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5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七)
第3165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七)
＂呜嗯……＂伊莱恩好不容易支撑着到达了船内自己的舱房里，刚推开门他就脱力地往地上倒。要不是奎格全力地扛住他，他就跌在地上了。
＂躺一下。没事的。＂奎格把伊莱恩安置在床上，说道：＂喝点水？＂
＂不要。＂白狮人少年难受得想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睡、睡一会儿。午饭的时候也别、别叫醒我，之后再随便吃点什么就、就好。＂
＂不按时吃，只会更糟。＂奎格却说。
＂不、不用管我……＂伊莱恩想发火，不过他没有发火的力气了。
＂肌肉瘫麻？＂豹人青年又说：＂我帮你，按摩一下？＂
＂说、说了不用管我了。＂伊莱恩是真的想发火，明明都没有力气了，还是有气无力地举起了拳头。
＂好吧。＂奎格于是放弃了，＂出去一下，要热毛巾。＂
＂随便……＂伊莱恩巴不得奎格赶紧走，免得再在这里打扰他休息。
他难受至极，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溶解成一滩水了——当然那只是错觉。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绝对不止是在伊莱恩的身上注射了麻醉药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什么药物。从这个感觉看来，那可能是一种慢.性.毒.药，破坏他身体能力的毒药，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丧失反抗能力、只能躺在床上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废人的毒药。
邓格拉尔领主想把伊莱恩永远禁锢在一张床上。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白狮人少年十分害怕。
当然，那种慢.性.毒.药只使用一次是不会造成长远影响的，充其量只会让伊莱恩暂时感到难受而已。只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他体内的毒素就会被清除掉吧，然后他就能重新获得行动的自由了。现在需要的只是忍耐。
可是，果然还是好难受。
身体像融化了似的。发冷的同时不断出汗，拌有低烧。呼吸困难，心跳异常地急促。泪水和鼻涕不由自主地从伊莱恩的眼和鼻中涌出。
等等……说不定这根本不是毒素。这该不会就是感冒了吧？
然而兽人的免疫力比人类强多了，真的有可能这么简单就着凉感冒吗？
可是伊莱恩又想起这几天来他遭的罪。泡了一晚海水，毛发都还没有干就睡觉，然后又是激战，然后是承受了诅咒，肩膀上如今还火辣辣的痛；然后又承受了更多的诅咒。然后被蒙彼利埃领主下毒。然后被绑在床上受到皮鞭的狠狠拷打。
好吧。这么想来，他的身体没有彻底垮掉，已经算是奇迹了。
＂呜……＂躺在床上发着烧，并且在胡思乱想的伊莱恩，发出如同受伤小猫般的地哼。
有谁在扯着他的狮子胡须。一只幼小的手。小孩子发力不知道留情，但好歹没有把伊莱恩的猫须扯掉。
＂你怎么啦，大哥哥？＂迷迷糊糊中，那个声音问：＂生病了？＂
＂嗯……＂伊莱恩含糊地答道：＂好……好痛苦……＂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那个声音又问。
＂你…帮、帮不了。谁也…帮不了…＂伊莱恩流着眼泪说道：＂
想要救的人…一个都救不了。
想要做的事…全部落空。
想找到归宿…却总是…无处容身。
说好了要靠自己的…却发现…
没有别人的帮助…就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我被诅咒了…一定是…被诅咒了吧。
好痛苦…好痛苦啊。
我累了。
要么干脆…就这样死掉。
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不可以！＂那个孩子的声音说道。
然后伊莱恩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抱住。被一个孩子的双手轻轻地抱住。对方还小，可能根本没有办法抱紧他吧。
＂大哥哥要加油。＂那个孩子说：＂我和你一样，失去了一切。想靠自己活下去，却总是身不由己。你说的我都懂。我真的懂。所以——＂
有脚步声在逐渐靠近，那小孩听见了，话语马上就停止。
＂嗯？＂奎格拿着热毛巾回来的时候，发现一个人类小孩的影子，从房间中飞奔而出，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奎格不记得认识那个小孩，所以一脸疑惑。不过伊莱恩的事情比较重要，他于是不想去管那个误闯进包厢里来的小孩，而是回去找伊莱恩了。
＂哇哦。＂看到伊莱恩躺在床上眼泪鼻涕一起流，脸红耳赤，病得很重的模样，奎格也吓了一跳：＂真病了。＂
＂呜嗯嗯嗯——＂逐渐意识不清的伊莱恩，只剩下低哼。
奎格于是凑到白狮人少年面前，用纸巾给伊莱恩擦着眼泪和鼻涕，并把热毛巾敷到伊莱恩头上。除此之外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点着急。感冒药是有带的，他从医疗箱里取了一颗，让伊莱恩服下。不过这感冒药是人类用的，天知道到它底能起到多大的效果。
是不是应该找个医生来诊治一下伊莱恩比较好。可是伊莱恩本身就是医生，这个国度里恐怕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医生了。在一艘船上急急忙忙地找医生更加是不现实。也许他需要的并不是医生，而是治疗师吧。
＂治疗……＂奎格想起了临出发之前那个晚上的事情。
＂这就好……？＂他看着劳伦斯，有点惊讶地问。
对方说要把咒术之火传给他，他还以为那是什么厉害的仪式。真没想到所谓的传达火焰只是坐在那里，那么简单就能完成的事情。
＂就这样啊。＂咒术师劳伦斯使用完[分灵仪式]之后已经有点累了，回答得有点敷衍，＂老大要我把咒术之火的火种分给你们两个而已，我就照做了。不过这个咒术之火的火种还只是小火苗，威力很小，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剩下的部分你们自己挖掘吧。咒术师就是要自力更生，自己学习和原创出招式的，别太依赖我。＂
＂可是，怎么用？＂奎格连这咒术之火到底有什么用都还不懂。
＂简而言之啊，咒术就是祈祷。＂劳伦斯说：＂不管是祝福还是诅咒，起源都是一样的。都是祈祷。把它当做一个小小的神明，向它祈祷吧不断祈祷，让它听见你的心意。如果你足够地虔诚，它一定会回应你的请求吧。＂
咒术就是下咒的技术。不管是给自己下咒、还是给他人下咒。下的咒也无分好坏，不管是诅咒还是祝福，都是[咒]。既然存在可以让人感到痛苦的[诅咒]，自然也存在可以治疗他人的[祝福]。到头来无非是看咒术师要怎么使用[咒]而已。
＂拜托了……拜托了……＂看到被病痛折磨的伊莱恩，奎格跪在床前祈祷。把咒术之火捧在掌心祈祷。
＂让他，好起来吧。＂他低声说。
咒术之火被用作治疗，以前也不是从未有过。只不过大部分的咒术师都朝邪道走偏，一心想着诅咒别人，用咒术给予别人伤害。一旦心中生出那个偏激黑暗的想法，咒术之火也会被沾染到那份黑暗，然后就很难再用作治疗了。只有思想如同圣徒般纯粹、从没想过要伤害他人的人，才有可能保持着那份纯粹，把咒术之火用在救治他人这件事上吧。
火焰并非只能带来毁灭。就和物事都有正反两面那样，火焰除了带来破坏与毁灭之外，也会给人带来温暖与光明。
[温暖之火]——一种治疗用的咒术。即使没有专门学习过，奎格自然就把它用出来了。
那个火球浮在空中，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释放着光与热。光子以一种极其缓慢、柔和的方式辐射而出，就和其他治疗师使用的治疗术一样，能够刺激患者的身体，激发身体的活性，达到治疗效果。
在这[温暖之火]的影响下，原本受到病痛折磨，痛苦不堪的伊莱恩，神色逐渐变得舒缓了一点。
不过他也全身冒出更多的汗，几乎可以说是汗如雨下。体内的毒素和有害物质正通过汗水一起排出，这应该是伊莱恩在无意识之间反动咒术给自己解毒。他的衣服瞬间就湿透了，就连身下的床单都好像被水淋过一样有整片湿润在扩散。
＂不好。＂就这样放任伊莱恩继续发汗的话，白狮人少年估计又要得感冒的。奎格连忙取出毛巾：＂帮你擦汗，好吗？＂
＂呜……＂伊莱恩在迷迷糊糊之中根本什么都没听见，只是低哼。
奎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就帮伊莱恩脱去上衣，开始给他擦身体。又因为伊莱恩汗如泉涌，毛巾刚刚放在他胸前就湿透了，起不到擦汗的效果。奎格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取回一只水桶，拿湿透的毛巾在水桶旁拧干。他就这样不断地给伊莱恩擦身体，照料着奄奄一息的白狮人少年。
大概是中午时分，伊莱恩缓缓地睁开眼。
身体还很沉重，但是没有了之前那份全身紧绷般的痛苦和虚弱，好像稍微能够使出一点力气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一条裤衩，心想奎格是不是趁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对他毛手毛脚了，刚想发怒。然后他就看见伏在他床前睡着了的奎格，一旁还有个几乎装满水的水桶。伊莱恩完全没看懂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大概猜测出奎格是在给不省人事的他擦身子吧。不过为什么要给他擦身子，这样做能代替洗澡吗？而且为什么奎格给他擦完身子之后，伊莱恩反而觉得全身粘腻，好像刚流了很多汗似的？
搞不懂。干脆不管了。白狮人少年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没有惊动熟睡中的奎格。他发现自己连裤衩都被汗水湿透了，实在太难受，就赶紧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奎格睡得很死，居然全程没有被吵醒。
尔后伊莱恩也发现自己饿疯了，腹中如同洪荒般地呐喊。反正到了中午时分，扬陆船在启航之前应该会提供一点食物吧（一天三餐也包含在船票的费用里）？那就去吃一顿吧。
这样想着的伊莱恩换上干净清爽的短袖衣服，丢下奎格，自己往船的餐厅移动。奎格可以在醒过来之后自己来吃午饭，如果他不来，无非是给他打包而已。
第3166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八)
第3166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八)
（好想洗个澡……）
伊莱恩往餐厅走的时候不禁嗅了嗅自己的手臂，身上的汗味更浓了。而且和之前邓格拉尔领主说的一样，这汗味闻着莫名地像香子兰——他现在就像一只行走的大冰淇淋，香子兰（Va
illa）口味的。
以这个状态去公共场所真的没有问题吗？不仅是身上的味道有失大体，还可能让他惹上麻烦。而且为什么是这个气味，为什么是香子兰味。身上带着这个味道，岂不是会被不明原因又好奇的小孩缠上吗？说不定还会被咬一口……
严格地说伊莱恩使用的身体这个其实就是雷欧波特的身体，那么这个体味应该就是雷欧的体味？可是伊莱恩以前几乎没在雷欧身上嗅到过这种味道，雷欧身上的味道更像是香茅草。不知道那是雷欧本身的体味，还是他使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难道说，基因的覆盖已经开始？伊莱恩这个狮人变身的遗传因子已经不再纯粹，不仅仅是雷欧的基因，还有一部分被伊莱恩自己的基因覆盖了？如果是的话这也太糟糕了……必须赶快把雷欧的＂种＂散播出去，不然就太迟了……
就在白狮人少年胡思乱想之际，他已经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船的餐厅。
扬陆船 [飞翔的法兰西人号] 的餐厅规模其实很小，不过打扫收拾得挺干净。毕竟这是作为客运船之用的一艘扬陆船，坐船之人即使不是王公贵族，还是有在船票上花钱的，这艘船总不能恶待自己的乘客。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餐厅里早就把各种菜肴摆放出来供乘客取用，这个餐厅的运作形式接近于自助餐。
平时的话伊莱恩肯定会放开了大吃一顿，一如饥饿的大白熊那样。可是现在的他胃口很差，体内有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他于是只挑了一些清淡的素食，随便凑了一小盘食物，就坐在餐厅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吃了起来。
当然，他吃东西之前必须用咒术之火把食物里的光子给抽走，不这样做的话那些食物根本难以下咽。他用咒术之火抽取光子的过程看起来有点古怪，肯定会惹来他人异样的目光的，所以这事必须低调地做。所谓的低调地做，无非就是把藏有咒术之火的火苗的手掌放在饭菜上方，让它偷偷吸收食物里的光子。他的手当然是和食物有一段距离，不可能直接碰触上去。从远处看的话别人肯定看不到伊莱恩掌心的咒术之火，看到的是用掌心感受着饭菜热力的动作，只会把伊莱恩当作怪人看待。作为一名混入在人类群体中的兽人，白狮人少年本身就足够地古怪，所以再被当做怪人也没所谓了。
他专心致志地用咒术之火把食物里的光子除掉，准备开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谁在扯着他的尾巴。
＂嘿嘿……＂身后有个小鬼的声音哼笑道。
＂那、那个……＂伊莱恩郁闷地转过头去看着那名小孩：＂你在、在干什么？＂
＂在玩大哥哥的尾巴。＂那名相貌清秀的金发少年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正在乐此不疲地揉着伊莱恩的狮子尾巴末端的毛球：＂狮子尾巴什么的太好玩了。＂
＂啊这……＂伊莱恩无言以对。又或者说他其实还挺赞同这小鬼的，因为确实好玩——他之前就经常抓住雷欧的狮子尾巴来玩，揉着那尾巴末端的毛球，直到雷欧厌烦为止。
可是不阻止他又不行，阻止的话又好像在欺负孩子。伊莱恩有点纳闷。
＂少爷，不可以这样哦。你会打扰到其他旅客的。＂有谁出面阻止了，一名长得相当可以的妙龄少女走了过来。虽然她穿着便服，装作是那名孩子的仆人；但她腰间那柄质量精良的佩剑和她军人般标准的走路姿势出卖了她，让伊莱恩一眼看出她是一名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士兵，也许是骑士。
＂才没有打扰啦，迪奥。＂那名被称呼作少爷的孩子答道：＂人家和大哥哥是熟人，都这么熟了一起玩不可以吗。＂
＂真的？你们认识？＂那名女性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伊莱恩。
＂不、不认识……＂白狮人少年使劲摇头。他哪里和这小孩相熟了，这不是第一次见吗。这小鬼简直是自来熟，脸皮很厚的那种。
＂看吧，这位先生都说他不认识你哦？＂迪奥责备道：＂撒谎可是不好的习惯，少爷。＂
＂人家才没有撒谎啦，人家还抱过大哥哥呢！＂小鬼胡闹道。
真拿这小鬼没办法。
＂你、你叫什么名字？＂伊莱恩于是放下刀叉，转过来看着那孩子。
＂克洛瓦尔。＂孩子答道。
这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说过？伊莱恩试图去回想，但他马上发现，法兰西的贵族的名字其实都差不多……他反正是没有办法理解人类这些贵族的命名规则。干脆就不去在意了。
＂那、那么，克洛瓦尔，＂伊莱恩继续说：＂大哥哥现、现在很饿，也很不舒服……等我吃、吃完饭再陪你玩，好吗？＂
＂可以哒。＂小孩笑道：＂但是要遵守约定陪我玩哦。＂
＂好、好的。＂白狮人少年苦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少爷比较任性。＂那名女仆也赔笑道。
＂哪、哪里。＂伊莱恩于是转过去继续吃饭。而那小鬼也挺乖的，没有继续纠缠伊莱恩，在那名女仆的陪同下走开了。
＂呜！——＂船的汽笛发出一声长鸣。时间是中午十点半。这种扬陆船一般会在开船前的一两个小时内鸣笛发出通知。虽然预定的开船时间是下午两点，但如果买了船票的旅客已经确认全部登船，[飞扬的法兰西人号]也有可能提前出发。毕竟从这里到达波尔多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越早出发越早到达，大家都有利。
＂开船了开船了！＂那名孩子就坐在伊莱恩身后另一桌上，听见鸣笛兴奋得不得了：＂迪奥，我们去甲板看风景！＂
＂先把饭吃完，少爷。吃饭的时候就该好好吃饭。＂女仆却说：＂现在的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等到了南运河的河道，沿途的风景会漂亮得多哦。＂
＂好吧，先听你的。可是我要吃雪糕。＂小鬼说。
＂少爷你咳嗽还没好……＂女仆郁闷地说。
＂我要吃雪糕，不然就要去甲板看风景。＂克洛瓦尔闹道：＂二选一，给我选一个！＂
＂好好好，那么吃雪糕吧。＂女仆妥协了。
这小子居然还精通谈判的诀窍，逼人在两难的事情里做选择，而且选哪一个都对他有利。伊莱恩默默地听着，还挺佩服这孩子的。当他在这个孩子的年纪时，说不定连话都还没能说利索。而这小子已经懂得跟大人谈判了。
＂吃什么味道的雪糕呢？＂女仆又问。
＂吃……大哥哥身上那个味道的雪糕。＂小鬼又说：＂那个叫什么来着？＂
＂香子兰。＂
女仆如此回答的时候，伊莱恩浑身打了个冷颤。
所以那股味道果然不是他和邓格拉尔领主的错觉，其他人嗅到的也是这个味道。那应该是在伊莱恩体内生成的某种化学物质的味道，通过汗液排出，闻起来恰好有点像香子兰而已。兽人的身体构造还存在很多未解之谜，并非以现代的科学能轻易解明的。
＂对对，香子兰。＂小鬼继续说：＂就要那个口味的。就像在吃大哥哥？＂
＂这个玩笑不要开，少爷。太失礼了。＂女仆苦笑道。
＂话说为什么大哥哥身上会有那个味道呢？是用了什么洗发水吗？＂克洛瓦尔转过来问。
＂大、大概……＂伊莱恩纳闷地答道。他绝对不要告诉这些人，这味道是他身上的汗味。
＂别打扰别人吃饭。＂女仆于是说：＂少爷在这里老实待着，好吗？我去取雪糕，马上就回来。＂
＂嗯嗯，去吧去吧。＂小鬼答道，好像巴不得那名女仆赶紧走。
女仆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离开座位去给她的大少爷取雪糕。
＂嘻嘻嘻……＂伊莱恩早就预料到女仆一走开那名小鬼就会来骚扰他，果不其然，那孩子跪在座位上转了个身，凑到伊莱恩脖子边：＂大哥哥还没吃完饭吗？＂
＂差、差不多了……＂伊莱恩纳闷地答道。幸好他没拿多少吃的（本来就胃口不好），都是些青菜之类的很清淡的食物，此时除了几片面包和一两个花椰菜之外，盘子里基本不剩下什么。
＂大哥哥好香，嘿嘿。＂小鬼嗅着伊莱恩的脖子说：＂这是什么洗发水嘛~＂
＂其实是、是汗味……＂都被问到这个份上了，伊莱恩不忍心骗那孩子，就如实答道：＂别嗅。好、好脏的。我还、还想快点去洗澡呢。＂
＂船上有淋浴室哦，我刚才参观的时候看到了。＂小鬼说：＂要一起洗吗？＂
白狮人少年红着脸：＂才不、不要。＂
最近怎么总被小鬼缠着不放。他伊莱恩是不是有容易被小孩纠缠的体质？虽然他也并不讨厌小孩就是了。
＂切~大哥哥真没趣。＂小鬼摸玩着伊莱恩的圆耳朵说道。
＂为、为什么我要有——小心！＂伊莱恩只说到一半，就不顾一切地转过来把小孩扑倒在地。因为他刚好瞥见对面桌上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从报纸的缝隙中掏出了光枪，那光枪的枪.口就在闪动！
嗖！——光弹从伊莱恩背脊上掠过，好险！
＂是暗杀！保护王子！！＂一群女骑士从餐厅外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也许是刚收到了某个迟来的消息，这时候才知道行动起来。
＂少爷！＂十来秒之前还走出去取雪糕的女仆也飞奔回来，想要救驾。
可是那边那名暗杀者早就抽出两柄光枪，对准伊莱恩这边开火。这已经不是暗杀，而是明杀了。
等他开火就太迟了，伊莱恩深吸一口气，捂住那孩子的耳朵。
＂吼啊啊啊啊啊啊！！——＂在光弹落在他们身上之前，白狮人少年的狮吼就发动了，那狮吼刚好把迎面飞过来的光弹弹开！
＂什么！？＂那名暗杀者大吃一惊的同时，女骑士们已经冲上去把他制服在地。
＂说！你是谁派来的！＂圣百合骑士娇兰厉声问道。
＂哈……＂刺客冷笑，瞬间咬破藏在自己臼齿中的剧毒胶囊，自尽了。
＂不要让少爷看到——＂女仆还想说什么，伊莱恩这边早就机智地挡在那名孩子身前，把那一幕全部遮住了。
＂没、没吓到你吧？＂伊莱恩问那名孩子。
＂没有。＂克洛瓦尔笑着说：＂大哥哥的狮子叫好厉害，哇哦~！＂
这小鬼被人暗杀却一点的都没在害怕，还学着伊莱恩刚才的模样在猫叫。
＂呼呼。＂伊莱恩于是哭笑不得地说：＂总之你没、没事就好。＂
然而他也只能放松个几秒而已。下一个瞬间，两把利剑已经架在了伊莱恩的脖子上。
＂说，＂女骑士兰蔻不带感情地问：＂你是谁？跟王子殿下接触，又有什么目的？＂
又被卷进麻烦事里去了——伊莱恩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第316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九)
第316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九)
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伊莱恩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反省。
其实他只是简单地过来餐厅吃个饭，被小鬼搭讪，然后看见小鬼遇上危险，就救助而已。这一切都是处于一片好意，又没有亏欠过谁。
然而为什么呢。那群圣百合骑士这样也能把他当作坏人般审问。结果人类和兽人就是永远无法共存的两个种族，不管他伊莱恩做了什么事，哪怕只是在做好事，都要被怀疑吗。
＂回答我。＂圣百合骑士兰蔻见伊莱恩没有回话，继续质问道：＂再不说点什么的话，我就要割断你的颈动脉了！＂
＂我只、只是旅客。＂白狮人少年只好答道：＂只是恰、恰好碰上你们。恰好这孩子受、受到袭击，就保护他。＂
＂这个世界真有那么多的巧合吗？＂对方不买账：＂而且刚才那个是什么？不像普通的战吼……我从没见过世界上有可以弹飞光弹的战吼！那是什么邪术吗？＂
＂那只、只是普通的战吼！索里斯族的。＂伊莱恩本想说＂索里斯王族的＂，可是他终究没能说出口。说了那个的话仿佛就是在自称为王族，然而他什么都不是，连狮人都不是。
＂真可疑。果然还是把你——＂
＂够了！＂没等那群女骑士再说什么，克洛瓦尔打断道：＂你们为什么要审问大哥哥？大哥哥是我的朋友，他刚才明明救了我！＂
＂可是，殿下——＂
＂我不听！＂孩子责骂道：＂你们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要是大哥哥没有保护我的话，我早就死了！你们这些什么都做不到的无能之辈反而来怀疑救了我的大哥哥，你们有这个资格吗？知点耻吧！＂
于是那群圣百合骑士都陷入了沉默，就连那名假装是女仆，实际上也是骑士的女子也不作声了。
＂非常抱歉。殿下所言极是。＂骑士娇兰和兰蔻收起她们的佩剑，半跪在她们的少主人面前：＂不管怎样，王子殿下您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结果。这里仍然不安全，我们回去包厢休息吧。＂
＂雪糕。＂小鬼板着脸说：＂我的雪糕呢？我都还没有吃。＂
＂在这里，殿下。＂装扮成女仆的骑士迪奥并没有因为惊讶而把手中那盘雪糕弄倒在地，这时才走过来，为孩子递上甜品：＂请慢用。＂
＂嘻嘻嘻。＂孩子不慌不忙地拿出汤匙挖了一勺雪糕塞进嘴里：＂有大哥哥的味道。＂
（才不。说反了吧？！）
＂大哥哥也要吃一口吗？＂他把汤匙递到伊莱恩面前。
＂不、不用了。＂伊莱恩苦笑道。
＂那就算了。＂克洛瓦尔自己抱着那碗雪糕，津津有味地吃着：＂那我带这个回房间吃。回头见啦，大哥哥。＂
＂回头还、还要见？＂白狮人少年额角冒出一滴汗。
＂你说过要陪我玩的，说话不算话啦？＂
＂那——＂伊莱恩本来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但他能感受到来自身后数名圣百合骑士的凶恶的目光。
＂好、好吧……回头见。＂伊莱恩郁闷地答应下来了。
＂一起玩，然后一起洗澡？＂小鬼又问。
＂不、不要。＂伊莱恩干脆地拒绝道。
在那群女骑士的簇拥之下，克洛瓦尔王子终于还是走了。好不容易摆脱这群麻烦人，伊莱恩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的包厢里还有个奎格在睡懒觉，得给那只豹子打包些食物回去。不过这自助餐式的午饭到底能不能打包呢？白狮人少年有点怀疑。他最后还是大着胆子问厨房的人，得到允许之后才用塑料饭盒打包了一些食物回去。
他回到包厢强行把奎格摇醒，让豹子吃午饭。
＂你没事？＂奎格看到伊莱恩恢复了精神，摇着尾巴说。
＂还、还好。＂伊莱恩还是觉得全身沉重，但比之前的状况好了一些：＂你是不是趁、趁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
＂没有。＂奎格否认道，一边吃东西一边否认。
＂也没有把、把我的衣服脱掉，给我擦身子咯？＂伊莱恩有点不高兴地审问豹子。
＂你冒汗。很厉害。＂奎格说：＂所以，擦一下。＂
（这家伙，完全没有半点自觉啊……）
白狮人少年捂着头。为什么和奎格说话总是这么累呢。
＂我、我去洗个澡。＂伊莱恩懒得和奎格理论什么了，从行李中取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就想往外走。
＂注意安全。＂云纹的豹子嘱咐道：＂别又被抓，变成奴隶。＂
＂乌、乌鸦嘴！＂白狮人少年怒道，红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刚才听克洛瓦尔说这船上有淋浴间，应该不会有假。扬陆船会载着旅客航行一天一夜，有时候甚至会航行多天。这种船上要是没有洗浴设备，旅客们恐怕会投诉吧。而且多亏亚空间技术的发达，把净水储存在船内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这些客船出发之前载满足够饮用和洗浴的净水，也是常识了。
现在也只是中午十一点左右，这种时间自然不会有人过来洗澡，除了伊莱恩这只浑身汗臭的狮子。他也没有多想，拧开水阀脱下衣衫就开始洗了起来，清凉的净水从莲蓬头上有节奏地落下，润湿着他的身体。那股汗味和粘腻的感觉也顺着清水一起往下流走，让他那身雪白的短毛逐渐恢复了应有的清爽。
兽人的汗液和人类不同，油脂成分很少，基本只有水分。所以即使伊莱恩不使用沐浴液或者肥皂来清洗身体，只用水冲身子，也不见得会脏或粘腻到哪里去。可是伊莱恩想起自己之前差点就被邓格拉尔领主侵犯——而且很有可能在他不省人事时就被侵犯过了——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他于是把淋浴间里的沐浴液取来，使劲往自己身上涂，特别是，往下身涂。他只希望这能让自己稍微干净一点。
但这是……何等肮脏的身体。他自惭形秽。他的肮脏已经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了，以前为了旅费也身不由己做过，让自己不齿的事情。这样肮脏的他，居然还能毫不在乎地和那纯洁无邪的孩子做朋友，陪那孩子玩吗？他的[真实]要是被知道了的话，恐怕只会被厌恶吧？
伊莱恩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任由冰冷的水从天降下，淋在满布泡沫的他的身上。
还是不要去见那孩子比较好？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那个孩子扯上关系的。那被称为[王子]的小孩，不知道是法兰西四个王国哪一个王国的王子。但从那群圣百合骑士的反应看来，克洛瓦尔说不定就是奥尔良王国的王子殿下。圣百合骑士团本来就宣誓效忠于奥尔良王。
那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奥尔良王国？
在历史上，那个被另外两个王国吞并了的，奥尔良王国？
伊莱恩瞪大眼，突然想到了什么。
如果现在的历史流向和九百年后异世界的历史流向完全一致的话，奥尔良王国在几年时间里就会灭亡，被巴黎王国和苏瓦松王国吞并。那孩子——克洛瓦尔——马上就会成为亡国的王子。奥尔良王国的三个王子，克洛多梅尔王的孩子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处死。不是现在，却确实地在未来的某天。
等待克洛瓦尔的是必然而沉重的死，毫无名誉的死——像野狗一样，被他的叔父，[疯子]克洛蒂尔处死。
伊莱恩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这也太残酷了。太过分了。那样可爱和懂事的小孩，居然因为自己的出身，必须承受如此黑暗的未来。
然后……重合了！
此时伊莱恩脑海里闪过的是雷欧，是他自己，是索里斯王国曾经的遭遇。
曾经美好的王国被毁灭，亡国之民受尽欺凌。软弱善良之人落难，而手执霸权的恶人得逞。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他捏紧了拳头。愤恨，却在哭泣。真的要让这种悲惨的历史，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但是他为什么要在乎？那只是个人类而已，一个陌生人而已。伊莱恩和那个小鬼相识，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啊？
即使他在乎，他又能做什么？历史的流向不会因为他而简单改变。难道他还得飞奔过去巴黎和苏瓦松，把试图毁灭奥尔良的巴黎王希尔德贝尔特一世、苏瓦松王克洛泰尔一世，全都杀掉？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为了那个孩子，他到底能做什么？
伊莱恩强迫症般地把身体清洗得一点污垢都不剩，然后换上干净而宽松的短袖衣裤，试着去找克洛瓦尔的包厢。实际上那包厢并不难找，因为这艘船的规模本就不大，头等舱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他只要靠近，就能远远看见两名圣百合骑士全副武装地守在包厢门口。
＂你总算来了，王子殿下在等着你呢。＂女骑士兰蔻看了伊莱恩一眼，＂但是进去之前先搜身。很抱歉你不能带武器进去。＂
伊莱恩也没有多说什么，把佩剑和战术腰带都摘下，递到那名女骑士手中。他又接受了圣百合骑士丽娜的搜身，然后才被允许进入包厢。
＂你来啦，大哥哥？＂小王子自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在那里乐呵呵地笑着，无忧无虑：＂咱们玩什么好呢？扑克牌？＂
＂什么都、都可以啦。＂伊莱恩露出苦涩又温柔的笑容，在桌子前坐下，与克洛瓦尔面对面地坐着：＂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嗯？可以啊，什么愿望都可以，只要我做得到。＂那孩子还不知道伊莱恩的真正想法，而且谁会在乎呢，一个小孩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有限，哪怕他是王子。
＂那、那么，我们开始吧。＂伊莱恩从桌子上取来那副扑克牌，开始洗牌。
十分钟后。
＂我认输，认输啦。＂小王子五体投地般趴在桌子上：＂天，大哥哥玩扑克牌好强啊，感觉根本没有赢你的可能嘛！为什么我自己洗牌还偷偷换了张牌，还是赢不了你啊？＂
＂所以你刚才果、果然出千了……＂伊莱恩有点不高兴地说。
＂抱歉啦！只是一次嘛！下次不会啦，我保证！＂
伊莱恩叹了口气：＂总、总之你投降就好……＂
＂投降啦，彻底地。＂克洛瓦尔爬起来说：＂我记住这个教训了。以后都不要跟伊莱恩大哥哥玩扑克，不可能赢的。可是愿赌服输，来说说你的愿望吧，希望那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白狮人少年看了一眼在场的数名圣百合骑士：＂这个……我想和你单、单独谈谈。＂
＂好啊。＂小王子转而对那群女骑士说：＂你们都出去。不准偷听。＂
＂可是王子殿下，这也太危险了！和这种不明来历的人共处一室，还没有我们保护……＂
＂大哥哥要害我的话刚才就害了，他根本没必要从刺客手中救下我。＂克洛瓦尔道：＂总之你们出去。一下下就好。有什么事我会大喊的，不用担心。＂
＂那…好吧……＂女骑士们无法违抗王子的命令，只能招办，一一离开了包厢。
＂那、那么，克洛瓦尔，我的愿望是——＂等其他人走后，伊莱恩继续说：＂我希望你离、离开法兰西，到大不列颠避难。我会跟、跟亚瑟王谈妥这件事的，让大不列颠国王保证你的安全。总、总之你不能继续留在法兰西了，很抱歉，但是奥尔良王国很、很快就会灭亡，如果你还留在这里的话，等待你的只、只有一死。我不想看到你死。我，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第3168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
第3168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
听完伊莱恩的话后，对方露出 [怎么你也这样说] 的表情，略带厌烦，但更多的是悲伤。
＂连大哥哥也劝我这样做吗。＂小王子克洛瓦尔低声说：＂但是，我不能答应你哦。这并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愿望无效。＂
＂为什么？只是逃、逃往大不列颠的话……＂
＂没用的。谁也没法逃。＂克洛瓦尔明明只是个小孩，却露出看透世事般的成熟表情：＂在这个历史洪流里，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当父王战死沙场时，奥尔良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两个哥哥和我的年纪太小，而叔父们又一直贪婪地觊觎着奥尔良的土地和财宝。即使现在我和哥哥们重拾民心，带领军队去和大伯们抗衡，也是赢不了的。手执大量兵权和战争资源的贵族们，他们的心早就偏向了两个叔父。
你是对的，大哥哥。奥尔良灭亡，叔父来杀我和哥哥们，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不能逃避。逃到大不列颠的话，只会把战火也引到大不列颠，给他们添麻烦。只要我一天还是奥尔良王位的继承人，叔父们就不会停止追杀我。叔父们一直都是这样残酷的人。＂
这孩子明明只是个小孩，却想得比伊莱恩要深远得多。
＂更何况母后已经答应改嫁给克洛蒂尔叔父，条件是要叔父不对我和哥哥们出手；我们也签署了条约，向希尔德贝尔特叔父保证，放弃奥尔良王国的继承权。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这个时候我们才逃跑，岂不是反而让叔父们有了追杀我们的口实吗？＂
＂他们照、照样在追杀你们。刚才不、不就有刺客吗？＂
＂我知道。但没人能证明那是叔父们派来的刺客。说不定是勃艮第人呢。反正叔父们肯定不会承认，有派刺客来刺杀我。＂
伊莱恩于是陷入了沉默。
＂我很好，大哥哥。真的。不用为我担心啦。＂克洛瓦尔继续说：＂这些事情也不是光靠担心就能解决的。大哥哥只要陪我玩就好啦。＂
＂但这也……太……＂伊莱恩哽住了，没法说话。
为什么，这么巨大的绝望，居然没有把这么个几岁大的小孩压垮。他真的懂吗？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切悲惨遭遇？为什么，还要用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伊莱恩。仿佛上天强加给他的一切不公不幸，都只是个玩笑？
伊莱恩崩溃了，眼泪水不断地涌出。
＂不要哭啦，大哥哥。＂反倒是那个孩子凑过来抱住白狮人少年，摸着他的头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
＂不……一切都不、不会好的……你只是咬紧牙关……去忍受它。＂伊莱恩低声说：＂一直都是。＂
＂那我们只能忍受啦，和绝望和睦共处。＂小王子笑道。
半小时后，在扬陆船[飞翔的法兰西人号]开始启动引擎，扬帆起航的时候，伊莱恩也怅然若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跟你玩很开心哦，下次在一起玩啦，大哥哥。＂克洛瓦尔的声音还在伊莱恩脑海里回荡着。
原本，如果是以前的伊莱恩的话，此时可能已经不惜一切地抢走那孩子，试图把小王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以躲过巴黎和苏瓦松国王的暗杀。但是现在的伊莱恩也变成熟了，又或者说更理智了，知道这种一时冲动的做法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更何况他接下来是要去亚特兰提斯＂赴死＂的，那极有可能是一趟无回的旅程。不管是带着那孩子去大不列颠，然后不负责任地把他丢下；亦或是直接带那孩子去格陵兰，都不适合。
伊莱恩连自己都顾不上，还说什么帮助别人？
轰隆。船开动了。时间是中午十二时，果然比预定的提前了两个小时。法兰西人有个不错的特点，除了约会之外其他情况都十分守时。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太守时，所有旅客都提前登船了，这船才会提前出发的吧。又或者是因为原本就没几个旅客乘坐这船去波尔多——蒙彼利埃原本就是个货运港和奴隶市场，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观光胜地。
话说回来，为什么奥尔良王国的三王子会来这种城市呢？这里明明不是奥尔良的领地，而是梅斯王国的领地啊？更有甚者，这里再往西一点就是苏瓦松王国的领地，也就是克洛瓦尔那个黑心的叔父克洛蒂尔的地盘。克洛蒂尔能那么明目张胆地派刺客来暗杀克洛瓦尔，正是因为这里距离他的地盘很近。克洛瓦尔专门到这种地方来冒险，到底是为什么？
伊莱恩越想越不明白，一边也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包厢内，奎格正吃面包吃得津津有味，地上有一点面包屑落下了。
＂你这脏、脏猫。＂伊莱恩看到就表示不满：＂船员们都交、交代过不能把包厢弄脏的，这是让我把食、食物打包回来给你吃的条件。你为什么还能吃、吃得这么脏啊？＂
＂抱歉。＂豹子赶快把午饭吃完：＂马上打扫。＂
＂快点，被看见的话他、他们要赶你下船哦。＂伊莱恩吓唬奎格道。
＂嗯嗯。＂豹子还真信了，开始用纸巾擦着被面包屑弄脏的地板。实际上他也没把地板搞得有多脏，只是伊莱恩故意挑剔而已。
白狮人少年又看了一眼床铺，发现床铺上一大滩水迹。
＂你尿、尿床了？＂他不仅吐槽。
＂嗯？＂云纹的豹子不解地动了动耳朵。
＂床单上那、那滩水迹是怎么回事？＂伊莱恩补充道，怕奎格没听懂。
＂你的汗。＂豹子却答道：＂你昏迷，出汗。我帮你擦汗。但床单还是湿了。＂
伊莱恩的脸红了起来：＂我的……欸？＂
＂怎么办？＂奎格又问：＂床单，拿去洗？给船员，道歉？＂
＂为、为什么还得给船员道歉啊？我也只是生、生病然后出汗而已啦……＂
＂可是汗很多。＂豹子露出略带嘲讽的表情：＂就像尿床。＂
＂别、别说了啦！＂伊莱恩羞愧得涨红了脸：＂我拿、拿去洗就是！＂
＂嘿嘿。＂奎格坏笑起来：＂尿床的大少爷，很可爱。＂
＂你才尿床！你才可爱！＂伊莱恩气冲冲地骂道，卷起床单往外跑。奎格这家伙最近好像是以捉弄伊莱恩为乐，实在讨厌。
扬陆船被作为客运船之用时，生活设施相当齐全，除了淋浴间之外还有这种投币式的洗衣房。当然大部分旅客到洗衣房都是洗衣服的，像伊莱恩这样洗床单的属实少见。白狮人少年十分担心被人看见他来洗床单——毕竟大白天来洗床单，不是尿床就是尿床，被看见了真是百口莫辩。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进来，在洗衣房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赶紧把脏了的床单塞进去，投入一颗铜币。在洗衣机轰隆卷动的声音之中，他松了口气。这之后只要等床单洗好、烘干，他就可以赶快把床单拿回去铺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知道他曾尿床——不对，不是尿床，是出汗把床单弄脏而已。
累了。他坐在角落的板凳上，想休息一会儿。他刚坐下就有点犯困。他坐着的这个位置有洗衣机帮他挡住视野，从门口进来的人看不见他的身姿，是防尴尬的好位置。干脆就在这里打个盹，等床单洗好吧？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外面却传来响动。
＂让我们来处理不就好了吗？你没必要亲自做这个啊。＂好像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说。
＂不要，那是我的贴身衣物，为什么要让你们来洗。＂一个孩子的声音说，听着有点熟悉。
伊莱恩皱了皱眉，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外面已经有脚步声传来，有人走了进来。
洗衣机的盖子被打开的声音。投币的声音。然后是洗衣机轰隆作响的声音。有谁也在这种时间来洗衣服，很奇怪。
＂都怪大哥哥……害我喝了那么多果汁……＂有谁在嘀咕道。
伊莱恩听到那个声音，就疑惑地从角落里探出头去望了一眼，首先看到的居然是一条……狐狸尾巴？
＂啊，伊莱恩大哥哥。＂那孩子也察觉到了伊莱恩的存在，转过来说：＂怎么你也在洗衣房？该不会……＂
他瞥了另一个正在运转中的洗衣机的内容物：＂那是床单吗？＂
＂这、这个嘛……＂伊莱恩红着脸解释道：＂这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情况，这其中有很……很复杂的原因啦。＂
＂我明白了，大哥哥并没有尿床，嘿嘿嘿。＂克洛瓦尔吐着舌头笑道。
伊莱恩捂住脸。果然解释什么都没用了，他绝对会被一直误会下去了。
＂话说回来，你、你屁.股后面那个是……狐狸尾巴吗？＂他泄了气般低声问。
小鬼愣了一愣，然后突然瞪大眼，冲过来捂住伊莱恩的嘴：＂嘘！——＂
＂嗯？＂伊莱恩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也愣住了。
＂小声点，大哥哥！要是被外面的大姐姐们听见，她们可能会杀了你灭口！＂孩子压低声解释道：＂啊啊啊……我也是一时大意。这就露馅了吗。本来还以为，没人的时候可以放松一下的……＂
他转身揉了自己屁.股一下，那狐狸尾巴一瞬间就消失了。
其实并不是消失了，伊莱恩似乎能感觉到那尾巴的存在。它只是被＂忽略＂掉了，就是明明应该看得见，却没能看见。
＂幻、幻术？＂伊莱恩看到这一幕就觉得特别奇怪，于是低声问：＂……你该不会……根本不、不是人类吧？＂
＂既然被你知道了，我就老实坦白吧。＂克洛瓦尔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很快地，他的原型露了出来。
那是一名狐人，而且还是毛色十分罕见的蓝狐狸。小狐狸眯起一只眼看着伊莱恩，露出顽皮的笑容。
奥尔良王国的三王子居然是，一名狐人少年？！
第316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一)
第316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一)
＂你该不会……根本不、不是克洛瓦尔王子？＂伊莱恩更加疑惑地问：＂法兰西的王子不、不可能不是人类。＂
＂猜对了。＂小狐狸吐着舌头说：＂王子的脸是用幻术装出来的，我是王子的替身。我原本的名字叫做贝利，是一名奴隶生下来的孩子。＂
伊莱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正的王子呢？你一定会这样问吧。＂小狐狸把自己的脸变回去王子的模样，＂真正的王子在哪里，就连我都不知道。大概像个懦夫一样躲了起来，逃避暗杀吧。＂
＂天……＂白狮人少年惊叹道，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怪不得这个＂克洛瓦尔王子＂会如此可爱懂事，连一点王子应有的脾气和横蛮都没有。怪不得这孩子会这么亲近伊莱恩，明明人类应该是带着偏见看待兽人的。怪不得克洛瓦尔王子会出现在蒙彼利埃，一个他极容易遭到暗杀的险地。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场戏。而小狐狸贝利是这场戏码中预定了的牺牲品，是为了送死而来的。
＂他们，他们让你当王子的替身，替他去送死？＂伊莱恩急道：＂如果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杀死了……所、所有人都知道克洛瓦尔王子已死的事实，然后巴黎王和苏瓦松王就会停、停止暗杀小王子……是、是这样吗？！＂
＂嘘……！声音太大啦！＂贝利继续捂住伊莱恩的嘴：＂你想死吗？你要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多少条命都不够死啊！＂
＂可、可是……！居然要你代替真正的王子去死……这种事……！＂
＂这件事我已经接受了啦。所以说这就是我的命运嘛。＂小狐狸却苦笑道：＂什么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妈是奴隶，我一出生妈妈就死了，然后我一出生也是奴隶。
以奴隶身份出生的我，本来应该过着最悲惨的人生。然而他们看上了我的特殊能力，让我少吃了很多苦，一直为王室效劳。除了不准逃跑之外每天都是好吃好住，有干净的床可以睡觉，又可以天天洗澡。我还能奢求什么？
当奥尔良王国岌岌可危，王子殿下的生命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就想到让我来代替克洛瓦尔王子，演这一出替死的戏码。只要我死去，这事就完结了。王子也安全了。他们损失的只是区区一个小奴隶而已。有什么不好的嘛。＂
伊莱恩露出既崩溃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时间目瞪口呆。
＂所以我说过了，不要试图救我，伊莱恩大哥哥。你救不了本来就应该去死的人。＂贝利露出苦涩的笑：＂我这六年来过得非常非常的幸福，比世界上任何一名奴隶都幸福，即使要我马上就去死，也无怨无悔啦。＂
不。这不对劲。白狮人少年摇着头。
没有人一出生就是为了去送死的。哪怕是奴隶，也应该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让这样小的孩子去当王子的替死鬼，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他，他死去以后也连半个真正悼念他的人都没有。
连人身为人的意义都被剥夺了，如同一块替死用的肉块那样死去，如同道具那样被用掉，然后消逝。那是……何等的不堪。
伊莱恩紧紧抱住贝利，开始低声地哭泣。
＂好啦，好啦，大哥哥别哭。＂小狐狸摸着白狮人少年的头：＂不用在意的，一切都会好的。＂
＂不……一切都不、不会好的。你只是在……等待解脱。＂伊莱恩低声说：＂一直都是。＂
连救赎都没有，只是死亡，然后解脱。
＂殿下，你还好吗？＂洗衣房外传来女骑士兰蔻的声音：＂我好像听见哭声。我可以进来看看情况吗？＂
＂不用，再一下下就好。＂假扮成克洛瓦尔王子的小狐狸答应道：＂大哥哥也在这里，他尿床了在哭，是我在安慰他啦。＂
＂你、你才尿床！＂伊莱恩红着脸反驳道。
＂哦，是伊莱恩先生吗。那你们慢慢聊。＂外面的守卫没有进来的打算，放松了警惕。
这群圣百合骑士也许根本就不担心会有刺客在洗衣房刺杀王子，因为这个王子的替身本来就预定了要被刺客杀死。也许她们巴不得替身赶快被刺客杀死，这样一来她们那个假惺惺的护卫任务就可以提前完结。
＂你也别哭了啦，大哥哥。＂小狐狸伸手擦着伊莱恩脸颊的眼泪：＂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不要让泪水变得那么廉价嘛。＂
＂可是……可是……＂
＂试试这个？＂贝利变回原型，用他狐狸的嘴巴凑到伊莱恩脸颊旁，用舌头舔走伊莱恩的眼泪。
＂你、你干什么……！＂白狮人少年脸红耳赤，惊道。
＂不要试图救我，也不要为我伤心，大哥哥你什么都做不到的。＂小蓝狐说：＂但你还是可以做一件事，陪我玩。＂
伊莱恩沉默了。
＂我好无聊。我好寂寞。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玩过了，在这之前一直都是扮演王子这个角色，当他的替身。＂贝利道：＂所以至少，在我死之前，大哥哥当我的玩伴，陪我玩一下啦。如果一定要死，我也想在朋友的陪伴下开开心心地死，不想愁眉苦脸。在这里真正算得上是我朋友的，就只有大哥哥你一个啊。＂
白狮人少年于是露出更为苦涩的表情，但好歹是没有继续哭。
＂打勾勾？约好了哦？＂小鬼伸出尾指说道：＂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任性，但是大哥哥是好人，会容忍我的任性的，不是吗？＂
＂……嗯。＂伊莱恩也伸出手指来跟贝利打了个勾，心里却百感交集。
不。不行。
原本他是打算放弃去救克洛瓦尔王子的，因为其中牵涉到的政治成分太多。但现在，当他发现这个王子根本不是真正的王子，而是一名无辜的狐人少年，是真正的王子的替死鬼时，伊莱恩心中反而重燃起救人的想法。
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的痛苦，太多的不公。为什么要一个孩子用生命去承受，这种毫无道理的不公平。为什么要让贝利这样可爱懂事的小孩，去顶替别人而死。
法兰西王族之间的阴谋与内斗都他喵见鬼去吧。那群同族互斗、兄弟相残混账家伙，没资格支配他人的生死，更没资格让贝利去送死。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从这不可逆转的历史大潮中，救下一名随波逐流的小小少年？
＂我、我问你个问题。＂伊莱恩恢复了冷静，一心想帮助贝利，所以他开始收集情报：＂你是怎么做到的，变成这个模样？＂
＂你是说，幻术？＂
＂不、不是说兽人没法用魔术吗？＂
＂哦，是啊。＂小狐狸把自己变回去人类的模样，＂可是幻术又不是魔术，自然能用啊。＂
伊莱恩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们狐人呢，虽然不像其他兽人那样拥有强韧的体魄，也没有办法用[狂化术]强化自己的身体，但实际上我们还是能使出[狂化术]的。只不过[狂化术]影响的不是身上的肌肉什么的，而是脑子。＂贝利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解释道：＂用[狂化术]把魔力注入脑子里，就能活化脑细胞和脑神经，增强[脑力]。＂
＂会变得更、更聪明？＂
＂不，这个嘛…好像没有科学根据啦……＂小狐狸挠了挠头：＂增强脑力和增强智商好像不是同一回事。对于我而言，应该是让自己更加神清气爽、不容易疲倦、学习能力提高……之类的。但如果原本就是笨蛋，再怎么增强脑力都依然是笨蛋吧，大概。＂
他在看着伊莱恩。好像是在使劲暗示伊莱恩就是个笨蛋。
＂然后呢，增强了脑力，我就能使用幻术了。像这样变成王子的模样骗过旁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啦。＂小鬼在自夸，然而他自夸的东西就是让他有杀身之祸的元凶。
＂我的幻术可厉害啦，哪怕我睡着了或者死了也会一直发动，持续好几天时间。＂
＂可、可能吗！？＂
＂据说人脑在人死后还能持续活动好久哦，特别是脑神经，人死后好几周内脑神经还是活着的。我不清楚我死去之后会是什么状况，但我可以肯定我睡着或者晕过去以后，幻术照样在发动。＂贝利继续说：＂以前奥尔良王还让我用幻术变身成克洛瓦尔小王子的模样，陪他睡觉呢。然后他抱紧我，一边说着爱我，一边把他的爸爸棒——＂
＂呃等等，不、不要说下去了！＂伊莱恩红着脸制止道。
＂嗯？＂贝利耸了耸肩：＂……总之就是这样啦。他们打算让我死在刺客的手里，让所有人确认到克洛瓦尔王子已死。然后趁幻术解开之前，把我的遗体拿去活化，毁尸灭迹。谁都不知道死的是我这个替身。＂
（为什么这孩子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真的，没有别、别的办法了吗？＂伊莱恩阴沉着脸问道：＂一定要你死，才能解决这件事？＂
＂他们必须确认到遗体啦。苏瓦松王克洛蒂尔是个多疑的人，不把事情做足是骗不过他的。＂
是的，伊莱恩也想过这一点。这次让贝利顶替真正的王子去送死，应该是个相当周详的计划。奥尔良的人甚至可能想过把贝利的遗体送到苏瓦松王的面前，让克洛蒂尔亲自验尸。
法兰西的人不仅要＂王子死在众人面前＂这个事实，还需要＂王子的遗体被亲眼确认到＂这个事实。这样说来贝利是非死不可，用任何手段都没法瞒骗过去的。
面对这种难题，伊莱恩完全没有办法想出对策。他的智商不够用。估计哪怕是借用雷欧的智商，也没有办法解决吧。
难道他伊莱恩真的只能看着贝利死去吗？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看着那孩子，死在他眼前？
衣服和床单也洗好了，洗衣机停止运转，发出嘟嘟的提示声。
＂话说我也午睡过了，＂贝利说：＂听说等一会儿这船就进入南运河的河道了，沿途的风景很美。大哥哥要一起来看风景吗？嘿嘿。＂
＂嗯，好、好啊。＂伊莱恩心不在焉地答应道，从洗衣机里取回床单。他现在还一刻不停地思索着到底该怎么救贝利，哪怕那孩子一直在告诉他不要试图去救。
＂我回去把这个放好之后就，就来找你吧。＂他说：＂我会陪、陪着你走完最后的旅程的，我保证。＂
＂谢谢啦，大哥哥。＂贝利用王子的脸咧嘴笑道，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第317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二)
第317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二)
某时某刻，大空洞中的某处，那个模拟成虎人族村落的场景中。
＂真是的，＂穆特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候这家伙到底有多过分啊，你知道吗？什么叫做[你先走，我没事的]，什么叫做[我要保护你，哪怕用生命]。简直逊—毙—了！也不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
这小子，喝醉了在说胡话。
＂他喝的不是豆奶喵？＂艾尔伯特略郁闷地看着古斯塔，问道：＂为什喵喝个豆奶能喝醉？＂
＂他喝的确实是豆奶，＂古斯塔吃了一口盘子里的肉干，＂应该是没有把啤酒掺进去吧？这个不应该把人喝醉啊。＂
＂可是……＂艾尔伯特看着脸红耳赤，呈一种晕醉状态的穆特。
那明显是醉了。要么是豆浆喝多了，呼吸过于急速了，体内碱中毒造成的类似醉酒般的晕醉状态；又或者只是穆特在自我催眠，以为自己醉了。这些都不重要，总之他是醉了。醉了并在说着胡话，发泄着苦闷，像个少不更事的小笨蛋一样，又像一个看透一切的中年大叔一样。
＂欸嘿嘿嘿，＂穆特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喝豆奶：＂反正……我是没所谓啦，你小子自己要去送死，我又管不着…而且为什么我要管呢……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虽然是胡话，但这完全是在吐槽艾尔伯特的话。而且还直接在艾尔伯特面前吐槽，当作老虎不在场似的。
艾尔伯特额角冒出一滴汗：＂够了够了，你别喝下去了。喝多了伤身子，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又没醉。＂穆特继续喝，还真的被他手快从桌子上抢了一罐啤酒过来喝，咕嘟咕嘟地就灌进肚子里，另外两人都来不及阻止。
＂嗷，我不管了啦。＂艾尔伯特捂住头。
＂嗯？这豆浆好难喝。变质了吧？味道都是苦的。＂猫人少年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灌下去的是啤酒。这得有多瞎才能把金黄透明的啤酒，看做是白色不透明的豆浆？
＂就这样吧，＂艾尔伯特觉得还是要在事情失控之前管管这只任性的小猫，于是一把扛起穆特：＂派对结束，咱们回房间休息。＂
＂不~要~！我还能喝啦……＂穆特还试图伸手去取桌子上的饮料。
＂不准喝，快走。＂艾尔伯特干脆直接抱起穆特，往房间里走。
＂你们去吧，这里我收拾。＂古斯塔清理着散乱的桌面：＂大叔我可是很开明的，今晚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哦。＂
＂你在胡说什喵。＂艾尔伯特红着脸说，抱走了穆特。
＂嗯……＂房间内，猫人少年被放置在床上，一副半醉半醒的模样，闷哼着。
而艾尔伯特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床边，揉着穆特的头。
＂别摸我啦，让人睡一会儿嘛……＂小猫转过身去抱怨道。
＂穆特，＂艾尔伯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道：＂今晚是最后一晚。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共处一室地对话了。你……要…做喵？＂
＂你在说什么鬼……＂
＂你懂我的意思。一直以来让你跟在我身边帮助我，真是难为你了。我什喵都无法为你做到，那喵至少，在这最后的一晚——＂
＂明明不愿意的，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猫人少年却低声说：＂我很清楚的…你喜欢的是，那个女人。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在你心中占据任何地位。无法……改变你的心意。但是没关系。我明知道是这样，还一直跟在你身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任何回报。＂
只是能待在这里就已经足够。只是能留在他身边就觉得幸福。像个笨蛋一样。
＂尽管如此，＂艾尔伯特大胆地问：＂你还是……想要的，对不？＂
轮到穆特沉默了很久。
＂嗯……想要。＂他低声回道。
＂所以？＂艾尔伯特把手放在穆特肩膀上。
＂但是果然，不能要。＂猫人少年却轻轻推开了艾尔伯特的手。
＂为什喵？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喵？＂
＂不行…＂他的身体颤抖着：＂现在说要的话，感觉就像是，在要挟你。你喜欢的不是我。如果你勉强自己，做了不想做的事情，那么你就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所以……果然还是不行。请你今后也一直保持着原本的那个你，那个倔强但又不知放弃，顽固但又顽强，粗鲁但又体贴……我喜欢的那个你吧。请不要因我而改变。＂
他在默默哭泣。虽然艾尔伯特从这个角度没法看见，但他知道穆特在哭。
＂我明白了。＂于是老虎答应了：＂如果这是你的请求的话，我就贯彻到底吧。好好休息，穆特。明天还长着呢。＂
＂嗯。＂当艾尔伯特给他盖上被子，抚摸着他的头哄他入睡时，穆特却悔恨地捏紧了拳头。
＂只是，＂艾尔伯特走出去几步，突然又说道：＂在这个时间流动没有意义的异世界里，你陪在我身边多久了？两年？五年？……我没有仔细去数过，但肯定已经过去相当长的时间了吧。
你一直在陪伴着我，我却从来不敢开口去问这个问题。因为我又自私又懦弱。我怕我开口问了，你回答了，我就必须回应你。我怕我的回答会伤害到你，不管我怎样回答。我怕自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人，不能满足你的期待。这也是我。你可能不知道的，那个胆小卑鄙的我。
……但我知道不能让你一直等待。所以在这最后的时刻，我问了。我也期待着你什喵都不向我索取，只是默默奉献。但是，这样真的好喵？
如果你是大人的话，肯定会更理智地选择，知道什喵可以做什喵不可以做。你会知道放弃，知道知难而退吧。但在我眼中你只是个小孩。而小孩……应该更忠于自己，更任性妄为，只为追求快乐而做选择。＂
穆特捏紧了拳头。
艾尔伯特又往外走出几步：＂你啊……明明是小孩，不应该装成大人。如果连追求快乐都未曾有过，就装作大人不断约束自己，放弃专属于小孩的权利，变得任性的权利……那也未免，太悲哀了。＂
于是穆特从床上爬起，飞扑过去，哭着，从背后抱住老虎的腰：＂对不起…我果然……＂
＂没事。＂艾尔伯特答道：＂这样就好。这样……才像你啊。＂
他转过身来搂住穆特：＂一切都交给我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那只蠢猫，根本不知道什喵叫适可而止……＂艾尔伯特揉着酸痛的腰，走向浴池。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就跳进池子里泡着，希望热水能够消除他身上的疲劳。
等他身心都安定下来以后，他才突然开口道：＂你在吧？出来，不用躲躲藏藏了。＂
＂呼。＂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那个代言深渊的黑影。
虽然不如穆特那样明暗，艾尔伯特身体的一部分果然还是和深渊晶界有所联系的，所以他其实也是半个深渊生物，能够感应到其他深渊的存在。他从刚才起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谁在附近观察着他，那感觉很奇妙，就像身上的毛管想要倒竖起来似的，但实际又没有倒竖。
＂你有什喵想跟我说喵？＂艾尔伯特问。
＂不。＂代言深渊的黑影说：＂只是，奉我主人的命令，在观察你而已。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比较在意你是否能打赢这场决斗。＂
＂哈，看样子你们深渊更加器重我，而不是古代人喵。＂艾尔伯特一笑。
＂自是当然。＂代言深渊的黑影说：＂你的身体直接和[真理的大门]链接着，是到达那里的捷径。而那姆勒斯人所允诺的献祭，虽然会给深渊时界献上大量的研究对象，却没有人能保证那些研究对象是否能帮助我们到达[真理]。＂
＂所以我更不明白了，＂艾尔伯特继续道：＂既然那喵看重我，直接跟我做交易不就好了。为什喵还要让我和古代人决斗，决定胜负，然后才挑选你们的交易对象？＂
＂这不是我们的运作方式。＂
＂哈，因为你们讲求信用，不能失信于人？别引我发笑了。＂艾尔伯特哼笑道。
那个代言深渊的黑影，陷入了沉默。
＂能打赢吗？＂黑影过了很久，又问道。
＂或许。＂虎人青年模棱两可地答道：＂如果我失败了，你们无非也只是回去和古代神人族做交易而已，你们又没啥损失。＂
对方继续沉默。
＂既然你不肯走，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艾尔伯特又问：＂你的主子在这里听着我们的对话喵？＂
＂不。＂那个虎人的影子答道：＂这里是夹在现实世界和深渊时界之间的异空间，但这里并非深渊时界。时界的主人无法干涉此地。即使他也并非万能的。＂
＂我想也是。＂老虎转过来，正眼看着那个黑影：＂也就是说，我可以和你正常地说话了，对吧，哥哥？＂
那个代言深渊的黑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长时间沉默。艾尔伯特也不说话，静待对方的答复。
＂你为什么会察觉到？＂黑影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很简单，因为这个凶牙族的村落是按照记忆复制出来的。但这并不是我的记忆。＂艾尔伯特把背脊靠在浴池的边沿，并用手敲了敲池边的砖石：＂我以前就听哥哥说过，村子里有这个浴池。然后魔兽曾经闯入这个村子，大人们把魔兽引到池子里杀死。魔兽的血却污染了泉眼，让那个泉池一直带着一股不详的血腥味。从那个时候开始池子就被弃用了。那是我出生之前就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个池子并不在我的记忆里。
那就奇怪了。如果这个村落是按照我的记忆被塑造出来的，为什喵会塑造出连我的记忆里都不存在的东西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它是按照另一名曾经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虎人的记忆塑造出来的，而且那人和我有过交集。
我老家后院上，有被我小时候顽皮弄坏的一小块墙角。为了避免我被老爸责骂，哥哥把它巧妙地修好了，用小树苗隐藏起来。这个秘密应该只有我们两兄弟知道。
我没有更多的证据，但是所有已知的证据都指向你。
当排除了其他一切的可能性，只剩下唯一个时，不管它有多喵的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这个虚假的村落是用你的记忆塑造出来的，对吧，罗伯特？＂
第3171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三)
第3171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三)
面对艾尔伯特的质问，代言深渊的黑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又沉默了很久。
＂为什喵，你会在这里，罗伯特？＂艾尔伯特继续质问道：＂
难道说，七年前我们从罗曼尼族研究所里救出来的[你]，是假货？
如今成了一个不会思考的傻子，被安排在大不列颠疗养院里的你，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真正的你，已经被深渊所掳走，变成了这副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喵，罗伯特？＂
面对艾尔伯特的质问，那个代言深渊的黑影已经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他答道：＂嗯，就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啦。被骗，作为护卫和其他兽人一起移民到埃及，结果所有人都被抓起来，变成奴隶，要么被杀，要么被剥皮，受到残酷的折磨。所谓的移民并不是真的让我们移民，那只是兽人联军清理掉内部多余人口的一种方法，同时也是一笔交易，把这些可以舍弃的人作为奴隶和实验材料卖给埃及政.府的交易。而我也在其中。＂
＂……老爸也知情喵？＂
＂知道的。好像是受到狐狸们的威胁，我们两兄弟之中必须放弃一个。要么放弃我，要么放弃你。而老爸选择了我。＂
艾尔伯特捏紧了拳头。
＂我被抓住，被折磨，被作为研究对象折磨得死去活来，最终被狐狸们用榨脑术榨脑。＂罗伯特继续道：＂然而有一件事是很多人不知道的。
狐狸们并不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兽人种族。他们是大约千年前，因为献祭的需要，被那姆勒斯人在现实世界中残存的影响力所制造的，人工生命体。他们的一切都是那姆勒斯人给予的，同时他们也仗着主子的势，能行驶莫大的权利，拥有其他兽人宗族不曾拥有的技术、力量、甚至神器。
[榨脑术]并不是狐狸们独有的技术，反而是那姆勒斯人授予狐狸们的。那是一种从人脑中抽取记忆和思维的技术，甚至还能做更多——比如说把一些人的光魂抽走。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光魂]，但那些拥有的人就一直拥有。
被抽取的记忆、思想、灵魂，全都是祭品，被传送到深渊时界——和那姆勒斯人有交易的这个深渊境界。这也是那姆勒斯人献给深渊的祭品，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然后我就来到这里了。成为了深渊生物，深渊时界的主人的奴隶，爪牙，手下。永远不得逃脱。＂
＂而当我到达这里时，深渊时界的主人就让你来接触我。因为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艾尔伯特皱了皱眉。
＂大概是基于某种扭曲的想法，认为这样更有趣吧。＂罗伯特的影子答道：＂不管怎样，现在的我属于深渊时界，我没救，也逃不掉。我不能背叛深渊，我不能帮助你。如果我这样做的话，等待我的将会是地狱。＂
＂哥哥……＂
＂不要再叫我哥哥。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罗伯特.罗布尔了。＂黑影摇头道：＂如果你想和你的兄弟叙旧，我建议你去大不列颠，和我残留在现实世界的那个空壳子好好叙叙。说不定那个空壳子上残留的思念，能让你多少感受到兄弟的温暖呢。但是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因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这个我知道，罗伯特。＂虎人青年答道：＂我之所以问你问题，只是因为我想确认这件事。＂
＂你已经确认了，然后呢？＂罗伯特冷淡地问。
＂我想确认，哥哥你到底是对深渊死心塌地了，还是因为它对你的控制力太大，你不得不为深渊工作。＂虎人青年又问。
＂这个，任君想象。＂虎人的影子更冷淡地答道。
＂如果你真的对深渊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为他们工作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告诉我这喵多的情报。＂艾尔伯特大胆地问：＂看着你可爱的弟弟一步一步落入深渊的魔掌，哥哥你也很痛苦，对吧？＂
＂……你哪里可爱了。＂罗伯特吐槽道。
＂且不提这个。＂艾尔伯特岔开话题道：＂如果你能在不被深渊察觉到的情况下，帮助我呢？你又是否会帮你可爱的弟弟？＂
＂……所以说你到底哪里可爱了。＂黑色虎影再次吐槽道：＂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哈。＂艾尔伯特一笑：＂帮我，哥。我要毁掉这里。＂
＂为什么我要帮你，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吗。＂罗伯特冷冷地问。
＂你帮深渊，对你又有什喵好处？不过也是被迫为你的主子效劳罢了。＂艾尔伯特劝说道：＂结果都一样。既然要选一边来帮，当然是帮你认识的人啊。＂
＂我还巴不得深渊毁掉埃及，毁掉整个非洲呢。＂罗伯特又说：＂就是那些该死的人类，让我落入这个境地。＂
＂不，是古代神人族干的。是他们在背后做的这一切，你应该很清楚。＂艾尔伯特又说：＂你帮他们，就是让这个悲剧继续延续下去。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
代言深渊的虎影于是沉默了。
＂……你真的长大了，艾尔。＂终于，他说：＂以前还是一只跟在我身后蹦蹦跳跳的小鬼，天真无邪，又蠢又无知。现在的你却在这里跟我谈条件，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
＂我有个优秀的哥哥。＂艾尔伯特不动声色地说。
＂说吧，你想要什么。＂罗伯特继续问：＂我可以在不给自己惹祸上身的前提下，稍微帮你一把。但也仅限如此。要是让我知道你的计划会给我带来麻烦，让我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就会阻止你。你根本不知道深渊时界的主人有多可怕。你们这些现实世界的低维度生物，永远不可能理解。＂
艾尔伯特一笑：＂我可是掌握宇宙真理的神哦，所在的维度比你们还高。＂
罗伯特也一声哼笑：＂是的。但你的心智还是在低维度世界里，和他们同一个水平。一个幼稚的，如同初生婴儿一样的神。别做太蠢的事呐，我的蠢弟弟。别以为深渊真的撼动不了你。惹怒深渊的话，他们或许杀不了身在维度终点的你，但他们可以毁掉你最心爱的那些人。你所珍视人物、物事、世界、宇宙，全都只是他们掌上一粒渺小的微尘。别以为你真的可以保护世上一切。你办不到的。＂
＂不。＂面对哥哥的恐吓，艾尔伯特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早就掌握到了真实。
＂深渊要是能对现实世界为所欲为，他们早就做了。然而实际上他们不能。即使是深渊，想干涉现实世界时，依然要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则，并不能肆无忌惮地干涉。深渊侵蚀现实世界的时候，总会被我们那个世界的自然法则所修正，变得……不那喵自由。我说得对不？＂
罗伯特哼笑了一声，没有置可否。但艾尔伯特能感觉到他哥哥想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兄弟。
＂姑且算你是对的吧。＂罗伯特说：＂我们没必要继续相互试探了。现在的你还没有准备好。等你准备好了再来吧。我好歹还算是你的哥哥，能够帮的总会帮你一把。＂
＂那就说定咯。＂艾尔伯特从水里走出：＂谢啦，老哥。＂
＂快把裤子穿上。＂那个代言深渊的黑影哼道，瞬间消失。
艾尔伯特笑着摇了摇头，把身体擦干就换上干净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穆特在被窝里静静地躺着，不知道是睡了没睡。
＂不去洗个澡？＂虎人青年压低声音试探着问。
＂不…先这样吧。＂穆特答道：＂不想把身上的味道洗掉……你的味道。＂
＂小笨蛋。＂老虎走到另一张床边，躺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
穆特清洗干净，换好衣服，在屋门前绑着鞋带，正准备出门。而屋外，虎人大汉古斯塔已经在整备着铁骑，随时准备使用它离开大空洞了。
对这个异空间外面的人而言，时间可能只过了短短几天。但对于身处于这个时间流动没有意义的异空间的人而言，穆特差不多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多，古斯塔大概也在这里待了一整年的时间。当然这里是没有日夜之分的，他们只是在这个奇怪的异空间里用心算和笔算计量着日子的推移而已。
而且穆特的身体几乎没有在长。既没有成长也没有老化，既没有长胖也没有变瘦。仍然维持在当初进入大空洞时的状态。倒是艾尔伯特的身体消瘦得挺夸张。
＂还没到中午。＂艾尔伯特陪伴穆特走出屋外，说道。
＂差不多就行了，＂猫人少年答道：＂我们这里的一天只是外面的一两个小时，早上到中午的差距也就是外面的十几分钟。计划会顺利进行的，我保证。＂
＂……如果你这样说。＂虎人青年没有继续质疑下去。
＂倒是你这边…能够和外面的行动配合上吗？＂猫人少年压低声问道：＂真的不会在关键的时刻才掉链子？＂
＂不会。相信我吧。＂艾尔伯特说。
＂那么，＂穆特走向古斯塔的铁骑，跳了上去：＂好好执行计划，别干傻事哦，笨老虎。＂
＂知道啦，你好啰嗦！＂艾尔伯特做了个鬼脸，挥手告别。
＂那么，回头见。＂穆特那边也挥手道，和古斯塔一起升空。
＂是时候了。＂艾尔伯特对远处一个不断走近的虎人黑影说。
＂居然挑选这个时间离开吗，真是好事之徒。＂罗伯特的影子哼道，手一挥，打开了某个空间通道。
穆特和古斯塔乘坐的铁骑就从那个通道飞了出去，随后通道的出入口就快速收缩，数秒內完全消失。
＂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罗伯特问：＂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去泡个澡。＂艾尔伯特露出狡猾的笑容：＂不一起来洗喵，哥哥？＂
＂……海格力斯还在斗技场里等你，你去泡澡？＂
＂我今天没打算跟他打啊。＂艾尔伯特却说：＂距离结束还剩下一点时间，我就不能悠着点来喵？＂
＂所以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打算把你的计划告诉我？＂罗伯特不快地道。
＂我说了，该执行计划的时候，就会找你帮忙。＂艾尔伯特摆出一张扑克脸：＂但不是现在。＂
＂也罢。＂对方哼笑道，没有继续追问。
＂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我愚蠢的弟弟呐。＂罗伯特拖长语气说道。
＂你可以一直赢到这个地步，和海格力斯几乎对等地战斗，证明你和人类一样拥有[黄金意志]。那份誓不言败的精神。
但是，仅靠[黄金意志]赢不了海格力斯，赢不了那姆勒斯人。
当年人类反叛那姆勒斯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终得胜，因为他们除了[黄金意志]之外，还拥有[幽暗之心]。＂
＂……幽暗之心？＂
＂那是，不论被骂作何等卑鄙无耻，不选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追寻自由的精神。＂罗伯特道：
＂就连最亲近的人也能当做牺牲品般献祭出去。
用尸骨铺出前进的道路，把自己的灵魂像污泥一样染黑。
——你又有，那份觉悟吗？＂
第3172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四)
第3172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四)
与此同时，地中海东部的海面上。
＂醒醒！醒醒！＂有谁在摇着他。
＂嗯……＂贝迪维尔从被撞碎的仪表板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铁骑上。
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片，非常疯狂的敌群，以及比敌人更加疯狂的漫天炮火。战斗早已打响，从贝迪维尔刚开始使用[圣灵——封印太阳]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行动就刺激到了敌人。于是无数的、几乎无穷无尽的怪物开始从[拟伟大风暴]中涌出，怀着杀意攻向贝迪维尔一行人。
贝迪维尔这边自然也凶猛地反击，而且大不列颠的舰队也用炮火进行援护。然而敌人的数量极其惊人，贝迪维尔这边的弹幕也好，舰队的炮火也好，把所有一切都用上，依然没有办法彻底压制那群怪物的袭击。
那个时候贝迪维尔掏出来用的就是封印多时、在擂台赛之后才回归的，他的神器 [魔弓---那勒之火]。
第一发射击，那勒之火就发出一个巨大的冲击波，把成千上万的小怪物卷入其中，撕碎。
然而第二发攻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不知道是长时间没有使用魔弓的缘故，还是魔弓受到周围其他神器影响的缘故，它的力量失控了。击出的冲击波没有化成束状放射而出，而是直接在贝迪维尔面前炸裂。那冲击就和强力的光子爆.弹一个水平，这种程度失控本来会让贝迪维尔和他身后的奥赛罗瞬间化成飞灰，然而两面月神钢大盾瞬间飞到他们面前，保护了二人。
现在想来，应该是策士埃里克在千钧一发自己控制他铁骑上的盾牌飞过来，挡下了那一击。
＂呜……我晕过去多久了？＂贝迪维尔捂住头试图保持清醒，他的头顶有血流了下来，不知头上哪个位置受伤了。
＂没多久，只是十分钟左右。＂他身后的奥赛罗说：＂该死的……拜托你以后别用那把危险的魔弓了。＂
＂它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贝迪维尔还想抗辩几句，但是眼前又有大量魔物袭来，只好作罢。舰队那边的支援炮火已经阻挡不了那群魔物的进攻了，贝迪维尔他们又该忙碌起来了。
魔弓没法使用，那就用其他远程武器吧。他悬停在半空中的铁骑早就设置为自动射击模式，从刚才起已经不停地扫射出光弹，随机地击落大量魔物。但这火力明显不够。贝迪维尔架起装备在他左手的臂铠 [狼爪]，张开它的前掌部分，准备发射[高斯电磁投射器]。
它专用的＂弹.药＂自然也有准备好，那就是月神钢的碎块。贝迪维尔从纳物口袋里取出这些形状不规则的高透明度金属块，稍微犹豫过一下是否要把珍贵的＂弹.药＂用在这种时机。但实际上这些月神钢的碎块是以前赛格莱德铸造月神钢武器时的余料或者废料，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还是用吧。在这种地方被怪物大潮杀死的话，这些东西留着也没有意义。
贝迪维尔用[狼爪]抓住一块尺寸中等的月神钢碎块，对它进行磁电加速，然后发射出去。
被加速的月神钢碎块发出琉璃般晶莹剔透的蓝光，在空中划出高亮度的弧线，冲入敌阵。月神钢的硬度非常惊人，而且因为它是质量坍缩的产物，与其他物体撞击的同时就会解除质量坍缩的效果，以至于它最先撞击并撞碎第一个敌人之后就开始不断变大、体积膨胀，并随着和越来越多的敌人碰撞，它的体积也正以几何级数高速膨胀着。它在半秒之内就膨胀成一个比铁骑还要巨大的的金属块，狠狠地砸在敌人之中。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魔术，月神钢碎块其实只是还原成它最初的模样——发生质量坍缩之前那个巨大的金属块——而已。
然后这巨大的金属块拖出的弧光也从原来高亮又晶莹剔透的一道细细的蓝光，变成混浊但又极其粗大的蓝光。它碾压、撞击、卷入更多的敌人，恍如一个巨大的星球拖拽着无数卫星冲向毁灭。它在几乎撞上 [拟伟大风暴]之前就爆散了，和其他用[高斯磁电加速器]发射出去的金属块一样，最终都因为某种特殊原因而爆散。
贝迪维尔之前听薇薇安分析过，被磁电加速的金属块之所以会爆散，好像是因为金属块内部的分子在磁电加速的过程中产生的某种金属键崩坏现象。简而言之，在磁电加速的极限状态下，金属内部的电子没法好好地约束金属分子，它们就开始碎散、爆.炸、化成大量的金属碎块甚至金属的微尘，向四周飞舞，破坏所碰触到的一切。
结果而言，贝迪维尔就像是把一个巨大的、完全由金属块构成的＂炸.弹＂扔了出去。这＂炸.弹＂不仅有极其惊人的穿甲性能，还能不断变大、击中大量目标，把它们卷飞，最终一齐引.爆。用高斯磁电加速器发射月神钢的碎块，就会是这种效果。
那一击之下，贝迪维尔面前的敌群突然被清空，敌人的数量少了许多。不过那种情况只持续数秒，此后又有数量无法用肉眼预测的敌人从风暴中涌出，继续气势汹汹地向狼人青年袭来。
＂贝迪！＂亚瑟王的声音从狼人青年耳边的通信器传来：＂还能坚持下去吗？＂
＂没问题。＂狼人青年重新装弹（把另一个月神钢碎块装在磁电加速器上），同时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封印太阳]，＂封印太阳也按计划在不断膨胀，不用担心我。＂
＂圆桌骑士团的攻击部队马上就会就绪，再坚持一下！＂骑士王说。
远方有大量的铁骑队加入战斗，除了大不列颠的部队之外也有欧洲和非洲诸国编程的部队。除了负责驾驶铁骑的骑士们之外，还有不少魔术师同乘。这些来自象牙塔的魔术师利用铁骑的移动优势，在铁骑上施法助战。一时间，光弹、光束炮、火球、冰箭、闪电链在空中漫布，被黑压压的怪物们侵占的天空，也同时有激烈的光芒在闪动，这正是光与暗在激战。
但和激烈的炮火相对，那些怪物的攻势也一样激烈。从这个距离看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贝迪维尔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鸟类的形状。这些＂黑鸟＂每一只都是自动制导的＂飞.弹＂，专门挑选高能量或者光子浓度高的物体来袭击。除了攻向贝迪维尔之外，它们也一窝蜂般涌向大不列颠的舰队。已经有不少黑鸟穿越了战舰的火力网，撞击在战舰厚重的装甲上，然后引.爆。它们的爆.炸虽然无法完全击穿大不列颠战舰的装甲，却因为数量实在惊人，正在切实地破坏着船只。已经有五六艘战舰在怪物大潮袭击中四处冒出滚滚浓烟，损耗程度中等。
贝迪维尔也知道，要是被这些黑鸟包围住一同引爆，他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他的攻势不敢放慢半点，另一发磁电加速的月神钢碎片已经轰击出去。
他身后的奥赛罗则负责殿后。哪怕贝迪维尔非常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奥赛罗却能把[胜利之剑——格兰姆]运用得极其熟练。
只要全力挥剑，胜利之剑格兰姆就会发射出一种具有无限自我分裂能力的十字光波。这光波在飞出去的半途就会分裂出更多的十字光波，把敌人切碎，同时又会因为击中敌人而继续分裂成更细碎的十字光波，几乎是无限分割。是故奥赛罗每一次挥剑都能击溃数百名敌人，而且他相当卖力，从刚才起就未曾停止过挥剑。
而策士埃里克那边则专注于防守，把链接在他铁骑上那些月神钢盾指挥得极其熟练。本来贝迪维尔和奥赛罗的攻击还是有很多漏洞可钻，那些黑鸟也试图钻漏洞攻击贝迪维尔的铁骑。但这些漏洞全都被埃里克封堵起来了，差一点就要撞上来的攻击都落在坚固无比的月神钢大盾上，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化解。贝迪维尔这边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他们持续地进攻，维持好守势。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消耗战。从[拟伟大风暴]中涌出怪物简直是无止无尽，仿佛它们的生成根本不需要成本。而圆桌骑士联军这边虽然攻势也很猛，以极高的效率消灭着那些小怪物，却始终是会把资源消耗殆尽的。拉锯战持续下去，总有一刻是联军这边的战线先崩溃。
还没好吗？贝迪维尔不禁纳闷。作战真正开始的信号应该是穆特和古斯塔从暴风中脱离的那个瞬间。只要他们从大空洞中离开，就是圆桌骑士联军总攻击的开始；而艾尔伯特也会从大空洞内部发动攻击，里应外合，用圣灵白虎撕裂空间的攻击，把那个异空间破坏。
计划本应是如此。可是这个说好了的瞬间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到现在还没有看见穆特和古斯塔的影子啊？负责总攻击的圆桌骑士们呢？他们的身影也不曾在这个战场上见到，他们到底都躲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贝迪维尔心中的疑惑越发增多之际，突然，风暴的正上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出入口。有机影出现在那里。
虎人大汉古斯塔正驾驶着铁骑，载着猫人少年穆特，从那个出入口中飞出。他的铁骑刚出现，他就举起一柄信.号.枪，朝空中发出一枚信号弹。那红色的光球开始闪烁，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格外耀眼！
＂开始了！＂亚瑟王的声音通过通信器传达到贝迪维尔耳中：＂贝迪，首发攻击就拜托了！＂
＂哦！＂狼人青年应答道，看到古斯塔和穆特驾驶的铁骑和他的铁骑擦肩飞过，马上就把 [圣灵——封印太阳] 扔了出去！
狂风呼啸，暴雨滂沱。如同太阳般的巨大光球却迎着风雨，开始往[拟伟大风暴]的顶端坠落！
第3173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五)
第3173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五)
本来，[圣灵——封印太阳]的用法是靠它那巨大的体积、以及封印在那个巨大体积之中巨量的光子激流来碾压敌人，把大面积的敌人碾碎，继而把[封印太阳]引.爆，造成更大规模的爆.炸伤害。
然而现在封印太阳面对的并非有实体的敌人，而是一种风暴，光子的风暴。这时候＂碾碎＂并无意义，而且封印太阳内部的光子激流也无法和[拟伟大风暴]的光子激流同日而语，激流和激流对撞时，封印太阳是占下风的。
既然正面对抗不过，贝迪维尔干脆就改变了[封印太阳]的用法。
——压缩，然后引.爆。
和普通的光子爆.弹、光子爆.炸引擎一个原理。用物理的手段把大量光子极限地凝缩到一起，就会发生光子融合现象。一部分的光子会被消耗，同时产生巨大的能量——以爆.炸的形式释放出来。
简而言之，通过[压缩]这种极其原始的手段，就可以把光子转化为能量。压缩程度越高，被压缩的光子的量越大，爆.炸所释放的能量就越是强烈。
和其他机械手段产生的压缩不同，[封印太阳]是靠着圣灵自身的力量来进行光子压缩的。因此它能做到比其他任何器械都彻底的压缩操作，威力也更惊人！
轰隆！——足有数百英尺的巨大光球，被极限压缩到只有拳头大小，然后引.爆。
惊人的爆风在暴风中掀起。物理性的爆风与光子组成的暴风相互碰撞冲突，激起电闪雷鸣。这比真正的闪电还要刺眼，就连一切的始作俑者贝迪维尔，也不得不眯起双眼来观察。
冲击的正中心，好像有什么被撕裂了，但好像又没有。
＂就是现在，总攻击开始！＂骑士王的声音在战场中响彻。
十二名圆桌骑士突然出现，乘着铁骑自高空那乌黑的云层中降下。电闪雷鸣被铁骑展开的防护罩所屏蔽，让他们可以不受怪物们的袭击埋伏在高空中。
贝迪维尔这才发现自己是诱饵——是圆桌骑士准备好进攻前，负责把所有敌人注意力引开的＂稻草人＂。然而他没有责怪或怨恨任何人，这是必然而且合理的。
此刻，圆桌骑士们召唤圣灵所需要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完——
首先被召唤出来的，是圆桌骑士帕林洛尔大公爵的圣灵[白之巨人]。身高三百尺的巨大圣灵身披重铠，从虚空之中召唤出比它还巨大十倍的白色螺旋尖桩，直接往风暴漩涡的正上方投落。
尖桩高速旋转起来，和[拟伟大风暴]的旋转方向刚好相反，似乎是打算用旋转来克制旋转，用蛮力来打开一个缺口！磅！！尖桩和风暴碰撞！它们互相扭曲，拧动，撕扯。无中生有的金属尖桩在撕扯过程中不断碎裂，端点碎裂之后，后续的部分顶上，它一点一点地问往下推进、按压、碾磨！虽然在那强光之中肉眼无法看见差别，但贝迪维尔似乎能够感觉到，风暴坍缩点内的裂缝正在扩张！
＂哈，派对时间！＂此时，骑在圣灵[白色狮鹫]上的圆桌骑士里昂狄更斯大公爵也出场了。[白色狮鹫]扬起双翼，其中打出数百万道光束。这些光束仿佛有生命，在半空中自动偏折弯曲，追踪着目标。它们汇聚成巨大的光柱，最终落在风暴的坍缩点上，几乎和 [白色彗星]同一时间击中目标！
＂别顾着玩，认真点！＂圆桌骑士尤恩斯大公爵说道，同时也从他的坐骑三头地狱犬上站起。他一抬手，他的圣灵[白环]就出现在三头地狱犬面前，变成一个巨大的增幅装置。三头地狱犬喷吐出的地狱烈焰穿透增幅环，威力被放大数百倍，化成一种洁白的火焰，这白色的火焰柱盘旋着落在坍缩点上，持续灼烤！
＂去吧！＂圆桌骑士霍尔大公爵也命令自己的坐骑——金狮子华莱士——发动攻击。能够控制重力的巨兽张开嘴发射出一个超重力黑球，那只有头颅大小的黑球却有着极其恐怖的杀伤力。球体急坠下去，同时有白色的链条在缠绕着它。他的[圣灵——螺旋连锁]是极其特殊的、能够控制因果定律的圣灵。它可以让物事极端化。简而言之，让坏事更坏，好事更好。攻击法术的威力会被放大到惊人的水平，同时治疗法术的威力也会被极端地优化。在这次的总攻之中，它也起到增幅华莱士的攻击的能力，甚至还能增幅其他圣灵的攻击，让它们能产生更大的破坏力！黑球缠绕着白色链条砸落在坍缩点上，和其他圣灵的攻击合二为一，引.爆！
＂我们也开始吧。＂圆桌骑士凯举起手中的烈焰长枪，瞄准风暴的坍缩点。[圣灵——白色铠甲]以装备的形式附着在他身上，他的武器上，他的坐骑火蜥蜴鲁克身上，大幅增加他的身体力量、火焰攻击的威力。凯亲王投出那柄烈焰长枪，魔术红炎和圣灵的白焰互相缠绕，化作一柄巨大的、贯穿力惊人的螺旋火焰枪，高速旋转着钻向坍缩点。它一边发出百万度灼热，一边无休止地旋转挖削，不到坍缩点被挖穿为止，都不会停下来！
＂去吧！＂配合着凯亲王的攻击，圆桌骑士奥云.尤恩斯也召唤出[圣灵——白色龙卷风]，这光子构成的风暴几乎和伟大风暴一个性质，只比那风暴的威力小一些。龙卷风卷动的方向和螺旋火焰枪的旋转方向、超重力黑球的转动方向完全一致，和[拟伟大风暴]相反。正好是给友军阻力，同时削弱敌人的力量！
嗖！——一道光芒在此时也划破长空。等贝迪维尔注意到它的时候，他发现那是一枚彗星。圆桌骑士葛温公爵的[圣灵——白色彗星]从天而降。它拥有最纯粹的力量和破坏力，最简单直接攻击——彗星冲击！巨大的彗星化作致命的闪光，直接落在风暴的坍缩点上，引发惊人的爆鸣！
咚、咚、咚、咚！一连串的钟声响过，那并非战场上的幻听。身材魁梧的圆桌骑士韦斯塔德，正在摇动比他还要高半个身子的巨大钟锤，一边祈祷一边召唤圣灵。[圣灵——白色丧钟]如同一个巨大的白色死神般从天而降，它也摇动着，它的钟鸣和韦斯塔德手上的钟锤一起共鸣，仿佛在宣判敌人的罪孽。钟鸣响彻之时也是断罪之时，白色丧钟击出一道巨光，笔直地攻向[拟伟大风暴]的坍缩点，和其他的攻击合而为一！
同时，白色的巨剑也出现在高空。圆桌骑士，同时也是剑圣德雷文，召唤出[圣灵白剑]。剑身数百英尺长，无坚不摧的巨剑在空中旋转着，简单粗暴地加速坠落！
嘶！！——伴随着一阵啼声，圆桌骑士兰斯洛特骑着白马出场。[圣灵——白骏马]从口中放射出恐怖的结晶光束，那结晶光束能把光子和物质结晶化，毁灭掉物事原本的状态和秩序，构造出新的秩序。哪怕是强烈的光子风暴，被这结晶击中也会变成数之不尽的脆弱晶体，自行瓦解！白骏马的攻击，是唯一不以风暴的坍缩点为中心，而是以坍缩点周围一圈为目标的攻击。这样做是为了削弱坍缩点周围的光之风暴浓度，好让其他圣灵的攻击更能有效地穿透风暴坍缩点！
白色的鸟影掠过，一只巨鹰翱翔天际。圆桌骑士卡梅伦的[圣灵——光之鹰]是司掌天候的圣灵，从开战到现在一直弥漫在战场上的乌云，即是它的所为。聚积的乌云除了帮助圆桌骑士们埋伏之外，还另有作用。它们越是聚积，能够产生的电能就越是强烈。如今，这些乌云正在光之鹰的号召下快速卷动起来，相互摩擦，迸发出电闪雷鸣。数千数万道闪电在圣灵的召令之下凝聚成一束，化成螺旋状的激烈雷光劈落。那金色的光芒和其他圣灵的攻击混杂在一起，在原本的红色火光、白色光辉之中，又增添了一串闪耀的金黄！
在那逐渐消散但确实存在的乌云龙卷之中，又有什么缓慢地降落。那是巨大的神兵，又或者说是，魔像。
作为压轴登场的圣灵，[圣灵——苍白魔像]，是由圆桌骑士雅格洛维所控制的巨大魔像。即使是在圆桌系统管理的圣灵之中，它也有着最高级别的火力——哪怕火力并不如其他圣灵那样集中，却能持续释放。
它之所以压轴登场，是因为它火力全开的攻击容易和其他圣灵的攻击冲突，导致战场的混乱。但在其他圣灵已经使出全力的一击之后，自然是轮到它出场。
巨大的魔像架起四柄同样巨大的光子加特林机.枪，身后的数十个导.弹舱彻底展开。加特林瞄准一点齐射，成千上万的光子导.弹也锁定同一个目标飞散出去。紧随在其他圣灵的攻击之后，光弹的暴雨和导.弹的轰炸也集中在那个坍缩点之上！
在圆桌骑士团所有攻击系圣灵的猛攻之中，还夹杂着舰队的炮火。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能够使用一种可以中途偏折的＂偏导光束＂，把炮火也集中在那个坍缩点上。而其他战舰则不遗余力地用火力覆盖，把周围的怪物歼灭，把光弹和炮.弹倾泻在风暴之壁的各处，以削弱那个风暴的规模！
骑士王也在这之后登场，他召唤出来的并非圣灵，而是[幻灵深红龙——盎格鲁.摩尔]。与圣灵格格不入的幻灵是混沌的化身，每次出场它都拥有不同的形态，这次它居然是以一柄贯穿天际的超长枪形态献身。巨大的深红色龙枪咆哮着，在骑士王挥手之间，已经化成红色的巨光刺向暴风，和圣灵的攻击混在一起，作为最后引.爆的手段！
啪啦！——在这灵体大军的狂轰滥炸之中，耳朵本应麻木了的贝迪维尔却清晰地听见了一个声音。那是，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的清脆响声，本应不存在的、不合逻辑的响声！
和预计的一样，[拟伟大风暴]顶端的坍缩点承受了过饱和攻击，最终不堪负压，开始崩坏！
然而接下来的现象和圆桌骑士团预计的并不一样，[拟伟大风暴]并不是在这猛攻之下瓦解，崩坏的仅仅是那个端点！那开裂的坍缩点之中，有什么正在爬出！
第3174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六)
第3174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六)
与此同时（？），大空洞之中，某个虎人族的村落里。
艾尔伯特在准备着计划的最后一步。
说他准备着计划的最后一步，但实际上他却是带着战术腰带、只穿着一条裤衩，泡在温泉池里。不知情者看到他这些迷惑的行为肯定会一头雾水，然而幸好这个大空洞中也不存在不知情者，因为这里只剩下他一只老虎了。
当然，他有他的考量。为这个泉池供水的管道内部，必然有某处和现实世界连通，是这个异空间之中空间最为不稳定的部分。而他必须在这个位置让圣灵白虎发挥出它该有的实力，再和外界的攻击配合，才有可能一口气破坏这个异空间。
当然，管道内部和外界脸孔的空间出入口并不是一直打开的，只有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个泉池需要补充池水的时候，它会打开。可以用来行动的时间，只有区区的十来分钟。艾尔伯特专门把池水抽走一半，等待着池水重新上涨的时刻。如果池水开始上涨，就意味着空间出入口正是打开状态，池子的管道内部某个位置就存在着打开的、不稳定的空间出入口。而他不打算错过那千载难逢的瞬间。
轰隆隆隆隆！——即使从这个大空洞的异空间里，艾尔伯特也能隐约听见外界传来的战斗响声，甚至能感应到一个微幅的震动。大空洞内时间流逝的速度比现实世界快十倍，也就是说外界的一秒是这里的十秒，外界那些巨响自然也会被拖长十倍，传达到这异空间里来。现在传入艾尔伯特耳中的是一种沉重至极、甚至可以说是钝重的响动。那些声音听起来极其慵懒，实际却是凶暴至极的爆.破声和轰击声。
而他这边则还在等待时机，不管外面战斗得有多激烈，大空洞内部如果没能抓准空间出入口打开的时机来进行破坏工作，就没有意义。
＂你果然在这里。＂一个声音突然说，吓了艾尔伯特一跳。
海格力斯居然在这个骨节眼上来找艾尔伯特。
虎人青年的额角冒出一冷汗。难道计划被古代人察觉到了？！
＂外面好吵闹啊。＂海格力斯哼道：＂而你不来和我决斗，却躲在这里泡澡吗。也未免太可疑了。＂
计划果然被察觉到了。可是海格力斯好像还不清楚艾尔伯特他们的计划。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艾尔伯特不禁有点慌了。
要是刚好在这个时机里空间的出入口被打开，艾尔伯特难道要在海格力斯眼皮底下动手，破坏大空洞？！
要是海格力斯追上来并袭击艾尔伯特怎么办？！好像确实是说过他们无法在大空洞的深渊斗技场以外的地方打起来，所有的攻击都会被弹开，无法造成伤害吧？但如果，艾尔伯特动手破坏了大空洞这个空间，这条规则还能继续有效吗？
如果规则无效化了，是不是意味着海格力斯可以攻击艾尔伯特，并且……把他杀了？！
现在的艾尔伯特确实是打不赢海格力斯的。要是全视者海格力斯动起手来，艾尔伯特是必死无疑吧！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你有偷看别人洗澡的嗜好？＂艾尔伯特心里慌得很，嘴里却在胡说八道，希望能够尽快支开海格力斯。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只要能破坏那个空间出入口，艾尔伯特就能逃到外面去。外面的现实世界不再是古代人战士的影响范围，海格力斯不会追出去的……大概。
＂哈，小子，真会乱说话。＂海格力斯不买账：＂你的同伴呢？那只善于出谋划策的小猫，好像离开了这个异空间？他的老父亲也跟着走了？＂
……是的，这家伙在盯着穆特。海格力斯之前就一直又在提防着穆特，甚至提防穆特更甚于提防艾尔伯特。现在穆特离开了大空洞，反而让海格力斯更加生疑。
＂走了，是的。＂艾尔伯特只好使劲编道：＂我劝他们走的。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快要结束了，不管决斗的结果是好是坏，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留在这里跟我受罪。＂
＂哈，鬼话连篇。＂海格力斯依旧不买账：＂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那只小猫和你的关系并不简单，正常来说他会陪伴你到最后一刻。他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有别的计划。你们的计划和外面那个攻击是同一回事。想要做什么？里应外合，想破坏这个异空间？＂
情况相当糟糕。这一切不都被海格力斯看穿了吗？
可是，再拖一下就好。此时的艾尔伯特早就命令圣灵白虎沿着水道摸过去，找到了即将开启的空间出入口。只要它打开，圣灵白虎就可以钻进去搞点事情。在空间出入口内的圣灵白虎可以使用它全部的力量，力量不再受到深渊的限制。
到那个时候就一口气脱离这个异空间。到海格力斯都无法影响到的地方去。
那家伙还盯着艾尔伯特不肯走。艾尔伯特最怕的就是海格力斯在他脱离异空间、没有无敌保护的瞬间袭来，给艾尔伯特致命的一击。一瞬间就好。只要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想办法引开海格力斯的注意力就好。
可是艾尔伯特就泡在这个池子里，没法离开。他的行动是会影响到圣灵白虎的，因为圣灵白虎没有办法离艾尔伯特太远单独行动。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引开海格力斯呢？仅靠用嘴巴肯定是不行的……
＂啊，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说。
那个代言深渊的黑影，也就艾尔伯特的哥哥罗伯特，居然在这种时候出现，打断了海格力斯和艾尔伯特之间的对峙。
＂不干什么。在盯着他而已。＂古代人战士的冠军哼道：＂你也是来盯着他的吗，在这个非常时期？＂
＂或许。＂罗伯特不动声色地说。海格力斯自然不知道这个黑色虎影就是艾尔伯特的哥哥，也不知道罗伯特其实和艾尔伯特之间有某种协议。
＂只是过来问问,这是什么状况。＂罗伯特继续说：＂看样子是外面的人类开始了总攻击。他们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能撼动这个异空间。这种愚蠢的作战，是你们策划出来的？＂
＂……你在问我？＂艾尔伯特也摆着扑克脸说道：＂我可是什喵都不知道哦。而且他们归他们，不管他们干了什喵，我也帮不上忙。如果我知道他们的计划、能帮得上忙的话，就不会这喵悠闲地在泡澡了。＂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至少能暂时糊弄过去。
＂果然和你没有关系……吗。＂代言深渊的虎影假装轻信了，他转过去对海格力斯说：＂不管怎样，请回吧，海格力斯先生。你每醒着一秒，你的生命都在倒计时。没必要在这种地方，跟一只半果的蠢老虎闲耗。外面的人再怎么发动总攻击，也是没有用的。那点程度的攻击，威胁不了这个异空间。＂
＂你确定？＂海格力斯将信将疑。
＂确定。这里的维度比他们所在的现实世界高。低维度的攻击再怎么猛烈也没有，没有办法突破维度的障壁——即使他们把他们那个维度的整个宇宙的能量集中起来，都不足以突破。任他们挣扎吧，挣扎吧，反正挣扎到最后，只会发现这一切毫无意义。＂
全视者海格力斯沉默了一段时间。
＂果然，你们是串通在一起的。＂他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你这家伙，厉害到连深渊都能够收买吗？！＂
这怪物！他居然看穿了一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精明至此？海格力斯难道会用读心术吗？！
艾尔伯特满头大汗，不仅仅是因为泡在热水里让他全身发烫，也是因为他……心虚得很。
也就在此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池子的水在上涨。
本来池子的水被艾尔伯特抽走一部分，水位异常地低（海格力斯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现在它的水位在缓慢地、但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这也意味着空间出入口打开了，有温泉池水从外界不断涌入。
想要里应外合，让这个异空间崩溃的话，这就是最佳的时机。艾尔伯特本应操纵圣灵白虎，开始行动才对。可是海格力斯在这里盯着。只要他盯着，艾尔伯特就不好出手。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把这个家伙支开？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就好！艾尔伯特使劲给他哥哥打眼色。可是罗伯特明显没有理解艾尔伯特的意图，还在想着到底该怎样跟海格力斯解释这件事。
没有办法了。
＂没错，确实和你说的一样，我们都是串通好的。＂艾尔伯特灵机一动，干脆顺水推舟。
＂嗯……＂海格力斯一声闷哼。
＂你在说什么鬼话？＂罗伯特责备起来，想和艾尔伯特撇清关系。
＂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好了，海格力斯。＂艾尔伯特无视哥哥的责备，继续编故事：＂深渊想要我的力量，到达[弦外之理]的力量。和我的力量相比，你们古代人说提供献祭就连屁都不如。献祭一亿万的生灵都不一定能帮助他们到达[弦外之理]。有其他的捷径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为什喵还要接受你们的献祭？你们以为你们古代造物主种族有多了不起，实际上在更高维度的深渊面前、在宇宙真理面前，你们也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海格力斯动摇了，气得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钢铁之狼本来就十分可怕，现在他的样子就更可怕了，简直就像是会随时扑过来杀了艾尔伯特似的。
＂所以我就把这事说清楚好了。深渊确实是和我串通好的。＂艾尔伯特依然大着胆子说道，把仇恨转移给深渊：＂你以为有什喵公平的比试？屁啦。这场决斗早就内定了是我赢，我一定会赢。在最后一刻深渊就会给我助力，让我打赢你。所以你可以放弃挣扎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我还想舒舒服服泡个澡呢，别来打扰我。＂
于是海格力斯充满愤怒地看着罗伯特，仿佛被背叛了。
＂不。＂那个代言深渊的虎影却澄清道：＂他说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知道。他的话不代表深渊时界的立场，他的证言也没有任何可信性，完全是他在胡说八道。＂
海格力斯还想继续质疑：＂即便如此，你们也肯定有参与——＂
就是现在！
艾尔伯特冷笑一下，进入[超凡入圣]状态，同时让圣灵白虎行动起来。
已经部署在空间出入口处的圣灵白虎，力量不再受到深渊的压制，他开始用他的能力撕裂空间！
第3175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七)
第3175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七)
啪滋！！——从外部受到袭击，不稳定的空间本来就在震动。现在更有圣灵白虎在全力地搞破坏，整个空间的崩溃正在稳步而确实地进行着。
最先出问题的自然是艾尔伯特身处的这个水池。大量的泉水从池中涌出，开始到处泛滥。这水甚至在艾尔伯特身体的光芒的照射下，呈现出冰蓝色的一大片。
＂你……你做了什么？＂海格力斯瞪大眼看着艾尔伯特。这个时候的他其实是可以冲过去击杀艾尔伯特的，但他太惊讶了，以至于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呼。＂虎人青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笑。下一秒，圣灵白虎就从他身后冒出。
随着异空间的不断崩溃，圣灵白虎的力量也不再受到限制，它以完整的形态现身，巨大的老虎的灵出现在全视者海格力斯眼前。
＂要撤咯，小白！＂艾尔伯特命令道。
圣灵白虎一爪子搭在虎人青年的肩膀上，带着艾尔伯特一同消失。
他瞬移到那个空间出入口的内部，一个混沌而灰蒙蒙的空间里。这里连海格力斯都无法干涉，深渊对这里的影响力更是少之又少。
＂全力地上吧！＂艾尔伯特身上的光芒更亮了。除了虎纹上透出刺眼的冰蓝色光芒——莱斯福特放射光——之外，他身上的白色毛发也透出柔和的白光，和那蓝光相辅相成。他整只老虎都成为了一个发光体，他本身则和真理的彼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就是宇宙真理的化身。
圣灵白虎也变得前所未有地巨大，他爪子猛挥，用那能够撕裂空间的爪子疯狂撕扯着目所能及的一切。原本混沌的空间被不断撕破。在那撕裂的缺口中，大空洞中的景色、现实世界的景色也混杂了进来，并且逐渐糅合在一起。
用特殊手段创造出来的异空间终究是敌不过真实。它在[真实]面前逐渐崩溃消散，被残酷的现实所吞噬。
而骑在圣灵白虎背上的艾尔伯特也从一个孔洞中爬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外面的世界正在和[大空洞]交战中，周围的舰队正在全力炮轰从大空洞中涌出的各种小怪物，而十二名圆桌骑士也全副武装地在空中戒备着。他们刚刚召唤完他们圣灵进行总攻击，那些圣灵的身姿还没有彻底消散。
＂喂、喂、能听见吗？＂艾尔伯特耳边的通信器这时候终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猫人少年穆特正在试图联系他：＂艾尔伯特先生？我们能目视到你了。风暴也在消散。＂
＂是的，我出来了。＂艾尔伯特答道，往脚下望了一眼。他起初并不知道穆特所说的那个风暴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看懂了，圣灵白虎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光子风暴在盘卷着、狂怒地呼啸着，宛如笼罩在地球上空的[伟大风暴]。
那东西却随着异空间的崩溃而不断撕裂，碎散，它的气焰逐渐收敛了。估计再过上一个半个小时，这个＂拟伟大风暴＂会完全消散吧。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那风暴之中露出来了。
那可怕的怪物，巨大的……蟾蜍！？
＂浮丘蟾。＂另一个声音在通信器中响起，似乎是通过穆特的通信频道连上了艾尔伯特的通信器。亚瑟王的声音：＂从现在开始，请配合我们，全力击杀那只怪物。不能让它继续前进，接近开罗！＂
＂浮丘蟾？＂身为魔兽猎人，艾尔伯特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这种怪物不就是个传说吗？
然而所谓的传说石都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很多古老的传说都有原型。流传在象人族的大沼地里的古老传说，那个在沼地之底释放无尽的毒气，让所有活物无法靠近毒沼的巨大怪物，也许就是这浮丘蟾的原型。
艾尔伯特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大空洞]，其实就是在浮丘蟾的体内构筑出来的异空间。他和穆特（以及其他人）居然在浮丘蟾的体内住了好几年！
他用来洗澡的温泉水、平时做饭解渴用的井水，到底都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巨大怪物的体液吧？！
（噁……）
恶心归恶心，现在再去想这些事情也无补于事，还不如尽快把眼前的浮丘蟾消灭。如果这玩意真的是深渊的信使，能够产生[大空洞]那种程度的异空间，只要它一天不死，它就能重建那个异空间，并且再次威胁到整个世界。必须确切地消灭这只如山一样的巨大怪物，才有可能切断现实和深渊时界之间的联系，为曙光地域带来和平——至少是在十几年时间内！
＂状况如何？＂艾尔伯特于是问。
＂圆桌骑士团主攻击的圣灵们已经被召唤过，如今正在冷却期。＂骑士王答道：＂哪怕还能动员其他能够进攻的圣灵，它们的威力也不如那十二名主攻的圣灵那么打，而且圆桌系统负担太大，短期内没法召唤圣灵了。＂
＂……没用的东西。＂艾尔伯特吐槽道。
虽然他嘴上这样吐槽，但他可以想象到那十二名主攻的圣灵当初使出过多么巨大威力的攻击。毕竟那种攻击能够穿透空间的隔阂，撼动到[大空洞]，让身在[大空洞]中的艾尔伯特也能感受到那个震动。
和艾尔伯特的圣灵白虎这种＂野生＂的圣灵不同，圆桌骑士们的圣灵们的大部分魔力都由圆桌系统直接供给，所以它们被召唤出来的那一瞬间，爆发力极致地巨大。但是巨大的力量也伴随巨大的代价，召唤这些圣灵们会对整个圆桌系统造成沉重负担。所以主攻击的圣灵们不仅没法连续地被召唤，而且也被限制成一天只能召唤一次。
而像艾尔伯特的圣灵白虎这样的＂野生＂圣灵，虽然不会受到圆桌系统一天只能召唤一次的限制，却也没有系统为它们无尽地补给魔力。它们需要从大气中吸取魔力来使用自己的[法]，会比圆桌系统管理下的圣灵们弱一些。
艾尔伯特的圣灵白虎倒是个例外。那是操纵空间的圣灵，视使用方法不同，哪怕只需要少量的魔力就能发挥出巨大的效果。
＂明白了。你们持续输出，那个大怪物我来想办法。＂艾尔伯特说，操纵圣灵白虎冲向浮丘蟾的头部。
这么靠近一看，那巨大的蟾蜍简直大得吓人。比之前艾尔伯特见过的老山鳖还要巨大十倍以上，圣灵白虎那个尺寸和浮丘蟾相比只是蚊子一样的大小。圣灵白虎靠近浮丘蟾的眼睛，那怪物光是一个眼球就已经比圣灵白虎大好几倍了。
＂先毁掉它的视力吧！＂艾尔伯特命令道。圣灵白虎的爪子猛划出去。可以撕裂空间的利爪在浮丘蟾的眼球上划出数十道疤痕，一开始这些疤痕根本微不足道，但是崩裂的空间有不断扩张的特性，原本被撕裂的空间就越来越大，顺带把浮丘蟾的左眼一点点撕碎！
舰队那变也开始全力轰击，舰队的炮火不仅用来击杀周围从逐渐消失的风暴中无尽生成的黑色小怪物，也落在浮丘蟾那灰色岩石一样的身体上，制造出连串的爆鸣。这些攻击对于浮丘蟾而言其实微不足道，仅仅是在一座巨山上削掉一些岩石土块般的程度。然而当攻击足够地密集，也照样可以对那巨大怪物造成一些损伤。
又一个光球在高空中逐渐膨胀，应该是贝迪维尔的[封印太阳]。距离它完全蓄力还需要一定时间，然而一旦它完全蓄能并释放在浮丘蟾身上，必然会给这巨大怪物造成沉重打击吧。
咕呱——那巨大怪物却也不会坐以待毙，它发出一声低沉至极的蟾鸣，随后就有灰雾从它身上那些小小的排气口中涌出。这个灰雾和之前遍布于罗曼尼族领地的雾气同出一辙，是召唤无数看不见的怪物的前奏。要是让这种东西在战场上蔓延，不用多久肯定又有怪物的大军涌出来碍事了！
＂想得美！＂艾尔伯特知道要先处理这个灰雾，便让圣灵白虎释放出一个小球。
[死兆星]（U
sa Majo
80）—— 那如同黑洞一样的小球，把一切轻小物体吸入其中，最先吸走的自然是弥漫着战场上的雾气。虽然看似是黑洞，实际那只是一个非常巨大的亚空间球体而已。[吸入]的性能则是和亚空间本身息息相关——[重力]无非是一种空间扭曲现象而已。
处于[超凡入圣]的极限状态下，艾尔伯特控制的圣灵白虎也能够使用比平时更强力的亚空间魔术，他一口气就释放了数十枚[死兆星]，让这些黑色球体围绕浮丘蟾飞行。这样一来，虽然浮丘蟾也以很猛的势头释放着灰雾，但灰雾被吸走的势头则更猛一些，在它们开始聚积之前就全被[死兆星]清理掉！
与此同时，浮丘蟾的左眼也被不断撕裂的空间挖削掉了一大半，处于半瞎状态（虽然艾尔伯特很怀疑这巨蟾是不是本来就很瞎……）。它眼睛上的缺口看起来也很可怕，已经算是结构上的弱点了。
圣灵白虎猛然挥爪，对准巨蟾的左眼打出一道巨大的水柱——[深海波动炮]！来自地中海海底的高压海水直击那怪物眼睛上的缺口，把那只巨眼贯穿！高压的海水从那巨蟾眼睛的缺口中往内深入，说不定能到达并摧毁它的脑部——如果这种惊异的怪物真有这种器官的话！
艾尔伯特本来以为这一击就能给浮丘蟾造成可观的伤害。然而有什么东西突然挡下了水柱的冲击。
一只手。
一只手挡住那高压水炮，一个人迎着深海的超高水压往前走，从怪物被击穿的眼球中走了出来。
＂小子，你还真做了呢。＂海格力斯眼中透出凶暴的光芒，看着骑在圣灵白虎上的艾尔伯特：＂我是受命来追杀你的。准备好受死了吗？＂
第3176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八)
第3176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八)
与此同时（？），蒙彼利埃远郊的河道上，扬陆船 [飞翔的法兰西人] 的甲板上。
＂好厉害好厉害！＂假扮成克洛瓦尔小王子的蓝狐少年贝利在兴奋地挥舞着双臂，从甲板边沿的栏杆上往外望。扬陆船飞驰起来的时候，沿途的风景确实相当优美。
法兰西林间荒野是一片让人心醉神迷的翠绿，远处的乡村在日光之下冒起悠扬的炊烟，整个世界洋溢着一股宁静和悠闲的氛围。
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片宁静安逸之下，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正在进行一场血雨腥风的激战吧。
伊莱恩淡然笑了笑。他一边装着看风景，一边担心着。小狐狸兴奋到这个地步，该不会又放松警惕，在公众场合解除了幻术（或者至少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让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吧？
不过，贝利作为王子的替身，其实十分专业。即使在这种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也没有把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从头到脚保持着那完整的人类模样，一名俊俏的金发少年的模样。贝利说过即使在他死去的状态下，他的幻术也能维持至少一个星期不露馅，狐狸们的幻术可能真的那么厉害。更何况贝利是其中的特殊个体，把[幻术]这个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大哥哥大哥哥，你看那里！那片云和你好像啊！＂贝利指着远方天空的白云说道。
＂啊，还、还真的是。＂伊莱恩说道，看到天空中那块酷似狮子头的白云：＂不、不对啊，我没那么多鬃毛。＂
＂以后会有的，大哥哥不是狮子吗。＂小狐狸轻轻扯了扯伊莱恩下巴的短短的毛发：＂不过伊莱恩大哥哥这样也挺好，很清爽，嘻嘻。＂
这件事伊莱恩无法否认。因为这张脸其实就是雷欧波特的脸，只是毛色变成了白色而已。和完全成年的大狮子不一样，雷欧看起来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年的年轻狮人，脸上并没有那种包裹整张脸、络腮胡子般的浓密狮鬃毛。雷欧除了头发比较长（比一般的大猫长）以外就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雷欧还保留着一头中长发，这让金狮子看起来其实就是头发长一点、没有太多胡子的＂猫人＂。
但这也是伊莱恩喜欢雷欧的地方之一，因为那张小猫脸看起来十分清秀干净。如果雷欧的脸变得成熟了，那就是满脸的狮鬃毛，虽然确实是有了狮子般的威严，却也少了少年的清秀，就会失去当初的那份可爱。
雷欧为了延续生命，长期使用那个[复原药]，导致身体一直保持着那副样子，几乎长不大。而伊莱恩也是接近永生的生物，复制了雷欧的基因之后就会一直保持这副模样，这张脸也永远不会变吧。他对雷欧的记忆也会就这样永远地保留下去，永远以这副狮人少年的模样保持着。
……如果真的这样就好了。
＂大哥哥？大~哥~哥~！＂贝利轻轻扯着伊莱恩的猫须。不过他很懂分寸，用一种能够引起伊莱恩注意力、又不会弄疼伊莱恩的力度在扯着：＂你在发什么呆啊？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白狮人少年低哼道：＂这里风、风大，吹太久会着凉的。要不要回去船、船舱里？＂
＂对，这里风大，还是回船舱去吧，少爷。＂那名装扮成女仆的 圣百合骑士少女也趁机附和道。
＂不要，再一下下嘛，在船舱里多闷！＂假冒的克洛瓦尔王子撅着小嘴说，从腰间一直十分精致的纳物口袋里取出了什么。
风筝？
＂嘿嘿嘿，玩风筝吗，大哥哥？＂贝利笑道：＂我很久以前就想试试了，在船上放风筝一定十分有趣。＂
想法倒是挺好，在一艘高速行驶的船上放风筝，就不愁没风把风筝升起来了。而且这孩子好像预计到有人会陪他玩似的，居然准备了两只风筝。它们都十分精致，有着钢丝骨架，由纤薄的帆布制成的本体。系在风筝末端的棉线又柔韧又坚固，而且小狐狸很讲究，并没有使用那种又危险又对环境有影响的玻璃纤维线。
＂好吧……再玩一下子，然、然后就要回去船舱了。＂伊莱恩念叨道。其实他确实有点童心起，想放放风筝玩儿。
＂好啦，一言为定。大哥哥怎么和迪奥一样啰嗦……＂贝利把一只银白色的风筝塞到伊莱恩手里，他自己则拿着另一只柠檬黄色相间的风筝。
也许那风筝是他喜欢的颜色，其形状还挺可爱，那应该是某种卡通角色——黄色的胖耗子的形状，还有尖尖的耳朵和奇怪的锯齿状的尾巴。
＂嘿嘿嘿，电耗子飞起来咯~＂贝利把风筝放到天上。它迎着风一下子就窜得老高，在数十英尺的空中飞扬。
（这个称呼怎么从各方面上听着都很不妙……）
伊莱恩也顺势把风筝放了上天。看着那银白色老鹰模样的风筝在空中自由飞舞，他莫名地有种心情舒畅的感觉。只是一点点。
＂迪奥要一起来玩吗？也有给你留了一个风筝哦？＂假冒的小王子笑道。
＂不，我就算了。＂假冒的女仆苦笑道：＂少爷你们玩吧，我放风。别玩得太过分，小心被船员们骂哦。＂
＂不会不会，我们才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呢。＂金发少年咧嘴笑道。实际上他专门挑选在甲板后方玩耍，放出去的风筝在船尾的部位上方飘动，基本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这正是贝利的乖巧之处，他做事情之前会考虑很多，不像普通的臭小鬼那样随心所欲地胡闹、不计后果。
女骑士迪奥走得稍远之后，小狐狸凑到了伊莱恩身边，几乎是把头靠在白狮人少年的腰上，低声说：＂趁迪奥不再，我再告诉大哥哥一个秘密可以吗？＂
＂嗯，说吧？＂伊莱恩以为那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就随口答应道。
＂这次我到蒙彼利埃来，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一个任性的愿望。而且因为我要替真正的王子去送死，大人们怜悯我，就答应了我这个任性的请求。＂贝利道：＂我到蒙彼利埃来，是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哦。＂
＂嗯……能查、查到吗？＂伊莱恩不禁疑惑。贝利说自己是奴隶生下来的孩子，而且他母亲一生下他就离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孩子真那么神通广大，还有办法查到自己的身世？
不。如果是以王子的身份去调查，应该果然是很神通广大的吧。法兰西任何组织机构都会给这名＂小王子＂行方便，让他简单查到想要的资料吧。
＂妈妈是奴隶，而且我一出生她就走了，这事我早就知道，不必查了。＂小狐狸继续说：＂但我还是想知道爸爸是谁。嗯……你知道的，兽人只能和兽人结合，生下孩子。所以我爸爸肯定也是兽人对吧？＂
＂嗯嗯。＂伊莱恩含糊地答道。大人们的事情，这孩子还知道得挺多的。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么多，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贝利控制着风筝的飞行，让它有节率地在空中左右晃动，仿佛在跳舞：＂我可以肯定爸爸不是奴隶。世界上没有奴隶主会允许手下的兽人奴隶们自由恋爱，然后生下孩子。
那么说来奴隶主很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借的[种]——和大部分奴隶主的做法一样，为手下的那名女奴隶借种，让她生出新的奴隶，借此来增加奴隶的数量。——顺带一提，因为我生下来就能使用幻术，是很珍贵的个体，奥尔良王室就把我从前一个奴隶主手下买下来了。前一任奴隶主从来没有虐待过我，甚至还把我当宝贝般高价售出，我对他没有意见哦。＂
（可怕。这孩子人小鬼大，居然在一脸平然地说着那么可怕的事情……而且连[借种]是什么意思，也一清二楚。可怕。）
＂总之呢，事实和我猜测的一样。确实是我的前任奴隶主去借的[种]，而且还是从蒙彼利埃这边一个很有名的遗传基因库那里借来的。＂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
法兰西确实有这么个机构，任何人都可以免费把遗传物质捐赠给这个机构，而这个机构也是免费地管理储存这些捐赠的遗传物质。
实际上，伊莱恩到蒙彼利埃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把自己的遗传物质匿名捐赠出去——而且他已经做了。捐出去的自然不是他自己的遗传物质，而是雷欧的——因为伊莱恩移植了雷欧的＂那个＂。
所以，用来让贝利出生的[种]，也是从那个机构里借来的。合理倒是很合理，哪怕听起来很可怕。
伊莱恩捐献遗传物质的时候被波尔多医师劝告过，他捐献的东西有可能被拿去和其他奴隶＂配种＂，生下来的孩子可能也是奴隶，从一出生就注定会过上悲惨的生活。当时的伊莱恩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急着把那些遗传物质捐赠出去，在它们被＂基因复写＂之前。现在重新想想，一想到雷欧的孩子有可能变成那样，还是挺让人后悔的。
＂然后我就查到了，＂金发少年神秘兮兮地继续说：＂在那个机构，利用我[王子]身份的便利查了一下，查到了我的爸爸是谁。＂
＂……谁？＂伊莱恩的耳朵动了动，有点在意。
＂嗯，不会查到名字啦，那些遗传物质都是匿名捐赠的。只能查到捐赠者的种族是狮人族，大概是十年前捐赠的遗传物质。＂小狐狸笑道：＂所以我呢，妈妈是狐人，爸爸是狮人。
——我有一半的狮人族血统，和伊莱恩大哥哥是同族哦。厉害吧？＂
＂真、真的吗？＂伊莱恩不可思议地看着贝利，全身如同被电流电击过一般。
第317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九)
第317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一十九)
现在的贝利用幻术把自己伪装成人类少年的模样，用肉眼看当然看不出来任何端倪。即使他以蓝狐的真面目出现在伊莱恩面前，估计伊莱恩眼前的也只是纯粹的狐人族少年吧。
兽人不同种族之间相互结合，后代并不是种族的融合体，而是＂二选一＂。
狮人和狐人结合生下的孩子要么是狮人、要么是狐人，一般不会是既有狮人的外貌特征又具备狐人的外貌特征的＂混合种＂。身上有两个种族特征的[混合种]当然并非没有，只是极其罕见，出现率大概是十万分之一。
之前现身与伊莱恩眼前的贝利，就是非常纯种的狐人，肉眼看不出任何狮人族特征。除了那蓝色的毛发很罕有之外，他的外貌几乎和普通的狐人一样。
＂所以呢，我其实和伊莱恩大哥哥是同族哦。算是半个同族吧嘿嘿。＂贝利继续说：＂所以我第一眼看见大哥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亲切，就像看到亲人一样。那个时候大哥哥出现在奴隶市场，我远远看到了你。＂
伊莱恩一愣：＂什、什么时候？＂
＂你和另一个毛发血红色的奴隶狮人叔叔搭讪，好像想买下他的那个时候。＂贝利说：＂我都看见了哦。大哥哥是打算拯救自己的同族，对吧？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把他买下来？＂
＂嗯——＂伊莱恩拖长了语气，没有置可否。
严格地说，他确实没有把血狮子埃德蒙买下来，不过他和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打赌赢了，所以埃德蒙的奴隶所有权其实是属于伊莱恩的。伊莱恩却从未把埃德蒙当做奴隶看待过。
＂好厉害啦，那个红狮子叔叔。＂贝利又说，＂和龙兽打斗，居然能够打赢。不知道他后来怎么了？估计是被别的奴隶主买走了？＂
＂哈哈哈……＂伊莱恩赔笑道。他绝对不会告诉贝利，血狮子埃德蒙现在正假扮成蒙彼利埃领主的模样坐镇在领主官邸，掩护伊莱恩和奎格逃走。
＂不管怎样，能看到同族总是好的。嘻嘻。＂贝利继续笑道：＂要是我当初能更加努力地给蒙彼利埃领主施压，把那个红狮子叔叔买下来就好了。那样至少能在我死之前多救下一个同族。可是这样做有可能暴露我的真实身份，大姐姐们不允许。＂
所以贝利还和蒙彼利埃领主接触过了。是什么时候呢？也许是在伊莱恩被下毒昏迷，被领主关在小黑屋绑在床上的时候吧。想到那一幕，伊莱恩的脸红了一下。
＂大哥哥觉得那个红狮子叔叔有可能是我爸爸吗？＂小狐狸又问：＂如果是就好了，他那么帅气。嗯……不对？如果是就惨了，看到爸爸受苦，我却什么都帮不上忙。＂
＂什、什么都有可能啦……＂伊莱恩只好苦笑道：＂而且他一定会、会平安无事吧，放心。＂
＂真的？＂
＂预、预感啦。＂伊莱恩模棱两可地说。
＂预感呢……＂贝利伸手轻轻抓了一下伊莱恩的猫须，＂大哥哥刚到船上的时候我也去找过你哦，好不容易从女仆的监视下开溜，然后循着气味找到你的包厢。那时候大哥哥好像生病了，躺在床上一直出汗，说胡话。现在大哥哥能恢复精神，真是太好了。＂
＂是、是吗……＂伊莱恩闷哼道。果然他刚上船觉得很不舒服的时候，隐约感到有谁来拜访，那个时候来＂骚扰＂他的就是这孩子。
＂话说伊莱恩大哥哥是否有可能是我爸爸呢？——哈哈哈，开玩笑啦，怎么可能。大哥哥也不可能到那种地方去捐献遗传物质吧。＂
＂哈、哈哈哈……＂伊莱恩尴尬地笑着，掩饰过去。然而贝利说中了，伊莱恩还真的这样做了——就在几个小时前。
小狐狸把手中的风筝的线放到了尽头，他的风筝已经飞得非常之高，并且因为线长的限制而无法继续飞得更高。
＂不管给予多大的自由，只要脚上有枷锁，奴隶就依然是奴隶吗。＂狐人少年意味深长地说道，突然取出一柄小刀，割断了绳子。
＂你干、干什么？＂伊莱恩惊了。他想阻止，但已太迟。随着绳子被彻底割断，贝利看似很珍惜的那只风筝就成了……断线风筝。它不受限制地高飞起来，最终隐没在远空。
＂飞吧，飞吧！追寻你的自由！＂小狐狸挥手道，仿佛在向那只风筝作别：＂下辈子千万别成为奴隶哦！＂
白狮人少年听着这一切，心里隐隐作痛。
＂大哥哥也要把风筝的绳子割断，把你的风筝放飞吗？＂贝利又问。
＂这是你、你的风筝，你决定？＂伊莱恩道。
＂那么，＂金发少年用绳子割断了伊莱恩的风筝的棉线。就连那银白色的风筝也飞走了。
＂嘿嘿嘿嘿！＂虽然只是精神胜利法，贝利还是笑得很开朗。也许那是他很珍视的风筝，但是如果人死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有意义。这孩子早就做好了放弃一切的打算，所以他才能笑得这么潇洒。
他笑得越是潇洒，越是让旁人感到悲哀。
伊莱恩到现在还没能想出任何方法去救贝利。每当想到狐人少年即将代替真正的克洛瓦尔王子被暗杀，而伊莱恩又无力回天，他的心就一阵阵悸痛。
＂好啦，少爷。＂看到贝利把风筝也放走了，那名假扮成女仆的圣百合骑士催促道：＂玩也玩够了，该回船舱了。＂
＂是是，这就走。＂小狐狸撅着嘴说：＂我们接下来玩什么好啊，大哥哥？扑克牌也玩腻了，我们来下象棋吧？这个我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嘿嘿。＂
＂嗯——＂伊莱恩本来想回应，可是他裤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稍、稍等。＂
＂那么我在包厢里等你哦。＂见伊莱恩忙着打电话，贝利就挥手到别，先一步回船舱了。
＂喂？＂伊莱恩一边跟贝利挥手作别，一边接过电话：＂谁、谁啊？＂
＂总算联络到你了，伊莱恩医师。＂没想到打电话来的居然是波尔多医师：＂我按照你的要求，把你捐赠的遗传物质送过去研究机构了。然后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他们把那个拿去核准之后，把我臭骂了一顿。＂
＂呃，为、为什么？＂听完医生的述说，伊莱恩的额角冒出一滴汗。
＂他们说你以前就捐赠过了，早在十年前。＂波尔多说：＂机构本来就是免费接受这种捐赠的，机构本身也是非营利性的机构。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多次连续捐赠，浪费机构的资源，会让他们很困扰吧。＂
＂等、等等。什么？！＂伊莱恩听得一脸懵然：＂我怎、怎么可能捐赠过？！十年前我甚至没、没踏足过法兰西啊？！＂
十年前的话，伊莱恩整个身体还冻在冰块里，而且被深藏在狐人族的研究所内。那时候亚瑟王等人还没有来救他，他正在绝望和黑暗之中沉眠。
——怎么，可能！
＂然而他们确实有证据。＂波尔多医师继续说：＂你知道的。你们兽人和人类不同，你们的遗传物质无法和人类的通用。普通人类捐赠遗传物质就是捐赠了，不会特地去建档，也不需要经过匿名捐赠者的同意就会被定期用掉。而兽人则比较特殊，每个捐赠者都会建档的。虽然依然是匿名的档案，但他们会给每一份兽人的档案建立基因图谱，并且注明兽人的种类，方便日后追查。
我之前也告诉过你了，这些机构虽然是非盈利性的组织，但还是会因应奴隶主的需求而[出借]一些遗传物质，以进行[配种]。奴隶主有权得知提供遗传物质的父方是哪个种类的兽人，以避免[配种]出他们不想要的奴隶。＂
＂说、说重点……＂伊莱恩郁闷地说。
＂重点就是，他们查到十年前有一名狮人来过蒙彼利埃进行匿名捐赠。帮你提交遗传物质，填写表格的时候我填写的也是[狮人]，所以他们就拿那些遗传物质去做检验了。检验结果你应该也能猜到的，你提供的遗传物质和十年前那人捐赠的遗传物质，基因图谱完全一致。他们确信你就是十年前来进行过捐赠的那名狮人。＂
＂不、不可能啊……＂伊莱恩更为不解。
＂我也觉得不可能，毕竟伊莱恩先生你这么年轻，十年前大概也就六七岁？这也太夸张了。但是基因检测结果就是这样，他们的测试据说是精确到千万分之一的。如果两份遗传物质的基因差距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基本可以认为就是同一个人了。＂
＂……所、所以，现在怎么办？＂虽然一头雾水，伊莱恩还是想先把事情给解决掉。
＂不怎么办。＂波尔多道：＂他们拒绝为你新建档案，储存那些遗传物质。但是，如果你肯签订一份合同的话，他们可以把你新捐赠的遗传物质和他们冷冻库里的那些遗传物质补充到一起。也就是说，不是新开一个档案，而是在旧档案的基础上进行[合并]。幸好他们以前就使用过旧的遗传物质进行过[配种]，旧档案里残存的遗传物质已经不多了。所以他们愿意帮你[合并]。＂
好像并没有其他选择。
＂好、好吧。＂伊莱恩只能答应道：＂怎么签约？＂
＂你现在应该在船上？传真地址发一下，我把合同传真过去。邮政地址我也会一同发给你。你到达波尔多之后——对了那个是我土生土长的城市——就把签好的合同邮寄过来。然后应该就没问题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的。＂
＂嗯，好，好的。拜托了。＂伊莱恩道：＂给、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收钱办事而已。＂波尔多医师道：＂既然答应帮忙，自然是把它做到底，办妥为止。＂
＂谢谢。＂
＂不过真让人好奇。十年前就有你的档案吗。那该不会是你的父亲吧？可是不对啊，即使是近亲，也不可能基因相差这么小的……果然还是因为他们搞错了什么吗……＂
＂哈……哈哈哈……＂伊莱恩苦笑道。然而他已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是雷欧。
十年前，雷欧就在蒙彼利埃那个机构，进行过匿名的捐赠。
第3178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二十)
第3178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二十)
根据以前雷欧的说法，为了延续索里斯王族的血脉，他曾做过不少的尝试。
甚至连雪瑞姐也有不断挑选各种女性和雷欧约会，试图借此诞生出王族的后代。
然而这些尝试都失败了……据说是雷欧本身的问题。也许那个用以延续雷欧的生命的[复原药]，也对雷欧的生育能力有所影响，让雷欧生不出孩子了。
如果十年前雷欧曾经在蒙彼利埃进行过捐赠，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因为现在伊莱恩体内移植了雷欧的＂那个＂。＂那个＂产生的遗传物质，自然也是雷欧的——自然和十年前雷欧捐赠的遗传物质，基因上完全一致。
这一切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然而仔细理清逻辑关系的话，这似乎就是唯一的解释。
＂嗯……＂伊莱恩在思索着，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十年前，蒙彼利埃，狮人族，遗传物质的捐赠，奴隶，配种。
＂嗯？＂白狮人少年突然有种全身触电般的感觉。
贝利该不会正是……！
不！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也实在太小了！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这一切也实在太悲哀了！
不可能是真的！……不应该是真的！
[这个世界并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
然而有某个声音在伊莱恩心里响彻。以前就听说过的一句话，如今像诅咒一样纠缠着他。伊莱恩颤抖着，试图把这一切收于心底。然而他越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越发现自己心乱如麻。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这个神明也实在太残酷了。居然那样恶意地、扭曲地、残酷地，玩弄着人的命运。
＂伊莱恩医师？你还在吗，伊莱恩医师？＂见伊莱恩长时间没有回话，波尔多那边催了几句。
＂噢，哦……＂白狮人少年连忙应答道：＂我把船的传、传真地址发给你。回头再跟你联络……＂
他急急忙忙地掐断了通信。
不管是真是假，伊莱恩还是打算帮贝利做点什么。他现在还没有找到解决之法，乍看之下贝利能走的只有死路一条。但天无绝人之路，肯定还存在某种方法，能帮那孩子逃过必死的命运。
（雷欧……请借给我智慧，帮助那孩子渡过这次难关吧。）
伊莱恩苦苦思索着，满怀心事地走进船舱内。
他才刚走进船舱，马上就看见三名女骑士在那里守候着。如果伊莱恩的记忆没错的话，这三名圣百合骑士分别是兰蔻、娇兰和丽娜。来自奥尔良的圣百合骑士们到蒙彼利埃有两个任务要执行，一个是保护王子殿下，另一个是找寻圣骸布。两个任务都和伊莱恩扯上关系，伊莱恩不禁对这群女骑士充满戒心。
＂你好，伊莱恩先生对吧？＂女骑士娇兰首先对伊莱恩开口道：＂趁王子殿下不在，能单独聊聊吗？＂
＂有、有什么想说的？＂伊莱恩问。反正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那三名女骑士包围着他，已经把他＂赶＂到了走廊的一个角落里。
＂想跟阁下谈谈王子的事情。＂女骑士兰蔻接着说：＂不知道阁下使用了什么魔法，克洛瓦尔王子似乎很亲近你。我们觉得这事挺奇怪的，只是想问问。＂
她们当然不知道。她们不一定知道王子其实是小狐狸贝利假扮的（真的不知道吗？），也不知道贝利有一半狮人族的血统。她们不知道贝利有狮人族血统，自然也不会知道贝利亲近伊莱恩的原因。从这些女骑士的眼中看来，伊莱恩就像是为了接近王子而使用了某种迷惑王子的魔术。历史上并不缺少那种使用邪术故意接近王公贵族拿好处的江湖骗子，伊莱恩大概被当成是这种江湖骗子之一了。
＂王、王子殿下只是觉得我有趣，想和我玩。＂伊莱恩于是模棱两可地道：＂可能是觉，觉得我比较年轻，而且都是男孩子比、比较好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中年大妈，和王子聊不来？＂娇兰白了伊莱恩一眼。
＂我、我没这样说……＂伊莱恩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算了。＂女骑士娇兰打断道：＂你要和王子殿下做朋友，我们也不妨碍你。反正那是王子自己的决定，我们无权干涉。但是劝你还是别和王子走得太近比较好，小狮子。太过在意的话，到最后反而会受伤。＂
太过在意就会受伤。伊莱恩心里默念道。从这个暧昧的态度看来，这群女骑士肯定知道些什么。她们知道的，要么是王子即将被暗杀的事情，要么是奥尔良王国不可避免地被吞并之事。她们是否真的知道这个王子是假扮的替死鬼，就很难说了。
伊莱恩本来想在这里试探一下圣百合骑士们的。然而果然还是算了，没有必要在这种骨节眼上刺激到这群女骑士。扬陆船从蒙彼利埃到波尔多，还要走一天一夜的路程。在这之前既要保护好贝利，又要想出办法来避免贝利成为王子的替死鬼。这堆问题已经够伊莱恩烦恼的了。
＂再、再见。＂伊莱恩不想跟这群女骑士多废话，就自行走向王子所在的包厢。圣百合骑士们也没有阻拦白狮人少年，直接让伊莱恩过去了。
他用余光能隐约看到其中那名年纪较轻的女骑士丽娜，在对他做鬼脸。
＂哟，伊莱恩大哥哥，你总算来了！＂贝利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伊莱恩，而且早就把一副做工精致的水晶象棋摆好：＂来下棋吧？＂
＂可、可以是可以……＂伊莱恩看了看同在一室，女仆装扮的女骑士迪奥：＂我下、下棋很烂。＂
因为象棋是连雷欧波特的强运都无法成为助力，纯粹智力的比拼。
＂我让着你啦。对了，迪奥出去，别妨碍我们动脑子。＂
＂少爷——＂女仆还想说什么。
＂出去出去！＂小王子做出一个驱赶的动作。
女仆叹了口气，走出包厢之外，就在门口守着。
＂嘿嘿。＂没有人看着的时候，小狐狸就变回了原型，略有点顽皮和狡猾地看着伊莱恩笑。
＂为、为什么要变回来？＂白狮人少年低声问。
＂用幻术的时候也是我的脑子被[狂化术]影响的状态，比平常聪敏。＂贝利也小声说：＂这有点像是在作弊。既然要和大哥哥公平地下棋，当然不能用狂化术作弊啊。＂
这孩子居然在奇怪的地方特别在意公平。
＂可、可是这样一来你就是个六岁小孩，我跟你下棋不就是在欺负你吗……＂
＂八岁。＂贝利纠正道。
＂好好，八岁……这不、不就是在欺负你吗？＂
＂伊莱恩大哥哥你在小看我吗？我可是受过王室级别的良好教育的，为了能完美地充当王子的替身。法语，数学，天文地理自然有学过，就连运筹学和策略学也在每日的课程内。大概除了帝王学没能学到以外，其他能够从家教那里学的东西都全部学过来了。如果你以为我只有八岁、不作弊就赢不了你，你一定会大跌眼镜哦。＂
＂好……好吧。＂伊莱恩说。幸好他本来就是个蠢蛋，智商说不定和这只八岁的小狐狸是同一水平的。所以输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没什么好——
一个小时后，伊莱恩趴在桌面上头脑冒烟。
＂嘿嘿嘿，这就是我十连胜了。＂贝利笑道，走完最后一步棋，并且把伊莱恩那边的[国王]将得死死的：＂大哥哥棋下得不错，可是还是我更厉害一些啦。＂
然后他就重新施展幻术，把自己的脸变回去克洛瓦尔小王子的模样。
＂可、可怕的小子……＂伊莱恩低声说。刚才那十盘棋还是贝利靠着自己的智力来取胜的，没有[狂化术]给予他的智力加成。要是这小子一直保持着[狂化术]的效果来和伊莱恩下棋，胜负的差距到底会被放大到什么地步……
＂呵。＂贝利打了个呵欠，好像有点累了。
＂一、一直保持[狂化术]，脑子不会累吗？＂伊莱恩低声问。
＂不……怎么说好呢，用了这个反而更加神清气爽。也许是增加了脑力的缘故，平时思考所需要的能量反而消耗的更小了。也许是能量的传输效率和利用效率变好了，反而不容易疲劳？＂贝利揉了揉眼睛：＂刚才把[狂化术]停下，用自己的脑子跟你下棋，反而更累一点。＂
人脑的运作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果然不是靠想当然就能窥探它的秘密。
＂用这个的时候并不是脑子感觉到累，反而是其他地方觉得累。身体有种乏力的感觉。也许是身体里总有些什么东西会被消耗掉吧，不清楚。＂贝利又说：＂幸好我不需要到处跑跑跳跳，做什么剧烈运动。所以没事哒。＂
伊莱恩沉默了一会儿。
＂……贝利，可、可以把你的智慧借给我一用吗？＂他鼓起勇气，问道。
＂什么意思？＂小狐狸没听懂伊莱恩的话。
＂借给我……一滴血就够。＂伊莱恩说：＂也许不、不能变得和你一样聪明，但能多少变得聪明点。然、然后说不定就能想到解救你的方法了。＂
＂大哥哥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吗？＂狐人少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及时放弃的男生，是不会受到女孩子欢迎的哦。而且为什么是血液呢？因为血液里有遗传物质？大哥哥只是获得了那些遗传物质，就能做点什么吗？＂
伊莱恩微微点了点头。有了贝利的血，伊莱恩就可以变身成狐人形态。如果可以变成狐人的话，说不定就能利用[狂化术]增长自己的智慧，试着想到一个方法来打破这个困局。至少伊莱恩是如此计划的。
他本来并不想使用变身能力。从这个时刻起每变一次身就会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次＂基因覆盖＂，覆盖的次数越多，他体内移植的雷欧的＂那个＂就越是变得不纯粹了，变成不再是雷欧的东西，而是他伊莱恩的东西了。
他变身的次数自然是越少越好。但为了帮助贝利，他又不得不想办法打破这个困局。如果只是在短时间内变成狐人形态，把计划想好，再马上变回来狮人形态，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伊莱恩大哥哥这样说了，肯定有你的理由吧。＂假扮成小王子的贝利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小的短剑，＂我要开始咯。接好咯。只能给你一滴啦，不然好痛哒。要是我大出血的话，迪奥她们说不定要把你当做刺客抓起来哒。＂
（这小鬼在害怕的时候原来这么啰嗦……）
＂嗯……＂尽管很害怕，贝利还是用刀尖扎了手指头一下。他的指头马上就冒出一个豆大的血珠。
伊莱恩凑了上去，吸吮了一口。
第317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二十一)
第317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二十一)
小小的一颗血珠，从贝利的指尖转移到伊莱恩的口腔中，融化在其中并被吸入。有种很微弱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人血应该是有点咸味的，不过伊莱恩现在没有味觉，只能嗅到气味。而且因为血液的量十分少，这味道瞬间就散去了。
小狐狸下刀的力量控制得十分精妙，他的指尖也只冒出这么一滴血，出血随后就止住了。
＂呃嗯。＂贝利发出很奇怪的叫声：＂讨、讨厌啦，大哥哥吸人家的血的时候怎么这么色.气。＂
＂呃，是、是吗？＂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需要的血液样本也入手（入口）了，他缩了回来。
＂味道好吃吗？＂狐人少年又问。
＂没、没味道的。＂
＂哼嗯——＂小狐狸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随后满带期待地看着伊莱恩：＂然后呢？有什么变化吗？＂
＂没、没这么快啦……＂白狮人少年苦笑道。即使拿到了基因样本，也需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变身成狐人。这并不是吃下一滴血就能马上变身那么便利的能力。
＂不能像那个红狮子叔叔那样，变身成我的模样吗？＂贝利果然有观看过埃德蒙和龙兽的死斗，他可能把变身术误以为是狮人族的特殊能力了。
＂他是特、特殊的。＂伊莱恩再次苦笑道：＂像他那样快，反、反而是不正常的啦。＂
＂所以变身术真的是狮人族的能力？这么厉害？和幻术的原理不一样吗？＂
＂不…我也不、不是很懂啦，应该不是那样的。＂误会好像加深了。不过伊莱恩懒得去解释。
话说从刚才起就安静得不太寻常？女仆（其实是女骑士）迪奥从刚才起就在门口守卫，守了至少一个小时了，居然还能一直保持安静，没有进来打扰贝利和伊莱恩下棋。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吗？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的同时，他的余光撇到窗外有个影子在晃动。恰好贝利手中的匕首还没有收回去，他直接抢过来，冲到贝利身后护住小狐狸，拿起匕首往窗外的位置划了一刀。
咚！从窗外飞入的一枚暗器，却被伊莱恩的挥刀动作架开。
＂刺客！＂伊莱恩大喊道：＂躲、躲在我身后！＂
＂噢，哦！＂狐人少年几乎是抱住伊莱恩的腰，在发抖。
(这孩子果然……！)
窗外的刺客见暗器没能凑效，直接翻窗进来。谁都没想到在水面上急速行驶的一艘船上居然有人这样翻窗而入，而且船用舷窗明明不够一名成年人挤进来的，怎么可能进得来！
没错，正常的人类进不来，但是跑进来的是一名卑格米矮人！那身高体格就和小孩差不多的矮人，伊莱恩一个多月之前只在东非高原上见到过，而且对这些小矮人印象不深！没想到这种卑格米人居然跑到法兰西来了，还成了刺杀王子的刺客。
肯定有谁，把这些野人般的矮人当奴隶抓起来了，还把他们训练成刺客，作为特殊的暗杀部队之用。
船上的乘客里肯定没有这种长得引人注目的卑格米矮人。这么说来他们是躲在船的货仓里，和托运的行李一起被偷偷送到船上的吗？
——身材矮小的卑格米人居然可以被这样使用！哪个鬼才想出来的？
那名卑格米人速度极快，瞬间窜到伊莱恩脚下，用他手中淬了毒的小匕首刺向白狮人少年。以伊莱恩的反应能力，就算这时候把手中匕首挥过去招架，恐怕也来不及！
然而根本不需要去招架。
扎！匕首落在什么东西上，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攻击并没有击中伊莱恩，被白狮人少年手执圣骸布挡下。那块布料是＂理论上不可破坏之物＂，虽然如绢般轻薄，寻常的刀剑却无法贯穿或斩断它。淬了毒的匕首既割不破也刺不穿那块薄布，自然也伤害不了伊莱恩！
白狮人当机立断，用圣骸布包裹住对手的武器，顺势抓住了对方的手。他再用另一手上的匕首，对准那名卑格米人的脖子扎下。对方没想到伊莱恩会以布夺武，也没想到伊莱恩的反击如此迅捷而精准。胜负瞬间分出，伊莱恩的匕首已经贯穿了那名卑格米矮人的颈动脉！那名矮人瞬即毙命！
＂不要杀人。＂奎格的声音在伊莱恩的脑海里回响。可是刚才事发突然，轮不到伊莱恩手下留情，他该杀的还是杀了，现在后悔也没用！
＂窗户……！＂小狐狸在他身后说道。
伊莱恩也意识到这一点，怕更多卑格米人利用舷窗进来，就冲过去把舷窗关起，锁死！
＂呼。＂贝利跪在地上：＂吓、吓死我了……＂
＂你没、没事吧？＂伊莱恩这才回来查看小狐狸的情况。
不过贝利极其冷静，虽然害怕，却没有在刚才的袭击里解除自己的幻术，全程保持着那副人类少年的伪装。作为王子的替身，狐人少年真是太过敬业。
＂糟糕。＂贝利想到了什么，马上说：＂迪奥在外面没动静，可能也——＂
伊莱恩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果然，他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那名伪装成女仆的圣百合骑士捂住小腹。
＂嗯……大意了！＂迪奥闷哼道：＂王子……王子怎样？＂
＂没事，我打、打退入侵者了。＂伊莱恩答道。
而伪装成小王子的贝利也从伊莱恩身后探出头来：＂你还好吧，迪奥？＂
＂中了招。＂迪奥脱力地坐在地上：＂该死的卑格米人。＂
一旁是已经被击杀的矮人，那名不讲武德的矮人刚才偷袭了没有防备、装备极少、还没有护甲保护的女骑士。女骑士虽英勇反击，却仍然大意了，没有闪开，在击杀对手之前挨了一刀。到底是先挨一刀再反杀，还是反击过程中不小心挨了一刀，就只有迪奥自己知道了。
伤口很深。匕首扎中的位置是小腹十二指肠附近，从匕首刺入的角度看，可能还伤到了胃部。那卑格米人用的匕首上自然也有淬毒。从伤势看来，女骑士迪奥恐怕是凶多吉少。
＂迪奥！＂其他圣百合骑士听见打斗声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女骑士娇兰看了看女骑士迪奥，又看了看躺尸一旁的卑格米矮人，然后打量了一下伊莱恩和贝利：＂王子殿下没受伤吧？＂
＂没事。＂贝利答道：＂可是迪奥伤得很重。＂
＂娇兰姐，这是致命伤。＂圣百合骑士丽娜检查着迪奥的伤口，说道。
另外两名圣百合骑士露出阴郁的神情。她们几乎认定了迪奥没法救活——一般人也肯定会这样认为。
＂不。能、能救。＂伊莱恩却说：＂总之先给她解、解毒。卑格米人身上一、一定有解毒药。＂
＂你认真的吗？＂
＂认真。＂白狮人少年从战术腰带里取出他那只宝贵的手术用具箱：＂跟船长说、说一下，我要借用医疗室。＂
＂大哥哥要给迪奥动手术？＂小狐狸看着手术箱里那些明晃晃的手术刀，瞪大了眼：＂真的能救活迪奥吗？＂
＂我尽、尽力而为。＂伊莱恩说。
＂我可以在旁看着吗？＂贝利又好奇地问。
＂不能。＂伊莱恩却拒绝道：＂太血腥。你又太、太小。＂
十分钟后。
＂……就这样？＂在旁观看着手术过程的女骑士兰蔻，不禁疑惑地问。
她不是太明白自己到底看了些什么。她看到的是伊莱恩用很不可思议的速度给迪奥清洗伤口、缝合血管和破损的内脏。然后白狮人少年把一切收拾干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之前明明九死一生，被认为不可能被救活的女骑士迪奥，居然这么简单就被＂修理＂好，除了小腹多了一道疤痕之外，简直就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而且她的生命体征也安定了下来。
到底发生过什么？一个重伤生命危殆的人可以被这么简单地治好？手术有这么儿戏吗？？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就、就这样？你……治好了她？＂兰蔻都有点混乱了。
＂就这样，治、治好了啦。＂伊莱恩轻描淡写地说，仿佛这种手术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别开玩笑了！重伤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治好？你只是把她的肚子剖开来，然后清理了一下，然后就缝了几针，然后又清理了一下，然后就缝回去了。欸？这就，治好了？这合理吗？你用了什么魔法吗？？＂
她好像还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样子。然而一旁检测迪奥生命体征的仪器可不会说谎，那稳定的心搏数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还没完全过危险期啦。＂伊莱恩只好说：＂只是紧急处理，她还、还有术后感染的风险，还是有可能会死。不过迪奥小姐很、很幸运呢，虽然被刺伤到胃部，却因为是空腹，胃里的东西没有流、流出来造成污染。要是她当时吃得很饱，说、说不定就救不活了。＂
其实还是能救活，伊莱恩心想。只是他这样说，应该能让对方比较容易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让我整理下思绪……＂女骑士兰蔻捂着头：＂总之迪奥是被救活了对吧？应该不需要再给她动一次手术吧？＂
＂不、不需要。＂白狮人少年摇着头。他总算明白到这些圣百合骑士是多么的固执。即使这个时候，她们还是没法完全接收同伴已经被救的事实。她们先入为主认为迪奥绝对没救，这个观念甚至在手术之后都没能马上扭转过来。这些女人接受的都是些什么教育啊？
＂奎格？＂实在没有办法，伊莱恩把豹子叫来。
＂是的，大少爷。＂云纹的豹子凑过来，直接取出咒术之火，在病床旁边释放。[咒术——温暖之火]的效果接近于治疗师们使用的治疗法术，应该对手术之后的伤口愈合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使用咒术的治疗师吗。真是稀有。＂兰蔻在用看珍兽般的表情看着奎格。严格地说，那只云纹的豹子确实也是一种珍兽……
＂我承认吧。事到如今，即使不相信也不行。＂女骑士叹道：＂你们确实是专业的医师和治疗师。……虽然表面上看确实应该是如此，但仍然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比如说你给迪奥做手术时，那个诡异的熟练度。仅靠天赋之才，人真的能做到这个份上吗？＂
＂天赋？＂这句话刺激了伊莱恩：＂谁说、说是靠天赋的。我在又黑又潮湿的房间里解.剖.尸.体，剖、剖了足足十年啊。＂
圣百合骑士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伊莱恩，试图从伊莱恩的眼神中找出半丝虚假之情。可是她找不到。有些事实，只要说出口，就有着无法撼动的份量。仅靠谎言和偏执的胡言乱语，根本做不到这个份上。
＂所以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个？这……可能吗？＂
伊莱恩不回话了。他累了，不想再说什么。
＂大少爷的先父，索里斯王国的御医。＂奎格好像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适时插嘴道：＂王国毁灭，但他技艺高超，被免于一死。那手艺就，流传下来。＂
这绝对不是奎格自己想出来的。伊莱恩心想。到底是谁教奎格这样说的？是贝迪维尔？是塞费尔和赛格莱德两兄弟？还是，康斯坦丁？
＂确实有这个可能。非常离奇，但有这个可能。＂兰蔻点了点头：＂姑且认为是这样吧，我不追问下去了。你们救过王子殿下，也救了迪奥。至少这份恩情是无法质疑的。再追问就显得太失礼了。＂
＂我回、回去休息了。＂伊莱恩也说：＂明早之前是、是她的危险期。抗、抗生素不能少。如果她状况恶化，再，再通知我吧。＂
＂明白了，医师。＂女骑士点头道：＂辛苦您了。＂
＂那、那些卑格米人的遗体呢？＂伊莱恩又问。
＂已经借用了船的一个库房存放。我的同伴里有人能使用冰系魔术，至少不用担心遗体腐变。＂兰蔻说：＂那些都是试图袭击王子的罪人，原则上说必须带回去总部尸.检和取证，然后把他们枭首示众。我也不清楚王室那边打算把这事做到哪个份上，总之先把遗体冻起来，到波尔多再处理吧。＂
伊莱恩没多说什么，走出了医疗室。有个奇怪的计划在他脑子里逐渐成型，但他还没想好具体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