的情况下合道,导致了老君之位出现了百年的空缺,虽后来寻得了接替之人,但是为了弥补这之间差错百年光***门也是付出了相当巨大的代价。

    这就更显得妙林寺方丈和雪果僧地位的超然与尊崇,也就有了在场众僧的心中惊疑。

    在场中唯有摩诃法王和后面赶来的佛门首座普渡禅师看着雪果僧行礼的方向若有所思,而后也十分恭敬地合掌施礼,颂念弥陀。

    二僧心知雪果僧拜的就是那位名唤招提的僧者,弥勒菩萨一念降临为雪果僧授法,这尊未来佛就是他的座师,故而他行礼之时要敛去佛意,以凡身行礼。

    而且他也不能行五体投地之礼,只得将昙华至于头顶,表面上他是以五轮俱屈之礼拜过招提僧,实则已经把招提僧尊为师长。

    如果没有招提僧承接天命,使得正法重临,此番恶果继续纠缠,那么不只是雪果僧,会有更多僧者遭劫。

    毕竟,如果正法再悬空无根,说不得又生出多少揣测空想之佛理谬论,甚至都有可能导致佛门分崩离析,于公于私招提僧都当得一拜。

    雪果僧身行立正,佛意自生,开口念诵了一首佛偈:“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他头顶的素白昙华随之凋零,化作藤蔓枝条束住了他似云飘散的绀青长发,要知道他雪果僧现在可是天人之躯,弥初界中少有能限制其形体之物。

    并且这烦恼丝是对应红尘疾苦之相,无边烦恼难得解脱,是以警示雪果僧之修行,断灭天人最后的恶欲,从而超脱欲界,禅通无色界。

    而这朵昙华竟然束缚了天人烦恼,着实是令人赞叹,这朵昙华其实就是招提僧所修成的极元“曼陀罗”所化,他以佛理穷极曼陀罗之变化,以佛法锻为一戒,最后再帮助雪果僧一次。

    众人行礼之后,只见韦驮金身显化,万丈宝相直冲云霄,随即焰火燃光渲染天幕,宝相刹那散尽,众僧不知为何起了心中竟起半分凉意。

    紧接着身上也感到了丝丝湿润,温凉变幻,这才惊觉漫天霜雪飘散,这一日人族五域同飘雪,世间再无招提僧。

    空幻之中,似有轻柔声音颂念:“三身果报自凡根,六界因缘无了痕。善逝从来非本相,枯荣生灭尽空门”。

第一百四十五章 痴妄、觉悟(上)

    雪果僧所念佛偈出自毗婆尸佛之口,这尊佛陀圣号义曰:“观”,以其如月圆智满,则云遍见,魄尽惑亡,则云净观,既圆且净,则云胜观、胜见,是为过去七佛之首也。

    若有男子女人闻是佛名,永不堕恶道,常生人天,受胜妙乐。

    《观佛三昧海经》中有言:“过去久远有佛世尊名毗婆尸佛,身高显长六十由旬,其佛圆光百二十由旬,身紫金色八万四千相,相中八万四千好,好中无数金光,光中有恒沙化佛,化佛有恒沙色光,光中有无数诸天、声闻、比丘、菩萨、大众以为侍者”。

    “人人各持一大宝华,华上皆有百千亿摩尼网艳,网艳相次高百千丈以为佛光,是时佛身益更明显,如千百亿日照紫金山,光明艳起化佛无数,化佛犹如百亿日俱出。”

    雪果僧念此佛偈之缘由,是他感应到了这朵素白昙华中有四朵形态各异的曼陀罗,聚拢如布袋,覆盖十方。

    布袋之中拘摄了一段念想,正是招提僧向他言明香积山一事的前因后果,并且在这段留言的最后,招提僧请求他出面了断一番因果。

    因此,他才以未来佛之身,催动真言陀罗尼法门念诵古佛佛偈,以无上佛法断灭了困锁于这段念想所开辟的“永劫之间”当中的那道网罗万千无辜的因果恶障。

    真言无量,佛法无边,经文宝轮生就宏大愿力,于梦幻泡影中铸成一口忏业戒刀,弥勒金身举刀笑对因果,刀落似开屏孔雀遮食因果。

    菩萨畏因,凡夫畏果,可是雪果僧面对香积山一事的庞大因果,心无挂碍,没有丝毫迟疑、恐惧的情绪,刀起刀落间断灭因果,而后静待从断灭之刀下解脱的无数命痕临身。

    因果可以看做是由无数丝线纠缠而成,这些丝线就是命痕,也可以说是命运的轨迹,承接因果,就要背负其中的一切,开解因果,就要将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命痕一一捋顺,使得众生解脱。

    但若是这般庞大的因果,一一解决每一条命痕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而在解决这些因果的过程当中,众生依旧在,不知又会新生多少命痕。

    如此循环往复,就算真是罗汉驾临,恐怕也要焦头烂额,沉陷此番因果当中,此外还可以寻找诸因之始,堪破诸果之末,因果也会自行瓦解。

    可此事之因,乃是天魔,已然超脱的存在,虽说其被讲经僧打入虚无,弥初界又无继承其象征的存在,此番因果已经是无因,既然无因,就不该生果。

    不过,这幕后之人使用了和佛门相同的因果嫁接之法,使这无头之因,彻底烂到根里,因果一处,形成死结,雪果僧只好以这种“野蛮”方式直接崩灭因果。

    只是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要他直接承受所有命痕的反噬,这般数量的命痕足以将他的弥勒金身销蚀,使得天人之躯有缺,但他心中唯有安然。

    “韦驮天将,菩萨化身,拥护佛法誓弘深。宝杵镇魔军,功德难伦,祈祷副群心。南无普眼菩萨摩诃萨,摩诃般若波罗密。南无护法韦驮尊天菩萨!”

    圣号声闻,雪果僧周身焰光缭绕,那些即将临身的命痕悉数消散在焰光当中,焰光散作火雨,掠过众僧,混入漫天风雪当中。

    众僧只觉身形一轻,灵台清明,皆是明了发生了何事,俱是双掌合十,念诵韦驮圣号。

    这是招提僧对于承接了他的天命的雪果僧的考验,如果雪果僧因爱惜羽毛未接受他的请求,他也留下了充足的后手解决此番因果。

    当然如果是他的后手解决因果,就不会有此番馈赠,焰光覆泽万千众,负业诸尘渡贤劫,善缘广结,润生福祉,使得未来有法渡脱。

    在白西陆收回全部心神的那一刻,招提僧就有了自主意识,他可以选择离开,但他还是完成了身为僧者的使命,这最后的焰光,就是他短暂一生的最后光芒。

    摩云寺内,位于寺院中央的混沌光球停止了它无休无止地运动,在世尊显化的那一刻,曼陀罗有了诸佛菩萨正法的加持,很快就压制了已经是无根漂萍的模糊意志。

    当四朵曼陀罗破开光球,绽放人间的那一刻,从天魔之力中诞生的意志就彻底消散,而这座血肉搭建的庙宇也一同化作尘埃。

    唯有寺中的那口漆黑的缸龛还沐浴在阳光下,而且表面的颜色越发妖异,从原来暗淡的黑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所谓座缸是指佛门中的僧人圆寂后举行的一种仪式。有坐缸、封缸、开缸。如果几年后开缸,缸内的僧人颜面如生,肉身不腐,他们就会再被塑成金身,成为“肉身佛”。

    “坐缸”,是一个集合名词,即“坐化”与“缸葬”的合称。所谓“坐化”,是指一个修行有所成就之人,能够于临终之时,端然坐直而至命终,故又称“坐亡”或“坐逝”。

    “坐化”之所以能够体现出一个人的境界不同于凡俗,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就是临终时的姿势是坐着,而一般人都是躺着的。

    其二,就是表明无疾而终,临终时没有痛苦。所以,在很多佛教史传中,对于坐化之人的临终状态,多有“奄然”、“恬然”、“怡然”、“无疾”等描述,但并无坐化之后将尸体安放于何种容器中之记述,且对于坐化后之遗体一般予以火化。

    僧人选择“坐缸”,主要目的是成就所谓的“肉身不坏”。是为了追求正法,接近佛陀所创造的修行之法。

    在寿元即将枯竭之前,以秘法封存自身灵识,置于特制的缸龛,让肉身自然走向衰亡。

    待到肉身彻底死亡,灵识会自动解封,借助榨干肉身精华所形成的最后一点灵光与瞒天欺地所得的逆天之数相合,既可修成虹化圣相,又可如“精怪道般”成就不坏肉身,生就种种神通,彷如佛陀行走人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痴妄、觉悟(下)

    人族最初的修行法门只有术法天神道,后经“天火降临”事件的影响,人族开始仿学万族,以各族修行之法作为烘炉,只耗费了一千年的时间,就将术法天神道革新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那个属于长生种族的时代,一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要说在这段时间中,能将一种偶尔诞生第四境的修行法门推演到那能够稳定地完成顶级大修士之间的世代交替。

    并且,修行法门诞生了与之匹配的、成体系的辅助职业,即对应法门的弥初五师,有如此效率与成果的种族唯有人族。

    而在这一过程中,妖族作为当时的第一种族,修行法门已经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巅峰,人族对于其修行法门有着很大程度的借鉴,其中就诞生了“肉身佛”这一脱胎于精怪道的修行之法。

    妖族修行法门的根本是血脉传承,这就导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根红苗正的妖族越来越少,妖口负增长趋势越发严峻,精怪道这才应时而生。

    后来大量的精怪诞生,很多原本不是妖族的种族也被划入妖族,妖族的势力飞速扩张,但也为日后的妖族的崩溃埋下了后患。

    精怪之道非是兽身所属修炼成精怪,而是天地间游历的能量恰好寻到了契合的宿体,这些普通的野兽又或者是山石草木彰显了能量的性质,从而成为精怪,更进一步就是诞生足够的灵智,就成为了妖族的一员。

    而肉身佛之法门,原被称作不朽功,是通过秘术将心神之力完全相融升华,将肉身精华淬为一点灵光,用更高层次的心神之力将这一点灵光完全冻结,使得肉身无论受到了何等的摧残,都不会对行动产生任何影响。

    就算肉身是被轰得粉碎,只要是心神之力不竭,肉身也会重生再造,而佛门修士在上古时期多修肉身,更让此法的威能显现得淋漓极致,佛门又对此法门多次改进,后世遂将此法改称为“肉身佛”。

    如今,这香积山一事的罪魁祸首就在招提僧身前,就是一名修行肉身佛的佛门大修士,看其身穿着经披,应是修行毗婆尸佛与尸弃佛法门的僧者。

    虽未修成肉身佛之法门,但肉身也仍未完全腐朽,不过内里已空,只剩下宛如金箔的皮肤紧紧地裹缠在骨骼之上。

    眼珠诡异地剩下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就好像是谁用纸随手涂鸦后粘在眼眶上,用以挡住空洞的内里,剩余的天魔之力的源头,就在他的体内,就在僧者原本心脏的位置。

    这部分本源被一些奇特的符号缠绕,使之无法侵蚀僧者全身,使之完全变作真魔,但却腐蚀了僧者的心智,使其不断产生魔念。

    本用以成就肉身佛、千锤百炼的心神意识成为了灾祸滋生的温床,干扰了后来多少僧者对于法理的解读,更扭曲了此地法理,是香积山的万恶之源,遗祸无穷。

    这名僧者虽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但若无他本心妄动,满念恶缠,哪怕心中留有一丝光明,香积山一事也不会恶化到如此程度,是一个毋须可怜的可恨之人。

    招提僧佛眼观尽,因果已然明了,为了洞悉幕后之人的真实,讲经僧的天外佛果至此耗尽,但也只是看到了一鳞半爪,在周身荧散的光芒中,随手拈来一点,将这道意识封存,送入阴世当中。

    缸瓮之中,黑暗无边,根本不似外部轮廓看起来那般狭小,招提僧刚入其中之时,如身坠无底汪洋,寒冷幽寂之感瞬间将他淹没。

    只可惜这般黑暗丝毫不能动摇招提僧之意志,曼陀罗花开无边,径直到达了这位坐缸僧者的身前,很是巧合,这位僧者正是大头和尚的追随者。

    彼时的这位僧者并未被大头僧之经义完全扭曲,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逃出了那场血祭,逃到了这座山中,那时的他虽然留有自我,但天魔意志已经扎根于他那颗早已百孔千疮的佛心和已经支离破碎的肉身当中。

    不过,在魔意的蒙蔽与背后恶意的驱使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十分明显的事情,最终他按照既定的剧本坐缸修行,在完全沉入黑暗中后,埋藏在他灵魂中奇特符号将全部的魔源吸纳封存。

    突如其来的清醒、大量陌生记忆的涌入、残酷真相的揭露,使得原本就处于破碎边缘的一切在此彻底崩塌。

    从出生开始就作为棋子而成长至今的现实,使得他审视自己的角度站在了第三者的方向,而后竟是对自己越发的陌生,最后他的意志被彻底剥离出这具身躯,被幕后之人肆意的操弄。

    但这份记忆的巧妙在于,这也只是他自身产生的无数幻象之一,招提僧佛眼阅尽他产生的四亿八千万念头,只有这一念可能是线索,不过其中真伪就得交由白西陆去验证了。

    完全空白的强大精神体一直沉寂,终于有一天被填充了一些东西,正是那对泥佛,有了此物作为轴心,原本被封存的魔源一点点地释放,开始扭曲现实。

    在这数百年间,他的念头化作了无数形态,引导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来到山中,被泥佛吞噬转化。

    那位引导灾民来此的香积僧,也是他的念头所化,肉身佛所修成的顶级心神之力,生就种种不可思议,在天魔之力的驱使下,神异更甚。

    积久年深不知多少人被泥佛替换,这些人或是如普通人般成家立业、或是依靠魔源之力踏入修行从而名动一方,这就使得被转化人的数量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

    在这种异常下灾祸自然滋生,但这就代表着会引起更多的注意,此时武道已有兴起之相,五域散乱的气运也有重聚的趋势,三教重新入世。

    这让幕后之人明白不能再如此继续下去,要想让这个毒瘤继续生长,需要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于是就暂时戴上了伪装,以救助流民作为面具遮掩了山中的罪恶。

    这座魔山就成了佛门圣地,那魔头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里家家供奉的高僧大德,这景象与昔年倒头和尚何其相似,计谋很简单,但很有用。

    这世上的事,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证明着,绝大多数人都走不出一个圈,一个他们世世代代都在走的圈,走出一个圈又会进入另外一个圈,如此,众生沉沦,永远都是圈外的人成为赢家。

    越是简单的计谋,越是难以破解,只要有一瞬分不清真假的界线,就会陷入泥沼,而陷入香积山者,须以十万为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痴妄、觉悟(下)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是恶姻缘。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野草闲花休采折,真姿劲质自安然。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上文说到招提僧佛眼观尽坐缸僧者生平,欲以萨埵法门理清因果,清查至泥佛摄身数量之际,坐缸僧者体内沉寂的魔源忽有异动,引得无边黑暗蜎飞蠕动,混乱的法则欲缠绕佛身。

    招提僧见状手运妙法,韦驮大愿凝聚宝轮,普照无边悲华,十束微芒细焰纵横交错贯通十方,为这片失序的空间制定框架,同时昙华绽心田,佛心映魔心。

    如镜对照,招提僧与魔源之间的距离处于无限接近,却又无限遥远的状态,经文咒法化作甘霖洒向魔源,其表面的奇特符号如遭腐蚀,在一片迷蒙之中霎时破碎。

    失去限制的魔源立时爆发,但从甘霖之中生出无数枝芽,形态各异的曼陀罗花就如同佛掌天降,将暴走的魔源径直打回原形,枝叶延伸之痕迹化作砖垒,从中喷涌琉璃金耀煅烧魔源。

    随即,招提僧探手于身前虚画一圈,水波月华散至界线边缘,而后收摄黑暗,将其引入虚圆形成的梦幻泡影当中,他指尖微曲,点破泡影,乍闻一声雷音震撼,黑暗消弭于无。

    限制黑暗的十束焰光也化作一道瀑流,倒倾在坐缸僧者的肉身之上,终是破除了他的这具空壳金身,失去了不朽之力支撑的皮骨瞬间被数百年的光阴席卷,灰飞烟灭。

    在这片逐渐褪去的黑暗中,显现出坐缸僧者寿命终临之前的景象,在佛心破碎之后,一身能为尽成负累,魔意催生无穷恶念,其表现比之凡夫还有所不如。

    在狭窄的缸内不断挣扎、不断自我否定、不断被忽视的念想、不断看着那些受自己意志影响,把他当作神圣叩拜,而后成为祭品的生命,坐缸僧者彻底崩溃甘愿被魔念驱使,意志溃散、全无自我的同时,生命也达到了终点。

    坐缸僧者在明知那是恶意的同时,坦然接受了属于他的极乐,成为了真正罪恶的根源,使得空壳金身再现人间,他的那些恶念最终变为无穷怨气。

    怨气凝聚的邪物离开缸龛,向外拓展魔域,侵蚀香积山地脉灵气,异化风水,使得灾祸更易诞生,这些灾祸按照坐缸僧的恶意演化对应的能力,替代他去完成心中的阴暗。

    这种种景象都随梦幻泡影而去,但这焚燃九山八海的业力却不能落空,招提僧一念生莲,极元催发极限,呈现出火焰的姿态,韦驮金身显化于已经恢复正常空间状态的、狭窄的缸龛之中。

    正常佛门修士的金身显化是以丹田之力统领天地之力形成覆盖周身的能量实体,或是独立于身躯外的巨大形体,这也是金身的第一阶段。

    等到第二阶段所显化的金身便不再是模糊轮廓,而是千锤百炼过后的细致形象,法器、威严具备。

    而招提僧的金身显化则属于第三阶段,真正意义上的身如天地,将天地之力锻入髓血当中,体魄如净土,生就种种神异,具有不朽的性质。

    说是金身,却非真金色,招提僧身色先是变作纯白,而后逐渐变得如琉璃般透明,手中金刚伏魔杵贯通四朵曼陀罗花,化作七宝桥承接业力,将其引向自身。

    业力无形无质,法眼亦不可视之,但却见招提僧双目血染,瞳仁中的莲花越发娇艳鲜活,随即竟是刺破双瞳,从眼眶中长了出来。

    他之双眼乃是九眼天珠所化,他将目力催生极致,逆转本源,虽未得九目莲心,但也得七目莲开,换得一瞬神通。

    在天眼神通的加持下,他能见六道众生死此生彼等苦乐之相,又能见一切世间种种形色,无有障碍,自然也能观业力之存形。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七宝桥仍是成功承接了业力,罪业侵染七宝,光华暗淡,在七宝桥行进了一段距离后,业力变作滚火,滚火中又钻出怪蟒毒龙,压得七宝桥吱吱作响,直奔金身而来。

    招提僧双掌合十,指尖抵住喉结,沿着脖颈下颚划出一道弧线,顿时口舌生津,化为泉涌,现舌广而长相,大愿之力、大悲之心,渡脱了龙蛇之苦。

    业力又变作飞羽刀剑激射,招提僧又显现七处隆满相,舍身受难,悉数承受了这般着身利刃,成功将业力吞入体内,而后双臂垂于身侧,五指摊开,以摄法将自身与恶业驱离尘世。

    他以成就自身之玄物为祭,使得自身佛法得以显现最强神通,这在修行上来说是错误的行为,是自造藩篱,堕知见障,但这却是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反正他的脚步是按照他自己的意志停在此地,这就足矣。

    人身经脉,万千毛细,招提僧以此将业力分化,理清当中因果,脊断骨碎,龙威激荡,万千佛印散如金雨,冲开了缸龛的顶峰,时隔数百年,缸中再染尘世光阴。

    韦驮法相立地千丈,借助净魔法阵残存佛威,招提僧将几件物品送入阴世白西陆的手中,而后法相金身同时崩摧,他将舍身法门运转极致,化作纯然意志。

    招提僧能为虽强,强不过四境之隔,虽神通广大,也敌不过山高海阔,所以他想要消弭此等业力,须涅槃同寂,以形神俱灭为此因果画上句号。

    此间种种虽是祸乱北域,但究其根本是要拖住佛门,甚至是拖垮佛门,此事若无招提僧接替天命,引动正法临凡,就算佛门将泥佛净化,逆乱的经义、复活的真魔也足以为佛门平添不少劫数。

    但招提僧以自身性命了断因果,而佛门迎正法而大兴,被此事引动的各方大修士又清除不少真魔、大魔和在这次事件中意欲浑水摸鱼之辈,将此事的危害降到最低。

    而今,只有一件事还需他亲自了结,那就是泥佛摄身之事,泥佛摄身之数足有百万之众,若是泥佛中魔源尽除,这些摄身也会同时毁灭,数百万生灵同时死亡的影响不可估量,足以让大周皇朝的气运发生不小的动荡。

    既然有人布下此局,这件事肯定也在其意料之中,恐怕也是想在皇朝气运不稳之际,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招提僧都不会让这些躲藏在阴影中的人得偿所愿。

    因此他在泥佛被封入精舍之后,就以韦驮法门洞开门户,将泥佛取出,他要以此为回向,将纯净的意志传输到摄身当中,使他们再次拥抱生命。

    大愿宏力乃是佛之觉悟,超脱四境的意志散如天地,在天地的洗礼中全无招提僧半分痕迹,他不愿因其念而导致众生归禅,他想要众生能得自在。

    之后的事情他已经无法得知了,在最后的意志被洗尽之后,世间就再无招提僧,只有不知会飘扬多久的一场风雪,无声地讲述僧者短暂的故事。

    招提本是四方意,僧者本是云游僧,驻足停歇全不在,功德回向救苍生。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尾声(上)

    阴世之中,万里腾挪,白西陆为布成红砂阵,将四颠倒魔碾为尘埃,以道之阴染渲世之阴,使得天虚镜中能够映照出完美契合阵鼎的阴象。

    说是完美,但又岂是真正的完美,只不过是现在穷极他之人力,借以无上大法,遥感天道,而成就现阶段最是“完美”的状态。

    好不容易复活的四颠倒魔再次灰飞烟灭,结束了它们这一世尚未开始的罪恶,再等到它们从涅槃经中重生,那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不过就算耗尽四魔,太虚境中的倒影仍是给白西陆一种无法言喻的古怪感,他总感觉哪里差了一点,但任凭他心神如何绵密细照也难以寻到破绽所在。

    他只得以手中空青朱笔擎住阵鼎,使其下落的速度在合理的范围内降到最低,让太虚境映照阵鼎的时间尽可能延长,以太虚境蕴含的法理自行完善倒影。

    但是这样一来阵鼎的与太虚境的力量难免会与他的根基形成碰撞,刹那僵持间所产生的力量就足以灭杀初入第四境的等闲之辈,力量的扩散影响到更为深远的空间,使得此间万里不得安宁。

    幸好,香积山所对应的阴世之域,前有幕后之人驱逐邪鬼,后有正法佛意浩荡无边,使得方圆万里甚至更广阔的区域都不存在鬼物,否则他现在就要被鬼怪形成的洪流淹没。

    空青枝寸寸缩竭,朱笔印毫毫褪去,原本浑如一体的阵法力场随着天地之力的不断涌入而不断产生涟漪,即使是以白西陆现在的体魄,他的造血速度也逐渐跟不上布阵所需。

    他只得消磨根基,以构成奇境根本的五行灵光研入血肉,催发超越自身极限的恢复效率,继续维持阵法整体框架的完整,将干扰项再次减至最低。

    在混乱与秩序的对峙中,乍闻雷音轰然,随即圣路天开,光耀佛来,招提僧遗赠之物送达阴世,其上气机意志融入白西陆之心田。

    顿时,他脸上悲戚之意更甚,本该受其完全掌控的身躯,在感怀招提僧寂灭刹那,竟产生了一丝恍惚,一息分神,有两滴清泪划过脸颊滴入太虚镜中。

    一步慢,步步慢,白西陆大袖飘然可揽清风明月,却始终距这两滴泪珠纤毫之隔,非是他出手缓慢,而是这两滴泪珠的命运已然有人为其画上句号,而这个人又是他自己,或者说是招提僧。

    此乃因果观,是他亲自赋予招提僧的神异,未曾想在其身上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威能,甚至不须缘起一念,只是情绪对应即可落定因果。

    清泪坠太虚,涟漪滚滚似红尘,镜中完美的世界多了几分人味,阵鼎倒影在涟漪中并未变得模糊,反而越发真实,逐渐将天虚镜吸入鼎中,道韵勾连相通,阴阳正位。

    果然,老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西陆的困境被一直处于旁观角度的招提僧看得清清楚楚,这是这名僧者对自己造物主的善念,但不是最后的善念。

    见此变化,白西陆心中了然,手腕一甩,手中空青朱笔纵横如龙,笔毫中的鲜血凝作锋芒,一划开天,破开了位于两鼎之间的血色星辰。

    霎时间,红沙喷涌,一现世便有弥天之势,只可惜双鼎在红沙即将飞向八方之际,已然扣合闭紧,红沙撞击阵鼎内壁,居然真的发出金铁相击之声,犹如千军万马一场鏖战。

    猛然爆发的音浪将周遭一切都向外推出,白西陆以枯枝挡下冲击,顺便将剩余的佛光收入袖中,因为紧接着阵鼎相融所爆发的纯粹的白光将周遭的一切全部抹除。

    他手中枯枝不愧被称作永劫之根,在白光尚未触及之时,就已然散发莫名意蕴,同时白西陆恢复原身,绝力大恶障再现绝式,散魂荡魄灌入阴世天地。

    白光染渍,色彩重回天地,白西陆袖中一道佛光化为七宝桥,一道青冥剑气被送入阵中,这就是招提僧以天外之法拟化的最后余力,为红沙阵添上最后的一笔,使得上清无上大法的流转不再晦涩。

    “红砂一撮道无穷,八卦炉中玄妙功,万象包罗为一处,方知截教有鸿蒙。”

    红沙阵成瞬间,无尽光华之中有位道人戴鱼尾冠,面如铜绿,额下赤髯,提两口剑作歌,而后转头看向白西陆,变作神圣模样,飘然而去。

    那道身影最后的形象,脸赤如猴,嘴尖似鸟,背生双翅,左手握令牌,双足为鹰爪,袒胸露腹,强壮有力。

    “张天君?”

    这个问题白西陆到了最后也为探明真相,但是在这道人出现后,上清灵宝大法的威能升华到另一种境界,红沙阵也化作光芒编织为一张阵图。

    这座阵法的品级赫然达到了玄级上品,而且这并非那种依靠蕴养积蓄,慢慢爬到上品层次的玄阵,而是一出世就是位列上品。

    这意外之喜倒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这张阵图是以无上法门炼制而出,他现在反而不能触及红沙阵的阵图,他为布阵所消耗的力量,在阵图的符印纹路中成百上千倍的膨胀。

    而且这种态势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味,看样子这种状态是要等到阵法攀升至圆满状态才会慢下来,到那时红沙阵图仍然会不断滋生力量,但却超不出天地的限制。

    彼时,红沙阵大恶障的位格恐怕也会烙印在天地间,这些不断提升的力量会被导入天地,那时再一催动阵法恐怕会是真正的惊天动地。

    有人生来就在罗马,有人生来就是牛马,这红沙阵和其他玄阵一比,婆罗门了属于是。

    虽然无法直接触及阵图,但白西陆还有这根枯枝,剑指划过,枯枝笔直,长三尺整,一点阵图边角,随心一卷,同时催动红砂真意,再以武道气运祭炼一番,炼成一面血红镶玄色令旗,青穗飘带藏锋其中。

    这才是:“截教传来悟者稀,玄中奥妙有天机;先成炉内黄金粉,后炼无穷白欲霏。红沙数片人心落,黑雾迷漫心胆飞;今朝若会龙虎地,纵是神仙绝魄归”。

    令旗入手,三翻两倒皆无异样,白西陆见状长舒一口气,而后不由得开怀大笑,手腕甩动,点指令旗,由心感叹。

    “今朝我白西陆也要坐上一坐,这红沙阵主之位。”

    随即摇动令旗,破空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尾声(中)

    北域深秋的太阳本该像是一颗成熟且沉甸的橙子,柔和的光芒穿梭于微隙,风气悠长自在,净如莲花,似乎还带有一丝檀香味,如同佛息般不摄不散,不染杂尘。

    产生这种景象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与北域之地佛法兴盛有关,北域原是妖族的地盘,后因妖主与始皇的三掌之约,此地收归仙秦。

    妖族的祖庭群星之巅与人族祖地莲花峰是这片大陆上唯二直接破入星空层的天道玄脉,当时天道未全之际,大陆的各个区域之间被迷障隔绝,能横穿迷障者无不是天下顶级的大修士。

    在莲花峰出世之前,妖族自认为是世间绝巅,群星的化身,理应统治天下,彼时妖族还有那些身负原初之血的神兽坐镇,周遭无有与之匹敌者,所以妖族扩张极为迅猛。

    为了巩固统治的稳定,当时妖族所开创的法门最恐怖的一点体现在它们的同化效率上,妖族大军所过之处无论是环境,还是其他种族的血脉,全会被污染侵蚀,从法理层面向着妖族的方向异变转化。

    而且这种同化几乎不会发生在妖族各属之间,不会出现虎族同化象族,鼠族同化猪族这类的情况,但是会产生类属呼应,猫族与虎族、犬族与狼族等血脉相近的种族间会产生相互同化的事情。

    被妖族征服的种族基本上就可以宣布灭族了,只有拥有大修士坐镇的种族,才对于妖族的同化有一定的抵抗性,这就是万族时代,有很多种族只有零星数人的原因。

    万族时代跨越到百族时代的很重要一点,就是自己本族的修行法门成熟完善,能稳定修成第四境,并且有复数大修士坐镇迭代,才能够保住自己的种族不被同化异变。

    从太古初年到太古中期,妖族就一直持续着这种征服同化,再征服再同化的过程,攻势迅猛,但并不急迫,每当妖族占据足够的区域后就会停下扩张的脚步,花费数十年、数百年的时间统合好一切资源,才会再次行动。

    这种方式看似笨拙,而且会给一些特殊种族成长的时间,但当时妖族的整体实力实在是过分强大,单单就是那些神兽个体就足以破灭绝大多数中等的种族。

    因此在这种不成比例的体量对比下,妖族的统治那是相当稳固,许多种族只能冒险逃入迷障之中,而妖族选择同化天地风水的原因,也是为了削弱迷障的力量。

    这种迷障能够将灵力、神识、心力的感知效果削弱九成,余下的一成也会被扭曲的不成样子,甚至迷障浓郁之时,能够完全从外部完全隔绝大修士的探查。

    妖族在消除迷障上所耗费的精力,要远远大于在攻伐与治理这两件事情上耗费精力的总和,而妖师一职也是在那个时代背景下诞生的,通过对于各族血脉、神通、以及迷障与星辰力量的研究,才创造出各式各样的妖术,妖族的兴盛才能一直持续。

    而太古初年,在大陆另一端,莲花峰上诞生了一名神圣,群星之巅的玄脉诞生了妖主和四大原初神兽,而莲花峰的整条玄脉只诞生了这一位神圣,可想而知他的能为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这位神圣自号莲花祖师,化形出世便有了顶级大修士的实力,更是术法天神道的创道者之一,莲花祖师一出世,周身道韵浩瀚冲霄,扫清了莲花峰方圆万万里的迷障。

    莲花祖师并未走天下霸主这条路,而是法门广传,使得这里变成了修行乐土,修行于天地,自当反哺于天地,在修行求道的路上,莲花祖师可能实力不是最强,但却是走得最远的那一位。

    强如同为创道者的法祖、神君、代表道之阴的魔祖、海外兽神等等,或敌、或友、或是毫无交集之辈,与其同代者都倒在他的前面,而他停下在此世脚步时刻,就是天火坠入弥初界的那一日。

    是莲花祖师承受了天火爆发的全部威能,使其安然落地,保留了相对完整的核心,这半边大陆的迷障,也就是在那一刻彻底散去,只在大陆中央尚有一道迷障之墙被其保留下来。

    因为他知道,虽然大陆两边的实力相差无几,但是他们这一边缺少了凝聚力,他在对抗天火之力的过程中,道果得到了升华,彻底超越了世界的极限,他再也无法给予生灵半分的庇护,他该飞升而去了。

    莲花祖师飞升之前,将自己从天火中所悟之道凝聚成一枚符号,赠予了从他诞生之际,就一直陪着他、住在莲花峰山脚的邻居们,他的那些邻居就是人族的祖先。

    而留下的那枚符号后来成为了人族文字中的仙字,所以莲花祖师也被人族奉为仙祖,这也是道门一直力压佛门、儒门的原因之一,毕竟,要是追溯根源,他们才是人族正统,才是莲花祖师真正的传人。

    而等到妖族破除了最后的迷障之墙,准备再次开启霸主征伐之际,时间已经到了上古纪元,这半边大陆上的顶流,不是各方道主,就是哪路的天神。

    妖族的攻伐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双方的战场就是在后世北域的这片荒凉的区域内,这里逐渐变成为了战争泥沼,最终帝临绝巅,盖压天下,妖族的霸主之路彻底破碎。

    而北域从那时起就是一片烂摊子,这里本就荒凉,在成为战场后这里又是尸骨堆山,血流漂杵,邪异之事屡禁不绝,虽然帝也曾几经梳理地脉,但恶果难消,这里就渐成鱼龙混杂之地。

    后来始皇接管此地,将这里定为北域,三教中佛门自愿驻守此地,建庙宇、立山门,以佛法消除恶障,而三教一贯的态度就是,一门有事,另外两门一定也要帮帮场子。

    当然这个帮帮场子是褒义词,道门出人勘测地脉,理定风水,儒门立馆,为迁徙之民普及基础教育,这些事都不需要任何回报,属于是三教之间的人情了。

    而今天的太阳比往日大了数倍,原本如车轮大小的昊阳,目测已经能够囊括整辆车马,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彩,空间没有一丝微风,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这正是摩诃法王率领赶来的密宗僧者,所布下的“毗卢遮那佛真言”,现在也可称之为大日如来真言的威能所致,此地经佛门数千年的耕耘已经有了好转的趋势,但是仍有许多东西躲在更深处。

    这次香积山一事不知挖出多少魑魅真魔、浑水摸鱼之辈,所以摩诃法王就趁佛威犹在,施展无上法门,好好地清理一下这些虫豸。

    并且,他也好趁此机会,将正法引入密宗。

第一百五十章 尾声(下)

    悬空昊阳,内有八瓣心莲,是为中台八叶院,摩诃法王假以大日之佛意,凝聚法身,亦现菩萨形,身呈黄金色,头戴五佛宝冠,结法界定印,坐于八叶莲华台上。

    外有三层轮光,是密宗对于大日如来三义阐述。

    一为除暗遍明义,谓如来智慧日光遍一切处,作大照明,无有内外、昼夜之别。

    二为众务成办义,谓如来日光遍照法界,能平等开发无量众生之善根,乃至成就世、出世间种种殊胜事业。

    三为光无生灭义,谓佛心之日虽为无明所覆障,而无所减;究竟如法实相三昧圆明,而无所增。

    “毗卢遮那”是光明遍照之意,故而毗卢遮那佛真言可透一切声色,无有滞碍,不被一切善恶、垢净、有为、无为、福德智慧之所拘。

    摩诃法王所布真言法阵可调动密宗愿界与法界之力,三轮神异光彩淬为洁白玉色.遍照十方世界。

    所以北域万灵不会觉得这轮昊阳炎热刺目,只是在日光驱散他们体内阴邪之气时,会有极少一部分生灵会因为体内突然激增的阳气而感到恍惚晕眩,但是这绝对不会对其造成任何损伤,更不会伤及性命。

    事实上,第三境以下的生灵根本就看不到毗卢遮那佛真言法阵,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近乎道矣,不外如是。

    天穹昊阳炽烈,地面夕阳晚照,暮色郁于山阴,到处是苍茫烟流,明霞掠过天际,却是浮现一抹银灰,人间的烟火气和昏沉的暮霭交融在一起,仿佛给人间罩上了一层薄纱。

    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飘荡不定,很是有几分玄妙的韵味,这是北武林的武道圣器“暮老残年图”,烟流之中杀声渐消,那抹残阳彻底坠入山阴,夜色收摄寂静,唯余一声断弦回响,神秘莫测。

    人皇坐镇中央,以人皇道统治五域之地,自仙秦覆灭,再立人皇果位之后,不论前身修行何道,能为如何高绝,只要是接受了那份命运,寿命从此不属天地,也不归己身。

    皇朝稳定,万寿无疆,皇朝动荡,命丧当场,与万民譬犹一体,同休等戚,祸福共之,在得到至高之力的同时,也变得身不由己。

    而在这规则中有一个转圜的余地,就是可以依靠其他道脉的气运分担人皇道果的反噬,昔年仙秦也是因开创了仙道根基,使得仙的概念不再虚无缥缈,创立方仙道,使得国祚绵长。

    若不是最后练气士一脉未能成道,以至气运虚耗功亏一篑,仙秦或可延续至今,也犹未可知。

    大周以武立国,人皇又是武道宗师,自然是武道一脉替大周皇朝分担气运,当然人皇也要兴盛武道,两者休戚与共,密不可分。

    但是武道虽然气运隆盛,却远未发展到如其他道脉那般成熟,人皇之耳目未能如始皇洞彻五域,手足不似帝祖揽尽山河,但大周人皇绝对是最兢兢业业的那一个。

    广设都武司、建立司天监、暗扶天机阁等势力,以扩耳目,而作手足之用,自打大周立国,人皇就再无半刻闲暇,为了维持皇朝的运转,坐在人皇位上的那个人舍弃了太多东西。

    有传闻说,因从小就看到父皇的种种劳苦,在人皇的子嗣中,竟无一人愿承接人皇之位,更有人曾言,说不得大周皇朝要效仿古制,禅让传天下。

    当然不管传言如何,现在的大周总体上是呈现出一种蒸蒸日上的态势,庙堂之上的那些人为了统合民间的武道力量,又建立东、西、南、北四方武林。

    你要是问为何没有中武林,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谁敢在人皇眼皮子底下称尊,在真人皇旁边当土皇帝,谁能干出这事。

    人皇为了弥补当今武道的不足,命四大玄铸师,集天下玄物,铸造了四件气运圣器,暮老残年图就是其中之一。

    东、西、南三域分别是道门、佛门以及儒门的祖庭所在,北域在大周立国之前,仍旧作战场之用,所以北武林有一项数值远超其他几域,那就门派数量。

    北域的闲门散户的数量惊人,堪称小圣门,这种两三个人就是一门的传承,就导致这些门派只能走精英路线,所以北域武道要么是青黄不接,要么是盖压一方。

    这种情况使得北域武者老龄化严重,前文也说过武者的寿命是修行中的致命缺陷,除非越四境或是宗师级别的武者,否则很少有活过二百岁的武者。

    在过了百岁之后,修行若无精进,非是大修士层次的武者实力就开始下滑,一百五十岁后就算是顶级大修士也会开始衰弱,就算成就宗师也不过人世三百载,过后一抔土。

    这暮老残年图就是让这些北域孤老活得久一点的圣器,平时图中积蓄的力量,在战时可以替代气血与寿元的消耗,所受伤势也可转移至烟流当中。

    不过一定要在暮老残年图关闭之前,随着夜色一同归去,否则在战斗中的消耗会立时以成百上千倍的代价偿还,到时候真就成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种苟延残喘对于武者来说其实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但为了皇朝的稳定与各自门派的传承,他们也只能静静等死,只有这种大范围的灾祸出现,这些年迈武者才能活动活动筋骨。

    义庄之中,众老回归,没错北武林的武者心中向往的最高殿堂,其实就是一座义庄,一帮老头靠在自己给自己挑选的棺椁旁,气息虽有些许不稳,但丝毫不影响这些老家伙们谈笑风生。

    谈论的话题诸如,“你打的是谁”、“什么你也是对付圣门那些混蛋”、“老胡这次可威风了,力毙大魔”等等暴力话题,也有为北域前景感到担忧的人。

    不过比起人皇对于北域之地统治,肯定还是他们这帮老家伙先没,所以这类话题很快就跳了过去。就在此时,主位棺椁猛然一震,大红的棺椁上显现一道佝偻身影,一手拿着烟杆,另一只手提着几颗已经变形的头颅。

    这老者正是赵青,他一现身,在场众人都不再言语,他扫视了一圈,而后将手中的几颗头颅扔进漆黑的祭棚当中。

    “这次又折了七个老兄弟,廖山四老力战真魔而亡,潭谷三鬼并未选在回归,灰飞烟灭。待会儿把他们的棺椁撤去,也能节省几分力量。另外北疆出了变故,我那两个徒弟赶去的时候,已然迟了,杀了近万名兵甲才算把灾祸根除,但对方还是跑了。”

    说到这里,赵青猛吸一口清心烟,飘散的火星和他的双眼亮得吓人,鼻息之中窜动的火气,就好像是两条火龙。

    “对了,我这次杀了六个顶级大修士,你们当中有两个人能出去活动活动,不过这次出去可不像是往日那般闲散,是要有任务让你们去做,你们先想想,有谁想要这次出去的名额,我就接着往下说了。”

    “对方穿过了北疆玄阵,而且还窃走了一丝龙气,老龙洞的三位道爷和泉龙岭的那兄弟俩估计也是有去无回,填了阵眼,好歹也算是补上了这一丝空缺,但这件祸事可还是没平。天机阁传来的信儿,说这件事跟一个叫万圣真君的有关,不知道你们有谁听说过这个名号。”

    他说完这番话,在场的诸老顿时都炸开了锅,吵闹声越发地响亮,老赵青用烟杆磕了磕棺材板,示意大家安静些,这时有一名矮胖老者屏开众人走上前来。

    “赵爷,您说的这个什么万圣真君,我好像听过,是这么回事,想当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未能舍流俗

    出身既扰扰,世事非一状。未能舍流俗,所以相追访。

    香积山一事落幕已然半月有余,由这件事情引发的余波也逐渐平复,皇朝都武司所布置的数次大范围的围剿行动都完美地隐藏在这场风波当中,未使得民众恐慌。

    毛犊道人在修行界也是颇有几分薄面,他把这次来到北域的三教尊老请到一起,请求他们三教带领三教的大修士们一同行动。

    道门的北方旗主崔禺欣然应允,佛门首座自然也没有拒绝,毕竟北域也是佛门经营多年的地界,拔除不稳定因素有利于佛门的发展,而儒门疏狂先生和虫二大爷也是当即就答应下来。

    毕竟儒门的修行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儒门的修行法门讲究知行合一,重在积累,正所谓凡身百年,学究天人,儒门在武道未兴之前,虽有战师、圣贤卫等战斗手段,但始终缺乏稳定的战斗职业。

    因此在武道仅仅是只现一些苗头的时候,儒门诸位宿老就判断这条道路对于儒门的发展至关重要,所以儒门在扶持武道发展可以说是倾尽全力,有人出人,有力使力。

    “儒侠”这一概念就成了最早武者的代名词,而且儒门的根基就在人民,就在基层,他们近些年来普及基础教育,四散到各地的教师都是普通人,每一次出现灾祸,他们儒门肯定是最惨的。

    不是哪个村长搞什么深山教派,被这些派去普及教育的教师发现,当场把老师抓了祭天,就是有人一直暗恋的姑娘喜欢上了从外面来的儒生,那人就心生怨隙,或是背后下黑手、或是找人咒杀、或是引来什么鬼物等等,这类事情屡有发生。

    这些儒生教师中至少有四成都是儒门的好苗子,被师长派出去历练,人完整的出去了,可回来的却是都武司一纸完整的死亡报告。

    未入修行的儒生躲不过灾祸,有些手段的又都为了掩护拖延不愿跑,这种行为得到了儒门上下一致的认可赞扬,他们的师长也以他们为荣,但重点是人没了。

    自从儒门配合朝廷开展基础教育后,每年都要死伤近千人,要是遇到大型灾祸这个数量还要往上翻一番,虽然儒门传承万载家大业大,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就以这次香积山事件为例,由香积山引发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中,儒门的儒生教师死伤共计三百八十五人,为什么数字这么准确,是因为儒门有一件气运玄器“青史留名”。

    这些儒生教师在被分配到各地之前,要在子册上留下姓名和详细信息,到时候若是这些儒生教师出了什么问题,子册上对应的名字就会出现变化。

    这种变化就是出现事故之人名字上会出现横杠,最多会出现四道横杠,要是再严重就会出现一道竖线,把这个人的名字划去,就代表着这个人已经死了。

    这次香积山事件之后,儒门就发现北域子册上的名字有四分之一都被划去了,再通过各种手段验证,最终确定了死亡人数一百三十二人,其余人都是重伤。

    至于那些轻伤、轻微伤(三道杠以下)的儒生就不计在其中,因此儒门对于毛犊道人的提议,没有半点的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甚至表示要加大力度,所以很快几人就商定了清剿事宜,即刻展开行动。

    而白西陆这边也未得安宁,虽说他成功炼成红沙阵,而且在招提僧的帮助下,阵法初成便位列玄级上品,但是他也在维持太虚镜的过程中损伤根基,遭到了反噬。

    因此当他将阵图与永劫之根炼成一杆阵旗之后,就以阵法之力施展阴阳遁空术,借由他标记在东山隐院周围的空间印记,通过二十余次阴阳穿梭,共遁走近两万里路,才成功绕回了东山。

    回转东山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向着东山深处遁走数百里,来到了一处名为“沉沙谷”的所在,这地方很是奇特,就像是大拼图上缺了一块。

    荒沉谷整体看来四四方方,轮廓极为规整,四面八方都没有通路,是一处断崖式下沉五百丈的荒地,也能受到阳光照射和雨水滋润,但却是寸草不生,而且原本裸露的地面都变成了细腻的黄沙。

    曾经有人认为沉沙谷下方是孕育了某种异宝,才导致这种异变发生,又组织人手向下挖了三十丈。

    结果这些人不仅一无所获,而且全都埋葬在这片黄沙之中,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至少他们为别人探明了一个规律,就是每当沉沙谷的黄沙减少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会发生被称作“泥鱼跃龙门”的现象。

    地下会涌出大量的泥浆,巨大的压强会形成高可达千丈的泥浆柱,而后填满沉沙谷的泥浆会缓缓下沉,等到泥浆完全消失,谷中就会再度填好黄沙。

    这地方寸草不生,而且时刻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因此沉沙谷中没有半分生机,毒虫猛兽不愿意靠近,但是这里经常有修行者出没。

    因为这么一大片荒芜的区域,很适合练功试招、帮派约架、仇家血拼这一类,需要足够宽敞且不影响他人的场地,当然也会吸引一些不属于任何势力的铸师、阵师、医师前来。

    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大多与白西陆相同,因为沉沙谷是一处渡劫的好地方,当某件东西即将超越灵级中品之时,它就会引动天劫,若是通过了天地洗礼,就能够突破至灵级上品。

    这两种品级看似接近,而且上限都是灵级,但差距可谓是天差地别,灵级上品医师炼制一炉灵级中品丹药的成丹数量最高可达三十六枚,而炼制一炉灵级上品丹药,成丹数量能够达到三枚,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属于是紫卡镶金边了。

    而到了玄级,那就完全是属于概率学了,各个步骤都要讲机缘,所以能成为玄级五师,运气一定不会差,而后就是实力过硬,否则等到玄物出世之时,如何能扛得住老天爷降给玄物的雷劫。

    当然古往今来肯定是开发出很多避劫的法门,但是最好还是和玄物一起渡劫,这样双方就是过命的交情,不但对玄物大有裨益,而且在冥冥之中,双方产生了一种十分玄幻的联系,往往能够产生不可思议的效果。

    而且与玄物一同渡劫之人,在运使玄物的权限有很大的优先级,并且由于双方契合度较高,有很大可能产生完全共鸣,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威能,也就是常说的爆种。

    所以,白西陆来此就是要渡红沙阵之劫,并且要借这股强大的外力,将根基提升至另一种层次。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终日不得闲(上)

    沉沙谷中,白西陆神识遍照,确认此地无有旁人,这次彻底放开对于红沙阵旗的压制,使得玄阵气机外泄,引动天劫降临。

    同时,他也将五气朝元之能运转到极限之境,五行精气喷涌如龙,环绕在阵旗周围,在这片绚烂中,点缀着色彩各异的光点,星罗棋布,更显神异。

    这些光点是他所掌握的各种手段的具象,是真正意义上的浩如烟海,但是他经过太虚镜的映照和招提僧的点化,破除了知见障,明晰了奇境瓶颈所在。

    之所以他的力量已经达到了饱和极限的数倍,奇境的瓶颈仍未有半分动静,就是因为这些非属武道的手段,占用了太多的内存,使得系统没有充足的空间进行更新。

    他修行的根本始终都是武道,纵使他的气脉可以将罡元、极元转化为灵力、法力,但是无论他的力量如何变化,本源上已经打上了武道的烙印。

    除非他能够将自己完全毁灭或是升华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否则武道的烙印将伴随他的一生。

    他在武学中悟出的烘炉真意,对于这些外道手段的转化效率太低,所以这一次他正好借助天劫之力,以“都册道纲”之天赋将这些手段炼入根基,以真意造神异。

    这一场雷劫足足持续了九天九夜,却无人打扰,这也是因为现在北域时局动荡,都武司与三教的大清洗战略尚未结束,在雷劫开始后不久就已经有三教中人赶来此地。

    留在北域的三教之人,都是属于精英级别的人物,个顶个的都是蓝卡,他们很快就确定是有人炼成玄物,在此地渡劫。

    而且红沙阵虽属于十绝阵之一,是名副其实的恶阵,但其根本还是上清大法,可谓是根正苗红,白西陆释放的奇境之力与五行精气,那更是天地正法。

    因此在场的三教大修士很快就做出判断,证明“渡劫之物,其力非邪”,本着与玄级五师中的任一职业结交都肯定不亏的原则,三教之人就各自留下一部分人手为他护法。

    这些三教之人还真就起到了护法的作用,在白西陆渡劫的这段时间里,真就有不怕死的,敢冲击此地。

    在如此力度的围剿中,仍不减贪嗔妄念,不知逃跑躲避,企图浑水摸鱼,得一笔好处者大有人在,其中有八成都被三教斩杀,剩下的都成了他的祭旗亡魂。

    而且随着雷劫时间的持续,沉沙谷的战斗甚至有些围点打援的趋势,直到事后,白西陆才知道,导致这种局势形成的消息有一大半都是都武司故意散播出去的。

    “沉沙谷其实是一处空间转移节点,能够逃往大荒”,“谷中有逆天邪物出世,是三教作法引动天罚”等,诸如此类的流言都武司放出去不少,就是在钓这些耐不住气、穷途末路的鱼,只可惜大鱼没几个,小鱼倒是有几窝。

    而在雷劫结束之后,白西陆尚未有所动作,他的身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出乎他意料的人物,此人居然是雪果僧。

    两人简单地交流几句,白西陆就断定雪果僧知道他与招提僧之间的关系,但是对方没有点破,他也就当没有这档子事情。

    在对话的最后,他将一座韦驮像交于雪果僧,这尊泥塑也是雪果僧亲身来此的最主要目的。

    这尊韦驮像是招提僧圆寂之时,业火与佛焰将泥佛融化,他以韦驮法门再造金身而成,不但将泥佛中合和祖师的经义的残存部分修复,而且将韦驮菩萨的修行法门也完整地留在其中。

    这尊韦驮像也是天命了结的象征,本就该交由下一任承接天命之人,白西陆是想在疗伤之后,再去寻雪果僧,或是将韦驮像交由佛门,他们也自会将其送到雪果僧的手上。

    毕竟,这上面因果牵连,明眼之人一看便知其中奥秘,现在正好将此物送交正确之人。

    雪果僧接过韦驮像后,两人又是一番交谈,随后雪果僧就消失在黄沙之中,白西陆也想直接离去,但是无奈还要还上人情债,虽然不是自己主动要求,但是三教中人这些天确实是出人又出力。

    因此,还是要给足三教面子,而且里子也要周到,因此在当了一把散财童子后,白西陆这才回转东山隐院。

    本想这次应该能够好好歇上几天,没想到他前脚刚到,后脚李府大管家李植就带着人上门了,来的也非是旁人,正是九曲洞的小祖灵胥。

    这一回,他身边的护道者不但人变了,而且数量还增加了,虽然白西陆不认识这几人,但可以断定这些人都是第四境的大修士,唯一一个算是熟人的就是一直跟随灵胥的耳目先生。

    这次香积山一事,是白西陆出面请人办事,而且人家这件事办得特别漂亮,成功藉由弘福寺撬动了整个北域佛门,才有了后面的三教齐登台。

    所以白西陆对灵胥是万分感激,特意请他屋中一叙,两人一谈这才知道,自从他请求九曲洞出面帮忙之后,灵胥在安排好诸多事宜之后,就迅速带人赶来耕亭县,保护此地安危。

    人家想的很简单,自家的大恩人住在这里,那这里就是恩人的地界,修行者大多都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保住此地安危,就是帮助自家恩人。

    条理清晰,逻辑准确,而且灵胥带领的九曲洞众人也的确击退了几次相当猛烈的攻势,而且对方的进攻的目标十分明确,一个是李府,另一个就是隐院。

    白西陆听到此事后,心中若有所思,再次对灵胥以及九曲洞众人表示感激,他再想留人,就留不住了。

    灵胥表示,这次大清洗行动,九曲洞也出了一些不可外扬之事,他还要回去处理,这次见到白西陆没事他就彻底放心了,也该回转九曲洞天了。

    另外,他这次来,也把白西陆先前点名讨要的那位狱守黄岐带来了,就将黄岐留了下来,而后九曲洞天众人就化作流光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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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偶书介绍:
回乡偶书二首。
其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其二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修行光景,何其相似。
欲归,沧海桑田。
欲行,茫然四顾。
对于无垠无限的诸天世界来说,这只是发生在一隅的故事而已。修行偶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行偶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行偶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