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二)
第315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二)
＂哈、哈、哈……＂清晨的山野间，伊莱恩边喘气边行进。
＂累吗？＂奎格问：＂背你？＂
＂不、不用！＂伊莱恩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拒绝了奎格的帮助。
可是，好累。
昨天晚上也没有休息好（是痛晕过去的），还一直被诅咒带来的痛楚纠缠，现在虽然有圣骸布把大部分的痛楚都压制下去，但他每走一步路都依然能感到那份灼痛。光是绷紧神经去抵御这份痛楚，就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他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累得倒下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甚至还真的想过在自己实在走不动的时候让奎格来背他——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尽可能避免的好，因为太丢人。
月神钢盾变成的喷射滑板早就没有了燃料，目前也没有补充燃料的方法。伊莱恩还真有点后悔当初为了短距离海上航行而耗光它的燃料，导致现在连代步工具都没有。塞费尔那家伙应该至少在盾牌上加装几个轮子，这样一来即使喷射器燃料耗尽，也至少能把盾当做真正的滑板那样代步用，为使用者省点脚力。
现在纠结这个也没啥意义了。总之就是向前走，希望能有转机。
不过伊莱恩很走运，他们大概走了半英里，身后就逐渐传来马蹄声和车轮的响动声。一辆和原始的马车正拉着货物往城市的方向走，农民打扮的大叔在赶着马车。伊莱恩这才想起他们之前好像是经过了一个规模很小的村落，大概是村落里的农民趁着大清早把农作物运去城市里卖。
＂这里交、交给我来交涉，你别作声。＂白狮人少年对豹人青年说。
豹子点了点头。
＂那、那个！＂当马车靠近的时候，伊莱恩主动凑了过去：＂早、早上好，先生！＂
他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说道。如果不把口吃的问题计算在内，他说的法语确实算是流利了。毕竟在九百年后的异世界里，伊莱恩曾以＂若弗里＂的身份在法兰西生活了十年，法语差不多就是他的母语。九百年后异世界那个法兰西的语言和现代的法语微妙地有点不同，但并不影响伊莱恩和别人交流才对。
＂可、可以载我们一程吗，先生？＂伊莱恩壮着胆子继续问：＂我们想、想去蒙彼利埃。＂
虽然和陌生人交谈有点可怕，但伊莱恩已经豁出去了。再不搭个顺风车，他就要累死在路上了。
＂哦，当然，孩子。＂那名农民笑着说：＂这马车也是去蒙彼利埃的，上来吧。＂
对方甚至没有怀疑伊莱恩和奎格，哪怕狮人少年和豹人青年毫不掩饰自己是兽人的身份。兽人们在法兰西出没虽然比较少见，但也并不是那么让人大惊小怪的事情。法兰西是个自由的国度，只要有钱和一定的名誉地位，哪怕是兽人也会被允许在法兰西旅行和经商的。一部分特别有钱的兽人甚至可以拥有法兰西的永久居住权和公民权。
其他光辉地域的国度的人类，也许会认为兽人在他们领土出没，不是罪犯就是奴隶。和这种带有可笑偏见的人相比，法兰西人民对兽人的认同度还是比较高的。情况大概就和埃及那边相似，可能比埃及还要好一些。
＂谢，谢谢啦。＂伊莱恩和奎格上了马车之后，他说道。
＂不用。＂驾着马车的老人和蔼地笑道：＂话说回来，真是古老的法语啊。＂
＂古、古老？＂
＂语法上有很多很古老用法……如今只有贵族和王族还会保留这种用法了。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谁教你的法语？＂
＂呃，我、我的家庭教师……＂白狮人少年差点被唬住，幸好他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自然也想过问题的解答方法。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爷呢。＂农民大叔没有起疑心。伊莱恩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打算去凑热闹？毕竟蒙彼利埃也是欧洲最大的奴隶集市之一。＂对方说：＂该不会是打算用钱赎回你们的同胞吧？＂
伊莱恩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劝你们还是算了吧。我不知道你拥有多大的财力，但你们无法救世界上所有人。当你看见那些身强力壮的兽人奴隶被标以天价，而且数量多得你花一辈子的钱都赎不过来的时候，你就会认清现实的残酷了。＂
这家伙，说得好像他很懂似的……
＂总、总之只是去看看啦，哈哈哈……＂伊莱恩搔着头赔笑道。
＂你也小心点哦，孩子。＂农民瞥了一眼挂在伊莱恩腰间的佩剑：＂像你这种脸蛋漂亮的小孩，说不定也会被坏人盯上，被抓起来当做奴隶那样卖掉。在救别人之前，先保护好你自己哦。＂
＂我、我会的……＂白狮人少年敷衍地答道。
运农作物的马车速度并不算是快，但好歹是比伊莱恩他们走路要强一点。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总算到达了蒙彼利埃。
刚开始城门外的守卫看到伊莱恩和奎格是兽人，有点不想放他们进城。但是伊莱恩用流利的法语跟守卫们交流，还真的把守卫们糊弄过去了，就放他们进城了。
＂厉害啊。＂奎格进城之后才说：＂像本地人。＂
＂才、才没有。＂伊莱森揉了揉肩膀：＂你也会、会说法语吗？＂
＂只是一点。＂豹子道：＂以前，军队学的。＂
＂也罢。＂白狮人少年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他从很远的距离外就能听见有谁的吆喝声，应该是奴隶商人在怒骂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奴隶。现在时间还很早，奴隶集市还没有开始运作。要是等它运作起来，整座城市会变得更加聒噪。
＂别去哦，奴隶集市。＂奎格说：＂只会难受。＂
＂我没、没打算去凑那种热闹。＂伊莱恩撅着嘴说：＂现在先去找、找医院。那种私人诊所。＂
＂嗯？＂奎格没懂伊莱恩的意图。
＂总之你跟、跟着来。＂伊莱恩也懒得跟奎格解释，只是到处找他的目标。
既然蒙彼利埃是世界上最大的奴隶市场之一，那么这座城市就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其中包括，地下的器官市场。
有很多死去的奴隶体内的器官还是健康的，奴隶主一般会把这些奴隶送到无证黑医那里去，通过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取出死去的奴隶的器官，作为商品拿去卖。无证的黑医很难找，但是一些私人诊所也在背地里搞类似的非法勾当。所以蒙彼利埃既是世界上最大的奴隶市场之一，同时也是黑医林立、私人诊所十分多的一座城市。
伊莱恩只是在城市之中悠转，看那些红色十字的标志，很快就找到了一间规模不大不小，楼层只有两层，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私人诊所。他大胆地走进去。
＂要看病吗？＂门口一名护士兼接待员问道，她迅速地上下打量了伊莱恩和奎格一番。
＂我想见、见你们的主治医师，＂伊莱恩直接在桌面上放下一个金币：＂有事情要拜、拜托他。＂
也许是金钱的力量最为直接有效，又或者是大清早的没有别的患者来求医，那名护士马上就拿起话筒跟诊所里的主治医生说了两句，那名中年发福的医生就从里面的房间匆匆走出来：＂你好，先生。我是波尔多医师。
＂伊莱恩。＂白狮人少年答道：＂只是，伊莱恩。＂
＂那么伊莱恩先生，我们到看诊室里面再详谈？＂
＂当然。＂白狮人少年说，和奎格一起跟着那名医生走进了看诊室。
整个看诊室飘荡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不算浓烈，但是对伊莱恩他们这些兽人而言还是有点刺鼻。
＂请坐。＂那名头上夹杂着不少白发，皮肤有些黝黑的医生说。
伊莱恩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想找地方歇脚很久了。
＂请问阁下找我有什么事情？＂波尔多医师又问：＂我猜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看诊，对吧？＂
＂有、有两件事要拜托你。＂伊莱恩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放下十个金币，差不多等于这种规模的诊所两三天的收入：＂第一件事，我听、听说法兰西有专门收集和储存男性的遗传物质的机构。我想知道要是我捐、捐赠遗传物质的话，该怎么跟那个机构联系？＂
＂你说的是十字会吧？＂医生答道：＂市中心就有十字会设立的医院，只要到那边去就能完成捐赠。我也可以代劳，把你想要捐赠的……样本，送过去。只是——＂
＂只是？＂
＂捐赠都是匿名的，而且一旦捐赠，就相当于你放弃了对捐赠的样本的处理权和知情权。他们有权把样本用在任何地方。＂医生继续道，上下打量着伊莱恩的脸蛋：＂先生你还年轻。而且你是……十分稀有的兽人种。他们可能会把你捐赠的样本用在别的兽人女性身上……用作[配种]。而且有可能用在奴隶身上。这样一来生下来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奴隶，为那名女性兽人的奴隶主所有。这样一来那孩子可能将要面对非常……悲惨的命运。即使这样也可以吗？＂
＂我、我不在乎。＂伊莱恩闷哼道。为什么他要在乎被捐出去的样本被用在什么地方，生出来的是什么人。他想要做的，只是尽快把雷欧的＂种＂散播出去而已，在＂种＂的性质改变之前。
＂我明白了。＂医生点头道，从一侧的冷冻柜里取出一个带着冰袋的容器，其中还有一支玻璃试管：＂那就来采集样本吧。你可以使用一旁的洗手间，里面有你采集样本需要的……嗯，道具。＂
＂那个过后再、再说。＂伊莱恩的脸一红：＂另一件事……我想借、借你诊所的手术室一用。＂
＂先生你真会开玩笑。＂那名医生脸色一变：＂这种规模的私人诊所怎么可能有手术室，你应该去找大型的医院——＂
＂不，你有。＂伊莱恩坚持道，又在桌面上放下十个金币：＂就在这里的地、地下室。你用的消毒水是高、高规格的过氧乙酸SCP200喷雾，这种消毒剂不是小、小诊所消毒寻常环境用的，是用来消、消毒手术室专用的。你也负、负担不起，用这么昂贵的消毒水，只消毒看诊室。这里的地下肯定有、有手术室，给死去的奴隶摘除器官，送到黑、黑市去卖。＂
波尔多医师的脸色又一变：＂原来是行内人吗。你想干什么呢，先生？告发我？＂
＂不，字面意义上的，借你、你的手术室一用。＂白狮人少年取出一只保存得很好的箱子，打开。
里面是整套的手术工具。锋利的手术刀在灯光之下反射出冷彻的光芒。如果对方真的是有一定水平的外科手术医生，那么他仅仅是看到这套造价不菲而且保养得极好的手术工具，就会知道伊莱恩做外科手术的水平到底有多高。
＂我有朋、朋友要过来做手术，大概在中午的时分。＂伊莱恩说：＂我给他动、动个小手术。＂
＂……你在开玩笑吧，伊莱恩医师？＂对方却还是不相信伊莱恩：＂要是手术失败，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没人会、会知道他来。也没人会知道他在这里动手术。＂伊莱恩坚持道：＂真要是闹、闹出人命了，你也有处理尸体的渠道，不是吗？＂
＂即便如此……＂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能信、信任我？＂伊莱恩继续问：＂直接开、开条件吧。＂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我来吧，伊莱恩医师。＂
他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按动了一个暗藏的机关。书架被移开了，其后是一面隐藏得极好的暗墙。暗墙打开之后，是通往地下手术室的路。
＂有一具昨天深夜被送过来的奴隶尸体，我还没有动手处理。＂他说：＂就由你来处理好了，伊莱恩医师。先让我拜见一下你的外科手术造诣吧。＂
＂可以。＂白狮人少年不动声色地说：＂我帮了你，就、就是你的同谋了。即使告发你，也、也难辞其罪，是这个意思吗。＂
＂你可以这样认为。＂波尔多医师走到地下手术室尽头，推开门之后，周围喷射出消毒用的喷雾，把伊莱恩一行人身上的病菌都杀死。消毒完毕以后，他又推门进去，到达了真正的地下手术室。
＂只是把这名奴隶的遗体的心脏和肾脏摘除而已，你办的到的，对吧？＂医师指着冷藏柜里永眠的一名狼人少年，说道。
第3151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三)
第3151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三)
二十分钟之后。
＂厉害啊，伊莱恩医师。＂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之后，那名医生对伊莱恩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没想到肾脏可以用那么干脆利落的方式摘除，这真是神之手，神之手啊。＂
＂才、才没有啦……＂伊莱恩低声说。
实际上他的左肩一直在疼，这影响到他做手术的集中力和精确度了。幸好手术的对象是一具冷冰冰的遗体。如果那是大活人的话，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那个熟练度真是可怕啊，简直就像是在太平间解.剖了好几十年尸体的老法医一样。年轻人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吗？你今年到底多大了，伊莱恩医师？＂对方又问。
＂只是……习惯了。＂伊莱恩随口答道。
对方的猜测也并非完全有误，当伊莱恩还是若弗里的时候，为了研究黑死病，他确实解.剖过成千上万的遗体。以至于现在的他看到死状再怎么可怕的遗体，都已经能够好不动容地去冷静处理。相比起那些因为黑死病而惨死的人类遗体，他今天＂拆解＂的这名狼人少年的遗体甚至可以算是很完整的了。
而且伊莱恩的猜测没有错，他刚刚处理的那具遗体身上有大量伤痕，古老和新增的都有。那浑身毛发黑色的狼人少年应该就是[红荆棘骑士团]的人，昨晚肯定也有参与过对抗海盗船队的工作。可惜那名少年潜入船队的行动失败了，死在了海盗们的乱刀之下。身上的刀伤相当多，倒是没有致命伤，死因是大量出血造成的过度虚弱，脑缺氧死亡。
尽管如此，法兰西军队的某些人还是把这名狼人少年的遗体送到这种地方来处理，榨取这名曾经是奴隶的孩子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其他有名分的军人和骑士，在战场上殉职会受到册封，遗体会被妥善地安葬，家属会得到抚恤金。他们的死亡是荣誉的死。而奴隶培养出来的炮灰，死去就是死去，没人在乎也没人知道，甚至连一个为他们立下的墓碑都不会有。他们的献身被贬损得连半点价值都没有。这样还不够，居然还要把这些奴隶的内脏给摘除，送到黑市去卖，让奴隶们死无全尸。
……这也太惨了。
伊莱恩捏紧了拳头。在这种地方对任何人发怒都无补于事。他忍住了。他也是个大人，该知道要察颜观色，读懂气氛。
＂像你这种程度的外科手术医生可不多，在欧洲应该也是屈指可数的。＂离开手术室后，波尔多医师还在一直称赞伊莱恩：＂你这是要去哪里会诊吗？亦或是只是在旅行？＂
＂去格、格陵兰。＂伊莱恩想都没想就回道，回答之后才觉得有点后悔，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懒得去修正。
＂为什么是格陵兰？那边有谁要你帮他做手术吗？大富翁，我猜？＂
＂差不多是、是这样吧。＂白狮人少年敷衍道。
＂中午要来的那位也是有钱人？＂
＂不……那人的身、身份有点……复杂。总之请不要把这事说、说出去。＂
要是让人知道他伊莱恩给法兰西红荆棘骑士团的奴隶士兵做手术，恢复这些奴隶的人身自由，肯定会为他带来巨大的麻烦吧。虽然他在这几天之内就会离开法兰西，法兰西的人也干涉不到他伊莱恩了。
＂也是，也是。＂对方赔笑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可以相信我。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呢，哈哈哈。＂
鬼跟你在同一条船上。伊莱恩心里骂道。
＂接下来你要到哪里去呢，伊莱恩医师？找旅店吗？＂波尔多医师又问：＂要是找旅馆的话，我推荐前方不远东区滨海大道上是[长矛旅馆]哦。床铺干净，准备的食物也很美味，而且墙够厚，能够阻挡奴隶市场那边传来的噪音。毕竟到了中午和傍晚时分，市集会非常吵闹。＂
＂我、我会考虑下的。＂伊莱恩说，从波尔多手中接过那个有冰袋和试管的小型冷藏箱子：＂先把这、这个处理完再说。＂
＂要我帮忙吗？＂对方坏笑着问：＂你这年纪……能顺利弄出来吗？＂
＂不、不用帮！能出来！＂伊莱恩涨红着脸答道，匆匆往洗手间里跑。
＂前途无量呢，前途无量。＂伊莱恩跑进洗手间之后，那名医生转头看着奎格。
豹子耸了耸肩：＂大少爷，很厉害的。＂
＂嗯……＂医生摸着下巴：＂一想到那么厉害的人的孩子有可能是以奴隶身份出生，一生饱受苦难，就让人心疼啊。＂
＂……厉不厉害，有关系？＂奎格低声问。
＂你们兽人或许不在乎这个，但我们人类是相信的，优良的基因带来的天赋，会一代一代地遗传下去。父母是伟大的外科手术医生，生下来的孩子也有很大的概率成为伟大的外科手术医生吧。父母是伟大的魔术师，孩子也有同样成为伟大魔术师的天赋。一般都是这样。＂
奎格于是不说话了。
龙生龙，凤生凤吗。老生常谈了。但事实到底是否真的如此？
＂弄、弄好了。＂伊莱恩带着那个小型冷藏箱回来，红着脸：＂对不起，出、出了点意外，弄脏了地板……我试着擦过了，可，可还是……消毒下？＂
＂出意外是因为你手抖了，紧张？＂对方尖刻地问道，好像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似的。
＂试、试管太小……不够装……＂白狮人少年的脸涨得更红。
医生于是爆发出一串干笑。
离开私人诊所之后，伊莱恩果然按照那名医生的建议，去找旅馆落脚。他本来是不打算在蒙彼利埃久留的，但是考虑到肩膀上的诅咒在一点一点地削减他的体力，中午又得给那个狼人小鬼动手术，做完手术之后他可能就已经累得动不了了。这种时候还是有个地方落脚比较好。最好是能找到洗澡的地方，因为伊莱恩从昨天开始就没洗过澡，身上又浸泡过海水、又出过汗，早就粘腻得难以承受了。要是眼下就有一个干净的淡水池子，他说不定会疯得不顾一切地跳进去泡一澡。
＂啊，能看见。＂在旅馆落脚后，奎格从三楼旅馆的房间的窗缝中往外看，远远看得见码头那边林立的笼子——装奴隶们的笼子。
＂别、别看。别开窗。＂伊莱恩道：＂看了也没、没好处。＂
确实是没好处。奎格多瞥了一眼，远远看到那些贩奴商人正在用鞭子狠抽被绑吊在木架子上的兽人奴隶们，以＂调.教＂那些不听话的奴隶。他感到很不舒服，连忙把窗子关上。
＂我去洗、洗个澡。＂白狮人少年从行李里掏出换洗的衣服：＂后院有洗、洗浴设备。你怎么办？＂
＂一起洗？＂奎格没头没脑地说。
＂谁、谁要和你一起洗！滚啦！＂伊莱恩怒道。
＂注意安全。＂豹子于是说：＂我放风。那孩子要来，要让他找到。＂
＂说好了是中、中午，他没这么快来的。＂伊莱恩不以为然，＂不过你喜欢就、就好。要么在屋顶上随、随便找个地方观察，等他出现咯。＂
＂嗯。＂云纹的豹子没听懂白狮人少年的讽刺，点头道。居然还当真了。
伊莱恩摇了摇头，用一种＂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豹子，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旅店后院又一个很小的浴池一样的设备，好歹是有墙和穹顶阻挡一下视线。而墙也只是随便地把男用和女用的浴池分隔了一下。现在还是一大早，实际上没有多少人入宿，更加没几个人会在这种时间跑到浴池来洗澡的。伊莱恩于是清洗完身体就舒舒服服地跳进池子里泡着，有种一个人包场了的畅快感觉。
当然，他也没有松懈下来。战术腰带是防水设计，里面的纳物口袋装着他最重要的武器装备，哪怕泡澡也不可能摘掉这腰带。哪怕旅馆有小偷出没，除了放在一旁的换洗衣服之外，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从伊莱恩这里偷走。
确实，没有人能从他这里偷走东西，即使偷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
可是，那个声音——
啪！啪！啪！那是鞭子狠狠抽打在皮肉上的声响。奴隶贩子在惩戒奴隶的声响。声音之响，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隐约听见。
然而只有这个声响，却没有悲鸣声。一点悲鸣声都没有。那个皮鞭的抽打声，只是单方面地在响。
被打的奴隶们连悲鸣都不曾发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公，苦难，以及恶意。
伊莱恩捏紧了拳头。
人类真是扭曲与黑暗。仅仅是因为种族的不同，就去压迫，就去利用，就去榨.取。
他们有魔像，有机械，有各种先进的生产设备，实际上劳动力的不足早已不再是个问题。然而人类还是不断把兽人们当做奴隶使唤。因为兽人是＂劣等种族＂，因为他们比人类更卑贱，因为如果人类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感受到自己是更高高在上的存在。
简而言之，他们只是在欺凌比自己弱小者，来获得自己优于他人的、虚妄的快感。
然而更让伊莱恩生气的并不是这个。
他生气，是因为那里没有悲鸣。被虐待的奴隶们连哀号都已经不会发出。他们只是在默默承受着，被强行施与在他们身上的，不公的命运。麻木至此的人，无可救药。所以不用费心去救了。
——然而当有人大声求救的时候，伊莱恩是否又有必要去帮忙？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在他们离船前的那一刻，那名红狼人少年是那样竭力地、不顾一切地向他求救。那种家伙，哪怕此时正被沉重的铁链锁住，身处于守备森严的铁牢之中，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到这里来找伊莱恩，找寻属于他的自由吧。
反正只要到了中午，一切就会见分晓。——伊莱恩既希望那家伙能来，也希望那家伙不要来。
也就是在此时，有谁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救我！帮我藏一下！＂
小孩！还是人类的小孩！而且他全身破破烂烂的，身体上有无数被虐打而留下的新老伤痕，衣服更是破烂得如同布碎！
伊莱恩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子已经一股脑跳进池子里，潜入水中躲了起来！
第3152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四)
第3152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四)
＂你、你这……！＂伊莱恩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嘘！＂那小子从水中探出半个头，在伊莱恩小腹附近的位置。他做完一个＂别出声＂的动作，马上又潜了下去。那小鬼大概就十岁左右，差不多站直了才勉强能让头从浴池里冒出来。他潜下去的时候脸就贴在伊莱恩的小腹上，搞得伊莱恩有种很怪的感觉。
白狮人少年还在纳闷到底怎么回事，外面又有人探头进来：＂嗯……打扰了。＂
＂啥、啥？＂
＂这位先生，刚才你看见有谁跑进来了吗？＂那名面相凶恶的人类中年男子问：＂那是个在市集里偷东西的死小孩，惯犯了。抓住他的话，我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嗯……没、没看见。＂伊莱恩摇着头。浴池的尺寸本来就不大，仅够三四个人在其中泡澡。从那个男人所站着的距离没法看见躲藏在浴池底的人类少年。当然如果那家伙走进来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池子里的一切——也包括看到浸泡在半透明的池水里的伊莱恩的下半身。那样做会让伊莱恩这个客人非常不悦，所以那名男人正在极力避免这样做。
＂那好吧，打扰了。＂那名男子把头缩了回去，开始在后院里找人：＂臭小子，是躲在草丛里了吗？出来！快出来！！现在出来的话，我保证只打断你的腿！再迟点出来，我就要砍下你犯案的右手咯！＂
那家伙在说着很危险的话，听得伊莱恩冷汗直冒。
＂总算。＂那名小孩从水里又冒出来一个头，＂抱歉啦，狮子大哥哥。让我再躲一会儿。那家伙走了之后，我马上就走。＂
＂……你没、没洗干净就泡进来。＂伊莱恩不高兴地说：＂池水都被、被你弄脏了。＂
＂你在意的是这个？我这么可怜，你都不在意一下？＂那小子噘着小嘴说，一副顽童的模样。
＂你、你是小偷。＂伊莱恩却说，一点都不觉得面前的小孩可怜，甚至还想告发他。如果刚才那个男人不是残忍地扬言说要打断小孩的腿，伊莱恩早就开始告发了。
＂我没偷！＂小鬼却自辩道：＂粗暴老丹说只要我帮他干活，就付给我工钱。可是他骗我，干完活之后没给钱！我拿他店里几个苹果抵债算什么？＂
＂我不、不在乎你们之间的是非。＂伊莱恩板着脸说：＂而且这是你的片、片面之词，谁要信啊。＂
＂相信我嘛——＂那小鬼说了一半，突然又潜入水中。因为浴室外又有动静，那个粗暴的男人还在四处找寻着这孩子。这个所谓的浴室墙很薄，也只有一个简陋的穹顶作遮风挡雨之用，实际上不怎么隔音。说不定伊莱恩他们刚才的小声对话还是被外面的人听见了。
＂嗯…死小子……明明应该在这附近的——＂外面正在找人的中年男子仍然在嘀咕道，到处翻找着后院的角落，把树丛弄得沙沙作响。
＂我刚才听、听见有人翻墙的声音，会不会已经逃、逃到外面去了？＂伊莱恩赶紧补了一句。
＂是吗？那臭小子——＂对方果然买账，声音逐渐远离。
＂呼。得救了。谢谢啦，狮子大哥哥。＂那名小孩这才从水里探出头来。
＂得救了你就快、快走，别打扰我洗澡。＂伊莱恩不高兴地说。
＂大哥哥帮了我，要怎么报答你比较好？＂小鬼咧嘴笑道：＂比如说，按摩服务？＂
＂什么都不、不用做！快滚！＂
＂嘿嘿嘿嘿——＂那小鬼爬出水面，一溜烟地跑了。
＂嗷……＂白狮人少年捂住头。
那小鬼太脏，浴池的水都被污染了。虽然说会不断有新的自来水补充到池子里，但浴池的水暂时被污染了，呈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灰色。伊莱恩连泡澡的心情都没了，干脆就爬出池子，一旁随便找个水龙头往身上冲洗。他洗完之后就换衣服回旅店房间里休息去了，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拿到了？＂旅店后院的墙外，那个面相凶恶的中年人问。
＂拿到了。＂小鬼从背后掏出一个箱子，＂那狮子大哥哥洗澡都带着那个腰带，我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好东西。＂
箱子自然是这小鬼刚才潜入水中那段时间里，从伊莱恩的战术腰带里偷走的。白狮人少年防范着外面那名大汉，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腰带的纳物口袋被人翻找过。
＂行了，先打开检查。＂大汉说。
＂嘿嘿——＂人类少年满带期待地打开箱子，以为里面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值钱的东西。
然而里面却是各种手术器材。锋利的手术刀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
＂这都是些什么鬼？＂面相凶恶的中年人一个巴掌狠狠掴过去：＂花那么大的功夫，给我偷回来这点垃圾？你真的想我打断你的腿吗，马修？＂
＂噫！＂那小鬼丢下箱子，脸色发青：＂对、对不起，大哥！我这就去再偷一遍！＂
＂等等！＂男人一把抓住小鬼的后衣领，眼带贼光：＂听着，我有个计划。＂
回到旅馆房间的伊莱恩，本来是打算好好躺着，休息一下的。可是还没有进入房间他就嗅到了血腥味，紧张起来。他把手压在武器的刀柄，踢开房门小心地走进去，这才发现——
＂啊，回来啦。＂奎格朝伊莱恩看了一眼，又转过去给躺在地板上那名狼人少年包扎伤口。
是昨天那名红狼小鬼。而且他浑身都是伤口。血腥味不是打斗造成的，就是这家伙身上的伤口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你来、来早了。＂伊莱恩抱怨道：＂怎么找到这、这里来的？＂
＂我记得……你们的气味。＂红狼少年有气无力地答道：＂顺着气味……追来了。＂
是的，伊莱恩也看到了。那家伙不走寻常路，是从窗口爬进来的。窗棂上还带着些许他的血迹。而且窗棂上方有个血色的指印，那家伙是从屋顶翻窗而入的。
＂你的同伴也、也知道这里？我们不会被找到？＂白狮人少年紧张地追问。
＂安……安啦……记得你们两个气味的只有我和莱纳、加纳三个人……昨天的船我们放火烧了，没有留下痕迹……而莱纳、加纳已经死了……就在昨晚。＂
＂怎么、么死的？＂
＂上级……没有相信我们的报告。他们认为当时船上还有其他人——也就是你们。他们想要从那船长身上回收……某个物品。但没有成功回收。于是……把我们抓起来……拷问我们。莱纳和加纳没活过拷问，但他们到死也没有把你们的情报招供出去。＂
然后法兰西的人就留着这孩子的小命，因为如果他也死了，线索就彻底断了。这小子则是用了某种方法从牢狱里逃出来的，一直逃到和伊莱恩约好的这座城市，蒙彼利埃。
＂追、追兵呢？＂伊莱恩又紧张地问：＂不会沿着你的气味追、追来？＂
＂我走水路……游了很久才到的蒙彼利埃。他们不知道我会到这里来。嗯……＂红狼少年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身上的伤口在不断涌血，痛楚让他没有办法继续聊下去。
＂给他止、止痛药。＂伊莱恩吩咐道。
奎格麻利地从急救箱中取出药物，一针下去。
伊莱恩也趁这个时机打量着那孩子的伤势。其实红狼少年身上的伤都不致命，全是刀伤和鞭子抽打出来的伤口，当然也有被割皮和用铁棒烧灼的伤——都是常见的刑罚所留下的伤痕了。但因为伤痕实在很多，而且这小子昨天也用游泳的方式长距离移动，身上伤口泡过海水，正在恶化。如果不马上处理伤口和消毒的话，会有坏疽的风险。
＂我……很少求人……我知道哀求……没有用。＂那名少年越发虚弱，躺在地上低声哭道：＂但是你说你会救我……我相信你了……到这里来了……我和我的同伴到死都没有出卖你……所以……请做点什么。＂
白狮人少年皱了皱眉头。对方的逻辑是正确的，那孩子和他的同伴们用性命来守住了伊莱恩的秘密，法兰西的追兵才（暂时）没有追到这里来。法兰西的人那么紧张地拷问逼供这些狼人少年，他们追寻之物自然是法兰西的国宝——圣骸布。如今这圣骸布正缠绕在伊莱恩的脖子上，而且也像绷带一样缠在他左肩受诅咒的位置，以压制那份诅咒。没有圣骸布的话伊莱恩的左臂就废了，他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地把圣骸布交出去的。
＂他们想、想要找寻什么？＂伊莱恩试探着问：＂我们只是击、击败了那个虎鲨船长，明明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好像是一块布……什么的。＂红狼少年摇头道：＂他们没说清楚，却强迫我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你为、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袒、袒护我们？＂
＂废话……＂少年满带泪光地看着伊莱恩：＂你是我们……唯一的救赎。如果连你也落在法兰西手里……我们岂不是，永远无法得到自由了吗？
黑暗的牢笼……只有在战斗训练时才被允许离开。
馊臭的食物……为了不饿死只能强咽。
他们虐打我们……给我们喂药……强迫我们做不愿意的事情……像狗一样养着我们……却待我们如野狗。
集中营里曾经有几百名我这样奴隶出生的孩子……被一一派出去执行任务……但很多都没有回来。有些人……即使回来了，最终还是会被处死……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
这种日子……谁还能忍受下去啊？！＂
伊莱恩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他检查了一下红狼少年的胸口，找到了一个很明显的旧伤疤——曾经动过手术的痕迹。他知道有个炸.弹埋在这里面。
＂这东西什、什么时候爆.炸？＂他低声问。
＂时间不多……他们把这个设置成一旦远离基地，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炸。＂红狼少年答道：＂我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你不救我的话……请干脆地了结我吧。＂
＂你叫、叫什么名字，小鬼？＂伊莱恩问。
＂……伊奥。＂
＂那么伊奥，接下来要带你去动手术，把胸口的炸.弹摘除。＂白狮人少年继续说：＂没人知道结果会如何，有，有可能手术过程中它、它就炸了，然后你会立刻毙命。也有可能摘除炸.弹，但你活、活不过手术的大出血和术后感染。你活下来的概率大、大概是千分之一。即使如此，你还是想把你的性、性命，付托给我吗？＂
＂是的。随你……摆布吧。＂对方低声答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那么，＂伊莱恩取出防雨的黑色斗篷，把红狼少年全身裹住：＂去那间诊所，准、准备动手术。＂
＂是的，大夫。＂奎格把那孩子小心地抱起来，说道。
＂别捉、捉弄我。揍你哦。＂伊莱恩脾气暴躁地说。
第3153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五)
第3153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五)
借助海边城市早晨的雾气掩护，伊莱恩和奎格在城里游走，一路只挑选各种暗巷和偏僻的街角来走，绕了不少路才到达之前那间私人诊所。而且还是从后门进入。
＂这么快就来了？＂波尔多医师早就让诊所关门，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伊莱恩的到来。当然，伊莱恩有付钱给医生，那笔钱足够这种私人诊所好几天不开门做生意了，所以对方很乐意关着诊所等待。
＂就是这孩子？＂医生看了奎格抱着的红狼少年一眼，其时伊奥已经奄奄一息，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
＂有办法给他输、输血吗？＂伊莱恩问：＂输完血我来动、动手术。＂
＂这孩子……该不会是奴隶吧？把兽人奴隶改造成士兵……红荆棘骑士团的人？＂波尔多医师似乎知道一点法兰西军队里的事情：＂你们该不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吧？＂
＂没事，放心。＂伊莱恩道，让奎格把人扛进诊所里：＂给他全、全身消毒，剃毛，准备手术。＂
＂啊啊啊我不管了啦……＂波尔多医师捂着头：＂你们从没来过这里，我也不认识你们，这里也从没有什么狼人被送过来动过手术——＂
＂给你添、添麻烦了。＂伊莱恩说，又取出十个金币塞到医生手里：＂之后会彻、彻底消除痕迹，不会让人知道这事的。＂
＂输血怎么办？你知道他的血型吗？＂医生接过金币，一脸不高兴地问。
＂我、我是O型血，我给他输血。＂伊莱恩道。兽人应该是可以给同是兽人输血的，其实人类的血液也可以输给兽人，只要稍微加一点抗排斥的药剂。
＂不行，你接下来不是要给他动手术吗？刚输完血，在贫血的状态给病人动手术？＂
＂我撑、撑得住。＂白狮人少年答道：＂兽人比人类顽强，没、没事。＂
＂不行，我不允许。＂医生从冷藏柜里取出一包呈透明淡黄色的液体：＂羟乙基淀粉，血液的代用液。用这个给他输血300毫升，接下来你再给他输血。应该可以减少你的负担。＂
伊莱恩没有拒绝，因为这个提议确实合理。当然血液的代用液不可能完全替代真正血液的效果，只能少量使用，弥补血浆供应的不足。
＂这里由我们来处理，你去手术室准备好吧。＂波尔多医师和奎格合力被狼人少年放置在看诊台上，一边用消毒水给那孩子身上各伤口消毒，一边开始动手剃毛。
＂那么。＂伊莱恩也从打开的暗门走向地下手术室，准备给伊奥动手术。他伸手进去纳物口袋，打算把口袋里存放的那只装满手术器具的箱子拿出来。然而刚一摸，他就头皮发麻。
没了！
装满他的手术器材的那只箱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那箱子不久之前还在的，一直到他从诊所到达旅馆都还在的。这之后他就只是泡了个澡，回到旅馆房间时就碰到来求救的红狼少年了。这段时间内几乎没可能搞丢行李，除了——
除了趁他泡澡时，跳到浴池里对他毛手毛脚的那个死小孩！
伊莱恩心头火起，总算是明白到自己是被骗了。那个小孩并不是躲避坏人的追杀才跳到浴池里的，他故意跳进去，是为了从伊莱恩身上偷东西！那个面相凶恶的中年男人估计也是和那死小孩串通一气的，根本就不是在追捕那小子，只是一起演戏而已！
伊莱恩翻找了一下自己战术腰带上的纳物口袋，各种武器和钱财都没搞丢，搞丢的偏偏就是那只箱子。那只箱子里装的是世界上最精良的手术器材，是临走时康斯坦丁送给伊莱恩的，像护身符一样存在！而偏偏是伊莱恩最需要那些手术器材的时候，整只箱子被贼人偷走了！
＂可、可恶……！＂白狮人少年捏紧了拳头。他后悔当初居然同情那个死小孩了。当他为那孩子的命运担心时，那家伙肯定是潜在水里，一边偷笑，一边从伊莱恩的战术腰带的纳物口袋里偷摸东西！
而且那死小子什么不偷，偏偏偷走了最重要的手术器材……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这个诊所里能凑到合用的器材吗？
＂我们准备好了。＂波尔多医生和奎格已经把那名红狼少年送了过来：＂手术随时都可以开始。＂
＂你有手、手术器材吗？＂伊莱恩急问：＂我的行李被偷、偷了，那只手术器材的箱子也没了。＂
＂什么？认真的？！＂医生瞪大了眼：＂那套[神之手牌]手术刀是世界上你能搞到的最精良的手术刀，造价好几十万的！你居然能把它弄丢？！＂
＂这、这么贵的吗……＂
＂你居然不知道？！＂
＂我哥……不对，我朋、朋友送我的……＂伊莱恩纳闷道：＂丢了就丢了，现在不是在、在意那个的时候。你有代、代用的手术用具吗？＂
＂有是有，但——＂医生面露难色：＂我这手术室从没给活人动过手术，都是用来解.剖送过来的遗体……所以只有切割工具，没有缝合工具。维生设备自然也不会有。＂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伊莱恩急道。没有缝合工具可就太糟糕了。他总不能只顾得把伊奥的身体切开，动完手术却不把切口缝合起来吧？！
＂当时你带着全套手术用具，我以为你不需要向我借啊！＂波尔多也急道：＂现在再去大医院借吗？……来得及吗？＂
不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伊莱恩纳闷了。从别的地方再借手术用具，岂不是暴露了他正在给谁动手术的事情吗？！
＂针线包？＂奎格突然掏出一只小盒子。里面有几根补衣服用的钢针，还有一捆棉线。
＂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不。说不、不定能行。＂伊莱恩却说，＂把它弄、弄弯，就是土制的缝合针。棉线……消毒之后也没，没问题，勉强可用。没有缝合钳……有镊、镊子吗？＂
＂我的办公室里有镊子，＂波尔多医生道：＂但你真的打算用这种粗陋的器具来动手术？！＂
＂没、没有办法。＂伊莱恩深吸一口气：＂动手吧。＂
二十分钟后。
＂厉害啊，真的太厉害了啦，伊莱恩医师。＂波尔多对伊莱恩赞不绝口：＂真没想到可以用那么简陋的手术器材，做出如此完美的手术！居然能用那么钝的手术刀进行那么精密的切割！用粗制的缝合工具缝合得如此干净利落，连血管和神经都——＂
＂没缝、缝合神经……＂伊莱恩纠正道。用那么粗的棉线也不可能成功缝合神经，手术器材本身不允许。而且切开的是伊奥的胸口，那个位置附近几乎没有重要的神经线。
＂哦对，没缝合神经。但已经很厉害了。＂对方纠正道：＂到底要有多高的天赋，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大量练、练习的结果……＂伊莱恩低声说：＂大概……十、十年吧，无休止地在停尸房解.剖……＂
＂你真会开玩笑啦，哈哈哈。＂对方笑道，没有相信伊莱恩的话。
伊莱恩也没有争辩下去，只是看着安静地躺在手术托盘上的那只炸.弹。他没有向波尔多医师解释这是什么，而且他也把那东西的引.信拆掉了，炸.弹已经不会爆.炸了。但他依然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份紧张。波尔多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大概也知道这是个炸.弹。那东西很恶毒，尺寸小，威力不大，但是因为是埋在狼人少年胸口的肋骨之间，炸起来刚好可以把伊奥的心脏轰烂。而且伊奥说的没错，那炸.弹确实附有很简陋的追踪装置和定位装置。只要它远离某个特定的地标一定距离，炸.弹就会在二十四小时后起爆，确切地取去被安装炸.弹的人的性命。
身体里被装上这种东西，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得为装上这种东西的人效劳，直至＂尽忠而死＂了。
而且安装炸.弹的时候手术条件似乎比伊莱恩这里的还简陋，都是随随便便把奴隶少年们的胸口切开，然后把炸.弹塞进去，再随随便便缝合起来的。恐怕连正规的手术消毒步骤都没有。那炸.弹附近黑压压的一片，是以前伤口感染然后坏死了的组织。幸亏伊奥他们是兽人，有极强的生命力，那点术后感染杀不死他们。要是换了普通的人类来接受这种手术，估计早就死翘翘了。
给伊奥的胸口埋入炸.弹的那些人完全没有把人命当作一回事。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把奴隶们当人，没有把兽人当人。哪怕只是这样的狼人小孩，也当做工具来改造，当做工具来使用，而且用完即弃。
……真是越想越气。
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法兰西政.权内部，也充斥着那种看不见的黑暗和扭曲吗。
＂嗯……嗯呜……＂红狼人少年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说麻.醉药下的很少，但这家伙的抗药能力也是十分惊人。
＂感觉怎、怎样？＂伊莱恩问：＂炸.弹已经帮你摘除了。你自、自由了。＂
＂我……呃……＂他想爬起来，可是动弹不得。
＂老实躺着，才刚、刚动完手术呢，乱动的话创口会裂开的。＂伊莱恩说：＂我已经跟这里的医生说、说好了。你就在这里住、住院静养几天吧。等你好起来以后，就坐船去、去埃及的开罗，找一位叫、叫做贝迪维尔船长的人物。他和你一样是、是狼人族的人，你跟他说是伊莱恩让你来投靠他的，他会照、照顾你的。＂
＂我……可是……＂
＂不、不用[可是]了，你帮我们保守秘密，我也救了你，我们两、两讫吧。＂白狮人少年冷然道：＂你求救，我救你。就、就这样。但我不、不可能把你的朋友们全救走，救你就已经是极限。忘了其、其他人吧。珍惜只、只属于你的自由，享受人生吧。＂
红狼人少年于是不说话了，躺在那里低声哭着。
＂那么波尔多医师，拜、拜托你了。＂伊莱恩转而对医生说。
＂没问题。既然收了你的钱，我会负起责任来，照顾这孩子。地下手术室旁边还有个隐藏的病房，把他藏起来几天，还是可以办到的。＂
＂那就拜、拜托了。＂伊莱恩转而对奎格道：＂回、回去了。＂
＂哦哦。＂豹子答道，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伊莱恩的右脚踝。在那里好像有一点隐约的黑气……而且很奇怪地，伊莱恩用一块红色的布块包裹着右脚踝。这布块看着有点眼熟，但奎格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是哪来的。而且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伊莱恩脚上明明没有受伤，却要用布料包扎似的包住脚踝。
那都是在手术即将完结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伊莱恩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瞬间的痛苦表情。
在那场手术里，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第3154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六)
第3154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六)
与此同时（？），早上六时，地中海东部，格里克族领地附近。
＂已经完全把这边的城镇毁灭了吗……＂骑士王从大不列颠战舰的显示屏看着远方被毁于风暴里的城镇。
豹人们喜欢用木材来建造建筑物，可能是因为大猫们对木质所散发出来的自然气味那份独特的喜爱。而且豹人们都很有工匠天赋，虽然他们的城镇都用木头来建造屋子，房屋的构造却异常地牢靠，甚至可以说是精巧。
可惜这一切已是徒劳，被[浮丘蟾]所掀起的[拟伟大风暴]所影响，风暴所到之处，城镇的房屋就像积木一样瞬间倒塌，被卷走，最终连片瓦都不留。
当然，格里克领地的豹人们早就被安排去避难了。只要人还在，家园遭到再怎么凄惨的摧毁，也总有重建的希望。只是这重建到底要花上多少年，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呢。这对于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豹人族而言，肯定是雪上加霜的境况吧。
＂为格里克族发起的重建筹款，准备得如何？＂亚瑟王问凯亲王。
＂在曙光地域和欧洲各国都发起过募捐，但是收效……不怎么理想。＂凯亲王，也就是大不列颠战舰[进击的帕拉米迪斯号]的舰长答道，＂人们认为这次的灾难和他们没有关系。既不是因他们而引起的，也不该由他们来承担后果，所以愿意捐款的国家很少。更何况这也不是人类的国度，是他们七年前还痛恨的仇敌。兽人那边的募捐也不怎么理想，他们本来就穷。＂
＂意料之内了。＂骑士王闷哼道：＂在这种灾难的时月里，人们都只顾着自保。这世道真让人心寒啊。＂
＂大不列颠可以发起一笔募捐，应该还是可以筹到不少钱的。而且我们也可以派遣骑士团的骑士来帮助他们重建，只要豹人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援助。＂凯亲王又说：＂他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份援助，又是另一回事了。在豹子们眼中，我们就是放任这个风暴毁了他们的家园。而我们却在尽全力阻止风暴毁掉人类的国度。光是这一点，就有理说不清啊。＂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做好分内事，问心无愧就行。＂骑士王长叹一口气：＂这种时候要是帕拉米迪斯在就好了。以他豹人的身份，能帮我们圆滑处理不少问题。＂
＂他会醒过来的，要有信心。＂凯说：＂薇薇安不是出发去给他找解药了吗。＂
亚瑟没有回答。问题是那个出发去找解药的薇薇安也不知道这解药是否真的存在。也许只是白跑一趟。
＂我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亚瑟王的思绪，贝迪维尔走进舰桥内：＂这么早叫我来待命，应该不是只为了好玩吧？＂
＂当然不是，贝迪。＂骑士王转头看着狼人青年：＂虽然真正开始行动的时间是在中午，但是你的圣灵性质比较特别，我们希望你现在就开始行动。＂
＂嗯……＂贝迪维尔闷哼一声。
确实，[圣灵——封印太阳]的性质在所有的圣灵里也是十分特殊的。它可以把大气中的光子不断地吸走，让[封印太阳]本身近乎无限地膨胀，并随着膨胀而增大杀伤力。
简而言之，它就是一种＂蓄力＂攻击，蓄力时间越长，杀伤力越大，而且杀伤力几乎可以蓄积到无限大。所以尽早让贝迪维尔开始＂蓄力＂是有好处的，这关系到战役的成败。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封印太阳]在蓄力过程中会不断地吸收大气中的光子（魔力）来膨胀自己。但这也意味着它会抽空整个空间里的光子，让周围的魔力变得稀薄。如果附近有友军同样需要从大气中吸收魔力来施法，那么他们的术法就会被大打折扣——因为大气中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魔力给他们汲取、使用。
亚瑟王的意思就是要贝迪维尔早点去完成[封印太阳]的蓄力，然后在那里一直待命至中午时分。既要让[封印太阳]的威力尽可能大，又不能让它影响到其他圣灵施放毁灭性的攻击术法，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当然……这样做是委屈了贝迪维尔。
＂我赞同你的计划，亚瑟。＂狼人青年于是说：＂但是在[封印太阳]发动的过程中我无法离它太远，在空中更会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这时候要是受到攻击的话——＂
＂我会派人保护你，放心。＂骑士王说：＂总之只要在你蓄力到施法的过程中派人全程保护你，就没问题了吧？＂
＂嗯……我想是的。＂
＂那你去准备一下吧，贝迪。＂骑士王吩咐道：＂把铁骑也准备好。＂
＂是的，陛下。＂狼人青年行了个礼，退下了。
＂其他圆桌骑士也准备好了吗？＂亚瑟王又问凯亲王。
＂所有具备远程大范围攻击能力的圆桌骑士都登舰了，能使用高威力定点打击的圆桌骑士也分配好铁骑，随时可以出动。＂凯亲王说：＂等时机成熟，我也会到指定的位置待命。＂
＂嗯，拜托你了。＂骑士王点了点头：＂最后一块拼图，就是从大空洞中归来的那两人。＂
和之前计划好的一样，亚瑟王他们等待着穆特和古斯塔从大空洞中离开。他们离开的瞬间就是作战开始的信号，圆桌骑士团会开始对[拟伟大风暴]进行总攻击，而身在大空洞内的艾尔伯特也会用圣灵白虎的力量试图破坏那个异空间。
如此里应外合，希望能把那个异空间摧毁，把深渊时界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彻底打断。如果成功的话，深渊的计划就会被破坏，他们再也无法献祭现实世界中的人命来复活古代人，古代神人族也无法成功复活，重回地面统治这个星球。
计划确实是这样的。而且这一切也只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而已。只要古代神人族没有被彻底消灭，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找到别的方法重回地面吧。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拖延时间的计划可以依靠。
亚瑟王深吸一口气。之前还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但现在确实能感受到，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深渊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地任人宰割吧。在计划执行的过程中，它会搞出些小动作的。这说不定会演变成一场腥风血雨般的激战。
但愿大不烈颠的荣耀永在空中闪烁，即使腥风血雨也不能掩盖它的光芒。
同一时间（？），蒙彼利埃，[长矛旅馆]内。
＂嗯……＂伊莱恩躺卧在床上，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右脚踝。
＂不舒服？＂奎格关切地问，＂刚才回来，一瘸一拐的。脚扭伤了？＂
＂不……没、没事……＂白狮人少年低声说，他不想跟奎格谈论这件事。
实际上，他的脚踝并不疼，这不是扭伤。他只是感觉到脚踝上一份额外的沉重，那感觉就和戴了一个无形的脚镣一样。
这是咒术。而且它原本是施加在红狼人少年伊奥身上的诅咒。
详细的情形，伊莱恩也不太清楚。但法兰西的红荆棘骑士团里，应该有谁会使用咒术，并对这些奴隶改造而成的少年兵下咒。咒术的内容很简单，只要这些孩子试图从基地逃跑，试图重获自由，这个无形的脚镣般的咒术就会开始生效。逃跑的奴隶会感到脚上越发沉重，腿就像灌了铅般越来越难行动，最后连走动一步都会消耗庞大的体力。除了在这些奴隶少年兵体内埋入炸.弹之外，法兰西的人还在他们腿上施放这种咒术作为双重保险，就是为了不让这些孩子逃跑。
伊莱恩在给伊奥动手术摘除炸.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时的他就知道，光是摘除炸.弹没有用。如果不处理掉这个诅咒的话，伊奥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永远都会戴着一个无形的脚镣在行动，相当于永远都……瘸了一条腿。
也许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也许是他太笨。那个时候的伊莱恩想都没想就用圣骸布，把诅咒从伊奥身上摘除，移植到了自己身上。结果当然是，轮到他瘸了一条腿。
但是圣骸布给了他启示，让他撕下圣骸布的一部分，把布块像绷带那样裹在右脚踝上。这样一来，诅咒的效果就被圣骸布压制住了，伊莱恩的右腿虽然行动起来还是有点不便，却至少不会大幅影响行动。
被撕掉一部分的圣骸布很快就＂再生＂了，它保持着它的完整性，就像是从未被撕下过一部分那样。这东西本来就是[理论上不可破坏之物]，平时连刀剑砍劈都可以免疫。要不是它的拥有者——也就是现在的伊莱恩——有意识地想从其上撕掉一部分，圣骸布甚至连撕都撕不掉吧。
不，这事可能根本不由伊莱恩说了算。圣骸布之所以能被伊莱恩撕掉一部分，是因为它想被伊莱恩撕掉一部分。如果它不想被撕裂，即使伊莱恩动手撕，也拿它无可奈何吧。
不管怎样……伊莱恩身上的诅咒又多了一个，身上裹着的圣骸布也又多了一分；不便之处又增加了一点，而他成功救出他父亲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所以他到底都干了些干什么？成全别人，委屈自己？
——真是蠢死了。
白狮人少年脱力般躺在床上叹气。
＂船票，订、订了吗？＂他百无聊赖地问。
＂订了。＂云纹的豹子答道：＂下午两点钟的船，去潘托拉肯……嗯，大不列颠。趁有时间，睡一下？＂
＂你会叫、叫醒我吗？＂伊莱恩有点担心：＂该不会忘了叫我，然后让我睡、睡过头，错过航班吧？＂
＂不会。保证。＂奎格这只不靠谱的豹子在保证着。
伊莱恩却不买账，他干脆把床边的闹钟拿过来，先把时间设定好。下午一点半就响，每隔五分钟响一次，闹醒他为止。
这样做就万无一失了……对吧？
然而伊莱恩就是不走运，往往明明应该万无一失的事情都总会出点乱子。
＂开门！＂门外有谁在粗暴地敲打着：＂快开门！我们是蒙彼利埃地方巡警，有事要盘查你们！＂
第3155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七)
第3155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七)
听见门外有巡警在敲门，伊莱恩先是一皱眉，继而白了奎格一眼，用一种略带责怪的神色看着豹子，仿佛是奎格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惹来了巡警。
然而奎格摇着头，一脸无辜，表示这事和他无关。他刚才就只是出去扮了个事，买了船票而已，除此之外没有惹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伊莱恩给那名红狼人少年动手术的事情，这就败露了？不会吧？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才过去区区一个小时而已，事情不可能那么快败露。除非……波尔多医师出卖了他们。
但是波尔多似乎也不是那样的人，伊莱恩从那名医师的举止和反应看来，那人还是有医德的，不会那么简单地出卖自己说好了要去保护的患者。而且他和伊莱恩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他敢出卖伊莱恩的话，就不碰伊莱恩把他从事黑市器官贩卖的事情也抖出去吗？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开门啊！不开门的话，我就撞门进来了！＂巡警继续道，态度相当粗暴，仿佛已经把伊莱恩他们当成了罪犯。
眼前的状况非常讨厌，但伊莱恩还是要去面对。他叹了口气，总之先去跟那些巡警谈谈，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马上就、就来。＂白狮人少年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名相貌凶恶、满脸油腻的中年人。头都秃成＂地中海＂的发型了，和这港湾城市十分相称。
＂是他！＂然后那名中年人身旁有个小孩，上来就指着伊莱恩说道：＂就是他抢了我叔叔的怀表！＂
＂是、是你！＂伊莱恩也认出了那名小鬼，就是之前偷了他装满手术工具的箱子的那名死小孩！
＂所以你认识这名孩子咯，先生？＂巡警加强了语气质问：＂你果然偷了他家的东西？＂
＂不！是他偷、偷了我的东西才对！在我洗、洗澡的时候！＂伊莱恩怒道。
＂所以你跟这孩子一起洗了个澡？＂
＂他、自、己、跑、进、来、的！＂伊莱恩一字一顿地说。怎么和这个巡警说话会那么累？！
＂为什么你洗澡的时候他会跑进来呢？你们之间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金钱上的交易？＂
＂他在我洗、洗澡的时候跑进来，说要躲避坏人追捕！＂伊莱恩吃力地解释道：＂我只、只是让他躲了一下！结果那是骗、骗局！他趁机偷、偷我东西！＂
＂哈，编故事都不会编，洗澡的时候帮忙藏人，藏个人还能被偷东西。你一.丝.不.挂，谁能从你身上偷东西？＂那名巡警果然开始纠缠不清了：＂你的证词越听越可疑。你果然还是跟我到警局来一趟吧，得好好盘查你一番了，嘿嘿嘿——＂
＂你怎、怎么都不讲道理呢——＂伊莱恩真是气得快要七窍冒烟了，＂我等会儿还、还得赶船，错过了班次船就开走了，哪有空跟你闲耗！＂
＂我不管，你可能是潜在的罪犯，这孩子都告发你了，怎么能让你轻易走人。＂
＂他是个小偷！他乱、乱说的！你连一个小孩说的胡话都信？！＂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但他是本地人，而你是外地人，我宁愿相信一个本地人的举报，也不愿意让一个可能是罪犯的外地人逃掉。＂那巡警还讲起官腔来了：＂你是不是罪犯，我们调查清楚之后自见分晓。但现在，跟我到警局来！＂
伊莱恩差点就对眼前这巡警动了杀意，想拔刀斩杀此人。如果他想的话，他确实可以在这里就杀死这名巡警，甚至连那故意搞事情的死小孩也干掉，藏起尸体然后逃之夭夭。反正这个城市的警局那点警力，根本拿全副武装的伊莱恩无可奈何。
但是当然，这也太野蛮了。伊莱恩想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做出那种事情。
真是糟糕。真的要被这巡警押走吗？错过订好的船事少，在这种麻烦事上纠缠不清，然后惹上牢狱之灾，被长时间耽搁在法兰西，才是最麻烦的事情。毕竟，亚特兰提斯仍然浮在海面上的日子已经不多。
就在白狮人少年十分困扰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怎么了，大少爷？＂奎格见伊莱恩这边的对话陷入了僵局，过来帮忙。
＂你别、别掺和，我在忙着呢。＂伊莱恩烦躁地说。
＂不。我处理。＂豹子却说，突然推开伊莱恩，凑到那名巡警面前。
＂……怎、怎么了？＂奎格贴的那么近，那名巡警不禁有点害怕。毕竟他眼前这只戴眼镜的云纹的豹子是十分罕见的兽人。
＂呼呼。＂奎格露出和蔼的微笑，双手搭住那名巡警的肩膀，仿佛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
磅！——
然后豹子二话不说，突然对准了那家伙的小腹一个膝击！
……效果拔群！那名巡警吐了一口气，差点连今天的早餐都喷吐出来！
＂呜呜呜呜…你…袭警！不要命了啦？！＂巡警捂住小腹往前躬身。
＂这就对了，好好敬礼，在大少爷面前。＂奎格退后半步，冷然道。
＂什…么……？＂
＂渣滓，我叫你，向大少爷行礼。＂豹子又说，目露凶光：＂你以为，在跟谁说话？命不要啦？＂
说话方式简单粗暴，简直就像是欧洲某个国家的黑手党似的。而且因为奎格说法语很不流利，听起来反而更像外国的黑手党。
＂可是…你…这……！＂对方本来想发火，却被奎格那强势的威慑吼住，还真以为伊莱恩是什么大人物了。巡警的态度马上软化下来：＂该不会……真的……？＂
＂大少爷很忙，少来纠缠。＂奎格又说：＂再纠缠，就通知大使馆。＂
然而他很狡猾地没有说清楚是哪个大使馆，总之是大使馆，总之是在营造出伊莱恩是某国有头有面的大人物的形象。黑白两道通吃的那种。惹了这样的人，必然会让那名巡警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小小的，本地巡警，放肆什么。＂豹子继续施压道：＂没有证据，没有逮捕令，有权抓人？没证据就，骚扰我家大少爷，该当何罪？＂
对方不敢说话了。
＂那小鬼，贿赂你了？＂奎格继续质问：＂快说，多少钱！＂
＂不，真的没有……＂
＂放屁。＂豹子一手抓起五个金币，朝那名巡警脸上砸：＂拿去，然后滚。＂
＂可是这不符合规定……＂
＂规定？＂奎格一手抓住那名巡警的衣领，把他扯到自己面前。他的粉红色豹子鼻头差点就戳在那名巡警的额头上。
＂什么规定？你收贿，找我们麻烦。我们给钱你，别找麻烦。两讫吧！规定？还规定？！啊！？
再搞事，你想死？想怎么死？
剥你官职，给你个罪，让你身败名裂地死？
烧你全家，杀你妻儿，让你孤单一人苟活？
流放边远，熬日子，累死？
让你破产，一文不值，穷死？
……挑一个！现在就！！现在！＂
＂我、我我我我我不敢！大爷饶命！！＂那名巡警开始求饶，差点就被吓尿了。
＂跟我道歉，没用！你冒犯的是，大少爷！大少爷和善，想跟你讲道理，你不听！那我就，不讲道理！！＂奎格捏紧那家伙的衣领，把那名巡警的脸拉到一旁，让他面对伊莱恩：＂现在，给大少爷，道歉！＂
＂大、大少爷饶命！我不、不敢了！抱抱抱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啊啊啊！！我只是职责所在……＂
＂职责？！＂奎格又加了一句。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一时、一时贪念！我错！我错啦！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抱抱抱抱抱歉！！＂
＂……下、下次不要了。＂伊莱恩郁闷地附和道，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被奎格的突然变脸吓傻了。
＂很好。滚吧。＂奎格道，松开了抓住那巡警的衣领的手。
那家伙一溜烟似的跑了。
＂现在，轮到那小子——＂奎格四下张望，如同觅食的野兽般搜寻者刚才来寻衅的小孩。
可是那死小孩早就不见了人，跑得比那名巡警还快。
＂跑了吗。＂奎格这才消停下来，关上门。
＂你刚才那……＂伊莱恩有点害怕地看着奎格：＂是……演技？＂
＂嘿嘿。＂豹子咧嘴笑道，竖起两个手指做出胜利的手势：＂《黑帮教母》。看电视，真有用。这个时代，太方便。＂
说起来伊莱恩好像有印象，奎格这家伙经常在曙光号的公共休息室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各种肥皂剧。在曙光号上的小孩们不占用电视来打电视游戏时，奎格就会抽空看。看电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消遣，都能对奎格这个凡事认真的豹子来说，也许是在学习这个时代的知识。
不过他从电视里学到的东西，好像和现实微妙地有点偏差。现实里才不会有人上来就直接用膝击来攻击巡警啊……电视误导人？
也罢。总之现在暂时把维基解决，不用受牢狱之灾了。伊莱恩也松了一口气。
伊莱恩打算让此事作罢，奎格却不是那么想，他整理了一下装备就准备外出。
＂你、你去哪？＂白狮人少年急问。
＂抓那小孩。＂奎格说：＂放任不管，还要添事。抓起来，打一顿，拿回你的箱子。＂
＂不、不用了啦！那只是手术器材，何、何必那么麻烦。而、而且我们很快就要登船了，不怕耽搁一下，错、错过班次？＂
＂那很重要。＂豹子却说：＂你家人给的，护身符。要珍惜。＂
伊莱恩于是露出苦涩的表情，因为奎格的话正确到他无法辩驳。而且不管怎样，手术器材还是要带上路的。要他再去弄一套同样合用的高精度手术器材，必然会花上很多时间。在赶路的他，可没这份闲情。
＂可是，怎、怎么找？＂伊莱恩疑惑地问：＂那小鬼肯定躲、躲起来了。诡计多端，又是熟悉地形的本、本地人，真心要躲，不可、可能轻易找到。＂
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城内找到一个刻意躲起来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个。＂奎格取出他的咒术火球，让咒术火球化成一束火苗的形状：＂寻人术。＂
火焰的尖端正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如同一个指针。
奎格留了个心眼，在刚才跟巡警吵闹的时候，就偷偷在那名小鬼身上用咒术做了标记。那小子逃不掉的。
第3156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八)
第3156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八)
＂可恶！＂一名十来岁大的小孩在蒙彼利埃的暗巷中快速穿行，敏捷无比，但也显得十分仓促。
＂为什么都不怕巡警啊，后台那么硬吗？！＂
咚！他自言自语的时候一头撞在谁的身上，又或者说是撞在谁的腹肌上，然后因为那个反作用力往后倒！
＂小子。＂那个满脸凶恶的中年人咧嘴笑道，不怀好意：＂该不会是，计划失败了？＂
＂大哥，这不是我的问题啦，他们在巡警面前也完全不买账嘛！＂小鬼答道：＂他们可能真的是哪个国家的大人物，巡警都怕了。我们惹不起啊，还是别惹了！＂
＂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哪有什么大人物会来蒙彼利埃，有的话我还收不到消息吗？＂大汉却说一手抓起那名小子：＂单纯是因为你这死小子不够卖力讨好那巡警而已。你[服务]得不够到位，他就不好好干活了。明明只要把那人抓到警局里去，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可是你！——＂
他拽住那小鬼的衣领，把本来就娇小瘦弱的小男孩举到半空高：＂可是你，完全排不上用场的废物，失手了两次，让那家伙逃掉了！你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大、大哥饶命！＂
＂不饶！＂那大汉的拳头一下就落在了小鬼的小腹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奎格和伊莱恩在城市的巷子里走着，豹子掌心的那团咒术之火还在跳动，指向某个方向。
＂找、找好久了…到底还要多久……＂伊莱恩有点不高兴地说：＂还是算、算了吧？＂
＂不，就在……＂奎格眼前的火苗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就在……这？＂
他转向右侧，看着那里一间已经破旧并废弃了的村屋。里面是一片幽暗。
伊莱恩抽出武器。这说不定是个陷阱。
＂我先。＂豹子却说，自顾走了进去。
他加大了咒术之火的火焰，直接把它当做照明工具用。然后他瞥了房间之内一眼，突然大喊：＂别进来！＂
迟了。伊莱恩想都没想就跟着奎格走进屋内，然后目睹了他不应该目睹的一幕。
躺在那里的小鬼轻微地抽搐着，浑身满是血污和其他污浊。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撕扯成碎片，右臂和左腿都朝不自然的方向歪曲。那残破的身体如同即将死去的虫子那样，在同样破旧的瓦砾中搐动着。
伊莱恩忍住了那种想呕吐的感觉，慢慢走近：＂名字？＂
＂皮…皮埃尔……＂那小孩答道。
＂所以，皮埃尔，＂伊莱恩接着问：＂受、受到教训了吗？＂
＂嗯……嗯嗯……＂那小子咳着血答道。
＂看样子你是没、没救了嘛。＂白狮人少年又说：＂不过或许，或许你还不是那么坏，没有丢掉偷走的我的手术器材。或许，或许你还、还知道诚心道歉。这样你可能还能上、上天堂。＂
＂天堂什么的……＂皮埃尔苦笑着，用他还没有断掉的那条手臂，开始在地上爬行。
与其说是爬行，还不如说是蠕动，像虫子一样，卑微。
＂天堂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他爬到了一个破旧的沙发前，伸手进去，慢慢地抽出来一只箱子：＂到哪里都是……地狱啊……＂
伊莱恩的手术工具箱。
＂那么，我是、是坏人。＂白狮人少年走到那小孩身边，取回他的工具箱看了一眼：＂就试着让你继、继续留在这地狱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波尔多医师的私人诊所里。
＂真的，再次让我大开眼界。＂波尔多医师从地下手术室里走出来，跟在伊莱恩身后：＂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很厉害。光是在旁见习就让我受益良多。＂
＂哪，哪里。＂伊莱恩道。其实他根本不想多聊，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睡一觉。一天做两次大手术，让他几乎累垮。
＂可是，为什么要救那样的小鬼？＂医生问：＂他偷了你那么宝贵的手术器材，还差点让你陷入牢狱之灾，你居然还能以德报怨。德行如此高洁，让人叹服。＂
＂那小、小鬼是被人控制的，身不由己。＂伊莱恩低声说：＂真正坏的，另、另有其人。＂
第一次见皮埃尔的时候，伊莱恩就察觉到那小子身上全是伤痕。新伤旧伤都有，也就是说一直被人虐打，屈服于大人的淫威之下才替人干活。而且那孩子就从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皮黄骨瘦，浑身脏污，衣衫破烂。他活得只比奴隶们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
这是法兰西最常见的街童的形象，虽然确实普遍，但也侧面反映出这个国度有多腐朽。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医生按了一下手术室外隔间的按钮，周围墙壁的孔洞里喷射出消毒喷雾：＂说不定那小子本质就是坏呢……＂
＂他偷了手术工具箱。但是他们不、不识货，本打算丢掉。＂伊莱恩珍惜地摸着那只箱子：＂但是小鬼给我留、留着。掉地、地上的也一一捡回来了。＂
工具箱里的手术工具很多都沾了泥尘，明显是打开过检查，被以为没用，扔地上了。然而那个小子都一一收拾回来，重新装箱。一件手术工具都没搞丢。被弄脏的手术工具甚至被仔细地擦拭过了——虽然擦拭用的布块也不干净，结果还是花了伊莱恩很多时间去清洗和消毒手术工具。
伊莱恩和波尔多医生一同走出手术室的隔间。
他这才摘下口罩，舒了一口气：＂他可、可能打算还给我的。＂
＂又或者他只是打算自己留着，日后拿去黑市卖。虽然不是金银财宝，但也多少能卖几个钱。＂医生说：＂黑市的人未必懂行，那小子更加不可能懂行。他怕是要把这套昂贵的手术工具当做垃圾那样贱卖。＂
＂……我宁愿相、相信他是好孩子。＂伊莱恩嘀咕道：＂算了，这事不、不讨论了。那小子也、也拜托你照顾几天，可以吗？＂
伊莱恩想把另外十个金币塞到波尔多医师手里，可是医生拒收。
＂我把他也安排在那只小狼的同一个病房吧。那臭小子打地铺就够了。既然病房只用同一个，也没多给我添麻烦，我没道理再向你收钱。连伙食费也早就包在之前的收费里。让我见识了那么精妙的外科手术，我受益良多，我还想付钱给你呢。而且你似乎要去完成十分重要的任务，还是多带些路费，以备不时之需吧。＂
＂那、那么。＂依然对方不肯收，伊莱恩就不勉强了，把钱塞回口袋里。
其实他这次出行带足了路费，奎格那边也有带（而且豹子使劲帮他们省钱），钱的事情应该是不用担心才对的。而且伊莱恩早就预想过这可能是一次单向的旅程，有去无回的那种。所以他并没有特别为钱这种事情担忧过。
反正，要是他死在亚特兰提斯的话，是不需要再用钱的。
＂接下来——＂走出诊所之后，伊莱恩转头看看奎格：＂该修、修理一下这事的始作俑者了。＂
＂能找到吗，那人？＂云纹的豹子问。
＂见、见过他一眼。＂伊莱恩答道。就在他洗澡的时候，那个叫做皮埃尔的小鬼钻进浴池里来的时候，外面也探进来一个头。那个男人的凶恶长相，伊莱恩记住了。
但是仅仅记住那人长什么样子是没用的。如果不能像奎格那样在皮埃尔身上用咒术做标记，根本无从追踪。伊莱恩和奎格被赠与的咒术之火是那种很初级的咒术之火，威力不大自不用说，能够做到的事情也很有限。虽然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开发咒术之火的用途，但他们现在也没有这个时间。
如是一来，必须用别的计策了。在一个大城市里找到区区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主动设下陷阱，让对方来踩。
＂去、去奴隶市场。＂白狮人少年说。
＂可是……不想看。＂奎格道：＂看了只会难受，你说的。＂
＂只是装、装作要去买奴隶。＂伊莱恩说：＂骗那家伙，找、找上我们。＂
很粗糙的计划。然而目前也只有这个计划可用。
＂好吧。＂豹子还是不太喜欢这个计划，但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们不打算把那坏蛋抓出来惩戒，直接离开蒙彼利埃。
十分钟后，奴隶市场。
伊莱恩穿着一套新买的奢华的西服，出现在奴隶市场。他围在脖子上，如同披肩一样的那块圣骸布，似乎也能感应到伊莱恩的想法，变得不那么破旧，而是成为天鹅绒一样材质，其上缠以金色雕花。只是它依然极其纤薄，没有天鹅绒那样的厚度。
在这种天气还穿着长袖西服出现在这种海港城市里，让他浑身难受。但他还是忍受下来了。他装出一副有钱阔少爷的模样，在打扮成管家的奎格的陪同下，慢悠悠地走进奴隶市场。为了不让人生疑，他甚至还摆出一副高傲的态度，谁都不理睬。
现在的伊莱恩相当于是使用雷欧的身体在行动。而雷欧本来就是索里斯王国的王子殿下，基因里铭刻着王族的高贵血脉。伊莱恩用着雷欧的脸，再穿一身像样的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看起来就已经足够高贵了。
＂很适合，大少爷。＂奎格在伊莱恩身后低声说道。
＂别、别捉弄我，揍你哦。＂白狮人少年怒道。
当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奴隶市场里的时候自然也引来很多目光，好奇的，不友善的，甚至是贪婪的。尽管他的兽人，受在场的人类们的歧视，但当他以这副行头出现在奴隶市场里的时候，反而没有人敢动他——因为，天知道他是哪个国家有头有面的大人物？
仅靠这个，果然没有办法把那个操纵过皮埃尔的混蛋给钓出来。伊莱恩纳闷地环顾四周——有什么契机可以利用吗？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远处的一名奴隶。一名正被倒吊在金属架子上，除了裤衩之外几乎全.果，被奴隶贩子数名手下疯狂鞭打着的奴隶。
一名全身毛发深红，年轻力壮的狮人。那家伙身上渗出的鲜血几乎和他的毛发融为一体，都是血一样的颜色。在鞭打之中脱落的毛发和血液混杂在一起，正在往地面上滴落、掉落，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混浊的深红。
那名奴隶血狮人咬紧牙关忍耐住鞭打，没有发出半点哀嚎。但他眼中那些怒火，并没有熄灭。
第315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九)
第3157章 终焉之暴风雨 (九十九)
这个世界上，忍受剧烈痛楚而又不会哀嚎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已经麻木了的人，因为绝望而麻木，知道挣扎再无意义，所以连哀嚎也不再发出；
而另一种人则是忍辱负重，咬紧牙关地忍耐，寻求机遇，找寻可以逆转命运的那一刻。
这两种人的差距，仅看眼睛就可以判断。因为后者的眼神并没有死去，那眼中会安静地燃烧着愤怒的熊熊烈火。
而伊莱恩看到的这名血狮子青年，是后者。
索里斯王国明明已经被灭国这么多年，狮人们流离失所，大多都成了奴隶，一直承受着极其悲惨的命运。而且这名血狮子青年也作为奴隶被展示在这里，遭受着极其惨烈的虐打。
然而这家伙的眼神居然没有＂死＂，还是＂活着＂的。
就连同样经手过无数悲惨命运的伊莱恩和雷欧，都没办法做到一直让眼神＂活着＂。为什么这名血狮子青年能够做到？
那已经是接近于信徒般的虔诚……或者妄执了。
被那份执念所触动，伊莱恩着魔般走向那名血狮人青年。那群正在鞭打奴隶的壮汉们也停下来手。
＂先生，请退后。不要让这奴隶卑贱的血，溅污了你昂贵的西服。＂在那里的一名监工，可能是奴隶贩子的一员，试图劝止伊莱恩。
＂就、就一下，＂白狮人少年说：＂我跟他说、说两句话，马上就好。＂
＂那……好吧。＂对方也没有阻止，挥手让那些行刑的壮汉退开。
伊莱恩就顺势走到了那名倒吊着的血狮子面前。
＂……王、王子殿下？＂那名狮人明显是认识雷欧波特的，看到长得几乎和雷欧波特一模一样的伊莱恩，先是惊喜，继而失望：＂不……不是王子殿下。你是谁？＂
可能是不想被其他人偷听，血狮子使用的是索里斯王国的语言。伊莱恩也在那里生活过，自然也懂得那种语言，所以他很自然就用狮人族的语言回道：＂我、我是国王的养子伊莱恩。雷欧的弟弟。雷欧他……已、已经不在了。＂
他可以撒谎，但他选择不要。他不想给任何人任何虚假的希望。
＂索里斯王族的血脉，已、已经断绝。＂他平静地宣布道，并且期待看到对方脸上表情的变化。
他甚至怀有些许恶意，想看见对方眼中原本怀着的希望变成绝望，想看见对方眼神＂死去＂那个瞬间的光景。
可是血狮子的眼神依旧＂活着＂，依然是那样炯炯有神，有怒火在其中安静地燃烧。
＂是吗。＂血狮子平静地说：＂那么这笔血债，又沉重了几分。＂
那眼神让伊莱恩几乎无地自容。
伊莱恩退后几步，低声问：＂想要我救、救你吗？＂
＂……如果可以，尽你所能。＂血狮子亲年答道：＂如果不能，不怨你。我还会找到办法活下去的，一定。然后重获自由，开始复仇。＂
那家伙仿佛坚信着自己能活着重获自由的命运。即使在这种漆黑不见五指的绝望之中，也不曾怀疑过。
伊莱恩被对方那份气魄所撼动，有点想帮助血狮子重获自由。但他也感觉到血狮子体内那份可怕的怒火，他知道血狮子是个恐怖的复仇鬼。如果就这样放他自由的话，这疯子肯定会开展他的复仇计划吧。很多人会被牵连，很多人会死去，该死的，无辜的，甚至可能是完全与这事无关的。把复仇的火种扔进一个森林里任由它蔓延，就是会有这样可怕的结果。
＂你叫、叫什么名字？＂白狮人少年问。
＂……埃德蒙。＂对方答道：＂只是，埃德蒙。卑贱之人不配有家姓。＂
＂那、那么埃德蒙，回头见。＂伊莱恩说。
＂回见，小王子。＂对方合上双眼。
伊莱恩从那行刑台边退了出来，转而问身旁的奴隶贩子：＂这、这名狮人我买了。多少钱？＂
＂抱歉，先生。不是钱的问题，这家伙早有所属。＂
＂啥？＂
＂它是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的奴隶，但是冥顽不灵总是找机会出逃。我们把它吊在这里，天天毒打，就是为了警示其他奴隶，别像它这样作死。＂
＂所以，他、他不卖？＂
＂非卖品。＂奴隶贩子说：＂除非领主亲自点头，把它卖给你。＂
＂那、那么，＂伊莱恩大着胆子问：＂我怎么联、联络这位，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
＂先生，你不能。邓格拉尔领主是这座城市、这片区域的主人，是法兰西—梅斯王提奥德里克一世最看重的臣子之一。光是贩奴这个产业就为梅斯王朝带来天文数字的收益。邓格拉尔领主很忙，不可能有时间接见阁下的。＂
＂既、既然领主大人很忙，多一个少一个奴、奴隶也不会在乎吧？＂伊莱恩偷偷凑到对方面前，摊开拿着一袋金币的手，袋子里的金币哐当作响：＂结、结果还是钱。偷、偷偷卖给我行不？多少钱？＂
＂先生，你不懂。＂对方摇头叹气：＂我就直说好了。这家伙前天逃跑的时候碰上了领主，就劫持领主作人质。它的逃亡最终还是失败了，也和领主结上了梁子。领主要让它受尽羞辱，彻底崩溃之后才处死它。
今天早上这个鞭刑只是[前菜]，是奴隶市场一个小小的娱乐节目而已。[主菜]还在后头。
接下来它要被关在笼子里，全身泡在粪土之中；
把它丢进大量不致命、但毒液让人痛苦无比的毒蛇与毒蝎堆中；
把它放在焦炭上炙烤，然后把它身上烤熟的肉一块一块地切下来，喂给领主的狗吃；
当众剥下它身上的皮毛，挑断它的脚跟，挖掉它的舌头，敲碎它的脚骨；
……等各种惩罚。
等今天的[表演]结束，会有治疗师给它治疗至全愈，用猪食强行喂饱它，让他活着。活着但生不如死。
这些都是领主亲自交待要完成的事情，在他死之前都不能结束。这个奴隶早就完蛋了，没救了。领主让他死，它就必死无疑。所以请不要试图去救它。＂
奴隶贩子有点粗暴地挡开伊莱恩，然后又挥了挥手。那边正在执行鞭刑的大汉们继续动手鞭打血狮子埃德蒙，而且鞭打得更加卖力，仿佛是为了弥补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停顿。
这家伙……没救。伊莱恩心里冒出一个气屡的想法。
然而越是难救，白狮人少年心里就有一种想要试着去救的、不服输的念头。
原因有很多，也许是因为那家伙是雷欧的族人，伊莱恩想帮；也许是因为伊莱恩折服于埃德蒙的不屈精神；但最大的原因是——
他看不惯，这种毫无道理、毫无利益可言的，单纯的残酷。
＂怎么办？＂伊莱恩退回来以后，奎格问道。
所以问题又来了。到底该怎样，才能见到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见到邓格拉尔之后，又该如何劝服那家伙，把这名血狮子奴隶卖给伊莱恩？
伊莱恩试图理清思绪。他本来很笨，但他现在使用的是和雷欧波特一样的身体，脑子的＂规格＂自然也是和雷欧一样的。也就是说，如果他真的足够地努力，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也能涨到和雷欧波特在同一个高度。
于是他冥思苦想，甚至开始祈祷，希望雷欧能借给他力量（或者智力）。他最终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领主被劫持是前天发生的事情。现在的邓格拉尔领主肯定还很愤怒吧。他心里的怒火还没有消退，一定是在盼望着，想看到血狮子埃德蒙受苦受难。所有这些针对埃德蒙的酷刑都是设计好的＂娱乐项目＂，取悦的往往不是来奴隶市场做买卖的商人们，而是……领主自己。
既然是＂娱乐项目＂，肯定有观众在场。既然是邓格拉尔领主为自己设置的＂娱乐项目＂，那家伙现在一定在这个奴隶市场的某处，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看着埃德蒙怎么落难、受折磨、一点点地走向绝望与死亡。
那家伙在某个地方作壁上观，必然是如此！
伊莱恩环顾四周，仔细地观察着整个奴隶市场。
奴隶市场充斥着凄惨，到处都是被绑起来当商品销售的奴隶，到处都是被挂起来毒打的奴隶。然而这一切并不重要。埃德蒙所处的这个广场中央视野开阔，从远处好几个建筑物里都可以清晰看见被毒打的血狮子青年。
然而作为＂观光点＂之中，最舒适，视野最优良的，是东侧那栋楼高五层的豪华别墅。伊莱恩望过去的时候，别墅顶部某个房间里突然闪过一道光。镜头的反光。
所以伊莱恩猜测的没错，在那个地方，有谁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而且当伊莱恩望过来的时候，对方明显动摇了，匆忙收起望远镜。晃动的望远镜镜头就映射到日光，闪了一下。
＂跟我来。＂伊莱恩对奎格说，并且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栋别墅。奎格也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跟上。
然而伊莱恩走得还不如奎格快，他右脚脚踝上有诅咒，感觉就像是拖着沉重的脚镣在走。圣骸布碎片也只是把这种诅咒压抑住一部分而已。他干脆就尽可能快但又尽可能优雅地走，把这场戏演到底。
守在别墅门口的警卫们想挡下伊莱恩和奎格：＂等等，先生，你不能进——＂
＂别挡大少爷的路。＂奎格却打断道。
＂我来。＂伊莱恩也打断奎格。
＂我是、是斯芬克斯财团的副总裁，雷欧波特.斯芬克斯。＂伊莱恩撒谎道：＂我要见、见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大人。＂
第3158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
第3158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
警卫们本打算拦住伊莱恩，但这个时候别墅内部有人过来传令，在那名警卫的耳朵里嘀咕了几句。警卫们马上放行了。
伊莱恩和奎格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
他们才刚走到大厅的位置，别墅的主人主动出来迎接。
女人。一个有着残酷至极的奴隶市场的城市的领主，居然是个女人。这是伊莱恩没有料到的。但是为什么女人不能残酷呢？
＂啊，这不是雷欧波特先生吗。＂邓格拉尔领主笑着迎上来说道。这个黑色长发及肩、中等身材的中年女子长得像狐狸。虽然是人类，但是像狐狸般狡猾。
＂你好，邓格拉尔领主大人。＂伊莱恩说。为了尽量不露馅，他必须把自己口吃的毛病掩盖住。为了掩盖住这毛病，只能尽可能地放慢语速。这样他说起法语来就像是在背诵法文的教科书，而且语法还相当古老。
＂我们可以用英语交谈的，你不需要勉强自己，雷欧先生。＂领主继续笑道。
＂我坚持。＂伊莱恩道。
＂那么好吧。＂邓格拉尔和伊莱恩握了握手，请白狮人少年到客厅的沙发中坐下，才继续说：＂果然是雷欧先生本人呢。外界传言你已经死了，但我就觉得奇怪，那个天生强运的雷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死掉。要知道四年前恐.怖.分.子袭击开罗大赌场那场事件里我也在场，我是亲眼看到子.弹从阁下身旁偏折而过，就是打不中强运的阁下。＂
伊莱恩没有回应，只是假意微笑。这女人果然是认识雷欧波特的，而且可能是旧识。伊莱恩倒是料到了这一点。因为刚才从别墅反射过来的那个光芒闪烁得很快。也就是说领主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奴隶市场那边的伊莱恩，又发现伊莱恩有向她这边望，动容了一下。如果她不认识雷欧波特，就不会有这分动容。
＂所以你是假死。故意对外放出你死亡的消息，有什么计划吗？＂领主继续客套道：＂不不不。我不该打听你的秘密。当我没问。为了隐藏身份，你还故意把身上的毛发.漂白了呢。嘿嘿嘿，真是可爱。＂
＂可、可爱什么的……＂每次被人称赞可爱，伊莱恩都会背脊一凉。但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在这种场合里发火，果然还是忍着吧。
＂我就开门见山吧。＂伊莱恩道：＂我想要买下那个血狮子奴隶。开个价？＂
＂噢，那家伙吗。＂邓格拉尔一笑：＂是的，我刚才一直在这边观察，我注意到你注意了它好久了。他是你的族人，我猜你一定很想解救他吧。＂
＂然而，这事可不好办呐——＂她突然很不客气地走过来，坐在伊莱恩身边，甚至凑到白狮人少年的面前，低声说：＂那家伙是我排解孤独用的。是得不到你而找的替代品。它是我专属的宠物大猫，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它。＂
白狮人少年的额角冒出一滴汗。
＂可是你，想杀了他。＂
＂它死不了。我只是用严酷的折磨来摧残它的心智，让它变得更听话罢了。等这调.教过程完结，我就能让它该躺下时躺下，该舔哪里就舔哪里，该吃什么就吃什么。应该吸吮的，就连轻咬一下都不敢。＂
那些充满暗示的词语听得伊莱恩背脊又一凉。
＂但是，我还是想要他。＂伊莱恩壮着胆子继续问：＂开个价。＂
＂不卖。＂
＂万物都有其价值，价格对了就可以。＂伊莱恩继续给对方压力：＂所以，开个价。＂
＂这个嘛……如果你不惜一切代价，偏要买那个奴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啦。＂领主露出更加像狐狸的表情来，阴险地打量着伊莱恩，手有点不安分地在伊莱恩腰间摸了摸：＂我们来赌一局吧。＂
＂……赌？＂
＂就像你以前从我这里一局赢走了我三千名奴隶那样，用奴隶来做筹码，我们再赌一局。＂邓格拉尔咧嘴笑道：＂只是这次，用你的身体和他的身体做筹码。你赌赢了，他归你。你赌输了，你的身体就归我了，嘿嘿嘿嘿。＂
＂这太疯狂，凭什么我要……＂
＂我知道这很疯狂，你的价值和它的价值并不等同。所以我不会永远拥有你，我只要你当我的奴隶……一个星期吧？但是这个星期里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因为你属于我。能玩弄王子殿下的身体一整个星期，我也心满意足了。这之后就会归还你自由之身，我保证。＂
这依然很疯狂。而且伊莱恩几乎能够预料到，他眼前这个变.态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噢我的天……真不错的香味……＂领主在伊莱恩脖子边嗅着：＂有种……香子兰的香味？以前应该是香茅味才对的，你换用别的香水了？＂
根本不应该是香的，甚至可能是臭的，伊莱恩心想。这领主的鼻子没有问题吧？伊莱恩今天忙活了一整天，身上都该有汗臭味出来了啊。
＂领主，自重。＂实在看不下去的奎格，一手搭在邓格拉尔领主的肩膀上。然后一群护卫也用枪指住了豹子的后背。
＂别紧张，别紧张嘛。＂邓格拉尔放开搂住伊莱恩腰间的手，再次问道：＂要赌吗，亲爱的王子殿下？＂
伊莱恩不动声色：＂你应该听说过传闻。我是逢赌必赢的。＂
＂我听说过。但我不信邪。＂对方冷笑：＂而且这里是我的主场，打赌方式由我来决定。＂
＂所以，赌局是……？＂
邓格拉尔再一冷笑，按动了手里一个小小的遥控装置。
桌面上突然弹出数个屏幕，其中两个大屏幕显示着十分奇妙的东西。一个屏幕上显示着一只装在笼子里的巨大怪物，一头龙兽。那是龙类的近亲，却有着野兽般思维，不可理喻，只为厮杀而存在的凶暴猛兽。它身上鲜红色的龙鳞就像宝石一样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而另一个笼子里，则装着血狮子埃德蒙。刚被毒打过一顿，浑身的伤口甚至还在留着血。他身上的血腥味让龙兽更加兴奋。
＂角斗。＂领主冷笑：＂只不过是，狮子与龙兽的对决。本来是打算在把那只不听话的大猫调.教到彻底屈服为止，才让它面对自己的绝望与死亡。结果因为王子殿下的出现，这个日期就提前了咯。＂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伊莱恩郁闷道：＂怎么可能赢！＂
＂可以啊，我让你先下注吧。＂邓格拉尔笑得更猖獗了：＂如果你明知道那只狮子赢不了，就下注买龙兽赢吧。这样一来，你胜出应该不是个问题吧。你赢了，我就如约把那头狮子送给你——只不过，那时候你拿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说得好像我有选择似的……＂
＂当然有啊，你的选择。＂领主继续道：＂你可以下注买那只狮子赢。他能否打赢且不论，即使它打输了，我也会命令我的手下控制住龙兽，饶它一命。性命能够保证下来，但我不保证那狮子会缺个手臂或腿。毕竟嘛，龙兽这种猛兽可不是那么容易受到控制的善类。
如果你足够的幸运，那个狮子真的打赢了——虽然概率无限地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啦——那你就带着那只狮子离开吧，我没意见。＂
即使勇猛如狮人，也不可能单挑一头龙兽的。而且伊莱恩看着笼子里浑身是伤的埃德蒙，奴隶贩子们甚至没有给血狮子青年准备一把武器。也就是说，他们是打算让埃德蒙徒手去和龙兽肉搏，简直就是在让埃德蒙去送死。
要救埃德蒙的话就必须在他身上下注。这样一来血狮子至少能免于一死。但这样下注伊莱恩几乎必输不可；
如果不在埃德蒙身上下注的话，血狮子又必死无疑，即使伊莱恩赌赢了，也只能拿到一具遗体。
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好歹毒的女人！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选择自由了。＂邓格拉尔领主舔了舔舌头，不怀好意地笑道：＂下注吧，王子殿下。＂
伊莱恩露出困惑的表情。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牺牲自己，只为救他？＂
＂哦，你会的。你不会对自己的族人见死不救，否则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雷欧王子了。＂
（本来就不是。而且那也不是我的族人啊。）伊莱恩心里凶猛地吐槽道。
＂不管怎样，那只是区区一个奴隶，即使玩死了我也没损失。＂邓格拉尔领主邪魅一笑：＂牺牲区区一个不听话的奴隶，就能让你露出如此困惑的表情，已经超值了。＂
这家伙扭曲得很。
＂明白了。我在他身上下注吧。＂白狮人少年郁闷地说：＂只是……我要跟他面对面谈一谈。＂
＂可以。给你二十分钟。＂领主笑道：＂可不准使诈，偷偷塞武器给它用哦。＂
＂才不会。＂伊莱恩本来就没想过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诈。
数分钟后。
＂所以，你来了。＂血狮子盘腿坐在笼子的正中央，身上的血依然流个不止：＂真是笨啊，王子殿下。＂
＂不、不是王子。＂伊莱恩纠正道。
＂不。你是国王陛下的养子，照样算是王子殿下。这个立场是不会改变的。＂埃德蒙揉了揉脚踝：＂没能继承那个血脉真是可惜了。＂
＂废、废话少说。＂伊莱恩看着血狮子的左脚：＂打得赢吗？拖着那种诅咒？＂
伊莱恩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埃德蒙脚上的诅咒。那隐约的黑气隔老远就能感应到，诅咒应该是和红狼人少年伊奥脚上的诅咒同一种类，都是用来防止奴隶逃跑的束缚性诅咒。简而言之，就是让人感觉到脚上的沉重，尽管并没有实际增加重量。
＂看得出来吗，这诅咒？＂埃德蒙眯起一只眼问。
＂看得出来。以前遇到过。＂伊莱恩答道：＂有、有这种东西在影响，应该是绝对打不赢龙兽的吧？邓格拉尔领主也是明知道这点，才跟我打的赌。＂
＂嗯，拖着这种诅咒，说实话很困难。＂埃德蒙并没有否认：＂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请王子殿下不要在意，放弃我罢。＂
伊莱恩却说：＂如果……如果我把这个诅咒移除的话？你有信心打赢吗？＂
＂这诅咒是无法移除的，那是专门管束奴隶的咒术师下的诅咒，它非常强力，就连杀死下咒者都没法移除。＂埃德蒙摇头道：＂只有让下咒者遵循自身的意愿去移除，这个诅咒才有可能被移除。但我不认为那个咒术师会为我这样做……＂
＂少废话，静静地看着。＂伊莱恩却说，手拿圣骸布，轻轻碰触了埃德蒙的左脚一下。
没错，他没法移除诅咒。但他可以把诅咒转移，转移到他自己身上来。
伊莱恩感觉到自己的左脚上突然变得沉重，就像被戴上了脚镣。他知道诅咒已经转移了。
就连抬腿都变的吃力，有这诅咒在身上就几乎没法好好走路。但是他可以用圣骸布去抑制诅咒的影响，他想都没想就从圣骸布上撕下一块布料，像绷带那样裹在自己的左脚踝上。被撕掉一块的圣骸布也在数秒之内复原，就像从未被撕裂一样。
＂你……做了些什么？＂虽然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是埃德蒙隐约明白到是伊莱恩帮他承受了那个诅咒。
＂要、要赢哦。＂白狮人少年说：＂否则一切就没意义了。＂
＂遵命，王子殿下。＂血狮子跪在伊莱恩面前：＂我埃德蒙一定会努力应战，就算死也要赢得战斗的胜利。＂
＂不，你死，死了的话就没意义了……笨蛋。＂伊莱恩更加郁闷地说。
第315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一)
第3159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一)
早上十时，蒙彼利埃，邓格拉尔领主的官邸中。
伊莱恩和领主面对面地坐在客厅里，领主身后是数名黑衣人护卫，而伊莱恩身后只有奎格一人。
茶几上的全息屏幕里，映出一个类似斗技场的风景。金属的围栏外，人们已经开始叫嚣。而围栏内两个尚未打开的笼子里，龙兽和血狮子都在怒目对视着。只要这笼子一打开，人与兽马上就会开始殊死厮杀吧。
＂你跟他说过什么？＂领主问伊莱恩。
＂给他打气。＂白狮人少年背靠在过分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答道：＂以旧索里斯王国的传统方式。＂
＂嗯~＂邓格拉尔领主不以为然，从桌面上拿起属于她的那杯红茶，呷了一口：＂不管怎样，在开打之前我的人会仔细搜查那头血狮子全身。给他偷偷塞武器是没有用的。＂
然而伊莱恩也没给埃德蒙塞过武器，只是把血狮子身上的诅咒移除了而已。伊莱恩也没想过埃德蒙能够赤手空拳打赢一头凶暴至极的龙兽——这种事情连伊莱恩自己恐怕都做不到。但是血狮子青年如此承诺了，伊莱恩就试着去相信。
最坏的情况，不就是他伊莱恩成了邓格拉尔领主为期一个星期的奴隶，被那个残酷的女人折磨而已吗。这一路走来，伊莱恩早就承受过各种各样非人能承受的痛苦，见识过真正的地狱。一个星期的奴隶生涯又算什么。
＂嗯，真不错。＂领主说。
＂……啥？＂
＂上等的锡兰红茶。这天国般的香气。你不喝吗？＂
＂噢，当然。＂没想到对方说的居然是红茶，伊莱恩下意识地拿过被子喝了一口。
茶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也许是因为没放糖和牛奶。伊莱恩现在心不在焉的，也没有多在意。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等结果揭晓。
＂那么，开打吧。＂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道。
两个铁笼子被自动打开。其中的生物也从笼中走出。
血狮子埃德蒙面对的，是一头比他高大四倍，满身披覆着坚实鳞甲的怪物。那龙鳞本来就是刀枪不入的，更何况埃德蒙连一把可以称作武器的东西都没拿在手。难道真的要他用爪子去手撕龙兽吗？
爪子……伊莱恩注意到了，埃德蒙根本没有爪子。他双手十指的指端一直在涌血，指甲被人硬生生地拔除了。哪怕人类的指甲被拔，那都是痛彻心扉的剧痛。更何况兽人的指甲是连着神经的，那指甲被人扯了下来，不用提有多痛了。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地冷汗。领主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别说给埃德蒙武器，让他去战斗了。现在的埃德蒙双手应该痛得连捏紧拳头都做不到，更不用提用那双指甲被拔掉的手，去紧抓刀剑的柄。并不是不给武器埃德蒙战斗，而是他本来就是不可能拿起武器的。
＂嗯？有什么问题吗？＂领主狡猾地笑道。
＂不。没什么。＂伊莱恩不动声色，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又喝了一口红茶。
龙兽朝血狮子飞扑过去。这头饥饿的猛兽早就把埃德蒙当做了食物，一心只想把血狮子撕碎。
埃德蒙敏捷地躲闪开。至少，他脚上的诅咒被移除后，他是能走动起来的，不至于坐以待毙。
＂那个传言我听说过无数次，在世界上许多地方都已经成为一种传说。＂蒙彼利埃领主又道：＂[开罗大赌场的王子殿下是天生强运，逢赌必赢的]。这个世界上从未有人能在赌局上赢过他。
但是，这次又如何？亲爱的王子殿下，这次你又该如何凭借你天生的强运，逆转这个绝对的劣势？
——请务必让我开开眼界。＂
龙兽一个摆尾，痛击在埃德蒙身上，把血狮子击飞。
＂啊！＂血狮子背脊重重撞击在外围的铁栅栏上，吐了一口血。
＂根本，没有命运。＂伊莱恩低声说。
＂啥？＂
龙兽乘胜追击，一头撞向背靠铁栅栏的埃德蒙。
＂命运都是人创造出来的。＂白狮人少年答道。
咚！龙兽撞到了什么。
然而，没有击中埃德蒙。血狮子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俯卧，躲开了这可以让他粉身碎骨的致命冲击。
而龙兽则把铁栅栏都撞歪了，它头上的尖角卡在栅栏的缝隙里，一时半刻没能拔出来！
——机会！
血狮子右手紧握，忍住剧痛，一击抓向龙兽的眼睛！
没错，虽然龙兽身上全是刀枪不入的坚硬龙鳞，但有数个部位是没有被龙鳞保护到的，包括这眼睛！这一击直接摧毁了龙兽的右眼球，鲜血喷涌！
＂吼啊啊啊啊啊啊！！＂
龙兽嘶叫着，因为痛楚而全身疯狂地扭动，把埃德蒙撞飞了出去。
伊莱恩能够清晰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埃德蒙被龙兽的身体撞击完美地击中，到底断了多少根肋骨？
血狮子飞出去好远一段距离，浑身是血的他在地面上滑行，最终才停下。
而龙兽那边也因为发狂而挣脱了铁栅栏的纠缠，重整态势，转身用愤怒的左眼瞪着血狮子。它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伤了它一只眼的狮子撕碎！
＂结束了呢。＂领主喝了一口茶，冷笑道。
不管怎么看，重伤的埃德蒙已经没有任何胜机。就连伊莱恩也不觉得埃德蒙还能打赢，一切都结束了。
伊莱恩刚想承认自己的失败，请求领主命人把那头疯狂的龙兽制住。然而就在此时——
＂嘿。拿到手了。＂血狮子舔了舔自己的右手，把手上沾染到的龙兽的血液吸吮下去。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变化起来，在变大，在膨胀，体格变得如同野兽一样。
不出两秒，血狮子埃德蒙居然化身成一头龙兽的模样，出现在斗技场里。
空气变得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就连埃德蒙的对手——那头龙兽——看到自己面前又出现了另一头龙兽，也变得不知所措！
——变身能力！
伊莱恩还以为世界上只有他一个可以使用这种能力，毕竟那并不是兽人应该拥有的特殊能力！然而埃德蒙却可以变。是什么原理？应该是从龙兽那里吸取到血液，利用那个血液来变身的吧？
不出几秒，血狮子变成的血色龙兽就和他的对手撕打起来。两头龙兽几乎没有体格差距，攻击力防御力都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才对。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勇猛者必然会取得胜利。埃德蒙是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地用龙兽般的利爪去抓击对手，几下猛攻就把那头龙兽击倒在地，身上的龙鳞也被撕去大片。血狮子甚至都没有多想就对准龙兽身上没有龙鳞保护的地方下嘴，一口咬下去，撕掉龙兽的皮肉，露出内在。在一口，他已经开始啃食龙兽的内脏了！
这简直就是野兽在捕食野兽。又或者说是野生的狮子在捕食野兽。如此凶残，如此不带犹豫，如此干脆利落。
周围的人之前就已经惊呆，现在更加是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原地傻站着。而且即使他们想去阻止这种厮杀，斗技场里两头恐怖巨兽的厮杀，也不是人力能够阻止的。
＂……你算计我，王子殿下。＂就连领主也露出既惊讶又不悦的表情，看着伊莱恩：＂我从没听说过你的族人有那种……那种能力！＂
＂我也不知道。＂伊莱恩喝了一口茶定惊，＂那在狮人族里，肯定也是十分特殊的个体吧。＂
然而蒙彼利埃领主邓格拉尔却把那么特殊的血狮子埃德蒙当做垃圾般对待，把他当做玩乐用的奴隶，虐打折磨到差点死去。真是不识货。
此时胜利已分，血狮子埃德蒙变成的龙兽已经把他的对手的喉咙都撕碎，捏爆了那头龙兽的心脏，让那狂暴的巨兽化成一滩死去的血肉。
埃德蒙的消耗应该也很大，他没有办法维持那个龙兽形态的变身了，瞬间化回原型倒在地上，倒在龙兽碎散的血肉堆里。
＂奎格，去照料他。＂伊莱恩说。
＂明白，大少爷。＂豹子躬了躬身，走了出去。
＂看样子是我赌赢了呢，领主大人。＂白狮人少年转头看着邓格拉尔领主，＂那名奴隶是我的囊中物了，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愿赌服输，当然。＂领主尴尬但又不失风度地微笑着，＂你可以带它走，反正那只是区区一个奴隶而已，价值不到十个金币的劣等货色。＂
＂是[他]，不是[它]。请注意你的措辞。＂伊莱恩说，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么，我也有事要忙，告……＂
＂告……？＂他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身体也变得好热。
他这才明白到是怎么回事。刚才的红茶里……有药！
＂别走得那么急，王子殿下。＂邓格拉尔领主的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狡猾笑容，她越来越像狐狸了：＂今天的天气如此之好，我还想邀请王子与我共度良宵呢。＂
＂你这……＂伊莱恩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开始瘫软地往地上倒。这个狮人变身对毒药的抗性很差，或许他应该马上变身为别的形态……
可是药力已经在他身上彻底生效，再变身也来不及了……？
领主笑着走近，她身后那群黑衣大汉也逐渐靠近伊莱恩，把他包围起来。
＂你这样做……后果有多严重……不知道吗？＂白狮人少年有气无力地说。
药物的影响下他失去了挣扎的余力，只能任凭自己被两名黑衣大汉扛起来。他现在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我知道。＂领主凑了过来，凑到伊莱恩的脸庞前，差点要亲上：＂但是能够一亲王子的芳泽，就完全值得。更何况，王子您的死讯已经传遍欧洲，谁又会相信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落入我的手中？＂
她在伊莱恩胸前深吸一口气：＂嗯……！这香兰子的气味，真好啊……！＂
（这变.态女疯子……！）
＂把王子殿下送到我的寝室去。＂邓格拉尔领主命令那群黑衣人。
＂该…死……＂伊莱恩逐渐感到困乏，身体越发不听使唤了。
＂放心吧，王子殿下。＂领主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会马上处理掉你的同行者。没有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和我交易过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奴隶。最棒的奴隶。＂
眼皮彻底塌了下来，用力都无法抬起。与其担心其他人的安危，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伊莱恩如是想着，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316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二)
第3160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伊莱恩睁开眼。
药物的作用仍然让他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也许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吧——让他无法反抗，只能承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真的，又搞砸了。
白狮人少年叹了一口气。
最近怎么老是发生这种事情？
不对，这是有预谋的。虽然是仓促想出来的计划，但邓格拉尔领主在看到伊莱恩的瞬间就已经在谋划着这个了吧。伊莱恩落入陷阱也只是迟早的事，不是误喝有药的红茶然后被抓起来，就是在别的地方中伏被捕。结果应该都是一样的，他被领主发现的瞬间，就注定他不可能轻易逃离蒙彼利埃这座城市。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丝.不.挂倒不至于，领主还是给他留了一条裤衩。看样子邓格拉尔想慢慢来，一点点地攻陷伊莱恩。
问题是，她把伊莱恩错当成雷欧波特了。雷欧那个花心大萝卜当初到底干了些什么，居然会让那种老女人如此乱心。而且为什么雷欧干的事情要他伊莱恩来承担呢？想到这里，白狮人少年心里就有气。
手脚被厚重的铁链捆在床的四角，而且为了不伤到伊莱恩，手铐脚铐内部都垫了一层很柔软的材质，可能是兽皮吧。这种程度的束缚，伊莱恩是不可能挣脱的。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虚化]的能力。没错，只要让身体进入亚空间内，手铐什么的就能简单解除。他试图集中精神发动虚化，却发现床周围的地面在发光。
虚化无法发动。魔力被彻底封印了。床底下就是一个封魔的法阵，伊莱恩当然什么都做不到。
哦，当然了。雷欧波特也是挺有名的美式足球选手了，虽然出场不多。认识雷欧的人肯定也知道他能使用那个[沙暴神行]，也就是[虚化]的能力。领主肯定也是知道这回事的。
伊莱恩虽然对那项运动提不起半点兴趣，但十分想念雷欧的时候，他也有试过打开电视看那些比赛的重播录像。金狮子在赛场上的英姿，甚至他在赛场上痛苦挣扎的样子，都曾经映入过伊莱恩的眼中。
＂噢，雷欧……＂白狮人少年又叹了一口气。
万策休矣。他被困在这种地方，完全没有办法逃脱了。他甚至能预料到接下来邓格拉尔领主要对他做什么。即使他不情愿，只要被注入适当的药物，使用适当的器具去刺激，他的身体就没法抗拒。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以前就发生过许多次，伊莱恩已经学会了逆来顺受。
去亚特兰提斯之行要在这里中断了吗。
这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伊莱恩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会死在亚特兰提斯，一切都是徒劳。他甚至可能会把奎格也害死，他伊莱恩一直就是个祸害。即使能到达亚特兰提斯的心脏部位，见到他爸爸博尔斯，又能做什么呢？和博尔斯打一架，强行把半死不活的博尔斯带走？
……也许就此打住，心甘情愿地接受被强加在他身上的命运，反而比较好？
不……绝对不要。伊莱恩开始挣扎起来，试图把手脚从那牢固的枷锁里挣脱。无力地，但是他没有放弃挣扎。那看似无力的挣扎就是他最后的坚持。
在这幽暗的、以微弱的桃红色灯光照明着的小房间里，有一个人影逐渐接近。
＂早上好，王子殿下。＂手持皮鞭、衣着暴.露的邓格拉尔领主狞笑着，用那短鞭在伊莱恩身上轻轻抽了一下。
＂嗯……＂由于药物的关系，伊莱恩的身体变得很敏感。皮鞭的抽打并不造成疼痛，却带来一种奇妙的、扭曲的快.感。
＂噢，这么快就兴奋了吗，你这好.色的小猫咪。＂领主又抽了伊莱恩几鞭子，＂我还打算慢慢来呢。反正你无处可逃，我们可以一直玩下去——＂
鞭子疯狂地落下，抽打在伊莱恩的手臂上，大腿上，小腹上，胸口上。没有任何痛楚，那扭曲的快.感却在积累。他的身体变得又热又难受。
＂快…快住手……＂
＂不要。＂领主走到床上，像个女王般一脚拆下来，用那高跟鞋踩在伊莱恩的胯下，用力地踩着。
＂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这次不允许你拒绝，不允许你推却，或者找借口逃离。不是商业上的往来，不是用那张虚假的脸蛋来引诱我。我要你真心真意地为我，留在这里。＂
她踩得更为用力，让伊莱恩极其痛苦。
不仅仅是身体的痛苦，也是心里在痛。
＂真是……空虚啊。＂伊莱恩突然低声说。
＂……什么？＂
＂雷欧……已经死了。他明明已经不在这里了……＂白狮人少年低声哭泣着：＂你应该也……察觉到才对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就在这里！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你是我的奴隶，我的玩具，我的财产！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我有多爱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没有用哦。＂伊莱恩悲伤地看着邓格拉尔领主：＂你能得到我的身体……但是得不到我的心。＂
＂鬼扯！胡说！胡说八道！！＂伊莱恩的话激怒了领主，她开始用力抽打。皮鞭不再是温柔地落在伊莱恩身上，它落下来造成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火辣辣的痛。
然而即便如此，领主还是避开了伊莱恩的脸来抽。可能是不想在雷欧那张帅气的小脸蛋上留下疤痕。伊莱恩则咬紧牙关忍耐住鞭打，思索着这种状况是否要一直维持下去。
这是对他的惩罚吗。也许正是。使用着雷欧波特的脸，自称为他，以他的身份出来招摇撞骗，然后伊莱恩就受到了惩罚。这就是因果报应，这就是他应该承担的罪孽。
＂差不多就到这里吧。＂一个声音突然说，一只手抓住了领主拿皮鞭的手臂，让鞭打无法继续落下。
＂……嗯？＂邓格拉尔领主意识到那个声音和自己的声音很像，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过头去看。然后她看到了＂自己＂，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
那绝对不是镜子。邓格拉尔领主出手抓住邓格拉尔领主的手。这可真是诡异的光景。
＂怎、怎么可能！＂领主本人也是十分震惊的，完全没有搞懂当前的情况。
＂呼。＂另一个邓格拉尔领主展露出略带邪恶的微笑，突然一巴掌掴了过来。那力量完全不是女人应有的力量，威力大到如同一名壮汉。邓格拉尔领主自然被一巴掌就掴倒，晕了过去。
＂我不喜欢打女人，但你是活该。＂她说。
＂你还好吧，王子殿下？＂另一个＂邓格拉尔领主＂的身体在急速变化着，半秒之内就变成了血狮子青年埃德蒙的模样，又或者说，变回了埃德蒙的模样。
穿着领主的女装，却有一身壮硕肌肉的血狮子，怎么看都格外地搞笑。
是他。他用变身能力潜入至领主官邸里来。而且他顶着领主那张脸，谁都没有察觉到他是假冒的。他靠着那张假冒的领主的脸，到这里来解救伊莱恩了。
＂噢……＂伊莱恩松了一口气，下半身也有一股温热流出。他觉得自己快要软瘫成一团烂泥了。
＂喂喂，你再兴奋也不不可以在我面前这样做吧，王子殿下？＂血狮子埃德蒙用绳子捆起真正的领主的手脚，塞住她的嘴，然后把那个疯女人塞到床底下去。
＂对、对不起……＂放松下来的伊莱恩开始低声哭了起来。
＂好好好，没事，别哭了。＂埃德蒙用从领主身上摸到的钥匙，解开伊莱恩的手铐脚镣，然后摸着白狮人少年的头安慰道：＂被救了的应该是我才对。你做得很好。＂
＂我……我没料到……＂伊莱恩边哭着边断断续续地说：＂没料到……你能活下来的……不、不过，太好了……太好了啦……＂
＂托你的福，王子殿下。＂血狮子扶起身体瘫软的伊莱恩，小心地擦拭着伊莱恩身上的脏污，又给伊莱恩注射了某种药物。那应该是解药，因为伊莱恩很快就感觉到乏力的身体逐渐恢复。
＂以前，那个变.态的邓格拉尔领主希望我能代替你满足她。她把我关在这种房间里，强迫我跟她行乐。但她得到了我的身体，却没能得到我的心。恼羞成怒的她想通过折磨我、侮辱我，让我变成只听她话的傀儡。但她万万没想到我有这种天赋的变身能力，也不知道我已经得到了她的血，能变成她的模样。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感谢你，王子殿下。＂
他紧紧地拥抱了伊莱恩一下，就像抱着自己的兄弟。
＂好痛苦……＂
＂噢噢，抱歉。你能自己走吗？＂埃德蒙放开伊莱恩，问道：＂你的随从在后院等你，沿途的警卫都被我处理了。从这里一直往外逃，然后坐船离开蒙彼利埃，不要回头。＂
＂可、可是你呢？＂
面对伊莱恩的质问，血狮子青年的身体又开始变化着，重又变回了邓格拉尔领主的模样：＂我用这副模样，还能糊弄这里的人一段时间，在露馅之前我都是安全的。我会掩护你们，直到你们逃出领主的影响范围之外。然后我会想办法和你们汇合的。我保证。＂
＂不、不要来。＂伊莱恩低声说：＂那是……有、有去无回的旅程。你自由了，你应该去、去开罗，找斯芬克斯财团的人，寻求庇护……＂
＂不。＂血狮子把衬衣套在伊莱恩身上，微笑道：＂是你救了我，我的性命属于你。别以为可以轻易地打发我走，伊莱恩王子。如果你要走的是趟有去无回的旅程，那我就和你一起走到底吧。＂
白狮人少年于是不说话了，露出更悲伤的表情。
＂快去。＂埃德蒙扛起伊莱恩，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愿我们有缘（卡玛）再见。＂
伊莱恩于就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房间。
可能是埃德蒙假扮成领主的模样把路上的守卫支开了，伊莱恩没有碰上半点阻拦。他几乎是凭借直觉在逃跑，摸索着找到了房子后门的出口，奎格在那里等待着。
＂没事？＂云纹的豹子温柔地问道：＂我背你？＂
＂不、不用。＂伊莱恩喘着气，支撑着走到门口。虽然拒绝让奎格背他，伊莱恩还是借了奎格肩膀一用，在豹子的扛持下狼狈地出逃：＂你怎、怎么得救的？＂
＂他们想害我，＂奎格说：＂可是，我更强。我趁乱救那狮子，他救你。＂
他几乎就没有说明过什么，不过伊莱恩能够猜的出来，奎格活用了[虚化]的能力逃脱追杀，并且趁乱到斗技场中救出血狮子埃德蒙。奴隶市场那边的人没有及时收到正确的消息，可能还以为伊莱恩赌赢了，埃德蒙可以被释放。被盯上的奎格自然要躲起来，但是埃德蒙能够变身成领主的模样。给他一个机会，就能糊弄过所有的追兵。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不用猜了。
＂去码头。＂奎格说：＂要逃了。＂
＂不，还剩一、一件事。＂伊莱恩说：＂之前说好了要教、教训那个指使皮埃尔偷东西的家伙……＂
＂你说他？＂豹子指了指躺在领主宅邸后院的一个男人，那人早就被奎格敲晕，捆了起来。
＂他偷袭，顺便收拾了。＂奎格说：＂等他醒来，被当小偷抓起。＂
＂你、你好阴险……＂伊莱恩吐槽道。
＂哪里哪里，嘿嘿嘿。＂奎格以为伊莱恩在称赞他，吐着舌头笑道。
第3161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三)
第3161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三)
与此同时（？），地中海东部的上空。
＂所以，为什么是你们来？＂贝迪维尔有点不高兴地看着负责保护他的两人。
其中一个是策士埃里克。他驾乘着自己定制的铁骑，能够用念动力同时操纵着数十个大型盾牌。让他作为贝迪维尔的护卫至少是合理的。所以贝迪维尔虽然不喜欢埃里克这个家伙，也不想抱怨太多。
但是另一个人，那个该死的虎人奥赛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每当看到奥赛罗腰间那把佩剑——[胜利之剑—格兰姆]，贝迪维尔的神经就会被刺痛。因为它是贝迪维尔父亲的佩剑，狼人族的至宝之一。这剑却几经辗转，落到了奥赛罗手中。按道理说贝迪维尔应该从奥赛罗手中夺回这把宝剑的，但他没有证据证明一切，目前只能作罢。
不管怎样，贝迪维尔和奥赛罗之间的恩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开的。奥赛罗的父亲是贝迪维尔的杀父仇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贝迪维尔对奥赛罗恨之入骨。他现在只是试着让自己保持理智，才没对奥赛罗动手。
＂为什么来……？＂坐在贝迪维尔身后的奥赛罗道：＂我只是想要保护你……受到亚瑟王的命令。＂
＂这就是我想要吐槽的。＂贝迪维尔说：＂为什么偏偏是你，受到亚瑟王的命令，来保护我。你又不是大不列颠骑士团的人。兽人联军的军官为什么要听骑士王的命令，来保护我？＂
＂这其中有很复杂的原因……＂奥赛罗甚至都没有试着去解释。
＂我真的能够相信你吗？你应该不会趁着我集中精神施法时，从背后刺我一剑吧？＂
＂为什么我要这样做，＂奥赛罗困惑地说：＂除非我疯了，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吧？否则，赌上我的荣誉与地位，我发誓要保护你。＂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事情不是显而易见吗。你杀了我，就不用归还那把剑了。＂贝迪维尔不高兴地说，＂那就不用再提心吊胆，认为我有一天会找到证据，要求你归还那剑。＂
＂我才不会那么小心眼……＂
＂所以你在暗示我小心眼咯？＂贝迪维尔怒道。
＂不！＂奥赛罗继续试着解释，＂听着。如果有证据证明格兰姆真的属于艾斯基莫族，我一定会归还。虽然这是我哥哥的遗物，但这可能也是你父亲的遗物。＂
＂不要加[可能]两个字。＂狼人青年还是被激怒了：＂这就是我父亲的遗物，你要我说多少次？＂
＂你们闹够了没有？＂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埃里克都有点不耐烦了。
＂贝迪，别闹了。＂骑士王的声音也从通信器中传来，＂开始作战吧。＂
＂好。＂狼人青年赌气道：＂我以后再找你算账，奥赛罗。＂
＂为什么要找我算账……我又没做错什么……＂虎人大汉无辜地说。
贝迪维尔不再说话了，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把咒术之火取了出来。
咒术之火的火球很快就变化为暖白色，太阳光的颜色。它从狼人青年的掌中升起，逐渐升浮到半空中，而且以一个很缓慢的速度膨胀中。
[圣灵——封印太阳]的特性就是吸收大气中的光子来不断膨胀，逐渐提升其杀伤力。等它涨到足够地大，然后一气引.爆，聚集在其中的光子除了直接变换成光与热之外，也会化作惊人的光子爆.炸，消灭影响范围内的一切。它正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圣灵。但正是因为它简单粗暴，过滤了那些花里胡哨的操作，它的威力才特别惊人。
能几乎无限制地从大气中汲取光子，本来就是一种很可怕的特权。也就只有高级灵体，才能无视自然法则，做到这一点。
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光球逐渐就化成头颅大小，几分钟之后又变大了一圈，已经有一头牛那样大了。贝迪维尔也让[封印太阳]升得更高，让它如同一个真正的太阳那样在空中悬停。
＂越是靠近了看，越是觉得它壮观。＂奥赛罗说。
＂你就算讨好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贝迪维尔也说。
奥赛罗郁闷地沉默了几秒，又不死心地搭讪道：＂……所以它到底能涨到多大？＂
＂不知道，理论上没有限制。＂狼人青年没好气地答道：＂以前都是因为它涨得太大，我觉得好可怕，才停止让它继续涨大。威力太大的话，一旦炸起来，我也没法保证自身的安全……＂
＂胆小鬼？＂策士埃里克突然加插了一句。
＂你小子是想吵架还是想打架？！＂贝迪维尔怒道。
＂开个玩笑啦，别那么暴躁。＂
＂嗷嗷嗷嗷嗷……＂贝迪维尔发出如同狼嗥般的地哼。
另外两人则忍不住在嗤笑。
＂你们认真点，这是正式的作战。＂亚瑟王的声音从通信器中传来，贝迪维尔刚才忘了切断通信，他们三个人之间小孩子般的吵闹，都被大不列颠战舰听见了。
＂非常抱歉。＂三人几乎同时道歉道。
通信器那边隐约传出来骑士王亚瑟和凯亲王的嗤笑。
＂贝迪，不用紧张。一切都会好的。＂骑士王看穿了狼人青年的心思。
＂嗯……＂贝迪维尔只好闷哼道。
此时天气逐渐变得阴沉。仿佛是上天故意捉弄人，在这种大战前夕，居然有乌云在集结。天上甚至开始洒下毛毛细雨，估计不用过多久，这就会演变成一场暴雨。
＂哦，很棒。＂贝迪维尔抱怨道：＂我得在这里淋好几个小时的雨了，和两个讨厌鬼在一起。＂
＂把铁骑的护罩打开？＂奥赛罗问。
＂不要，那会影响到我施法。＂贝迪维尔却说。打开了护罩确实可以把一部分的雨水隔绝在外，但这样做也会生成出一个阻碍光子穿透的结界，贝迪维尔对[圣灵——封印太阳]的控制力就会减弱。
＂没事，我来处理。＂埃里克的铁骑靠了过来，数面浮游护盾在贝迪维尔头顶上组成盾阵，把雨水挡开。
＂引雷……＂贝迪维尔吐槽道。
＂不会的，盾牌上本身就有防雷击的绝缘涂层，而且链接盾牌用的绳索也是绝缘体。＂埃里克解释道。
他定制的铁骑上那些盾牌都是有线链接的，应该是为了把他的念动力发挥到极致而使用的辅助设备。有绳索意味着魔力和念动力能够更好地传动到盾牌上，便于操纵。
然而绝缘吗。大气本身就是绝缘体，打雷的时候几万伏特的高压电照样把绝缘体的大气击穿、进行放电。相比之下埃里克盾牌上那些所谓的绝缘涂层、绝缘的绳索，几乎和不存在一样。一个雷下来就能把他和他的铁骑劈成焦炭。
＂总之，你的铁骑离我远点。＂贝迪维尔怀着恶意没有点破这件事，却说道。
＂你喜欢就好。＂埃里克把铁骑的高度提升了一点，这样一来既可以为贝迪维尔的铁骑遮风挡雨，又不会因为落雷等问题影响到贝迪维尔。而那个不断膨胀的光球——[圣灵—封印太阳]则在埃里克的铁骑之上，仍然膨胀着。要说遮风挡雨的话，这个光球本身就有一定的遮挡能力。
＂我其实想知道，要是雷击落在那东西之上，会发生什么事。＂策士埃里克问。
＂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是光子的高浓度聚合体，没有实体，也不导电。＂贝迪维尔说。
＂真的是这样吗……＂坐在贝迪维尔身后的奥赛罗吐槽道。
＂吵死了，我说是就是。＂狼人青年怒道。
＂贝迪，＂亚瑟王传来的通信打断了三人之间的闲话：＂时间也差不多了，移动到[拟伟大风暴]的正上方吧。＂
＂明白了。但是……为什么是正上方？＂贝迪维尔问：＂我这里可以目视到那个光子风暴的闭口就在正上方……那里有高浓度的光子在聚集。如果要攻击的话，不应该挑最为薄弱的位置来攻击吗？没必要故意挑选它最坚固的位置进攻吧？＂
＂不，那个位置才是最脆弱的部位。＂骑士王却说：＂你们眼前的[拟伟大风暴]是个光子风暴构成的纺锤体。大量的光子从它底部喷射而出，化成强烈的乱流往上卷动，最终在它顶部的尖端处收束。＂
＂是的……我看到的就是这个流向。所以……？＂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光子不可能源源不绝地产生，又源源不绝地消失。在一定范围内的光子的量总是守恒的。＂亚瑟继续解释道：＂那些在[拟伟大风暴]顶部收束的光子激流，并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通过某个只有针孔大小的量子隧道，连通[拟伟大风暴]底端的出口。那个风暴中流动的光子其实就是不断循环的，从底部喷出，从顶端收束，然后又流到了底端。＂
＂……原来如此。我大致看懂了。＂贝迪维尔点头道。
＂所以，虽然它的顶端是大量光子的集聚点，却还是存在一个小小的弱点，那个只有针孔大小的量子隧道的入口。＂
＂而你们打算让我的[封印太阳]攻击那个针孔。＂狼人青年答道。
＂不仅是你，其他圆桌骑士召唤出来的圣灵也会这样做。配合好时机，所有强力攻击一口气往那个针孔大小的隧道入口攻去。＂骑士王继续说：＂当所有攻击都集中在一点，威力大到超出那个量子隧道的承受能力时——＂
＂风暴就会溃散。＂贝迪维尔答道。
＂正是如此。＂亚瑟肯定道：＂做得到吗？＂
＂你这计划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但它在逻辑上至少是正确的。＂贝迪维尔说：＂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吧。反正我们也没有更好的计划了。＂
比起盲目攻击[拟伟大风暴]任意一个点，然后攻击被那光子的风暴吹散，还不如直接进攻它最＂硬＂的部位，以硬碰硬。这个计划很有亚瑟王的风格，贝迪维尔又回想起以前那些让人怀念的时光了。
＂那光球越涨越大了……有点可怕。＂策士埃里克打断了贝迪维尔的思绪：＂这东西真的不会炸吗？＂
＂不会。＂贝迪维尔闷哼道：＂与其担心它，还不如担心一下我们自己。＂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当[封印太阳]变得很大、很招摇的时候，那个[拟伟大风暴]里必然会有什么东西盯上他们。这是明显的攻击准备动作，而深渊势力肯定不会看着即将被攻击，却什么都不做的。
＂来了。＂奥赛罗说，已经拔出剑刃。
有大量黑影从[拟伟大风暴]之中涌出，正满怀恶意地朝贝迪维尔这边靠近。
第3162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四)
第3162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四)
与此同时（？），大空洞内，某个树林中。
再一次，人类剑圣艾尔伯特和狼人艾尔伯特出现在艾尔伯特的本尊的面前。
＂你会再召唤我们出来，也就意味着……和海格力斯的对决果然还是不顺利？＂剑圣艾尔伯特问。
＂就是这喵回事。＂虎人青年挠着头道：＂再一次拜托你们训练我吧。＂
＂其实能教你的基本都教会你了，剩下的部分你的体质也学不会。＂剑圣艾尔伯特摸着下巴说：＂兽人不能用魔术，果然还是吃亏一点吗……＂
＂能不能用魔术，真的是关键吗？＂狼人艾尔伯特也问。
＂现在的他就像是在和海格力斯下一盘棋。然而棋子并没有凑齐。海格力斯有着全套棋子，准备充足地上阵。而他却缺少了主教（bishop）这种子——也就是施放魔术的能力。虽然他棋盘里士兵（paw
）的数量更多，但是少了一个种类的棋子，战术上还是稍逊一筹。真正战斗起来并不是靠人海战术就能简单获胜的，各种技能之间的协调才是最重要。＂
剑圣艾尔伯特上下打量着艾尔伯特的本尊。
＂更何况，即使棋子全部凑齐了，还是没用。对方是下棋数百年的高手了，每一步全都是按着棋谱来走的。而你只是靠着直觉、靠着一些简单的推算来下每一步棋。人的思考能力和应变能力都是有限的，你不背棋谱，怎么可能和把棋谱背的滚瓜烂熟的老棋手对等地战斗？＂
虎人青年的额角上冒出一滴汗：＂说人话。＂
＂简而言之，就是战斗经验上的差距啦。＂剑圣答道：＂他出的每一招都紧接有一个后着，甚至数个不同变化的后着，可以因应实际情况来选取最优的一种。这些都是他在长久以来的战斗里被使用到熟透了的连招，甚至不需要多想就能连续使出，而且在战场上已经验证过其效果。而你呢？你出每一招都得想清楚再出，要么就是凭借着直觉在胡乱挥舞着刀剑，以图和他抗衡。你为什么会认为，出招总是慢一拍、招式也没有优化过、招式和招式之间的衔接都有问题的你，能和他对等战斗？＂
艾尔伯特的本尊露出深刻的表情。
＂你惯用的那些连招可以教我用喵？＂他问剑圣。
＂可以是可以，但其中也混成有魔术的攻击，而你没法用魔术。＂剑圣却说：＂而且即使你把我毕生所学全部吸收了，也只是[一个人的人生分量]的战斗经验。而海格力斯体内有几千几万人的人生分量的战斗经验……二者之间的差距太过巨大。＂
＂所以果然，要战胜海格力斯，是不可能的事情咯？＂
＂……总之，先把基础的练好，再谈其他。＂人类剑圣没有直接回答艾尔伯特（本尊）的问题，而且把问题推到一边了。
＂既然被召唤过来了，我也帮忙吧。＂狼人艾尔伯特也说：＂把剩下能教的招式也教你，比如说[鹰视]。能使用的棋子当然是越多越好，赢不赢得了海格力斯又是另一回事。＂
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没想过艾尔伯特能赢……
自己把自己看扁了，这是什么操作？！
＂让我们教你的分身就好。你在这里好好思考吧，思考出制胜的方法。＂剑圣艾尔伯特又说：＂虽然说你缺了[主教]这只棋子，但是你也一定有什么，是海格力斯也不具备的。否则他就不会那么惧怕你。
认真地思考吧，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底牌没拿出来。再好好想想你拿出来的那张底牌，到底该怎么有效利用。＂
然后剑圣艾尔伯特和狼人艾尔伯特就和艾尔伯特另外两个分身一起走了，到森林另一头去进行战斗训练。
＂海格力斯没有的棋子……喵。＂艾尔伯特的本尊在附近找了块大石坐下，开始思索。
其实同样的问题他早已自问了好久，却没能找到答案。这个不可能轻易找到答案的，发掘他自身的潜力比起专门去学习某个已经知道的招式技能，还要难上百倍。知道招式或技能的名字的话，他还可以找到对应的分身来教会自己。但是连那个隐藏能力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在没有道路的地方开辟出新的道路，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
既然如此，他决定先整理思绪，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能够使用什么能力。
身为兽人的他可以使用创世系的法术，也就是[狂化术]、[兽化术]这些改造自己身体的能力。[狂化术]无非是把光子注入身体，让身体变巨大，或者增加肌肉力量罢了。仅靠蛮力却打不赢海格力斯，这点早已验证过。
然后就是各种战斗技巧，包括[心眼术]、[无心]、[狼步]。然而艾尔伯特会用这些技巧，海格力斯同样会用，他们只是在同等条件上互角而已，艾尔伯特完全没法在战斗技巧上占到优势。
紧接着就是 [分身术]、[神隐]、[虚化]、[幻影红移] 这些特殊招式，又或者说，[奇迹]。这几招虽然用途不同，但它们的起源都是一样的，是 [第四奇迹——卡玛（命运）创造] 的特殊运用。简而言之，就是利用[第四奇迹]扩大自己的卡玛（存在），或者减少自己的卡玛（存在），来做到凡人无法做到之事。
然而艾尔伯特已经几乎把[第四奇迹]运用到了极致，还是没法战胜海格力斯。很显然靠这个是不够的。
明明已经拥有了接近于神的大能，却还是没法打赢那位战神。情况可说是相当之绝望。
艾尔伯特摇了摇头，抛开那些负面的想法，继续冥思。
除了那些招式和能力之外，艾尔伯特还能使用的，就是圣灵白虎了。不过圣灵白虎的力量在这个异空间之内被压制，基本用不出来。艾尔伯特确实可以让力量削弱过的小白（圣灵白虎）去做一些跑腿之类的小事。但把它运用在战场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后就……没了？
艾尔伯特可以使用的力量，好像就这么些。
但是等等，好像也不完全是。虎人青年记得自己还能用别的什么，一种他忽略已久的力量。
……[太阳之卵——丹格拉姆]的力量！
也就是，已经化成无数纳米级微型魔像，在他体内、他的血液内流动的，那些粒子的力量。也就是＂月光碟＂的力量。
过去，那些纳米级微型魔像的力量曾被当作是一种恐怖的破坏兵器而被封印起来。只要把＂月光碟＂释放出去，它们就会从分子水平上毁灭沾染到的一切。被用作攻击的时候，那些纳米级微型魔像每一个都是肉眼看不见的破坏的机器，只要吸收周围的光子就能一直增殖和破坏下去，几乎无所不能。
不过[太阳之卵]的威力太大了，早就被封印起来。现在封印在艾尔伯特体内的，[太阳之卵——丹格拉姆]的力量，其实能够使出来的极其有限。它们充其量只能在艾尔伯特背后构造出翅膀一样的构造体，帮助艾尔伯特飞行，并像一次性盾牌那样防御住一部分威力不大的攻击。
没错，艾尔伯特是能飞的，即使现在也可以。不过这种能力并没能在战斗中给予他多大的帮助。面对弱小的、没有远程攻击的对手，飞行能力或许挺有用。但艾尔伯特要面对的海格力斯，不仅强大而迅捷，还能使用法术。在空中飞舞的艾尔伯特只会成为海格力斯的活靶子，即使能飞也不能随便飞。
但是，[太阳之卵]的力量真的仅限如此吗？除了能飞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用处？
＂哈——＂
就在艾尔伯特闭起眼睛努力思考的时候，他的鼻子突然觉得很痒。
＂哈啾！——＂
他打了一个很厉害的喷嚏，威力之大让他整只老虎从坐着的石头上蹦起来。蹦起来然后又重新摔下去，屁.股重重地撞击在石头上，好疼。
＂嘿嘿嘿。＂穆特笑道。
＂你该干什喵啊？！＂艾尔伯特睁开眼睛怒视猫人少年，顺势揉了揉疼痛的屁.股。
＂你在偷懒，所以就作弄了你一下。＂穆特笑着说，脸上挂着少年难得一有的顽皮。
＂我没偷懒！我在冥想啦！＂艾尔伯特怒道。
＂真的？冥想？那有什么用？＂穆特不信。
＂真的！＂艾尔伯特解释道：＂我的分身都和我的另一些分身在树林另一边练习战斗技能，我在这里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啦。光靠那些战斗技能赢不了海格力斯。必须想出别的东西来。＂
＂哦，海格力斯说的那个[让他大开眼界的能力]吗。＂猫人少年吐了吐舌头，说：＂亏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它啊。到底有多笨。＂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虎人青年怒道：＂别妨碍我冥想，一边玩儿去！＂
＂是是，不妨碍你偷懒了。＂穆特笑道：＂但是这个，肚子饿的时候就吃吧。＂
他放下篮子，里面是豆奶和肉干。穆特其实是送午餐来的——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到了中午。
＂哦。＂艾尔伯特也没有向穆特道歉或道谢的意思，只是抓起肉干嚼了一口：＂话说你手里拿着的是什喵？＂
＂嗯，羽毛？＂猫人少年摸玩着手中那根纯白色的羽毛：＂因为是漂亮的羽毛，手感也不错，就拿来收藏了。＂
＂连鸟都没有，这种鬼地方哪来的羽毛？＂艾尔伯特眯起眼睛观察穆特手中的羽毛，然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圆瞪：＂等等。这是……我的羽毛？！＂
＂嗯，好像是哦。＂穆特开玩笑般拿着羽毛在艾尔伯特鼻子前又轻扫了两下，差点让老虎又打了个喷嚏。
＂哪里来的？！＂艾尔伯特急问。
＂哪里？……昨天你被打败，你的分身被冻成冰棍送出斗技场的时候，地上捡的。＂猫人少年答道，＂应该是从你的分身上掉落下来的吧，我想。＂
虎人青年的眼睛瞪得更大，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细节。
＂为什喵，我会飞起来？＂他低声说，与其说是在询问穆特，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哈？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飞起来。＂
＂为什喵我会飞起来……＂艾尔伯特根本没有搭理穆特，自己继续思考道：＂飞起来明明会成为活靶子……被海格力斯一个魔术就打败了。但我的分身还是飞起来了。他到底干了些什喵？他到底……为什喵要这样做？＂
＂你问我，我也……＂穆特被艾尔伯特那夸张的表情吓到了，额角冒汗：＂要不要回去问问你那个分身？他刚从医疗舱里醒来。不过问也没用，他没有战斗时的记忆吧。＂
＂嗯——＂艾尔伯特继续沉思，表情越发深刻。
＂你认为你的分身当时是以飞起来的状态和海格力斯对打到最后，而且他使出的某种特殊能力，让海格力斯都对他另眼相看，是这个意思吗？＂穆特分析道。
＂大概，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把那个能让你飞起来的力量，运用到极致？＂猫人少年追问：＂或许这就是突破口？＂
＂我会试试。＂艾尔伯特迅速被豆奶一饮而尽：＂谢了，总算是有了个方向。＂
＂你可别真的打赢了海格力斯哦，＂穆特嘟着嘴说：＂都到这个时候了，想让我们的计划泡汤吗。＂
第3163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五)
第3163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五)
再一次，艾尔伯特走进了深渊斗技场。
＂哈哈，又来了。＂海格力斯一看见艾尔伯特就笑了起来，仿佛见到了老朋友。不过他把面前这个＂老朋友＂杀了不知道多少次，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还没有受够教训吗。那就再来受点教训吧。＂全视者海格力斯道，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这次要让我玩得更加尽兴哦，小猫咪。＂
＂我尽量。＂艾尔伯特没有搭理对方的挑衅，拔出刀剑冲上去。
呼——
然而他什么都还没有做，凛冽的寒风就从对方手中刮起，吹袭向他全身。海格力斯没打算跟艾尔伯特再比剑格斗，而是直接用冰系的魔术来对付老虎。
寒风相当强烈，在那风暴之中不消几秒，已经有冰霜在艾尔伯特身上蔓延，冻得他的白色毛发上再添了一层半透明的霜白！
＂呜……！＂艾尔伯特明知道那冰霜在伤害他的身体，却还是咬紧牙关冲上去，挥剑劈出。
咚！海格力斯也打出一刀，刀剑相碰撞。然而刀剑碰撞的瞬间，虎人青年的身姿突然消失，如同幻影一样消灭，又如同幻影一样出现在海格力斯背后，手起刀落！
并没有用。虽然艾尔伯特使用了[幻影红移]来进行了一个短距离的瞬移，全视者海格力斯却不买账。他反应飞快，反手一刀就弹开了艾尔伯特的背刺，同时用[狼步]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脚尖一点地，腰一扭，马上就绕到了艾尔伯特身后。他左手拿着的魔术球瞬间凝结成锋利无比又纤薄至极的冰刃，一刀削向虎人青年的肩膀。
攻击没有凑效，因为艾尔伯特的上半身变得半透明，用[局部虚化]躲过了这一击。那纸一样薄而锋利的冰刃却在挥舞过程中在半空中留下了同样薄而锋利的轨迹，也就是浮在半空的冰块刀刃。它在等待着艾尔伯特解除[虚化]的瞬间。
虎人青年见没有办法在同一个位置继续久待，就也用[狼步]点地产生抓地力和推进力，滑步到了右侧，同时身体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横扫，月神钢弯刀扫出去的同时也用暴风枪刃击出一发散弹。大口径的钢珠散弹却在半途就撞击到了几乎看不见的坚壁，冰块组成、浮在半空中的墙壁。
看似又薄又脆弱，冰块却在接近绝对零度之下变得无比坚硬。寒冷就是一种低能量的状态，是热力学负熵的提现。当这种负熵足够地低，它就会变得如同吸血鬼般把周围的一切能量吸收走——也包括那冲击力。至寒即是静止，是停滞不动。结果并不是因为冰块太坚硬才挡下了钢珠散弹的冲击，而是因为钢珠散弹在碰触到这超低温物体的瞬间就被冻住了，就连那本应传达出去的冲击力也在寒冷之中被平息。
艾尔伯特紧接着砍下去的一刀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同样是被冻住了。他感觉刀锋碰触到冰墙时就失去劲头，仿佛他身上的力气也被抽干。
＂没用的。＂海格力斯冷笑，一个狼步往后飘出十码，顺势投来数十枚寒冰枪。
和剑圣艾尔伯特所说的一模一样。手里拿着[主教]这只棋子，能够使用魔术的古代人战士，永远都比艾尔伯特多一个战术上的选择。这个劣势是天生的差距，是绝对无法弥补的。
咚咚咚咚咚！艾尔伯特却以超凡的剑术和神速的反应，挥舞弯刀把迎面而来的冰枪挑飞，没有一发冰枪能够击中他。
然而他有这这份神速，海格力斯也有。他有这般精炼的剑术，海格力斯同样不输于他。在这个地方他们的条件是等同的，艾尔伯特不可能占有任何优势。哪怕把这份神速、这份熟练发挥殆尽，这一战的结果也只会和之前的战斗一模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真正想有变化，不拿出一些海格力斯从未见识过的东西来，是不行的！
艾尔伯特如是想着的同时海格力斯那边却又用魔术构造出另一面冰墙，然后一个冲击波把它击碎。纤薄的冰墙突然化成数千万玻璃碎片般的锋利冰屑，击向艾尔伯特。虎人青年还没拿出什么新的招式来对付海格力斯，反倒是海格力斯的新招层出不穷，故意要让艾尔伯特捉摸不透。
这冰屑一块块都像是手指头大小的锋利的刀片，只要被击中就会皮开肉绽。而且它们铺天盖地涌来，仅靠[虚化]很难躲开。艾尔伯特于是直接往前垫出一步，使出[虚空狼步]，往前疾冲的同时也保持虚化状态穿透敌人的攻击。如同幻影般的他刚刚到达海格力斯面前，对方居然用冰刃巨大化过的弯刀往他面前削来。那其实只是在海格力斯原本的弯刀上再附着了一层纸一般纤薄的寒冰，而且那寒冰一用就会碎裂，只是一次性的东西。然而正是因为它只是用魔术制造出来的一次性刀刃，再薄再锋利也不为过，还让海格力斯的弯刀的攻击范围增大了三倍之多。这攻击范围远超艾尔伯特最初的想象，在艾尔伯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完全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内了。再过半秒艾尔伯特就会被这极致纤薄的冰之刀刃腰斩，而艾尔伯特手中的弯刀却连够到海格力斯都不能！
磅！虎人青年也当机立断，一发散弹打出。暴风枪刃不仅能打出有实体的大口径钢珠散弹，也在开火时扬起一个冲击波。无数散弹钢珠先一步撞击在冰之刀刃上，被切裂，但也让冰之刀刃上出现了裂痕。冲击波继而把裂痕扩大，于是那危险的冰之刀刃在攻击到艾尔伯特之前就碎裂了，倒是有不少锋利的冰渣划过艾尔伯特的身体，在虎人青年的身上留下一些血痕。
虽然很疼，艾尔伯特的攻击却没有停下，他的月神钢弯刀直指海格力斯的咽喉。然而海格力斯手中的弯刀虽然冰刃的部分被破坏，弯刀本体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消稍微改变一下挥刀的轨道，他反手划出的弯刀就把即将击中他的攻击架开。海格力斯刚架开攻击，左手上的魔术球就已经释放出一堵厚重的冰墙。和之前用来防御的纤薄冰墙并不一样，这冰墙又厚又沉，和艾尔伯特的身高几乎一致。这冰墙被冲击力加速，直接往虎人青年脸上撞来，把艾尔伯特往外退飞！
＂呜！——＂被冰墙撞击之下、连同冰墙一起以高速度飞出去的虎人青年，正打算用[幻影红移]拜托束缚。他却透过透明冰墙看到了离他越来越远的海格力斯又召唤出了冰霜的巨浪。那巨大的、由细碎冰块组成的白色浪潮正以一个不可阻挡的势头压向艾尔伯特，仿佛一场雪崩。哪怕艾尔伯特用[幻影红移]挣脱冰墙的压迫，紧接着那个巨浪也会把他埋没！
所以，[幻影红移]可以发动，但是发动的时候不是朝纵向，而是朝横向发动。艾尔伯特用分身和本尊替换，直接把自己＂瞬移＂十英尺上方的空中，先摆脱了那个冰块再说。尔后他直接展开翅膀往更高的空中爬升，直至完全脱离冰雪巨浪的影响范围。
当然，海格力斯也在那里等待着他。钢铁之狼的背上和双腿上都有一种冰蓝色的光芒在闪烁，很明显是那个光芒让他飞起来的。那绝不是喷射器或者光子反射镜之类半吊子的东西，艾尔伯特猜测，那蓝色的光芒应该就是某种重力控制装置——目前只有古代神人族才拥有的最高等科学技术。
如果那真的是重力控制装置，就意味着海格力斯可以在空中以任意姿势、任意速度自由自在地进行空间移动——不是依靠气流来滑翔，不是依靠光子反射来悬停，不是依靠蛮力拍动双翼飞行，也不是依靠喷射器来推进——而是真正意义上地，在这片空间中移行。
他使用的那种重力控制式飞行几乎没有推进方向上的限制，移动时惯性也极小，应该是最优质的制空手段了。之前艾尔伯特从未见过海格力斯使用这种能力，尽管他猜到过海格力斯能够用。这次全视者海格力斯毫不吝啬地使出这种压箱底能力，很明显是为了给艾尔伯特一个警告，让虎人青年知道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悬殊！
＂你以为你能飞就很了不起了？然而你能飞我也能飞，而且飞得比你更好。＂
——即使没有说出口，海格力斯心里的台词大概是如此。
他确实有齐全副棋子，准备充足地和艾尔伯特对战。而艾尔伯特却缺一只[主教]——没有办法使用魔术。不。其实就连艾尔伯特的[骑士]也劣于对手——他的飞行能力不及对方的重力控制式飞行。如果这是在下一盘棋的话，艾尔伯特几乎没有半点赢面。除非他能拿出海格力斯不拥有，超越常规的棋子。
＂你那翅膀，难道真的只是装饰吗？＂古代人战士的冠军挑衅道：＂让我看看吧，我昨天看到的[奇迹]。＂
艾尔伯特没说话，开始进入[超凡入圣]的状态。身上黑色虎纹发出冰蓝色的亮光，双眼也透射出光彩，就连他的翅膀也逐渐泛起雪白的微光，他整只老虎仿佛天神下凡。
＂开始吧。＂他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尔伯特的＂遗体＂又被送出深渊斗技场。
＂嗯，还是不行喵。＂在斗技场外等待着的艾尔伯特的本尊闷哼道。
＂果然，还是不行吧。＂艾尔伯特身旁的穆特也哼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份释然，仿佛担心的事情没有成真。
他们观察着艾尔伯特的分身的＂遗体＂，那被击败的分身的死状又是相当惨烈，不仅全身被切成了数十块，被切块的身体也被彻底冰冻起来了。
＂又是冰冻喵。＂艾尔伯特越看越觉得奇怪，海格力斯这两场战斗里好像特别执着于用冰系魔术把艾尔伯特的分身冻起来杀死。之前明明图省事直接把艾尔伯特的分身烧成焦炭的。
除了被冻起来以及切块之外，艾尔伯特的分身好像没有别的外伤。那＂尸体＂看起来颇为完整——以前败阵以后那些惨状相比。
＂总之，我们把他抬回去治疗吧。＂古斯塔说：＂你也累了不是吗。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穆特的计划在后天的中午正式开始，哪怕艾尔伯特今天之内加紧训练，也最多只有最后一次机会挑战海格力斯了。而且连串的失败让艾尔伯特相当气屡，果然是万策休矣了。他已经不打算在明天找海格力斯对战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帮穆特和古斯塔打点一切，准备送二人离开这个异空间。
＂也是。＂艾尔伯特于是说：＂我记得存货里好像还有些酒还是啤酒。今天晚上要开个派对喵？先把这些烦人的事情抛诸脑后，好好玩一下吧？＂
＂我赞成。＂猫人少年说：＂今晚弄点好吃的，开个派对吧。这个算是……欢送仪式？散伙宴？算了，别在意细节。我能喝点啤酒吗？＂
＂不能。＂艾尔伯特和古斯塔异口同声地说。
第3164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六)
第3164章 终焉之暴风雨 (一百零六)
与此同时（？），法兰西，蒙彼利埃的码头。
＂就、就是那个吗？＂在奎格的扶持下，伊莱恩一拐一瘸地走近那艘外形独特的船。他应该惊讶的，不过因为整个码头都停着不少这样的船，他反而惊讶不起来了。
他眼前那艘形状细长，船头外观和锤头有点像的中型船只，就是所谓的＂两栖扬陆船＂——扬陆船[飞翔的法兰西人号]。
这种载客量少于百人的中型船只，本身是水陆两栖的。它们平时为了节省燃料就走水路；在河道太窄、没有方便的河道可以使用的时候，也具备上陆行驶的能力。
船的底部自然是满布光子反射镜，具备一定的反重力飞行能力，让这艘船可以距离地面三十多英尺悬浮起来。但这种扬陆船的船底经常会和海水接触，海中的杂质和生物都会附着并腐蚀光子反射镜，所以扬陆船的船底还装备有额外的装甲板，在水上航行的时候这些装甲板就会合起来，把光子反射镜层妥善地保护起来。
当然，和飞船和海上船只不同，扬陆船本身就在一种折中的设计，设计的基本理念是＂节省资源＂。所以它既没有飞船那样的长距离空中飞行能力，和海上船只的海上远航能力相比也略有逊色，一般只作特殊用途只用。
比如说，在蒙彼利埃这个码头，负责把旅客们从法兰西南部的蒙彼利埃，通过法兰西南运河，运送到法兰西西部的城市波尔多。目前开凿到一半、状况不太理想的南运河，基本是和波尔多那边的加隆河链接在一起的，途中只有少量需要上陆行驶的地形。这样一来扬陆船大部分航程都在运河和加隆河上行走，只需要跨过一部分的陆地就能完成这趟旅程。
折中。全部都是折中。连年的战事，内忧外患，让法兰西无力完成南运河的完整开凿，把法兰西的西南和南部完整地链接在一起。又因为运河的不完整，让运输过程需要扬陆船这种折中的产物，最终才形成了这种奇怪的、半成品般的航路。
然而这半成品般的航路却如此地……发达和鼎盛。一切皆因蒙彼利埃是法兰西（也许也是全欧洲）最大规模的奴隶市场之一。
即使是现在，也有很多扬陆船是专门用作运送奴隶的，把奴隶运到欧洲各个地方去，又或者从波尔多那边把奴隶晕倒蒙彼利埃来。因为运奴船容易受到袭击或者需要抓捕逃脱的奴隶而停航，就连扬陆船也被分为载客用的和运奴用的两种，伊莱恩他们上的[扬陆船——飞翔的法兰西人]就是载客用的扬陆船，船身被漆成轻奢的银色。而那些运奴用的扬陆船则是黑铁色的船身。几乎整个码头几乎都是黑铁色船身的运奴用扬陆船，银色船身的在克用扬陆船，却只有寥寥可数的五六艘。
不……随便怎样都好了。
伊莱恩到达码头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快要垮掉了。不仅仅是因为疲劳和身上的诅咒，也是因为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和对应的解药在影响着他。那份沉重感甚至让他不太想抬起腿来走路。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奎格抱他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说不定伊莱恩就会放下尊严，让奎格抱着走。
＂能坚持？＂奎格问。
＂再、再一点点……＂白狮人少年有气无力地说，在奎格搀扶下慢慢登上扬陆船的梯子。这点程度的运动就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了，好想尽快进入船舱的房间里，找床躺下休息。
奎格似乎知道伊莱恩有多辛苦，所以搀扶伊莱恩的力度又大了些，几乎是扛着伊莱恩在走。在别人的眼中看来这简直就像是病弱的白狮人少年在同伴（或者仆从）的协助下，非常吃力地登船。伊莱恩也只知这副模样十分丢人，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好不容易登到了船的甲板上，在那平坦的甲板上喘了几口气的同时，同在甲板上的一群女骑士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女骑士们胸前的徽章那百合花的纹样说明了一切。她们是奥尔良王国有名的那个圣百合骑士团，仅由女子组成骑士团。她们是虔诚的信徒，是贞洁与忠诚的象征——又或者至少对外界是如此宣传。这些女骑士从被册封为骑士开始就宣誓对奥尔良王克洛多梅尔——直至两年前，克洛多梅尔在对勃艮第人的战役中战死。
伊莱恩并不关心时事和政.治，至少不是在这个辈子关心。然而在他的同伴里曾经有过黑暗精灵香奈儿这名圣百合骑士，所以伊莱恩就多关心了一下法兰西的时事。而且九百年后的异世界里延续的历史好像和现代是一样的走向，法兰西王国的崩坏也是从奥尔良王克洛多梅尔的战死开始。
如果按照伊莱恩所知的历史走向，苏瓦松王［疯子］克洛蒂尔和巴黎王希尔德贝尔特一世将会瓜分奥尔良的财产和土地。然后就是兄弟阋墙，克洛蒂尔和希尔德贝尔特一世互相谋害，阴谋与背叛，教唆与离间，法兰西持续数百年的内斗与动乱。
这一切都写在法兰西日后的历史里，直到九百年之后。伊莱恩在九百年后的法兰西生活了十年之多，自然也对这些黑暗的历史十分熟悉。哪怕在法兰西被养育了十年，伊莱恩仍然对这些法兰西的王族贵族没什么好感。在他眼中这些人不过是权利欲熏心的疯子，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可以背叛。
对于侍奉前奥尔良国王的圣百合骑士团，伊莱恩自然也保持着同样的想法。虽然伊莱恩对香奈儿有好感，却对香奈儿所属的圣百合骑士团没有半点好感。
他远远地瞥了甲板上那三名女骑士一眼，就把目光游移开。
＂丽娜，还没有找到吗？＂其中一名女骑士说。
她们说得很小声，但同时处于身与心的痛苦之中的伊莱恩，听觉却格外地灵敏，居然听见了。
＂还没有。＂那名叫做丽娜，年纪较小的女骑士回道：＂而且你说该怎么找嘛，兰蔻姐姐？上面说要找的是一块布，却连那布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尺寸有多大都不说清楚，这不是大海捞针么？要么我们随随便便找一块布回去交差就好了？＂
（布？！）
＂认真点，丽娜。＂第三名女骑士哼道，＂上面没有说明，证明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然而那块布既然是被收藏在国家宝藏库的国宝，一定有它的特殊之处。只要我们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仔细观察细心找寻，最终一定能找到它的。＂
——国宝？布？说的该不会就是[圣骸布]吧？
白狮人少年心里打了个颤。他之前就听红狼人少年伊奥说过，法兰西上面的人正在试图找回国宝[圣骸布]。法兰西的人会派出圣百合骑士团的女骑士出来找国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啊，你说的是那个预言吗，娇兰姐姐。＂丽娜哼道：＂[愚者]和[隐士]与[太阳]作别，一起踏上了旅程。他们救下[星星]与[月亮]，遇到[倒吊的男子]，迷惑过[女祭司]，在[魔术师]的帮助下击败[恶魔]。骑上[战车]跨越[塔]，他们最终到达[审判]的尽头。他在[恋人]的幻影里看透[世界]。
——这像打哑谜一样的预言到底指代的是谁，又想表达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愚者]。＂那名叫做娇兰的女骑士道：＂我认为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那名[愚者]。他被放在首位，肯定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我们应该从那名[愚者]开始找起，说不定那块布就在[愚者]身上。＂
[愚者]——这个词在刺痛着伊莱恩。如果说的那块布真的就是[圣骸布]，那么布就在[愚者]身上，这个[愚者]指的就是伊莱恩了。
这个该死的预言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伊莱恩暗骂说出这个预言的人。这差不多就是在指着伊莱恩的鼻子说他蠢。……虽然他确实很蠢。
＂嗯？＂那边的女骑士们发现伊莱恩走得很慢，开始注意到了白狮人少年：＂有什么事吗，孩子？＂
＂不——＂
＂别在意，大少爷，身体不好。＂在伊莱恩想说什么之前，奎格先说道：＂来吧，大少爷，这里风大，进船舱。＂
＂嗯……＂伊莱恩有气无力地答道，在奎格的搀扶下进了船舱。
＂请多保重。＂女骑士兰蔻轻微点头行礼道，目送伊莱恩和奎格离去。
＂他们刚才在偷听？＂狮子和豹子走后，娇兰问：＂好像靠近的时候走得特别慢？＂
＂不，我注意那两名兽人很久了。＂丽娜却说：＂那只小狮子确实身体不好，上船的时候就在那里慢慢地挪。看得我急死了。＂
＂好吧，如果丽娜这样说，应该不会有错。＂女骑士娇兰放松了警惕：＂但是啊……狮人吗。真是少见呐。＂
毕竟索里斯王国早已灭国，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狮人不是奴隶就是比奴隶更悲惨的下场。
＂那不是我们应该在意的事情。先把正事做好再说吧。＂兰蔻道。
＂什么叫做[正事]。＂娇兰叹道：＂克洛蒂尔那个狗贼通过强取奥尔良王后来合法抢占奥尔良的国宝，把国宝归入他的财产里。而我们还得帮他找他抢夺得来的财产。这就叫[正事]吗？＂
＂娇兰，注意你说话的方式，小心隔墙有耳。＂女骑士兰蔻制止道：＂圣百合骑士团是宣誓要对奥尔良王国效忠的，但在此前奥尔良王国也是法兰西王国的一部分。克洛蒂尔王也是王，哪怕不是我们效忠的主子，也不准对国王不敬。＂
＂是是，明白了，兰蔻姐。＂娇兰哼笑道：＂没必要这么认真嘛。＂
＂这是立场的问题。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落入别有用心的人的耳朵里，克洛蒂尔王照样能想到办法让你的脑袋搬家。总之小心些。＂兰蔻说：＂这里风大，我们也进船舱里去吧。再话说，负责运送的[那个]，状况如何？＂
＂迪奥在看管着他。＂女骑士娇兰耸肩道，把声音压的更低：＂他第一次坐扬陆船，应该很兴奋吧。这种机会已经不多了，让他尽情玩一下吧。＂
＂你们也太娇惯三王子了吧？＂丽娜抱怨道：＂一直被娇惯着的话，就没有办法成为伟大的领主哦？＂
＂比起那个——＂娇兰那张清秀但是又略带苦闷的脸上露出轻微的悲伤的神色：＂先担心一下他是否会被[疯子]克洛蒂尔暗杀吧。＂
＂怎么可能，哪怕[疯子]再疯，也不会动手暗杀自己的侄子吧？毕竟血浓于水。＂丽娜天真地说：＂现在他还和甘西柯王后成婚了，那也是他的继子啊。＂
＂希望如此。＂娇兰却露出深刻的表情，抬头看着阴霾密布的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