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5章 永劫之安魂曲 (八)
第3195章 永劫之安魂曲 (八)
某时某刻，某地。
艾尔伯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图书馆内？
四周都是书本，被整齐放置在书架上的书本。
这些书本的封套上，全都只印有一个名字：《超越者 艾尔伯特》。这些书本全都不是什么知识的传承，它们要诉说的只有一个故事，艾尔伯特的故事。
虎人青年原地傻站着，愣定了好久。他这才想起自己应该是为了救活穆特而来的，好像是使用了某种方式试图去救，然后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这种地方。一个满写着他的故事的，奇妙的图书馆。
《超越者 艾尔伯特》，《超越者 艾尔伯特》，《超越者 艾尔伯特》。
一个书架数百本书，一个图书馆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数千数百的书架，每一个书架每一本书上都印着这个。尽管每本书的书皮不一样、颜色不一样、装潢不一样、甚至连纸质都不一样，但它们要诉说的故事完全一致。都是艾尔伯特的故事。
所以，这个诡异的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了救活穆特，他艾尔伯特就来到了这种地方？
有谁的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虎人青年想都没想就循声追了上去。这图书馆太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找什么，他只能尽可能地抓住唯一的线索。
那个声音引领着艾尔伯特在幽深庞大的图书馆中穿行，越走越远，甚至还跑上了二楼楼梯，而二楼又有更多的书架。艾尔伯特这才发现这整个图书馆就像一个巨大的塔，是环状分布的，而且往上还有数不清的楼层，楼层上还有更多更多的书架和更多更多的书，它简直就是一个无尽的书库。
而这个无尽的书库里居然不存放任何别的书本，全都只存着名为 《超越者 艾尔伯特》的书，真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渐行渐远，艾尔伯特没能追上。要追上一个虚无缥缈的脚步声，本来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然而当艾尔伯特以为自己要在这个无尽巨大的图书馆中迷路的时候，二楼深处一个亮着灯的房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而那个亮着灯的房间仿佛也在邀请着他，他很自然就往那边走。两侧整齐排列的书架构成如同走廊般的结构，又好像一列在迎接着他到来的仆人。而那个亮灯的房间之中，恐怕正是这个诡异的图书馆的主人。
图书馆幽暗的深处，一扇半掩的黑色大门前，有灯光从其中倾泻而出。
艾尔伯特很自然就推门走了进去。而那里面，一个皮肤苍白，黑发黑瞳的人类中年男子，正在书桌前埋头写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文稿。
艾尔伯特很想看清楚那个人类中年男子的脸，但他发现那人的脸是无法辨认的。每当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记住他脸上的特征时，就会有一种朦胧的感觉掠过脑海，然后那人的脸部特征就无法记住了。艾尔伯特只能记住黑发黑眼、中年人这点笼统的特征，除此之外就什么都记不得。虎人青年意识到对方应该是使用了一种＂认知障碍魔术＂，让人无法记住他的脸的特殊幻术。
＂我等你好久了。＂没等艾尔伯特说什么，那名黑发中年人先开口道：＂我知道你为何来这里。坐下吧，让我们谈谈。＂
＂坐下？我现在可没有时间跟你谈天，先生。＂艾尔伯特郁闷地说：＂我得救活穆特，在他彻底死去之前。你应该知道救活他的方法吧？＂
＂我知道，但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先听完我要说的事情。而且放心吧，艾尔伯特先生。你有一整个世界的时间。你不把眼下的事情完成，世界的时间就不会流逝，而剧情也无法继续发展下去。＂
＂你……你到底在说什喵啊？……剧情？？＂
＂让我来重新自我介绍吧。＂中年人答道：＂我是R.D.VIXIX（R.D.维克萨斯），世界的构筑者，命运大纲的编纂者。笼统地说，你们的世界就是由我创造的。我就是创造你们世界的神。嗯……第六（VI）时空主轴，第十九代（XIX）创世神。＂
＂你……什喵？！＂艾尔伯特震惊道。
＂不用大惊小怪。虽说是创世神，但我也并非多么伟大的存在——到头来只是在打工。给深渊打工。所以你不需要心怀敬意地称呼我为创世神，把我称作[编纂者]就好。＂对方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世界命运的大致流向是从一开始就确定的。我要做的只是在这个大致的流向上添加大纲，然后一点点增加细节，把它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丰富这个信息之茧里的信息熵。嗯……我要说的你懂吗？＂
＂完全不懂……＂老虎皱着眉：＂这是什喵情况？＂
＂简而言之，你们的世界是虚构的。即是真实也是虚构，一个……信息实验场般的存在——[信息之茧]。
你们的世界是深渊的造物……到头来你会发现高维度的世界创造低维度的世界，只是举手之劳。而且阁下也应该注意到了。不同维度的深渊都在你们的世界里汲取[信息]，特别是，你们世界的生物们的信息。这就是他们创造你们的世界，想要得到的回报。
大体上说，深渊之民攫取这些信息是为了取乐——不管是观察你们的受苦受难，还是观察你们的恩怨情仇。但也不完全是为了取乐。从你们尘世之民那里所得到的一切信息熵都是有意义的。只要积累得足够多，最终可以帮助深渊之民去往更高层次的维度。＂
艾尔伯特吞了一口唾沫。这说法和他哥哥罗伯特之前所说的微妙地一致。
＂但是深渊自然不希望[信息之茧]不受限制自由发展。你们的世界只是大千三千信息之茧的其中一个。除你们所在世界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同样的信息之茧——其他的平行世界。其他世界与你们所在的世界，也许只有些微差别，似是而非；又或者有着巨大的不同。但所有的世界都有唯一的共通点，它们受到深渊所掌控。
深渊喜欢，认为那个世界有存续下去的必要，世界就存续。
深渊厌倦，认为那世界没有存续下去的必要，世界就灭亡。
而我们这些[编纂者]则是受深渊所托，不断地修正着你们世界的存在。为了不让深渊不对你们的世界产生厌倦。＂
艾尔伯特惊讶地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关于我的故事，就只能说到这里了。再说下去就连我自身也有危险了。＂编纂者维克萨斯继续道：＂虽然这个特殊空间只有你能进来，就连深渊的家伙们都无法监视到。但果然，让你知道太多还是不太好。＂
＂这和我要救穆特到底有什喵关系，编纂者？＂艾尔伯特不耐烦地问：＂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理解世界的构成。世界是什喵构成，我不在乎。重要的是怎喵救活穆特，怎喵……起死回生。＂
＂我说这些正是为了让你理解，你接下来即将要去做的事情，和我的工作是冲突的。＂编纂者维克萨斯道：＂这个世界的命运由我来谱写。而那只小猫已经被我写死了。你想要逆天而行，复活一个已经被系统确认为死亡的人。你这行为本身就是在否定我谱写的剧本。如果让你成功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会对整个剧本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最终让大纲崩溃，对整个宇宙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最可怕的是，你是世上唯一一个有能力这样做的人。曾经身在真理彼岸的你，有能力改写世界命运本身。因此，在你决定这样做之前，我必须跟你谈谈。＂
艾尔伯特露出不满的表情：＂我只是想就穆特一个而已……救一个人可以毁灭整个世界，你是认真的喵？＂
＂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命运是复杂而精细，而且极其脆弱的东西。其中一只齿轮停止转动，它就会整个停转。其中一颗螺丝钉坏掉了，缺失了，甚至可能只是生锈了，整个机器都有可能崩溃。在你们之前大概已经有两亿多个世界因此而崩溃毁灭，你们只是从未意识到而已。世界毁灭被重置之后你们也没有记忆，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的一直是我。我都快想罢工了。＂
老虎愣了一秒。
＂所以……你想怎样？＂他问编纂者：＂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去救穆特咯？就这样甘愿承受他死去的命运，不能有半点异议咯？＂
＂不。我只是想让你再三考虑清楚，是否要这样做。你所做的事情是不可逆的。一旦做了，世界的命运会从此改变，偏离原本的大纲。然后世界可能会逐渐步向毁灭，此后再怎么挽救也救不回来。我希望你仔细考虑清楚，是否要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世界。＂
＂说的好像和你没关似的……＂
＂确实是和我无关。如果你们的世界（故事）毁灭了，我也只是放下这个世界，去编撰另一个世界的命运罢了。我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你所做的只是给我增加工作难度罢了。＂
艾尔伯特再一皱眉：＂即便如此……我也…还是要救穆特。＂
＂想都不想清楚就如是回答？＂
＂不。正是因为想的很清楚，才会这样回答。我的想法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再思索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这个答案。＂艾尔伯特抽出剑，用剑尖指着眼前的创世神：＂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不了我。我要救一个人而且我就是要救他。世界的命运管我.屁.事，你们这些自称为神明的家伙就自己烦恼去吧。如果你想用力量来阻止我，那就尽管来吧。不用多废话，只是战斗，说不定还更加轻松简单。＂
＂明白了。＂编纂者维克萨斯停下了笔，把手中写着的稿子撕碎：
＂那么从接下来这一刻起，以前准备的稿件全部作废。说不定我要重写大纲，用另一个故事来续写这宇宙，这森罗万象。
——但你的对手并不是我。我只是编纂者，并非执行者。
如果想要改变命运——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对手是谁吧？＂
话音刚落，艾尔伯特眼前一切突然变黑。
在那漆黑之后便是[光]——萦绕着万事万物，联系一切的[光]。
在那无尽无数光之飘带的尽头，[命运之神——卡玛之座]，出现在艾尔伯特面前。
神不动，神无语。
神窃笑着世上一切可笑之人，那些想要改变命运的、渺小又愚昧之人。
神慈笑，神愠怒。
神哀怜这些愚者，却又对这些愚者的愚行感到厌烦。
为什么？明知道命运是无法违抗的，却总有人试图挑战它？
神伸出八百百十万个手臂，每一个手臂都握着巨大的兵刃，随时准备进攻。
在卡玛之座面前，艾尔伯特微不足道得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那么，动手吧。]
神的声音响彻世界。他一挥剑，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那就试着，来击败命运本身吧！]
艾尔伯特持剑冲了上去。
第3196章 超越生命之人 (一)
第3196章 超越生命之人 (一)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
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是个悲观主义者。其追随者，却是一群无比愚昧的乐观主义者。
时间，宛如洪流，与之争抗毫无益处。生命，也宛如那洪流，在那波涛下暗潮涌动的水中不断流逝。伤痛也好，悲欢也罢，就连那回忆本身，也终有一天，会被洗净成沙砾，化为海滩上无数尘埃中的一员。
与时间、与命运、与生命本身对抗，相当于在逆流而上，违背自然法则。
然而那法则，又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少年的艾尔伯特看着平静的湖面。
＂找到你了。＂他哥哥罗伯特穿越了树林，来到那个小湖前。
幽暗地域的太阳升起得很迟，特别是在这种冬日。但是当它露出曙光时，那日光照射在泛着薄雾的，结冰的湖面上时，这个扭曲的世界有着它特殊的宁静的美。
＂居然躲在这种地方。就不怕魔兽出没喵？＂罗伯特问他弟弟：＂玩够的话就该回去了，在这种冬日出门觅食的魔兽们很可怕的。＂
＂哥，＂艾尔伯特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湖面：＂死，到底是什喵？＂
＂……为什喵突然问这种问题？＂
＂只是有点在意啦。＂小老虎答道。
大老虎顿了顿，虽不愿意提及，却又不由自主地答道：＂死就是死。永远地睡着，不再醒来。那就是死。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唯一降给所有人的平等。＂
虽然嘴上这样说，却就连罗伯特自己都不相信。
实际上，就连死也不平等。
世上有些人依然享有着更好的死，在儿女、在亲友的簇拥下满足地离世，饱足地、温暖地、在舒适的床铺上离世，生无憾事；
而另一些人，则死在战场上，在冰雪中，在饥饿里，甚至在怪物的腹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恐怖，痛苦，血腥，甚至屈辱。
只有在最后解脱的一瞬间，人才最初拥有那绝对的公平。而当那绝对公平来临的瞬间，不管是平等与否，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死就是死。对于已死之人，本来就没什么平等不平等的。强行说死亡是赋予所有人的一种平等，只是未死之人的一厢情愿，是一种傲慢。
＂真的，平等喵？＂于是虎人少年问他哥哥：＂比如说，就像妈咪那样，突然就永远睡着，那也算是一种平等？妈咪她愿意接受这样的死喵？这也是她想要的喵？＂
罗伯特没有回应，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死，真的是自然之理？＂艾尔伯特又问：＂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难道真的都必须死不可喵？
难道活物最终死去，是必然的道理？
为什喵，所有人都必须遵循这个道理来活着？
这个道理，又是谁定下的？
难道就真的不存在，超越这个道理的人，超越生命……
连自然之理都可以克服的人？＂
他的哥哥没有回答。
不。罗伯特其实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活着的生物最终一定要步向死亡。这个本来就不讲道理的世界，为什么会设下这种不可违背的硬道理？
这一切其实都很荒唐。只是，因为所有人都被这不讲道理的世界强加了这种＂道理＂，才会觉得死是理所当然。
＂那你就，试着跳出那个条框吧，艾尔伯特。＂罗伯特对他弟弟说道：＂说不定真有那喵一天，你能够超越。说不定真有那喵一天，你甚至可以揪着制定这种荒唐道理的那个神，去咒骂，去诉说，并把不讲道理的它胖揍一顿。如果你能做到那个份上……
哥哥啊……可是非常期待看那场戏。＂
艾尔伯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神明——卡玛之座。
不，道理并非它所制定。大概，在那遥远的宇宙尽头，在深渊的最深处，有着另一个制定道理的、更高位的神明吧。
卡玛之座只是执行者，执法者，裁决者。它的职责就是把世上所有敢质疑这个道理的人胖揍一顿，揍到这些人屈服为止。
＂那可真是巧合呢，＂艾尔伯特冷笑：＂我们的立场相反，目的却几乎一样。接下来就看是谁把谁揍到屈服了！＂
神明的上千把刀刃落了下来。每一把超过百英尺长，锋利又沉重，神明却能把它如同纸板般高速挥舞。在道理的那边、被制定的道理所保护的家伙，连物理法则都可以逾越，因为他们那边才是道理，除此以外一切都是违背道理，是挑战自然法则。
然而这种事情，艾尔伯特总是在做。他一直都是，挑战者，超越者，破法者。
剑刃落了下来，却和虎人青年手中的月神钢弯刀碰撞，被折断。
不对。剑刃还没有碰撞到弯刀的刀身就被折断。它们的存本身就是个错误，它们被艾尔伯特否定了。从根源就被否定之物，自然也脆弱堪比玻璃，不折断才怪。
艾尔伯特反手扫出另一剑，用的是[斩裂魔剑——提尔锋]，而剑刃上缠绕着的是黑白相间的时空之火，[湮灭之刃]。那锋利得连空间都可以砍劈开的利刃，直接把卡玛之座的数十条手臂砍了下来。
神明另外还有无数条手臂，它们举起长枪从一侧刺向艾尔伯特。数百数千的长枪，原本都是那般的庞然大物，每一柄都有上百英尺长，光是枪头就比艾尔伯特的身高还要高。然而这数千数百的枪刃，在击中之前就化作针般的细雨，化成艾尔伯特完全不可能躲避的攻击，密集又细腻地袭向虎人青年。
然而没有用。所有的攻击都不会有用！身体被连续贯穿数百数千次，虎人青年却泰然自若。[永劫回响]否定一切物理伤害，所有对艾尔伯特造成的损伤都被否定，仿佛它们从未发生过一样！
本体彻底离开[弦外之理]后，艾尔伯特的力量不仅没有衰退，甚至还几乎完整地保留下来了。除了[幻影红移]无法使用、他无法进入[超凡入圣]之外，其他的能力照样能够使用。
因为知识就是力量。仅仅是＂知道可以这样用＂，奇迹就能被使出。曾经比谁都更接近真理的彼岸的艾尔伯特，早就通过不断战斗，把[第四奇迹——卡玛创造]的各种使用方法，铭刻在自己的光魂中！
而圣灵白虎也常伴他左右，与他并肩战斗。圣灵的力量也和[弦外之理]没有关系，是他在这个现实世界所拥有的力量。
艾尔伯特用更快的速度挥舞斩裂魔剑，砍掉卡玛之座的手臂。而神明也用更疯狂的速度挥舞刀剑和长矛，一次又一次地剁碎艾尔伯特，刺穿艾尔伯特。那攻击铺天盖地，密集到根本无法躲闪，只能靠[永劫回响]来免疫。
寻常之人早就在这攻击之中死去无数次，被剁成肉泥，再还原为灵浆，失去自我，然后被送入下一次大循环里。然而艾尔伯特却能靠着[永劫回响]无尽地复活，被剁碎，再复活……以此循环无数次。这也是他能以这种姿态保持不灭，甚至和神几乎对等地战斗的，唯一底牌。
然而神不动，神无语。神的力量无穷无尽，攻击也永无止境。艾尔伯特可以被杀一千次、一万次而保持不死，神明就可以杀他两万、三万、十万、一亿次。艾尔伯特可以永无止境地复活、否定自己的死亡，却也代表这就是他永无止境地死去、必须一次又一次地直面自己的死亡的地狱。
他必须在无尽的战斗中一点一点地摧残自己的身心、人形、甚至灵魂，直到彻底崩溃，或者厌倦为止。
而神明有着无尽的时间和无限的耐心，它可以花费＂永远＂，把艾尔伯特耗死。这场战斗就会陷入僵局，一切变得了无意义。
然而，真的是那样吗？
艾尔伯特虽然不断承受着攻击，却也有不断挥刀反击。而且他在反击的过程中，确实地摧毁着神明手中的刀枪剑刃。正如同神明的攻击越来越疯狂一样，他的反击也越发凶猛了。
铿！在艾尔伯特一次反击之下，卡玛之座手中的刀剑被连环击碎！
不，不是一次反击，是无数次。有数十个艾尔伯特在现场，每一个都是他的分身。神明的攻击猛烈如同暴风雨，那么就让更多的艾尔伯特去承受即可。既然[永劫回响]可以让艾尔伯特否定受到的一切伤害，这招用在他的分身自然也能成立！
在这以前他一直避免在敌人的猛烈进攻之下乱用分身术，因为分身受到的伤害会原封不动地返还到他的身上。大量的分身受伤之后再解除，伤势一下子全由艾尔伯特来承担，他会伤重而死。但现在，因为有了[永劫回响]，原本的劣势变成了优势，人海战术也终于可以真正成立。
现在相当于他拥有了几乎能够无限增加的分身大军，而且每一个都是打不死的！
数十个艾尔伯特冲向神明，和神明缠斗起来。卡玛之座数百数千的手臂和艾尔伯特的刀刃对砍，从一开始的压制着艾尔伯特来打，变成现在的和艾尔伯特平分秋色！虎人青年的分身大军开始和神明打得有来有回，总算是像点样子了！
＂虽然把我叫来有点作弊，但对手是作弊的神明，我就不计较太多了。＂人类剑圣艾尔伯特出场，举起剑刃冲向卡玛之座：＂和神明对打，不是挺有趣吗！＂
神明的剑刃如同风暴般落向剑圣，剑圣却挥舞着那只有数英尺的长剑和神明交锋，那挥舞速度同样如同风暴，让人目不暇给的剑，一次又一次地瓦解卡玛之座的猛击！
＂刚被叫来就看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光景啊。＂狼人青年艾尔伯特出现在战场上：＂既然如此，就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来战斗，让我尽兴吧！＂
他化成巨大的奔狼冲向神明，神明的攻击如同闪电般快速，但他的速度在这之上。把[狼步]运用到极致的他如同白色电光般左冲右突，并且使用利爪撕裂神明的身体。
＂这是为那孩子而战吗。＂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艾尔伯特出现在此，是在之前被托付去照顾穆特的那个分身：＂既然如此，也让我参上一脚！＂
他冲向神明，手中的弯刀投掷而出，化成无数高速飞舞的刀刃，把迎面袭来的攻击一一击溃！那是高等魔兽猎人独自领悟出来的技巧，是专属于他的特殊能力。
＂快看，小白，是祭典！＂骑着圣灵白虎的艾尔伯特的分身出场，那是比任何平行世界都更懂得运用圣灵白虎的力量，被称为[圣灵使艾尔伯特]的存在。
＂祭典的话，就要尽兴！＂他操纵着圣灵白虎，让白虎打出成千上万的[湮灭之球]，轰烂神明的手臂。圣灵白虎张开嘴发射出强力的[深海波动炮]，巨大的高压水柱直击卡玛之座！在那波动炮的轰击之下，就连神明都摇摇欲坠！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啦。＂擅长于操纵[月光碟]的艾尔伯特的分身出场，他身后是巨大的白色羽翼，而那羽翼上抖落无数白色羽毛。羽毛瞬间化作光弹的暴风，击向卡玛之座。然后是一连串毁灭性的爆.炸！
＂动手吧！＂手执[斩裂魔剑——提尔锋]的艾尔伯特的分身，和同样手执魔剑的艾尔伯特的本尊站在一起。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之中，也只有这区区一个分身，现在还持有着力量完整的斩裂魔剑。在其他分身的掩护下，这个分身和本尊一起挥剑，击出两道几乎无限延伸出去的黑光，把整个空间切裂成两半！神明被那裂开的空间影响，身体也从中间裂成两半！
[不够看。]
然而一个声音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响彻。
[还是不够看。]
神明高举一只手臂，那手臂上没有握持任何武器，却有一个巨大的光球在不断膨胀。
[仅凭这点能耐就想改变命运，起死回生？]
光球膨胀的速度远超出艾尔伯特和分身们的反应速度，它在半空裂解，化成数百亿道白光，从天而降，暴雨般淋了下来！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大地被白色暴雨无差别地轰击，击中的瞬间就掀起爆.炸，把周围的一切卷入并炸得灰灭！每一寸地面都被数十数百次爆炸中化作烟雾弥漫的焦土！艾尔伯特的分身大军也被那光芒淹没！
第3197章 超越生命之人 (二)
第3197章 超越生命之人 (二)
艾尔伯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一次身在图书馆中。
刚才和卡玛之座的激战仿佛一场梦，不管是身心都未曾留下痕迹，只剩下那些疯狂记忆。直到白光的暴雨落下时他才知道，和神明的对决是不会有尽头的。不管怎么打，最终只能变成平手而已。
因为反抗再激烈也没有用。正如他能用[永劫回响]让自己处于永远不死的状态，他眼前的卡玛之座也是不死之物。如果没有击杀神明的切实手段，不管怎么攻击都是徒劳。
然后，他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满世界充斥着着病态绿色的，气氛诡异的图书馆。造型扭曲的书架上满布着各种各样的奇书，但不管是书的外形还是书本封面上印着的那些奇怪的字符，全都是艾尔伯特不熟知的，无法辨认的。
这和之前的图书馆并不一样，是别的地方，是另一个异世界。也许是深渊之中。艾尔伯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他清楚记得自己应该还在和卡玛之座战斗，而那战斗应该还没有决出胜负的。也许是他感觉到自己打不赢神明，心里出现了漏洞的瞬间，意识就被传送到这种地方来了。
而且……他手中也拿着一本奇书，金属制成的书。书已经是打开的状态，而那上面的字符明明也是他无法辨认，根本不懂的语言，他却很清晰地知道这本书的名字，以及书上的内容。
——《深渊魔典：万界维度》。
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艾尔伯特也想起来了，这里就是深渊书馆，确实是深渊的其中一界，而这个书馆的主人是深渊之主。
——莫比乌斯.麦由，深渊之候，智识之囤积者。
是因为艾尔伯特对深渊魔典有所求，他才会下意识地打开了那本书，被传送到这种地方来的。
不管艾尔伯特再怎么强大，凭借寻常的方法也打不赢命运之神。所以，需要从深渊之中找到不寻常的方法，为了击败神明。
＂既然你来了，应该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吧？＂一个拖得很长的声音说道，一词一句都长得让听者着急，但你又不能不把他的话听完。
在话语出现的同时，没有天花板的深渊书馆的上空就出现了一层厚重的乌云，深渊魔侯在其中现身。
又或者说……并没有现身。那怪物只是如同这云雾般的暧昧的存在，在那团乌云之中睁开成千上万只绿色的眼睛，盯着艾尔伯特。它可以称之为实体的部分却没有从那团乌云之中现形。
＂想要力量。＂面对这种恐怖的怪物，艾尔伯特却平静地低声问道：＂代价是什喵都没所谓，我需要能够击败那种神明的力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只要能击败那个神明，把穆特救活就好了。＂
＂这份力量，代价极大。＂深渊魔候却说：＂我要你，剩下的所有情感。喜怒哀乐，就连憎恨与爱，全部。＂
＂可以。＂艾尔伯特答道。
＂我还要你，与她的记忆，与他的记忆，以及与他们的记忆。＂莫比乌斯又说：＂一切的记忆。＂
艾尔伯特沉默了半响，还是答道：＂可以。＂
＂你会，不再记得自己想要拯救谁。你甚至，不再记得为何要和命运之神决战。＂
＂即便如此，也罢。＂虎人青年却说，他合上书：＂贪婪的深渊之主啊，我们来讨价还价吧。你把我心底里剩下的那一点点的愤怒，留给我吧。
——只要还剩下那一丁点的愤怒，我就不会忘记，要战胜卡玛之座这回事。
——然后我会一次又一次地立于他面前，与他争斗，直至把他击败。
只要我没有忘记这个目标，我就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成交！＂
随着莫比乌斯的声音落下，那乌云之中也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臂。灰绿色的病态的手臂接近了艾尔伯特，伸手从他身上似乎取走了什么，然后又从那指缝之中落下了什么。
那红色宝石般的结晶体宛如神的愤怒，如同雨滴一样滴落在艾尔伯特身上，然后和他合而为一。即使把所有的感情和记忆都当做代价般支付出去了，唯独这心底最后的、也是最纯净的愤怒，仍然存留在艾尔伯特的光魂之内。
转眼间，深渊书馆已经销声匿迹，而艾尔伯特再次站在命运之神——卡玛之座面前。
在刚才的轰炸之中，艾尔伯特的分身大军已经全部覆没。他可以重新创造出更多分身，来和神明对决。但他已经疲劳到了极致。而神明却并不会疲乏，神明就是神明。
神不动，神无语。
神看着眼前这个苦苦挣扎，却全是徒劳的愚者。
即使反抗到了这个地步，依然想要反抗吗？
为了把区区一个已死之人复生，值得付出万次死亡、无数次身体毁灭的剧痛？
神慈笑，神愠怒。
愚者就是愚者，永不变通，顽固至极，不计得失，只是鲁莽地应战，那不可迎战的强敌。
就看看这愚者还能再挣扎多久，才失去自我吧！
神的三千三百八十万个手臂，挥舞着刀刃对虎人青年狂砍猛刺！
神的另外一千八百六十万个手臂，施放着猛烈的冰霜、火球、雷击、光束，对地面无差别地轰炸！
这一切都朝艾尔伯特头上落下，每一击都可以把他的身体轰成肉泥，每一击都致命无比。
而艾尔伯特抬头看着神。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原本的混浊，没有任何别的想法。此时此刻，他就连最初想要拯救谁的那份心意都已忘记。唯一目的，就是击败眼前的神明。——为了平息心底这份无尽的愤怒。
他冰蓝色的眼睛中放射出冰蓝色的光芒，真理之光，[莱斯福特放射光]。
花费巨大的代价换来的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觉醒。那份力量召来之物并非圣灵白虎，而是远比圣灵还要古老、还要原始，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产物。
深红色的巨龙出现。在所有攻击落下来之前的瞬间，一剑挡下所有攻击。
幻灵深红龙——[盎格鲁.摩尔]，加入战斗！
那其实是远比命运之神还要古老的存在，诞生自混沌，是远古的神明之一。大概也只有深渊魔侯莫比乌斯，才知道召唤这古老混沌之神的方法！
想要和卡玛之座同级别地战斗，光靠蛮力和技巧是不足够的。没有神明相助，又怎可能战胜神明？
不等艾尔伯特下任何命令，幻灵深红龙已经冲了上去。巨龙有两条粗壮的手臂，手持凡人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深红利刃，开始掀起刀刃的暴风。
卡玛之座也同样地挥舞起手中的剑刃，用剑刃的暴风来应战深红龙。
神明级别的怪物和怪物开始对杀起来，深红龙挥剑速度已经超越光速，他人只能看到无数道深红色的光芒在他身旁萦绕。命运之神则依靠数之不尽的手臂挥舞的刀刃来迎敌，量大得目不暇给的剑刃一次次地架开对手光速的连击。仅仅是刀剑的碰撞，就迸发出电闪雷鸣！那风暴差一点就能把艾尔伯特吹飞！
趁着幻灵深红龙从正面迎击卡玛之座的机会，虎人青年跳上圣灵白虎的背上，从远处飞奔接近对手，绕到了命运之神背后。
他举起手中的斩裂魔剑，在其上缠绕黑白相间的时空之火。
不，不对。并非黑白相间。那火焰之中又缠上了一种不吉的深红色，那是混沌的力量，幻灵深红龙的一部分。不依靠这个来攻击的话，恐怕根本没法威胁到命运之神吧！
卡玛之座和幻灵深红龙激战中，但也注意到了身后的艾尔伯特。成千上万的魔术弹撒向艾尔伯特。
然而在魔术攻击到艾尔伯特之前的瞬间，所有魔术都被突然展开的亚空间之门吸入，然后调转一百八十度攻回去。圣灵白虎在全力地守护着艾尔伯特，用[全反射]来防御并反击！
＂久等了。受死吧！＂虎人青年举起手中的魔剑，猛力一挥！
黑白红火焰相间剑刃化成一道不断变幻的巨光，射向命运之神。那光中途就分裂为成千上万发，如同流星一眼落在神的躯体上，炸裂！扭曲空间、甚至是扭曲命运的力量，把卡玛之座的身体也蚕食得变了模样。神明原本具有无限再生的能力，现在那个再生能力却明显地被抑制了！
卡玛之座背后挨了艾尔伯特的一击，幻灵深红龙来自正面的攻击却从未停歇。卡玛之座放慢动作的瞬间，就是幻灵深红龙有机可乘的瞬间。盎格鲁.摩尔手上锋刃的红光以光速连续砍劈，瞬间剁下神明八百八十万条手臂！
＂决出胜负了。＂卡玛之座倒下的同时，艾尔伯特也落在神明的脖子上，用手中剑刃抵着神明的咽喉。
＂现在就，实现我的愿望吧。＂他说。
哪怕他已经把感情和记忆都献祭出去，忘却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和梦想。
下一个瞬间，斗转星移。他已经身在[弦外之理]中。而躺在他身旁一动不动的，是曾经粉碎过一次，如今被拼凑回来的猫人少年的身体。
艾尔伯特已经不认得这名猫人少年了，哪怕眼看之下那孩子无比熟悉。
＂这就是你的选择。＂真理的彼岸之中，一个人影说道：＂已经可以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把。细枝末节我们会帮你处理的。＂
＂……感激不尽。＂艾尔伯特答道。他下意识地带着再度复生的猫人少年，往眼前那个旋动中的宇宙里跳跃。
下一个瞬间，世界变迁。艾尔伯特回到了尘世，眼前是个战场，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那名猫人少年。由于曾经一度涉足真理彼岸，那只虎纹小猫身上的黑色虎纹也开始发出特殊的冰蓝色光芒——莱斯福特放射光，真理之光。
艾尔伯特看着那名猫人少年的同时，穆特也缓缓地睁开眼睛：＂欸…我……还活着？＂
艾尔伯特没有说什么。没有记忆也没有感情，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和不实。唯独猫人少年身体的重量，以及他的体温，可以被艾尔伯特真切地感受到。
然后艾尔伯特突然明白了一切。
＂这里就是我的终点。＂他对穆特说：＂以后，多保重了。＂
＂什么？可是——＂
没等穆特多说什么，艾尔伯特的身体开始急速石化。有一阵红光以及蓝光在他身上闪烁，混沌的光，真理的光，都在诉说着他的消亡。
想要获得力量，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同样地，想要使用那过于巨大的力量，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不知不觉间，艾尔伯特那副凡躯俗体已承受不住那过于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开始崩坏。
第3198章 超越生命之人 (三)
第3198章 超越生命之人 (三)
结果而言，就是艾尔伯特的身体不断石化，并逐渐死去。这不是衰老、也不是创伤，这只是一种概念上的死亡，切实的死亡。就连[永劫回响]都无法否定的死亡。
其实艾尔伯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局。有一人生，就有一人死。艾尔伯特强行扭曲世界的命运，起死回生，把穆特救了回来。代价自然是，他自己将要消逝。
＂不！艾尔伯特先生！＂猫人少年惊慌地抱住石化中的艾尔伯特，想要逆转这个死亡过程。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不起…还有……谢谢。＂艾尔伯特交代完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身体已经完全石化。而且他体内有什么从那副冰凉的躯体之中脱离出来，已经无法再维持那个身体的[生]。
世界离他远去，周围的一切再度变得漆黑。
＂呼。＂艾尔伯特站在神明面前。
卡玛之座，这次是来审判他的。
＂那喵，我们就再打一架吧。＂艾尔伯特说：＂打赢你的话，我就会活下来，是这样的设定喵？＂
神不动，神无语。
神用更为凶暴的猛攻，袭向手无寸铁，只是个灵体的艾尔伯特。
疲倦到了极致，而且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体力和精神力再去召唤幻灵深红龙了。
唯独圣灵白虎挡在他身前，开始和那神明战斗。激战依旧，但圣灵白虎的战斗力还远远不足以战胜神明。它很快就被神明的猛攻压制下来，被砸个稀巴烂，开膛破肚，粉碎成大量的光子。几秒之后，被粉碎过的圣灵白虎虽然重新出现在艾尔伯特背后，却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气势。
＂连你也已经……消磨殆尽了喵，小白？＂艾尔伯特低声说：＂……那喵…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嗷？＂原本还打算继续保护主人的圣灵白虎，被一个黑洞般的东西吸走，开始被送离这个战场。
＂嗷！＂他发出咆哮，奔走着，狂奔着，挣扎着，试图重新回到艾尔伯特身边。然而送走圣灵白虎的就是艾尔伯特，圣灵的操纵者想要送走圣灵，圣灵也无法违背。白虎瞬间化作一道光芒，并且消失在那黑洞的尽头。
再让圣灵白虎战斗下去的话，他说不定会被彻底打散，连灵体的状态都无法维持。所以艾尔伯特选择把他送离此处。
留在这里战斗到最后的，只有艾尔伯特一个就够。
虎人青年伸出利爪。手无寸铁的他试图以这种灵体的状态和不灭的神明抗衡。
不管条件怎样恶劣，他依旧打算抗衡到最后一刻。
神不动，神无语。
神对眼前这名一而再再而三反抗命运之人，致以最高的敬意。
卡玛之座头上凝聚着巨大的光球，几乎是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在这一点。这一击落下，所能造成的破坏，将是毁天灭地，甚至是毁灭宇宙级别的。
——用这最终的一击，送他上路吧。
神不动，神无语。
命运之神和凡人之间不需要言语，所有的交谈都通过战斗来实现。
由衷地想要改变命运，那有着黄金意志的人们，即使粉身碎骨无数次，也会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来，直面命运之神吧！
在艾尔伯特彻底屈服之前，到底要杀死他多少亿次才足够？
巨大的光球落下，艾尔伯特全身全灵彻底粉碎。
下一秒，重新复活的艾尔伯特遭到数千万的刀刃连续剁击，再次粉碎！
下一秒，重新复活的艾尔伯特被大量魔术光弹轰炸，再次粉碎！
下一秒，重新复活的艾尔伯特还没有走动起来就被神明踩于足下，再次粉碎！
下一秒，下一秒，下一秒，下亿秒。
战斗持续到天荒地老。艾尔伯特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一味被屠杀。
然而神奇的事，他并没有失去自我。他的光魂到这一刻为止依然保持着完整，那心底最为纯净的愤怒，维持着那份完整。
他缓缓地爬起，在神明踩碎他之前出手，用那无力的爪子去撕命运之神的足底——就连一丝划痕都没能产生。
下亿秒，下亿秒。
他再被杀死无数次，再爬起来无数次。
直到，连神明都对他厌倦。
神明无力杀死他，或者让他失去自我，或者把他的光魂打散，重归天地。
神明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放逐他。这样依然能够确立他的[死]，却又确立了他另一次的[生]。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时代，甚至另一个时空。
卡玛之座释放出一个黑洞，把艾尔伯特吸走。以前的虎人青年或许还有力量反抗，还有办法重新站在神明面前，继续反抗。但现在的他已经疲累到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那黑洞把他越带越远，远离眼前的神，远离原本的世界。
他知道他没有办法重新回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里来。他所熟悉、但又不再记得的一切，他爱过、爱过他的人，都将离他远去。
然而这并不是完结。绝对不是。只要他尚存一口气，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里，他都会一直反抗下去吧！
被不断吸走，但保持着向神复仇的念头的他，突然在那高速流逝的时光之中瞥见一个光景。那到底是别人眼中映出的光景，还是他自己的记忆，已经无从得知。
然而瞥见那个光景的瞬间，他放心了。
那是，七年前，亚瑟王站在命运之神面前，挑战命运的光景。那个时候的艾尔伯特也在场，不过还是个不成熟的少年的他，只是在旁观。
他看着，骑士王击败了命运之神。骑士王用奇异的黑色火焰的剑刃，直取命运的咽喉，强迫命运之神改变了世界的命运。
那无比耀眼的瞬间，艾尔伯特曾经以为自己不可能拥有。他以为自己不可能做到和亚瑟王同样的事情，不可能达到和亚瑟王同样的高度。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就是亚瑟王。
那就是他的下一个人生，下一次轮回转世所使用的身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被黑洞不断拖走，本以为无力回天的艾尔伯特，总算释然了。
因为这一切并非完结，因为他还有继续挑战命运的机会。
而且，战胜命运这种事情，他做到了……他 [已经] 做到了，就在七年前！
只要不断去抗争，抗争，再抗争，他知道自己最终一定会成功。
因为未来、或者说是过去的他，[已经]成功了！
下一瞬间，斗转星移，世界变迁。
艾尔伯特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婴儿，躺在一个特殊的深红色容器里。
作为一个人造人被制造出来的他，如今，刚刚出生！
他的制造者，正是那个混沌的魔女，摩苟丝。
＂喲，亚瑟。＂妖艳的女子走到容器面前，看着微微睁开双眼的婴儿：＂我有预感，将来的你会是个让世界天翻地覆的大人物。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嘿嘿嘿！＂
就连他的制造者摩苟丝都不知道，艾尔伯特（亚瑟）就是那个[超越生命之人]。
——他的旅程，他的传奇，他的神话，再度开始了。
时间回到现代。
彻底化成没有生命的石像，艾尔伯特也失去了飞行（悬停）能力，开始往下方坠落。
＂不……！＂穆特惊呼道，却到死不愿意放开艾尔伯特的石像。
＂……你在干什么啊？＂就在这片空域附近的贝迪维尔一手抓住穆特，同时也把艾尔伯特的石像也挽救下来，避免它堕入海中。
＂可是艾尔伯特先生他！他！……＂
还没等穆特说完话，贝迪维尔手臂上的臂环突然发动。一片虹色的光芒在他们周围成型，把寻常的光景吞噬，取而代之的是映奇宝珠映出的光景。
在那光景之中，艾尔伯特被卡玛之座击碎了无数次。然而虎人青年并没有承认自己的失败，依然挺立着。神明却把他放逐到另一个世界。被卷入一个黑洞之中的艾尔伯特，眼前有无数光景在流逝，他看到了真正的自己，未来的自己。下一个瞬间，艾尔伯特已经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以一名婴儿的身份。那名婴儿就是亚瑟。
目击这一切的贝迪维尔和穆特都愣定了。
穆特捂住自己的脸，泣不成声：＂笨老虎就是……亚瑟王……？＂
＂…怎么可能。＂贝迪维尔低哼道：＂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转生者并非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一辈子一辈子地转身下去。灵体可以穿越时间的隔阂到达过去，转生到比前一个辈子还早的时代里去的。像艾尔伯特（亚瑟）这样，同一个灵魂在同一个时代有所交集的人生，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亚瑟王并不知道这一切。艾尔伯特的人生遭遇，已经是他上一辈子（艾尔伯特的人生）发生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带到下一辈子（亚瑟的人生）里去。
＂我们还是把这事保密吧。＂贝迪维尔低声劝道：＂不要再去打扰亚瑟了。＂
＂嗯……＂穆特哽咽着答道。
这样就好。
没有任何人死去，原本逝去之人，其实已经复活。
这样……就好。
穆特抱着那虎人青年的石像，悲喜交集，崩溃地大哭。
从一个黑洞之中跃出的圣灵白虎，只是回头看了艾尔伯特的石像一眼，就直奔大不列颠战舰。他穿越战舰舰桥的防弹玻璃，直接跑到亚瑟王面前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骑士王看着眼前的圣灵白虎，木然。
圣灵白虎没有说话，只是化作一道光，回归到主人的身边去。
＂陛下，你……＂凯亲王瞪大眼睛问。
即使使用圆桌系统，骑士王亚瑟也一直没有办法召唤出属于自己的圣灵。并不是因为系统坏了，或者骑士王没有梦想。这其中其实有着更为深刻的原因。
——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亚瑟王（艾尔伯特）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圣灵了。
第319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
第319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
与此同时（？），伊莱恩微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
又或者，他坠入了另一个梦中。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雷欧波特。长得一模一样，但微妙地有哪里不同的雷欧波特。
但是睡得懵懵懂懂的伊莱恩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激动地扑了过去，紧搂住眼前的狮人少年。
＂雷欧？＂他低声哭诉道：＂真、真的是你？这是我在做、做梦吗？还是说……＂
对方愣定了一下，没有回答。
＂如果这是梦……是梦也好。是梦的话……请不要让它醒来。＂伊莱恩搂得更紧，继续说道：＂我好想你，雷欧……不要再离开我了……＂
＂伊…伊莱恩大哥哥……好、好痛苦……＂对方这时候才终于开口说。
白狮人少年全身打了个激灵。然后他放开手，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狮人少年。
没错，那孩子确实长得和雷欧一模一样，只不过那孩子身上的毛色是奇妙的钢蓝色。而且那名狮人少年充其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成年之后的雷欧波特。而雷欧波特也不可能越活越回去，变成一个小孩。
＂……贝、贝利？＂伊莱恩问道。他的语气中不禁带着失望。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小狐狸低声问：＂我用幻术变成大哥哥的模样，想给刚醒来的大哥哥一个惊喜…可是却把大哥哥弄哭了……对、对不起了啦……＂
＂嗯…没、没事……＂伊莱恩抹掉眼角的泪水，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淌出两行眼泪。他这才明白其实眼前的狮人少年就是贝利用幻术变的。小狐狸的幻术需要参照物，那个参照物当然就是伊莱恩。而伊莱恩也是吸收了雷欧的遗传因子才变成和雷欧一模一样的。所以贝利按照伊莱恩的脸来变化，自然就变出了雷欧的模样——小时候的雷欧的模样。
小狐狸这时候不再使用幻术，变回了狐人少年的模样。他看起来有点不自在，大概觉得自己做了坏事。
＂对不起，大哥哥。我不知道你说的雷欧是谁，但那肯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吧？我以后不变成这个模样了，这样会伤害到你。＂他说。
伊莱恩沉默了一下：＂不，没、没事的，我只是……一时认错而已。你想、想变的话就变吧，不用在意我。＂
＂可是……＂
伊莱恩伸手摸了摸贝利的头：＂还、还不如说，那样更好。我们还没有离、离开法兰西，一定还有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想把你抓、抓回去做王子的替死鬼。你能、能用幻术掩饰自己的身份，是最好的。变成狮人的模样也、也好。雷欧……一定会高兴的。＂
贝利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发动幻术变成了狮人少年的模样。他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年轻版的雷欧波特，虽然毛色是那个诡异的钢蓝色……
＂可、可是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伊莱恩又说：＂一、一直发动幻术，会很累吧？在睡觉或没有别、别人在的时候，就解除幻术。＂
＂嗯，我会注意的。＂小狐狸答道，扑到伊莱恩怀里使劲蹭。
伊莱恩这时也发现自己几乎没穿衣服，只穿着一条裤衩，在帐篷内睡觉。这副模样好像有点糟糕……
＂醒了？＂奎格的豹子头从帐篷外探进来：＂吃点东西，然后出发？最好能在，入黑之前。＂
＂马、马上就来。＂伊莱恩推开贝利郁闷地说，伸手去取自己的衣服。
奎格烤了几根奶油玉米作为下午茶的茶点，还在煮得热腾腾的红茶里放了不少蜂蜜。即使伊莱恩尝不出味道，也能嗅到茶里混杂着的那股很浓郁的蜂蜜的味道来，而且它应该是甜得发腻吧——喝下去的时候，伊莱恩能感觉到那过多的糖分在灼痛着他的喉咙。
贝利倒是很喜欢甜食，高兴地大口喝光了。
＂好喝？＂奎格问。
＂好喝！喝完身体暖暖的！＂小狐狸答道。
＂能治咳嗽，＂奎格微笑道：＂多喝点。但是，记得漱口，不要蛀牙。＂
＂嗯嗯！＂贝利使劲摇着尾巴，那本来应该是狐狸尾巴，但现在有幻术影响，看上去更像是小狮子的尾巴。
不知道奎格这些奇怪的偏方是从哪里听来的？伊莱恩偷瞄了那只云纹的豹子一眼。不对，重点是这些蜂蜜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云纹的豹子，到底从那两艘船的厨房里偷了多少食材……
奎格也注意到了伊莱恩审判般的目光，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脸转过去，分明是作贼心虚。
伊莱恩懒得去责怪奎格，他加快速度把烤奶油玉米吃光，准备上路。他们要赶在入黑之前到达附近的村庄，避免在这种荒山野岭里过夜。而且带着贝利这个小孩也不方便赶路，一切行动都得预留充足的时间。
＂话说贝、贝利……＂伊莱恩喝了一口红茶，又问：＂你只能变成这、这副小孩的模样吗？不能变得更，嗯，像，像个大人？＂
＂幻术并非万能，只能把脸和身体变化一下，身高……没法变。＂小狐狸答道：＂能用幻术变成大人的模样，但是身高没有那么高，头的部分依然会保持和我的头部同一个高度。头的位置没变，身体变高，幻术变出来的身体一部分不就陷进地下，一看就穿帮了吗。＂
＂原、原来如此……＂伊莱恩已经能够想象出贝利用幻术变成大人的雷欧波特的模样，但是膝盖以下陷进地面的搞笑模样了。
＂踩高跷倒是可以蒙混过去，不过走路的动作会很别扭。＂小狐狸又说：＂果然还是算了。当然大哥哥也可以把我举高高，我们两个合起来用幻术扮演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啊哈哈哈……＂伊莱恩陪笑着，没有说什么。与其搞得那么麻烦还不如伊莱恩自己变成狐人的模样然后使用幻术。他吸收贝利的血有大半天了，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具备了变身成狐人的能力吧……？
不管怎样。伊莱恩从做着的大石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是、是时候动身了。＂
＂好好，马上来。＂奎格那边已经麻利地把自动帐篷拆了收走，转过来准备处理篝火。
伊莱恩这边也摊开地图在研究着。他们还在加隆河中段流域附近，这个山区周围的山地虽然地势起伏不大，但是地形有点复杂。想要就这样横穿山地往西行进估计很费力（特别是现在还带了个孩子上路）。
虽然地图里没有标注，但这附近好几个山谷都有一些规模不大的村庄。要说城镇的话，附近规模比较大的就只有巴萨斯了。伊莱恩想要极力避开大城镇来行进，他的最终目的是到达法兰西南部另一个港口城市，拉布埃尔。虽然作为港口规模不如波尔多，拉布埃尔应该还是能够找到去往大不列颠的客运船。
对了。伊莱恩掏出电话，按照之前的来电号码，回拨给蒙彼利埃的波尔多医师。
＂你好，波、波尔多医师吗？＂他上来就问：＂我、我是伊莱恩，我们因为某些原因改变了航程，没法去波尔多了，正准备前往拉布埃尔。＂
＂哦，没问题，＂电话另一头的医生答道：＂那么之前说的那个文件，我帮你发到拉布埃尔吧。正好那边的医院由我的熟人，把文件发过去让他们帮你处理就好了。＂
＂谢、谢谢，又给你添麻烦了。＂伊莱恩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医生又道：＂话说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你留在我诊所里的那两个小鬼，他们也失踪了。＂
＂……欸？＂伊莱恩想起皮埃尔和伊奥的事情来，额角冒出一滴汗。那两小鬼一个刚做完开胸手术，把胸口里的炸.弹取出来；另一个是刚被毒打到半死，只做了应急的医疗处理而已。那两个都应该是要躺上一个星期才能行动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踪了。
＂抱歉，我跟诊所里的护士加起来就两个人，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看管着那两个小鬼。结果他们趁我去给他们做午饭那段时间就落跑了，就留下一张字条说要去找你，不用担心他们云云。他们可能是偷听到你之前的电话，知道你要去波尔多，估计现在正想办法往波尔多跑。＂
＂啊，这……＂
＂那个叫皮埃尔的小鬼身上的伤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充其量就是折断过几条肋骨而已。狼人小鬼那边的情况比较让人担心，毕竟是动过开胸那样的大手术……＂波尔多念叨道。
（等等，折断几条肋骨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吗？？）
＂不过他们既然能下床行动，表示他们的伤势已经好转到可以下床行动的程度了。伊莱恩医师你的外科手术水平那么高，可以让患者刚动完手术几个小时内就能下床，也是厉害。＂波尔多继续说：＂既然他们能够下床走动，应该已经不用我担心了，对吧……？对吧？＂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自我催眠？）
＂大、大概吧。＂伊莱恩郁闷地说。
＂反正我也找不到他们两个，我不管了啦……＂波尔多破罐破摔了：＂在蒙彼利埃的街童要是有点本事，这时候早就想到办法偷渡进扬陆船，甚至船都已经出航了。反正我已经没有办法追查那两小鬼的下落，最多只能通知波尔多那边的同僚，让他们帮忙找人。抱歉了。＂
＂不、不是你的错。＂伊莱恩郁闷地说：＂他、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大概。＂
＂希望如此吧……＂波尔多叹了口气：＂我没什么好报告的了，暂时就——＂
＂等等，＂伊莱恩叫住道：＂我还、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波尔多医师。＂
＂哦？＂
＂有办法帮我做、做一个亲子鉴定吗？＂伊莱恩故意放慢脚步走在队伍最后方，并压低声音说：＂我、我这边会提供血液样本。想、想要鉴定两个人的遗传因子。我到了拉布埃尔之后就，就会把两份血液样本寄给你，可以吗？＂
＂不用这样做啊，笨笨。＂对方却说：＂直接在拉布埃尔找医疗机构做这个鉴定不就好了吗。毕竟，拉布埃尔是全法兰西最大的……嫖.娼之城。＂
＂欸？＂伊莱恩愣定了一下。
＂那里的女孩质量很高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全欧洲都有不少富豪去拉布埃尔玩乐。然后自然也有不小心[搞出人命]的例子。然后……那边的娼.妇们势利得很，都会先试着给生出来的孩子[验亲]。如果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曾经光顾过的大富豪，就会试着把孩子卖给富豪敲诈一笔。如果孩子的父亲是没有身份的小人物，就……＂
＂……就、就把小孩当做奴隶那样卖掉。＂伊莱恩低声答道，对话半途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是这样。所谓最毒妇人心。拜那所赐，拉布埃尔除了嫖娼行业非常发达之外，亲子鉴定这个行业也很发达。你不用担心找不到能做鉴定的医院。＂波尔多哼笑道：＂不过，请注意安全哦。如果是去找女孩玩乐的话，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要是[搞出人命]，像你这样的大人物肯定会被敲诈吧……然后就会很麻烦，要那孩子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话说你为什么突然说要做亲子鉴定？该不会已经和谁搞出过人命了…现在想要确定你就是那孩子的父亲？＂
＂哈哈哈哈，别、别胡说。＂伊莱恩脸色煞白地苦笑道：＂我挂了。＂
＂哦，多保重，孩子他爸。＂波尔多开玩笑般说道。
伊莱恩额角冒出青筋，瞬间挂断电话。
贩奴，嫖.娼……法兰西怎么总是在这些奇怪的行业上特别发达呢。现在伊莱恩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这个疯狂国度的深处，到底还有多么深不见底的腐朽和黑暗……
＂大哥哥你在和谁说话？＂贝利见走在最后的伊莱恩脸色苍白，问道。
＂没，没事。＂伊莱恩确定刚才对话的音量不会被前面两人听见（兽人的听力实在可怕……），才说道：＂总之今、今晚要找到可以过夜的村落，快走吧。＂
＂不，＂奎格却指着远处，一个隐约的村落影子出现在山沿的另一头：＂已找到。＂
第3200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二)
第3200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二)
三人到达村落的时候，那个只有十来间石头村屋的小村落正在弥漫着炊烟。
法兰西乡村这种小村落的人一般都睡得很早，正常是早早吃完晚饭就入睡了。
＂能、能找得到落脚的地方吗……＂伊莱恩有点担心地说。哪怕马厩也可以，在马厩里借宿一霄都比在野外露宿要强。不过人类的村落越是落后越是封闭守旧，估计会很排斥伊莱恩他们这些外来的兽人。那些村民野蛮起来，估计用钱都没法收买。
伊莱恩一边担忧一边走近那个村庄，远远就看到一辆马车。那马车并不是普通的马车，是骑士团的装甲车。厚重的装甲车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马匹能够拉动的，他们使用的是一种驯化过的龙兽，力气很大但也相当凶暴的那种。马车上印着蓝色的玫瑰纹样，伊莱恩知道这是法兰西的深蓝玫瑰骑士团，属于梅斯王国的。这片土地本来是苏瓦松王国的国境，法兰西被割分出来的四大王国，最为黑暗的那部分。深蓝玫瑰骑士团的人会出现在自己所管辖的范围外，实属异常。
只希望他们不是来找伊莱恩麻烦的，或者抓贝利回去的。伊莱恩让贝利变成蓝狮人少年的模样，实在是有先见之明——他心里如此称赞自己。
然而梅斯王提奥德里克一世并没有巴黎王和苏瓦松王那么大的野心，也从未参与过瓜分奥尔良王国的土地和财产。比起另外那两位贪婪的国王，梅斯王至少要好那么一点点……大概。
＂怎办？＂这时候奎格也注意到骑士团的装甲车，问伊莱恩：＂绕开？＂
＂不。＂伊莱恩不仅注意到远处深蓝玫瑰骑士团的战车，还注意到了在那里驻守的两名深蓝玫瑰骑士往这边望了过来。他们注意到对方，对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这时候转身跑路反而更加惹人注目，仿佛作贼心虚。
＂我们又、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去村庄借宿而已。＂伊莱恩哼道：＂别管他们就好。＂
＂如果他们故意找茬呢？＂贝利又问。
＂那，那时再说。＂伊莱恩郁闷地说。为什么要以对方一定会过来找茬为前提，防备着那群骑士？骑士再怎么腐朽依然是骑士，职责是保护民众。骑士们总不能到处为难路过的旅人，给他们的骑士团抹黑吧？
这样想着的伊莱恩带着贝利和奎格，大胆地走向村落。他们走在大路上，本来是打算无视那辆装甲车走，却没想到还是被叫住了：＂慢着。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只、只是旅行路过。＂伊莱恩答道：＂有，有什么问题吗，骑士大人？＂
＂当然有。＂那名骑士瞪着伊莱恩，果然是不怀好意：＂这附近有山贼团出没，抢掠村庄，打劫路过的商队。我们正是受命到这里调查山贼团的，而你们看起来十分可疑。＂
世界上哪有山贼团的人带着小孩到处跑，还专门跑到村庄投宿的。你们是不是傻。伊莱恩心里吐槽道。
＂而且你们还是兽人。＂那名骑士逼近过来，死盯着伊莱恩不放：＂我恰好听说那个山贼团也是由兽人成立的。该不会——＂
（这家伙好烦人……）
＂真失礼。＂奎格忍不住开口了：＂大少爷，是在郊游。这等贵人，哪像山贼？又有证据，胡说什么！＂
＂你这——＂
＂他说的是真的。不得失礼，费伦。＂没等那名深蓝玫瑰骑士说完，另一名长官装扮的金发骑士打断了对话：＂这位大少爷我认识。他是开罗的赌王，斯芬克斯财团的副总裁，雷欧波特.斯芬克斯，在赌桌上绝不会落败的男人。我上次不信邪去挑战他，还被他赢走了十六万金币呢。当然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对吧，雷欧波特先生？＂
那名俊俏的金发青年看着伊莱恩，眼中流露出略微带着恶意的光芒，似乎上次雷欧确实从他身上赢走了不少钱。
＂哈哈哈……＂伊莱恩根本不认识这名深蓝玫瑰骑士，只能赔笑道：＂抱、抱歉，这位是？＂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你肯定没法一一记住吧。＂对方继续微笑着伸出手道：＂在下是深蓝玫瑰骑士第七中队队长，戈登爵士。很高兴在这个乡村之地再次遇见你，雷欧波特先生。＂
＂你、你好，戈登爵士。＂伊莱恩继续赔笑并和对方握手：＂所以……梅斯王国的深蓝玫瑰骑士团到苏瓦松王国来抓山贼吗……＂
＂这其中有很深远的缘由，由于职务的关系我不太方便说。＂对方道：＂不管怎样，村民们给我们预留了一间不错的房子过夜用，如果阁下不嫌弃的话请使用其中空出来的房间吧。反正我们也住不满这间房子。＂
伊莱恩看了看装甲车停靠着的那间村屋，那确实是全村最好的一间屋子。说不上有多豪华，但至少是干净整洁的。说实话伊莱恩对这群骑士充满了戒心，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瓜葛。但这时候拒绝他们的邀请，岂不是更惹人注目吗。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来个顺水推舟就好。而且伊莱恩也想在民宅里好好洗一澡。塞纳河的水质让人不敢恭维，他之前落在河里泡了一身脏，现在身上痒痒的好难受。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伊莱恩说道，领着奎格和贝利走进房子里。
屋子的大厅中，有三名骑士在整理着装备。再加上门口守着装甲车的两人，以及领队的戈登爵士，这个小队加起来就六个人。戈登爵士自称为中队长，他带领的骑士肯定不止这个数目。但他们是梅斯王国的骑士，如今深入苏瓦松王国执行公务，可能是为了不刺激到苏瓦松王国的骑士团，才带领小数精锐而来。伊莱恩看到那群骑士个个装备精良，而且都在十分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剑与护甲，更加确定这六名骑士是少数精锐。
＂就、就你们六人去对付山贼团吗？＂虽然猜测这群骑士应该很强，伊莱恩还是问道。
＂那群山贼也是从梅斯王国逃过来的一个分支，数量不过百人。这里的六人对付他们，已经绰绰有余。＂戈登爵士答道：＂二楼东翼尽头的两个房间都空着，请阁下随便使用，不用在意我们。＂
＂谢、谢谢。＂伊莱恩说道。
＂我要和大哥哥一个房间！＂小狐狸笑道，搂住伊莱恩的腰，他完全不怕那群看起来很凶的蓝玫瑰骑士，似乎认为伊莱恩会保护他。
＂好可爱的孩子。你的亲戚？＂戈登爵士笑道：＂看这年纪，估计应该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现在的贝利用幻术把自己变成狮人少年的模样，而且是参照伊莱恩（或者说，雷欧波特）的脸来变化的，所以他看起来几乎和伊莱恩一模一样，是幼年版的伊莱恩（或者说，幼年版的雷欧波特）。
＂……表、表亲而已。哈哈哈。＂伊莱恩赔笑道，带着小狐狸上楼。奎格也默默地跟上。
＂晚饭要一起吃吗？虽然只是加热过的军粮。＂戈登爵士又说。
＂我、我考虑下。＂伊莱恩苦笑道，撇下那群骑士自己往房间里走。
＂所以……你怎么也跟、跟着进来了？＂伊莱恩刚进房间就吐槽道，因为奎格也跟进来了：＂不是有另、另一个房间可以用吗？＂
＂待在一起，比较好。＂豹子却说：＂那群骑士，我不相信。他们在隐瞒。＂
＂……随、随便你。＂伊莱恩也感觉到那群深蓝玫瑰骑士隐瞒着些什么，但那群骑士好像也还挺客气的，至今没有对伊莱恩他们做过任何失礼的事情。随便去怀疑别人并不是个好习惯。
＂反正，床是我和贝利的，你打、打地铺吧。＂伊莱恩撅着嘴说，＂不愿意就、就去隔壁的房间睡。＂
＂当然。＂奎格说，这时候居然已经在房间里展开那个该死的自动帐篷了。
＂等等，打、打地铺是这个意思？在房间里放帐篷睡觉？？你、你这家伙脑子没有问题吧？＂伊莱恩吐槽道。
＂这样方便。＂豹子却说，已经在帐篷里面铺上被铺。
借给伊莱恩使用的房间挺大，豹子放了个帐篷在这里也不算是碍事，只是碍眼而已。不过伊莱恩也懒得和奎格理论什么了，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先歇歇脚再说。
＂那群骑士叔叔好奇怪。＂贝利也坐在床边低声说：＂为什么不找村民要食物，而是自己煮的军粮呢？＂
＂怕被下、下毒？＂伊莱恩反问。其实他也觉得奇怪，他们刚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没见过村民们在外面走动，远处那些村屋倒是都亮着灯，村民们似乎全都躲进屋子里去了。
＂这村子这么危险吗？他们不是过来帮助村民的吗？＂贝利又问。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确实，这一切感觉都好可疑。但也并非没法解释，比如说，村子之中混入了山贼的同伙，有可能加害那群深蓝玫瑰骑士呢。
那群骑士虽然只有六人，但应该都是小数精锐。以六人之力过来剿灭上百人的山贼团伙，肯定每个都有一定实力。越是有实力的人越是在这种细节上考究，他们绝对不吃不明来历的食物，只吃自己带来的军粮，也是说得过去的。
反正，不管是骑士们剿灭山贼，还是山贼全灭骑士们，今晚都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伊莱恩他们还是想办法照顾好自己比较好。
第3201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三)
第3201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三)
才刚安顿下来，晚饭的时间还没到，伊莱恩就打算外出。
＂大哥哥觉得痒？＂贝利看到伊莱恩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脖子，问道：＂想去洗澡？＂
＂嗯。＂伊莱恩脸色微微泛红，答道。
不仅是因为在塞纳河泡了一下不太干净的河水，也是因为他身上好几处裹着圣骸布让他在痒。圣骸布是一种特殊的布料，既不会被水浸湿也不会被弄脏，它就永远保持着那薄布的模样留在那里。虽然它不会脏不会湿，但是伊莱恩裹着圣骸布泡进水里的时候身上的毛发依然会被弄湿。又因为伊莱恩把圣骸布当做绷带那样紧紧地缠在身上受诅咒的部位上，即使那么薄的圣骸布也因为缠了多圈而变得不透气了。之前被河水湿透的地方现在只是被勉强烤干了，但还是有种湿湿的感觉，让人很难受。如果弄湿过的地方是干净的洗澡水，那还好说。问题就是现在他是被有点脏的河水弄湿的……天知道那条河里有什么肮脏的微生物，说不定日后会让他得皮癣。
伊莱恩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洗澡，然后忍痛把身上的圣骸布拆下来，把被诅咒的地方好好清洗一下。但他还是挺担心的，没有圣骸布的力量压制诅咒，拆掉圣骸布的时候身上那些被诅咒的部位（特别是脖子）到底会有多疼。诅咒说不定会一口气要了他的命呢。
＂那么，我要和大哥哥一起去洗澡！＂贝利说。
＂这……＂
＂有什么关系嘛。＂小狐狸笑着说：＂而且大哥哥不是说过，今晚不安全吗？我不想在洗澡的时候被山贼袭击，大哥哥保护我！＂
这小鬼真是能言善辩。不过他这样并不让人讨厌。伊莱恩怕的只是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在贝利面前。但实际又是怎样呢。说不定他因为诅咒而痛晕过去的时候，贝利反而会救他一命。但是不管怎样，伊莱恩本来就打算咬紧牙关一直忍耐，直到把＂伤口＂清洗干净，再重新裹上圣骸布为止。
＂话说大哥哥身上那块红布和那些绷带到底有什么用呢？怎么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脱下来？＂贝利又问。
＂是、是护身符，大概。＂伊莱恩模棱两可地答道。
＂护身符吗…为什么总觉得更像是被诅咒了呢——＂
伊莱恩全身打了个激灵。
＂啊啊，开玩笑的，大哥哥别在意哦。＂贝利轻轻拉了一下伊莱恩的狮子尾巴：＂总之我们去洗澡吧？＂
＂真、真拿你没办法。＂伊莱恩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然后他又看着贝利。他有带换洗的衣服，可是死里逃生的贝利什么都没带，他的行李还原封不动地全留在那艘船上了。贝利腰带上有一只小小的亚空间纳物口袋，里面似乎有些旅费，但肯定不多。口袋里自然也不会存放换洗的衣服。
＂我穿这套就好。＂小狐狸苦笑道：＂好想至少把裤衩换掉……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吗。＂
＂到、到城里以后给你买新衣服吧。＂伊莱恩微笑道：＂还有什么想、想要的？掌上游戏机？玩具？＂
＂不想让大哥哥破费，我们到时再说吧。＂贝利也笑道：＂走吧走吧。＂
＂奎格？＂伊莱恩又转头看着豹子。
＂是是，你们去。＂云纹的豹子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我看家。＂
＂这、这又不是家。＂伊莱恩吐槽道，然后就和贝利一起出去了。
＂哦，雷欧先生！＂因为房屋是那种上下层复式结构，楼下大厅可以看到二楼走廊的状况。伊莱恩刚走出房间，下面大厅的深蓝玫瑰骑士戈登爵士就向他招手道：＂晚饭还没好，你要去那里吗，带着那孩子？＂
＂洗、洗澡。＂伊莱恩说。
＂澡池在后院，露天的。乡村的生活比较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对方答道。
＂没、没事。＂白狮人少年就领着小狐狸下了楼，往后院走去。
楼下大厅里那群骑士们到现在还一直进行着整备，整备完之前的光剑和护甲，现在轮到整理枪炮。这群深蓝玫瑰骑士可真是全副武装，每个人除了自己专属的近战武器之外，还额外配备一柄光剑，然后还有两柄小型的光枪。他们护甲的精良度也和大不列颠骑士团的不相上下，可见梅斯王国还是相当有钱的。除了整备之外，他们也把十分详细的地图摊在大厅的桌面上，在小声谈论着接下来要执行的计划。
＂后院没人站岗，你们不会有事吧？＂伊莱恩刚想从后门绕出去的时候，戈登爵士又问道。
＂没、没事，我能保护好自己和这孩子。＂伊莱恩答道。他虽然是去洗澡的，但也有把装备带在身上。只要是战术腰带不离身，即使洗澡的时候被贼人袭击，他也可以马上取出武器来战斗。
＂好吧，我就不多问了，哈哈哈。＂对方说道，然后就自顾和他的部下继续谈论起来，没有打扰伊莱恩了。
＂好像挺专业。＂到了后院时，贝利才低声说道。
＂毕、毕竟是精锐。＂伊莱恩回到，他已经发现了那个所谓的澡池。
这房子确实是全村最好的一间房子，估计是骑士团来剿匪的时候向村民征用的。正常来说这种村屋能有个简陋的木棚子当做澡堂就已经不错了，而这屋子的后院却搭了个规模不小的棚子把四侧的风景遮住，围出一个露天澡池。棚子的一部分甚至还有遮风挡雨的屋顶，虽然是用茅草搭的。
＂没有热水吗——＂贝利看着满是冷水的澡池，说道。那池子有放水和注水的结构，注水口连通着屋子内的自来水管。但是它没有加热池水的装置。乡村的屋子能有那种装置反而很奇怪，奢华过头了。
伊莱恩本来想吐槽贝利娇生惯养的。但他突然想起贝利有哮喘病，确实不适合泡冷水。之前掉进河里泡了几分钟的河水就让小狐狸咳个不停，冷水果然是对身体有害的。
＂没，没事，＂伊莱恩马上想到个办法，就是用他带着的补给品把池水加热。火焰松脂有不少，用那个抹在武器上轻轻一敲就能燃起火焰。那是魔力的火焰，不会简单被池水扑灭，即使灭了也也依然会发出很高的热力，巴阿池水加热到适合洗澡的地步。实际情况和伊莱恩想象的基本一致，当他把抹了火焰松脂的月神钢短剑放入水中的时候，池水开始被加热得滋滋作响，几分钟后松脂的魔力消退，但池水也变成十分适合洗澡的温水了。
贝利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水里。
＂不、不把身体洗干净再泡澡吗？＂伊莱恩郁闷地说，这时候才刚把衣服.脱.掉，试图用池水洗干净身体。
＂我们刚才在河里泡过啊。＂小狐狸吐槽道：＂再怎么脏也该洗干净了吧？＂
不，那条河才是污染的源头，那河水最脏了。伊莱恩心想。但是他确实没有找到可以用来清洗身体的洗发水，甚至连肥皂都没找到。算了没办法，他只是舀了点池水往身上冲了几下，就爬进池子里。
＂嘿嘿。＂小狐狸凑过来揉着伊莱恩的背脊：＂我帮大哥哥擦背。＂
＂正、正常不应该是洗身体的时候擦的吗……＂伊莱恩吐槽道：＂都、都泡进来了还擦背……＂
＂不要在意细节啦~大哥哥你在干什么？＂
＂嗯……＂伊莱恩含糊地答道，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肩膀上的绷带（圣骸布）。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肩膀上的圣骸布刚解开就是撕心裂肺的灼痛，却没想到那灼痛还是超出他的想象，痛得他头皮发麻。
＂大哥哥？＂
＂没、没事。＂伊莱恩忍住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背靠在浴池边沿。
＂果然…肩膀很痛？虽然没看见伤口。＂贝利低声问。
＂没、没事的，只是旧患。＂白狮人少年答道，故意把诅咒当成一种伤患来描述。
＂那大哥哥脖子上的也是旧患？＂小狐狸又问。
伊莱恩于是不说话了。
＂我知道的，大哥哥不用隐瞒了。娇兰袭击我的时候，我记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过喉咙，没法喘气。然后我晕过去好几秒。但后来那个难受的感觉就消失了。然后就轮到大哥哥倒下。大哥哥用那个绷带一样的布条把自己的脖子缠住，好像想要把自己勒死一样。但大哥哥把自己勒住，却反而能喘气。我……我感觉很可怕，就装作不懂，没有问。＂
小狐狸凑到伊莱恩身边，把头倚在伊莱恩的右肩上：＂但是果然……那个是诅咒吧？是大哥哥帮我承受了那个诅咒吧？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了我这样的人？＂
＂没、没什么。真的不用在意。＂伊莱恩只好说。贝利这孩子相当敏锐。就是因为太敏锐了才会那么容易察觉到不应该察觉的东西。他本来不应该为这种事感到内疚的。
＂明白了……大哥哥真是个笨蛋。＂贝利低哼道：＂但是，是笨蛋正好。我最喜欢大哥哥这样的笨蛋了。＂
＂笨、笨蛋……＂被一个小孩指着鼻子说是笨蛋，伊莱恩心里百感交集。
小狐狸叹了一口气：＂
聪明人知道要做之事必将失败，从一开始就放弃；
聪明人知道要做之事没有意义，从一开始就放弃。
聪明人什么都不做，只是计算。
计算计算，算到最后一无所获，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反而是笨蛋，不计得失，不论成败，勇往直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然后他们稀里糊涂地把原本不可能成就的事情，成就了；
把不可能拯救的物事，拯救了。
所以到头来谁才是聪明人，谁才是笨蛋呢？我逐渐也不懂了……＂
伊莱恩继续沉默。
＂比起那些只会耍小聪明的聪明人，大哥哥一定是更有智慧的存在吧。一直装作很蠢……但那份愚蠢，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贝利搂住伊莱恩的手臂：＂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正因为是那样，我才得救了。之前明明不管怎么计算都没有办法得救的。大哥哥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不……＂白狮人少年却说：＂我没有你想、想象中那么聪明。到头来只、只是走运。＂
＂也许吧。嘻嘻。＂贝利咧嘴一笑：＂如果是走运，也好。＂
这时一个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深蓝玫瑰骑士团第七中队的队长戈登爵士走了过来。
……而且他是，只穿着一条裤衩的状态。
＂失礼了，我听部下说你们在泡热水澡，就想过来蹭个热水澡。＂戈登笑道：＂不介意吧？＂
第3202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
第3202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
＂不，不介意……＂听见戈登爵士那么奇妙的请求，伊莱恩郁闷地答道。
反正这个浴池也是公共浴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哦，水温刚好，这是用什么魔剑来烧的热水吗？＂戈登已经走过来，用手探测水温：＂可是水温逐渐凉下来了哦。这样的话泡到一半就会彻底凉掉。要再烧一点热水吗？＂
没等伊莱恩回答，戈登那边已经取出光剑，把剑刃的输出调整到最小。光剑的剑身变成只有匕首般短，而且成为了一根火红色的细线。此时的光剑几乎没有杀伤力，但那剑身能发出足够把人皮肤灼伤的热量。戈登直接举剑往池水里一刺，那剑刃的红光就和池水开始反应，进行热交换。几秒之后，那附近的水开始被加热到冒出一个个水泡，浴池的水温也逐渐升高了。
＂你、你不也有办法加热池水吗。＂伊莱恩吐槽道：＂并、并不是特别需要来蹭热水澡吧……＂
＂哦，不，法兰西的光剑精密度不够，用这个调频很麻烦的。它的出力再高一丁点，就会把池水迅速煮沸。但是保持这个最低输出，又要烧很久才能烧出水温像样的洗澡水。＂戈登爵士走近池子里，和伊莱恩面对面地坐着：＂所以还是蹭现成的洗澡水吧。更何况，让部下们知道我正事不干，专门花上半小时来用光剑煮洗澡水，我这个队长就颜面无存了。啊哈哈哈哈。＂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他知道戈登肯定不是只为了泡热水澡来的。这名骑士故意跟伊莱恩接触，肯定是别有所图。
＂在部下面前我不会这样说，但是——＂果然，戈登开口了：＂你真的不记得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了吗，雷欧先生？＂
＂那…那个晚上？＂
＂果然不记得了吗。也好。＂戈登耸了耸肩：＂那个晚上我们都喝多，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来。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最好了，就让这一切随水流逝吧。＂
伊莱恩头上冒出很多个问号。
＂我几天前才收到讣告，被告知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戈登爵士又说：＂但是阁下现在还这样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面前，那讣告果然是假的吧。你还染了个发色，专门跑到法兰西来避风头了……装死果然是某种逃税的手段，对吧？＂
＂大、大概……＂伊莱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干脆就试着蒙混过去。
＂那么你的养父斯芬克斯老爹的死，应该也是假冒的咯？也是为了避税？＂对方又问。可是刚问出口马上就自己打断自己：＂不不不，请不要告诉我。你们这些大人物暗中计划的事情，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啊、啊哈哈哈哈……＂伊莱恩干脆就赔笑着继续蒙混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是挑了个最糟糕的时间来法兰西游玩啊。＂戈登爵士又说：＂偏偏是在[大动乱]开始的时候过来吗。＂
＂……大、大动乱？＂
＂你们果然没听说过吗？＂戈登又把声音压得更小，仿佛是要诉说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根据一个来历不明的消息，苏瓦松和巴黎的国王其实已经不是人类，而是被某个组织替换为人造人了。且不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这个消息传出去了，那两个国王的立场就很不妙。整个法兰西有很多原本就不满苏瓦松王和巴黎王的势力，他们正趁着这个机会试图……咳咳（他把声音压的更低）……试图造.反。＂
伊莱恩吞了一口唾沫。一切被联系上了。
之前海盗们也在袭击马赛港，而现在又有所谓的山贼在搞事情。法兰西国内的动乱，都是因为法兰西四国其中两国的国王被指证为人造人。而且这证据还是来自不久之前，艾尔伯特先生冒着生命危险从学院的一个地下研究所里取出来的资料。根据资料所示，现在的苏瓦松王克洛蒂尔确实是被学院替换掉的人造人。
详细的名单和资料原件应该在大不列颠手上。大不列颠骑士团，不，大不列颠国王亚瑟王，为了不对国际形势造成太大的形象，现在还没有对任何国家公开那些资料。他表面上确实没有这样做。但狡猾的大不列颠国王陛下，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偷偷地散布了那些资料。
本来苏瓦松王克洛蒂尔就不是什么好人，早已树敌众多。现在还有资料指证他不是人类，而是学院制造出来的人造人。知道这个的话，整个法兰西不沸腾才怪。
没错。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实质证据，去证明苏瓦松王克洛蒂尔是人造人。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打爆克洛蒂尔的脑袋来确认里面有没有人造人控制元件。但[怀疑]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可怕的。甚至不需要证据，只是[怀疑]，就已经足够让一整个国家陷入巨大的动乱之中。
＂其、其实根本就，没有山贼团？＂伊莱恩大胆地问：＂你们该、该不会是……去暗杀克洛蒂尔王的吧？＂
＂不，怎么可能呢。＂对方却耸肩笑道：＂山贼团是有的。那些家伙趁着举国内乱，到处抢掠。因此我们的队伍才不得不抽调这点儿人手，去镇压那群小毛贼。但现在法兰西四国的所有骑士团都处于严重缺乏人手的状态，真的是连小猫的爪子都想借来用。＂
＂但、但这里是苏瓦松王国的领地……＂伊莱恩再次强调道：＂你们是梅斯王国的骑士。＂
＂我知道。所以深蓝玫瑰骑士才派出这点人手。＂爵士简称道：＂那群盗贼是从梅斯的领地逃过来的，我们是为了追捕盗贼而来，早已得到苏瓦松王国的骑士团的首肯。原则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对吧？＂
伊莱恩于是不再去质疑什么了。
＂放心，我们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暗杀苏瓦松王而来的。＂戈登又说：＂而且，即使有谁想暗杀苏瓦松王，也无从下手。没有任何人知道克洛蒂尔王现在躲在哪里。他甚至都不在苏瓦松，出现在苏瓦松掌政的那个只是他的替身。＂
＂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毕竟我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告诉你这事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哈哈哈。＂戈登爵士开玩笑般笑道。
所以这家伙和雷欧到底是哪种关系？伊莱恩特别郁闷。
＂总之给你一个忠告吧，雷欧先生。尽快离开法兰西，一刻都不要久留。我宁愿你在大不列颠游山玩水，也不要看到你在法兰西游玩。这个国家很快就会变成处处祸乱的战场，你绝对不会想掺和到法兰西的政.治.斗.争中去。＂
＂我、我明白了。感谢忠告。＂伊莱恩假装有在听从对方的劝告。然而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关心法兰西的内斗，本来就打算尽快坐船离开法兰西，去大不列颠，然后再去格陵兰。这群疯狂的法国佬们为了权力争得头破血流，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在乎。
＂先撇开这些不说，＂戈登爵士又笑道：＂今晚狩猎山贼团可是个不错的余兴节目。如果阁下想来参观的话，我已经为你准备了特等席。要来看我的骑士团剪恶除奸吗，雷欧波特先生？＂
＂不、不用了。＂白狮人少年苦笑道，伸手摸了摸贝利的头：＂这边还、还带着个小孩呢，还是不要让这孩子看到太血腥的东西比、比较好。＂
＂哈哈哈，也是。＂对方笑道。他已经泡够了热水澡，自己先出浴了。
＂总觉得他们隐瞒了什么。＂等戈登爵士走后，贝利低声说：＂他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很可信。但是全部话合起来，却像是个巨大的谎言。＂
＂或、或许。＂伊莱恩也泡够热水澡了，用圣骸布把自己被诅咒的肩膀包扎起来：＂反正和我们没、没关系。＂
＂希望是啦。＂小狐狸笑道，脸上却是若有所思。这孩子太聪明，可能已经想到了一些连伊莱恩都没想到的事情。不过伊莱恩并没打算追问下去，反正山贼团也好法兰西的动荡也好，明天乘上去大不列颠的船后，就不需要他们去担心了。
但是在这之前……
伊莱恩突然发现远处一道银光在闪动。他机警地用圣骸布护住手，伸手一抓！
从远处打来的一柄匕首就被他抓在了手中。因为圣骸布绝对无法被割破的关系，他的手也没有受伤。但落在地上的匕首很明显地闪耀着危险的深绿色光芒，很明显是淬了毒！
……要是这种东西落在贝利身上，哪怕只擦破一个小伤口，后果都不堪设想！
＂山贼这、这么快就来了吗！＂白狮人少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贝利往屋内跑：＂快进屋里去！＂
＂我裤子还没穿上啊！＂小狐狸狼狈地跑着，已经顾不上体面了。远处又一柄匕首飞过来，朝贝利背后打去。
此时的伊莱恩已经取出了月神钢盾，一挥手把匕首挡了下了。在他的掩护下贝利已经冲进了屋内。
＂快过来，雷欧！＂戈登爵士那边已经在屋子后门等候着，刚才也是他给贝利开门的。
＂你们还说剿、剿匪，＂伊莱恩冲了进去，一冲进去戈登就把门关上了：＂山、山贼主动打过来了啊！＂
＂很明显他们不想坐以待毙，打算先下手为强。＂戈登道：＂但是放心！以那百来名山贼的战斗力，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们深蓝玫瑰骑士。他们离开自己的据点主动进攻，根本就是来送死！请到二楼躲着，我们马上就消灭——＂
咚！戈登还没有把话说完，屋顶上就传来了一声巨响。山贼们似乎是使用了某种具有强大爆炸力的武器，把村屋的屋顶整个轰飞了！
第320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
第320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
＂奎格！＂伊莱恩急冲冲地奔上楼，＂没、没事吧？！＂
＂嗯？＂豹子居然一脸若无其事地从帐篷里爬出：＂什么？＂
整个房间都遭受到爆.炸的影响而一片狼藉，屋顶都被轰飞了。然而身在那只帐篷之中的奎格完全没有受伤。不止他没有受伤，那只自动帐篷都安然无恙，好像是坚硬的骨架和坚韧的帐篷布把落下来的瓦砾弹开了。
这只小帐篷原来这么坚固的吗？伊莱恩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他突然发现，帐篷的布料虽然看上去是银灰色的，实际上却是一种涂装，布料本身在那涂装之下隐隐约约地有点半透明，几乎不透明。
那布料根本不是普通的帆布，那其实是月神硅胶做成的很轻薄但又极其柔韧的硅胶布！而且估计连自动帐篷的骨架也是用月神钢做的，非常地坚固。刚才塌下来的瓦砾根本都没有办法砸弯那个骨架，更不要提撕破帐篷布。
乍一看它只是自风一吹就倒的自动帐篷，但实际上那是坚固无比的月神钢筋和坚韧无比的月神硅胶组成的，类似小型碉堡一样的构造物！
……塞费尔和赛格莱德这两个家伙到底有多闲，居然做了这种东西送给奎格？
怪不得奎格在屋内也打开帐篷来睡觉，原来在那个帐篷里休息比在外面的房间里睡觉要安全得多！
＂哇哦，＂豹子看着狼藉的房间：＂得打扫多久。＂
（你在意的居然是这种事情？）
＂哈嚏！＂刚才洗澡洗到一半就匆匆逃跑，贝利还光着身子，这时候自然也开始着凉了。
＂披、披上。＂伊莱恩取出一条大毛巾披在小狐狸身上，＂进、进帐篷里换衣服，快！＂
既然知道那是月神钢和月神硅胶做成的帐篷，里面自然比外面安全得多。那帐篷估计能抗住炮击！
伊莱恩也匆匆擦了一下身子，穿着裤衩就往楼下望去：＂情、情况如何？＂
＂你们躲好！攻过来的敌人我们负责解决！＂楼下的深蓝玫瑰骑士中队长戈登爵士吼道，正在挥剑砍杀数名山贼。那些山贼虽然战斗力远在深蓝玫瑰骑士们之下，但他们数量众多，相互之间配合得很好，而且他们相当疯狂，简直就像是吃了什么奇怪的兴.奋剂，完全不惧刀伤。虽然他们是成群地冲过来送死，在他们倒下之前却挥刀乱砍，此时已经砍伤了好几名深蓝玫瑰骑士。
那群骑士刚才还在保养装备和打牌聊天，完全是放松了戒备，也没来得及穿上他们的防具，在山贼们的猛攻之下不仅收了些轻伤，还乱了阵脚。在他们重整旗鼓之前，其中两名骑士已经被山贼干掉了！
糟糕。这个深蓝玫瑰骑士团的小队伍总共就六个人，被干掉两人，剩下的四人很难维持住守势。而从屋外涌入的山贼还有至少三十人，人数比想象中的多。他们的同伴还从远处不断炮轰着这间村屋，试图把这里弄塌、焚毁。再这样下去，那四名深蓝玫瑰骑士被全歼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奎格，照、照顾好贝利！＂伊莱恩哼道：＂还有远、远程武器给我！＂
豹子一边搂住贝利拖动帐篷到房间门口附近，一边把之前使用过的麻醉散.弹.枪扔给伊莱恩。伊莱恩刚把武器接到手就朝楼下开火，发射出去的麻醉散弹钢针刚好撒在三名想冲入屋中的山贼身上，命中了他们的胸口、左肩、右臂。那三名山贼本来还挥舞着武器打算砍杀那群骑士的，但他们挥剑的轨迹越来越飘，最后他们还没有砍中任何人就自己先倒下了。
和伊莱恩猜测的一样，那群山贼果然是磕了药。兴.奋剂的效果让他们不知道痛楚、杀得眼红，那个效果之强甚至可以一时抵消强效麻醉针的效果，导致这群山贼中招之后还多花了好几秒才倒地。
用药对付药要吃亏。伊莱恩转身又喊到：＂粘、粘性雷！＂
奎格马上扔了五发粘性雷给伊莱恩。伊莱恩从楼上直接朝楼下两侧入口（其中一个是墙被炸出来的缺口）扔了两发粘性雷，它们滚出一小段距离就炸了，变成一地的黏胶。贼人们还没有察觉到粘性雷的存在就被黏住了。剩下的三发伊莱恩丢给了那群骑士，自然是没有拉掉保险装置的，同时提醒他们：＂用、用这个往后门扔！＂
深蓝玫瑰骑士们机警地接过粘性雷，用它堵住了屋子其他入口。同时他们的远程和近战攻击没有停过，好不容易把室内和正在室外的山贼们都击毙了。原本还有更多的山贼准备冲进屋内，但屋子的入口都有黏胶在挡路，只要他们踩在那种东西上就会放慢脚步，成为骑士们狙击的目标。不过他们犹豫不决也是死路一条，室内的两名深蓝玫瑰骑士眼力不错，从门口和屋子被炸开的缺口直接往外射击，又击杀了外面的好几名贼人。
轰隆！屋顶上又是一发冲击，贼人的炮火把村屋另一边的屋顶也掀飞了。爆.炸的冲击伴随着瓦砾砸来，伊莱恩不得以只能蹲下来用月神钢盾护身。大量的瓦砾叮叮咚咚地砸在盾牌上，都被盾牌挡开，但还是有一枚不足拳头大小的瓦砾从伊莱恩膝盖附近划过，挖走了他小腿上一小块肉。要是那东西的轨道再偏一点，伊莱恩的腿骨就碎了！
在村外某处，敌人有非常强力的炮火。可能是战车之类的东西。那东西距离这里应该很远，否则早就被刚才守在门外的骑士们察觉到了。因为距离远所以它的准头很差，而且那东西威力大但没法连射。尽管如此，这间村屋挨了两炮就已经破破烂烂的。继续待在这种地方，肯定会成为战车的活靶子吧！
屋外又有更多的贼人冲进来了，他们是踩着同伴的尸体进来的，这就避免了那个粘性雷黏住他们的脚。不过因为这群山贼的战斗经验还是很差，踩在同伴尸体上时速度明显下降，刚好成为了室内的骑士们的活靶子，来一个死一个。可是这种情况应该没法维持太久，不用多久这屋子里又会挤满山贼，而且那远程炮火会再在屋子的墙上制造出更多的缺口。
再不想个办法，友方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屋子里。不往外冲锋不行了！
伊莱恩扯下一截圣骸布迅速包扎了一下轻伤的小腿（圣骸布每扯下一截都会瞬间复原，永远扯不完，伊莱恩现在已经完全把圣骸布当做绷带来用了），然后大动作地跳下楼：＂要、要冲出去，找到那个发炮的战车，解决它！＂
＂什么？现在？你想死吗？＂戈登爵士一边和山贼对砍一边说，而且他已经在近战中占了上风，一刀劈倒那名敌人。
＂在、在屋内只会坐以待毙！＂伊莱恩吼道：＂我，我来制造战机，冲出去！＂
＂怎么制造？＂
＂这样！＂伊莱恩顶着盾冲到屋门前，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吼！！——＂
只有狮人族王族才能使用的狮吼，即使被诅咒弱化过，威力也超乎寻常。那震耳欲聋的冲击波往室外传出，直接把好几名想冲进来的山贼震飞，而且也把更远处的敌人震得愣定了。趁山贼们东倒西歪的时候，伊莱恩一边冲锋一边用麻.醉.针的散弹枪乱射一通，踩着敌人的尸体几步就冲到外面去。而戈登爵士也带领着另外三名骑士一起追赶上来！
＂上战车，快！＂戈登吼道，让两名骑士上战车掩护他们。
原本被贼人围困，没有机会使用战车的骑士们，刚用钥匙启动战车马上就活跃起来。他们操纵装甲车上两门轻机.枪到处扫射，把屋子两翼的山贼扫倒一片。
咚！远处又有一发炮声，这次它瞄准的是骑士团的战车。那重重的炮火落在装甲车上，光弹和装甲车的护盾角力起来，穿透了护盾，差一点就要把装甲击穿！但深蓝玫瑰骑士团的装备还是比山贼的要稍微好一点，那厚重的装甲还是抗住了炮击——虽然战车熬了这一击之后右后侧的装甲已经严重往内凹陷！
嘶！——怪兽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色影子加入混战，开始用利爪撕碎那群山贼。原来另一名深蓝玫瑰骑士很机警地冲到马厩里，把他们驯化的龙兽放了出来。那龙兽很明显曾被山贼们用药物搞得昏.睡了，但骑士狠狠地砍了龙兽的尾巴一刀，把龙兽断尾，靠着造成的剧痛把怪物弄醒。那受伤醒来的怪物相当愤怒，但它受到过严格的训练，绝不会攻击它的主人，所以它决定把怒火全部发泄在敌人身上。那名骑士直接骑在龙兽背上，一边看着龙兽把周围的敌人撕碎，一边用枪械射击，弥补龙兽没能攻击到的死角，居然和那巨兽配合得相当好！
伊莱恩这边也确认到了刚才那一下炮击的方向，找到藏在远处树林中的自走炮台。那是一种很古老的光子炮台了，带有轮子履带，有很基本的移动能力，但是移速相当之慢——速度甚至无法和深蓝玫瑰骑士用龙兽拉的装甲车相比。不过它的威力倒是十分可靠，从上百码之外的距离居然也能用炮轰把这边的屋子炸得这么惨，让伊莱恩等人陷入苦战。
必须马上解决它，不能让它发射下一炮了！伊莱恩没有多想就飞奔出去。两脚上都有诅咒的他其实速度比平时慢很多，要不是有圣骸布压制着诅咒，他估计都跑不起来。尽管如此，兽人还是比人类有一定的体能优势，冲刺在前的他居然勉强没被身后的戈登爵士追上。
那群山贼想要阻挡伊莱恩，但是他们的炮火都从白狮人少年身旁擦肩而过，偶尔一两下躲不掉的都被伊莱恩用局部虚化免疫掉了，从敌人的眼中看来那炮火似乎没击中，又似乎是打中之后穿透伊莱恩的身体，却没能造成伤害。不知道其中玄机的山贼们当然是看傻眼了，也没能来得及躲掉伊莱恩用散弹的反击，纷纷中了麻.醉.针，倒地！
负责开路的伊莱恩差不多冲刺到那个自走炮台前二十码就开始没有体力了。他气喘呼呼的时候戈登已经从他背后超过了他，还落下一句话：＂接下来交给我吧！＂
然后戈登爵士冲上去砍倒了负责护卫炮台的四名山贼，在炮台瞄准他准备开火之前就先下手为强，用手中温存着的一枚粘性雷往炮台的炮口中一扔。
炮台开火只比粘性雷的爆裂慢了半秒，但这区区半秒足够决出胜负。粘性雷中大量的高粘度胶体瞬间充盈了炮台的内部，从膛管到发射机构，甚至连它的光子爆.炸引擎也灌满了黏胶。光子爆.炸引擎的正常运作依然需要足够的空间进行压缩，因此引擎瞬间失灵，炮台因此而炸膛！到处乱飞的金属碎片把在操作炮台的两名山贼也炸得血肉模糊，附近的山贼也因为冲击波而倒地，受伤轻重不一。戈登无情地冲上去一刀一个，结果了剩下几名山贼的性命。
伊莱恩喘着气转身看了一眼，屋子那边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来袭的山贼们折损大半，又看到他们的撒手锏自走炮台被摧毁了，又被装甲车和龙兽屠杀。剩下的敌人知道这场战斗已经胜利无望，开始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嗯……哈……哈啊……＂伊莱恩辛苦地喘着气，半跪在地上。
戈登走过来扶起伊莱恩：＂没事吧，雷欧先生？＂
＂没，没事，让我喘、喘口气就行。＂
＂真是抱歉，＂没等伊莱恩抱怨什么，戈登爵士抢在前面致歉道：＂本打算在这个不太平的晚上给你们提供庇护。没想到贼人如此凶猛，小队差点栽在他们手上。本想保护你们却让你们陷入了危险，甚至还让被你反帮一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了。＂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伊莱恩本来打算抱怨戈登让他的同伴陷入危险，没想到戈登反而抢在前头又道歉又感谢的，搞得伊莱恩完全错过了抱怨的机会。现在再去抱怨什么好像也太小气了，白狮人少年只得把到了喉咙边的话又噎了回去……差点呛死。
＂结束了？＂奎格的声音从通信器中传来。
＂结、结束了。＂伊莱恩答道：＂没人受伤？＂
＂没人受伤，可是贝利——＂奎格说。
通信器中也隐约传来小狐狸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本来就身子很弱，又着了凉，然后又在袭击中受到了惊吓，贝利的哮喘病发作了。
第3204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六)
第3204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六)
与此同时（？），地中海的东部。
＂总算收拾完毕了吗。＂骑士王亚瑟看着终于消停下来的战场，哼道。
浮丘蟾的尸体躺在海上一动不动，逐渐化成没有生命的灰石。而那不详的灰雾也彻底散去，从雾中涌出来的怪物大军也被彻底肃清，战场上已经不剩下半个敌人了。
战斗大概持续了四个小时吧。和那种几乎杀不尽的怪物军团战斗，果然非常累人。
＂小老虎的遗体也收容完毕。＂凯亲王说：＂要过去慰问吗，陛下？＂
＂嗯，这就去。＂亚瑟王点头道：＂艾尔伯特先生是字面意义上的牺牲了自己，拯救了全世界。这点程度的吊唁还是要做的。＂
然而他其实并不为艾尔伯特的死感到悲伤。虽说他和小老虎不熟，他也不是个无情的人，本来应该至少为英雄的辞世感到惋惜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感到半点悲伤或是惋惜，仿佛艾尔伯特死在这场战役里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不禁为自己的冷酷感到羞愧。
艾尔伯特那化为冰冷石像的遗体，被收容在大不列颠战舰[帕拉米迪斯号]的医疗室的隔间里。石像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特殊的医疗凝胶的维生舱里，仿佛还有人认为那石像还能救活似的。但是亲眼见过这个石像的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石像已经确确实实是冰冷的尸体了，里面的＂某些东西＂早已不在，完全没有复生的可能了。
而同一个房间里，穆特正若有所思，甚至怅然若失地坐在那里，看着维生舱里的遗体。
＂你好，＂骑士王走近隔间里：＂朕是来看望艾尔伯特先生的。但是看样子你在忙。朕以后再来？＂
穆特看到亚瑟的瞬间，却突然扑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抱住骑士王，把头埋在骑士王的胸口里，开始低声哭泣。
＂呃……穆特先生？＂亚瑟不知道作何反应比较好。
＂抱歉…只是现在…只是这几分钟里……让我撒个娇……＂穆特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我保证…这几分钟过后，我会振作起来的。会让一切…重新开始的……＂
此时的亚瑟只把穆特当做小孩（因为那确实只是一名十几岁的猫人少年），也没有多想什么，伸手抚摸着穆特的猫头。
＂好吧，尽管哭吧。＂他柔声说。并没有察觉到穆特的真正想法，也没有想到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
猫人少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哭泣。哭了一会儿，他总算是振作起来了，才放开亚瑟，伸手擦着自己的眼眶：＂失、失礼了，陛下。＂
＂没事。＂亚瑟说：＂所有人都知道你今天失去了什么。我们能理解的。＂
穆特摇了摇头。实际上不，没有人能理解。没有人知道艾尔伯特并没有真正地＂死去＂，他只是换了另一个形态，在这个世界上重生。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穆特和贝迪维尔。
即使穆特把事实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而且猫人少年已经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自己的坟墓里去，把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连同那个人的死一起永远埋葬。这一定会很痛苦，但他知道自己非这样做不可。人死了就是死了，永远地死了。哪怕换了另一个形态重生，前一辈子的纠葛也不该延续到下一辈子里去。
喜欢过……然后失去过……这样就够了。
穆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如此安慰自己。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的遗体？＂猫人少年问。
＂这个世界会承认他的英雄身份的，如果有人敢不承认，朕会想办法让他们承认。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做了什么，知道你们做了什么。＂骑士王道：＂他的遗体已经石化，不会再腐化了。说不定刚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把他的遗体送到大不列颠的英灵大厅里，对这位英雄进行正式的国葬。
当然，这只是大不列颠的做法。朕不清楚他们凶牙族人的风俗如何。如果罗布尔族长提出要回艾尔伯特先生的遗体，我们就把这遗体交给他来处理。按他们宗族的方式，按家属的意愿，来厚葬英雄的遗体。＂
＂太喧闹。＂猫人少年地哼道：＂这一定不是他喜欢的入葬方式。如果可以让他安静地沉睡在某处就好了。不被人打扰的永眠。＂
＂……如果你认为他应该以别的形式下葬，你得去说服他的家属。＂亚瑟摇了摇头：＂如果他的家属允许，一切好办。你们可以用任何你们想要的方法来悼念他。＂
＂我会试着和他父亲谈谈的…虽然……＂猫人少年捏紧拳头：＂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资格和他谈。＂
他只是个小人物，他什么都不是。罗布尔族长几乎不认识穆特，自然也不知道穆特和艾尔伯特在一起经历过的那些时光，不知道穆特对艾尔伯特保持的那些感情。艾尔伯特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理解的。
＂如果你想的话，朕会帮你安排。至少，让你有和罗布尔族长对话的机会。＂骑士王又说。
＂好吧，谢了。＂穆特甚至没有保持任何希望。
亚瑟王一下苦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本打算离开医疗室的隔间，让穆特继续陪伴艾尔伯特的遗体，没想到这时候贝迪维尔也来了。
＂嘿，亚瑟。＂狼人青年略带尴尬地看着骑士王。
＂嘿，贝迪。＂亚瑟王回道：＂你也来吊唁吗？＂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吧。虽然我之前已经吊唁过了。＂贝迪维尔看着骑士王，脸上似有难言之隐。
＂你最好的朋友死了，但你好像并不那么伤心？＂骑士王于是问。
＂我只是……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比较好。＂狼人青年苦笑道。亚瑟王就是艾尔伯特的转生，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实际上他也没法说。和穆特一样，他也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薄情的人呢——＂骑士王摇着头往外走，敏锐的王早已看出贝迪维尔心里没有半点悲伤。
＂有感到什么异状吗，亚瑟？＂狼人青年无视了骑士王的谴责，跟着王走出去：＂我听说艾尔伯特的圣灵跑到你这边来了？＂
＂啊，是的。寄宿到我身上了。奇怪的家伙。＂亚瑟若无其事地说，＂为什么偏要选择我呢。＂
＂艾尔伯特的圣灵一开始也不是他的，是从别的地方得到的。＂贝迪维尔不想骑士王察觉到真相，就圆场道：＂也许他就是这种性质的圣灵，失去上一个主人就会去找下一个吧。＂
＂所以这家伙也是个薄情的家伙，哈。＂骑士王再次哼道，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小老虎的遗物该怎么处理？＂贝迪维尔又问：＂我很肯定[斩裂魔剑——提尔锋]在他手上的，但是回收遗体的时候哪里都找不到那柄剑。剩下的都是他常用的武器，还有一堆魔兽猎人们使用的奇门兵器。＂
＂还是通知他的家属来取回遗物。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家属同意，我希望能把其中一部分装备赠予那只小猫。那是他应得的。＂
＂当然。＂贝迪维尔答道。然后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亚瑟，战斗真的完结了吗？代行深渊的那头魔兽也被杀死了，深渊的献祭计划也应该就这样破产了，对吧？＂
骑士王也沉默了几秒才回道：＂至少，在现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那个被称为浮丘蟾的怪物确实是死了，完全沉默的石像之中探测不到任何生命反应。那些深渊生物也没再出现过。现在应该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吧。＂
＂再有东西从那怪物的石像里跑出来的概率是……？＂
＂并不为零。所以我们的舰队不会完全撤走，还会留着一两艘船舰在场监视一切，直至确认安全为止。＂骑士王答道：＂那怪物的血对地中海造成的污染也让人担忧，差不多半个地中海的海水都被它的血染成了那种诡异的颜色……＂
＂血…吗……＂贝迪维尔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全身打了个激灵，身上的狼毛都倒竖起来了：＂被那个血污染的海水有拿去化验吧？果然…有什么问题？＂
＂异质光子的含量完全超标了，那个异质光子的浓度高到和当年卡米洛的空气一样。＂亚瑟王答道：＂被那种高浓度异质光子碰触到的生物，不用多说，肯定会魔兽化吧。＂
也就是说，这事还没完。整个地中海的海底都开始骚动起来，那个危险的深渊怪物之血会随着海流流遍地中海，创造出更多可怕的魔兽来。天知道那些深海的魔兽们到底会流向何方？
这事还没有彻底完结。深渊可是远远超越于人智的危险存在，想要那么简单地阻止深渊的计划反而不现实，也不可能只靠一两个人的努力就能达成此事。
艾尔伯特确实是英雄，他挡下了深渊势力最初的那波危险的冲锋，让世界得以喘息。但仅凭艾尔伯特一个努力是不够的，至少不是，那区区一辈子的努力……
真是讽刺。贝迪维尔心想。艾尔伯特（亚瑟）上一辈子为了击败深渊而付出了性命，这辈子依然在同一个地方，为自己上一辈子的未竟之业，收拾残局……
＂下一站，是开罗。＂骑士王说：＂如果那些怪物被深渊控制，准备席卷整个非洲，开罗就是它们上陆的地方。准备好战斗吧，贝迪。能够保护开罗民众的人，只有我们。＂
＂我明白了。＂狼人青年答道：＂看样子去帮助伊莱恩是事情又要押后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也只能这样了。＂骑士王耸肩道：＂毕竟这边有可以毁灭整个世界的大危机，要我们去解决。＂
这边要去救的是整个[世界]，而伊莱恩只是想要去救一个人……不，博尔斯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台魔像。
这边放着不管的话，开罗甚至非洲数万数亿人都有可能死在魔兽大军的利爪凶牙之下。而伊莱恩那边……只有伊莱恩一个要背负一切伤痛。
……一两条生命的重量，又怎么可能与几亿生命的重量等同？
如此自我安慰着的贝迪维尔，把想要帮助伊莱恩的念头抛于脑后，先去为阻挡魔兽大军的事情烦恼了。
第3205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七)
第3205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七)
与此同时，法兰西西南部的某个小村庄内。
战斗刚刚结束，那间被轰炸得四处漏风的村屋附近是大量山贼的遗体。
伊莱恩冲进屋内时，那群骑士正在互相包扎伤口。
六名骑士之中有一人已经殉职，同伴们正用一块白布盖住他的头颅；
而另外一名伤得很重的骑士小腹右下方被捅了一刀子，左肩上也有个很可怕的大口子，这些伤口都在流血不止，暂时没能止血。他的同伴们正在试着压住他的伤口帮他止血，而那名骑士自身也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情况很紧急。要是平时的话伊莱恩或许可以想办法帮这名骑士做一些应急处理，可是现在既没有动手术的条件也没有充足的照明，估计想救人都没法救。
剩下的骑士们虽然身上有伤，但都只是些不致命的小伤，他们自己就能处理好。
＂贝利！＂伊莱恩撇下那群深蓝玫瑰骑士，急冲冲地奔上楼。还没有上楼就听见小狐狸急促的喘咳声。贝利的哮喘发作得相当严重，一连串猛烈的咳嗽之后就是呼呼的气喘，几乎没有听过。
奎格正用毛巾裹住贝利，在来回揉着小狐狸的身体，试图给他取暖。然而光靠这个，可说是杯水车薪。
＂你的哮、哮喘药呢？＂伊莱恩追问贝利。
＂咳咳咳咳……没、没有……咳咳咳……＂蓝狐人少年断断续续地答道：＂不可能……有……咳咳咳……从一开始就……咳咳咳……没带上船……＂
＂为什……＂伊莱恩本来想问为什么的，结果不等他说出口他就想到了答案。
没错，根本不可能有。贝利之前登上[飞翔的法兰西人号]时，是为了赴死而去的。要是这个王子的替死鬼被刺客袭击，死在船上，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正好。要是刺客没能杀死贝利，贝利自己哮喘病发死在船上，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正好。
连药都不让贝利带就送他去送死，让一个小孩受着病痛的煎熬去送死，法兰西那群人到底能有多残忍。
本来想发火的伊莱恩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找到发火的对象，他于是只能暴躁地一跺脚，把想要骂人的话噎了回去。现在发火也没用，想办法抑制贝利的哮喘病才是当务之急。
小狐狸脸色发白，估计再哮喘下去就会开始发绀。从贝利这个状态看来，哮喘要是一直没能得到缓解，恐怕会有生命之危。兽人的生命力比人类顽强，贝利有可能从这次发病之中活过来，但是也一定会落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去村子里求助吗？不……已经入夜了，村里刚才也发生过那么激烈的打斗，村民们早就怕的半死，现在肯定把门窗都锁得死死地，根本不敢开门。哪怕他们开门了又能怎样，这个穷乡僻壤里真的能够刚好找到能给贝利使用的哮喘药吗？更何况伊莱恩他们还是兽人，人类肯不肯帮助兽人也是个未知之数。
这么说来……得带着贝利赶路，连夜赶往最近的城市拉布埃尔吗。但是这个好像也很不现实，伊莱恩他们目前并没有代步的工具，晚上背着贝利赶远路难度很高的，可能会被魔兽和盗贼袭击不说，即使赶到拉布埃尔，能不能马上被放行进城是个未知之数，进城后能不能马上找到医院也是个未知之数。冒然带着贝利赶远路，反而增大了让小狐狸病死的概率……
问那群骑士借用装甲车么……好像也不现实。哪怕他们肯出借装甲车，那玩意移动的速度也太慢了，和徒步赶路没多少差别。装甲车那么招摇的东西，甚至可能会遭到山贼们另一次围攻……
伊莱恩痛心地看着在那里喘个不停的贝利，那孩子的形象开始和雷欧重叠了。
又是这样吗？历史又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每当伊莱恩想救谁的时候，不管他怎么努力去付出，去拯救，想要拯救的人最后还是不免消逝。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生命就像捧在他手里的水一样，总是要从指缝间溜走。到最后什么都成就不了，谁都救不下来。
他痛苦得几乎要咬破自己的嘴唇，却又只能在贝利面前装作坚强，不能让人看到他的软弱。如果他也崩溃了的话，贝利那边就更加没救了。
不。
这一次，一定要——
正当伊莱恩百思不得其解，愁眉不展之时，他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在、在这里等我，马上回来。＂他说，然后幽幽地走下楼去，找那群深蓝玫瑰骑士。
＂那孩子的状况怎样？＂因为从楼下就能听见贝利强烈的咳嗽声和喘息声，伊莱恩下楼的时候戈登爵士就关切地问道。
＂哮、哮喘发作，很严重。＂伊莱恩说，并且把目光投向地面上一具山贼的尸体上，仔细打量着那具尸体。
＂我猜，你们正是因为没有药物而在发愁？＂戈登试探着问道，这家伙很敏锐，恐怕已经知道了伊莱恩的用意。
＂从奴隶市场把他救、救下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有哮喘病。＂伊莱恩编造了一个借口：＂我、我们也没带这种药……真、真是糟糕……＂
＂有什么是我们能够帮上忙的吗？＂戈登爵士于是问道：＂因为你的努力，我的团队才得救了。救那孩子的事也算上我一个吧。＂
＂但是你、你们不可能刚好带着哮喘药。＂伊莱恩说：＂除此之外，有什么头绪吗？＂
＂你脚下的尸体就是线索。＂对方往屋外走：＂借一步谈谈，雷欧先生。＂
伊莱恩于是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装甲车附近，戈登爵士一边安抚着那头躁动不安的龙兽，一边压低声音对伊莱恩说：＂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对付的这群敌人，并不是山贼。他们是……伪装成山贼的勃艮第军队。＂
伊莱恩没有回答。
＂……你好像并不吃惊？＂
＂虽、虽然技量不高，但他们训练有素，合作无间，不、不像是一群只是烧杀抢掠的山贼。＂伊莱恩答道：＂我、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军人……或者至少是，逃兵。＂
结果和伊莱恩的猜测差距不大，那群山贼虽然不是反抗法兰西王国的叛军，却是来自勃艮第的侵略军。之前勃艮第王国明明在和法兰西王国打仗中占了下风，主力几乎要被全灭了。但一切都在两年前的战役里，在奥尔良王克洛多梅尔的死之后改变了风向。
克洛多梅尔死后，法兰西对勃艮第的侵攻变弱了。巴黎王希尔德贝尔特和苏瓦松王克洛蒂尔更加是无心进攻勃艮第，转而去瓜分奥尔良王国的国土和财产。奥尔良王国三名王子被迫害和暗杀，也是从这个时间节点开始的——而贝利就是小王子克洛瓦尔的替死鬼。
法兰西对勃艮第的侵攻放缓，再加上法兰西国内近期的动乱，自然也导致边境的防备有所衰退。结果那群勃艮第人就攻进来了——而且居然已经攻击法兰西国境之内这么深入的地方来了！
＂当然，他们只是敢死队。目前还没有明确掌握到他们的目的，但我估计勃艮第人已经掌握到克洛蒂尔王的所在地，他们这支敢死队就是来暗杀克洛蒂尔的。＂戈登爵士说。
＂但、但为什么梅斯王国的骑士要来阻止勃艮第人暗杀苏瓦松王……＂
＂不清楚……上面的大人物的想法不是我这个位阶的骑士应该猜度的。＂深蓝玫瑰骑士戈登却答道：＂总之我只要按照命令把勃艮第人的敢死队击退就好……＂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伊莱恩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图，直接问道。
＂我跟你说啊，雷欧先生。那群勃艮第人都是疯子，他们使用某种兴奋剂来让自己进入战斗狂怒状态，借此来平衡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但那是一种神经兴奋剂，会让人呼吸急促，脏器功能亢进。长时间服用兴奋剂的勃艮第人会有类似哮喘的症状——＂
＂……我、我的天！＂伊莱恩惊到：＂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基地里很、很有可能藏着治疗哮喘的药物？＂
＂有可能。＂戈登从怀里取出一个类似呼吸器的装置，＂刚才在其中一名勃艮第人的尸体上搜到的，可惜里面的药被用完了，而且只搜到这么一份。只希望在他们的基地里，真的有更多这种药品吧。＂
这一切都无法确定，简直就像是悬在空中的一根游丝。然而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哪怕只是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的游丝，伊莱恩也想伸手去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明、明白了。＂白狮人少年答道：＂你、你们要去攻打他们的基地对吧。算上我一份。马上就去。＂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雷欧波特先生？＂对方却反问：＂我知道那孩子是你的族人，你想要拯救自己的族人的心意很坚决。但他只是个奴隶。你真的要为一个刚买回来不久的小奴隶，以身犯险，做到这个份上吗？你甚至都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拯救他。＂
＂不用多说。准备好就通知我。＂伊莱恩道。
＂呼。＂戈登爵士突然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并不是在取笑你。＂深蓝玫瑰骑士中队长答道：＂你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真正的雷欧波特先生，会为了素未谋面但是需要帮助之人，全力地施以援手。正是因为这份仁义，让你有着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正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你，才会被尊称为开罗的赌王吧。虽然外表和说话的方式变了许多，但你果然就是我认识的那位雷欧波特先生。＂
伊莱恩没有回话。所以戈登这家伙到底曾经和雷欧经历过什么？能把伊莱恩错认成雷欧波特到这个份上，戈登这家伙真的好意思说自己和雷欧很熟么。
＂装甲车是个累赘，丢下它吧。＂戈登爵士轻轻拍了那头龙兽的脖子一下，＂我和同伴商量下，整备好之后马上就能出发。请你也准备好，五分钟之后级开始行动。＂
＂嗯。＂伊莱恩轻轻点头，急奔回去整备。
第3206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八)
第3206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八)
五分钟之后，伊莱恩放下手中的缝线工具，给那名受重伤的骑士抹上具有消毒和止痛作用的医疗凝胶，然后就为那人缠上绷带。
＂连这种事情都要劳烦你，真不好意思。＂戈登爵士说。
＂只、只是应急措施。＂伊莱恩说，＂还、还是要送他去医院接受治疗。这、这里没有无菌手术室，没、没法把他的腹腔打开来为受伤的内脏缝针……＂
其他骑士们一阵沉默。被戈登爵士称呼为雷欧波特的那个赌桌上的贵公子，会如此熟练地给人缝针疗伤，本来挺奇怪的。不过他们受了伊莱恩的恩惠，也不多说什么。
＂加德，你留在这里保护装甲车。让雷欧波特先生的朋友们躲进装甲车内避难。让龙兽负责戒备。剩下的人跟我来。＂戈登爵士说，然后就跟其他三名深蓝玫瑰骑士以及伊莱恩一同动身了。
＂有、有线索吗？＂伊莱恩问道。事到如今该不会还没有查明那群（伪装成山贼的）勃艮第士兵的基地吧？
＂有。＂戈登指了指远处的印痕。那是勃艮第人们移动那个自走式炮台所留下的痕迹。因为炮塔十分沉重的关系，它的履带无可避免地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即使在林间小心翼翼地移动，还用上匿踪魔术，这些痕迹最终还是暴露了，并随着那群勃艮第人的溃逃而逐渐显露出来——因为施放匿踪魔术隐藏痕迹的那人已经不在现场（说不定已经被伊莱恩他们杀了）。
总而言之，只要追踪这些履带留下的痕迹，就能找到那群勃艮第人的基地——或者至少判断出勃艮第人的基地的方向。一行人追踪而去，发现履带痕迹所指方向和勃艮第人逃跑时留下的痕迹所指方向几乎是一致的。他们至少没有找错地方。勃艮第士兵们逃跑时甚至都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痕迹，大概是想回到他们的阵地之后再加固防守，以应对这群骑士们的进攻吧。
深蓝玫瑰骑士们之前是在主场受到偷袭，把敌人反杀回去。而这次轮到他们去袭击别人的主场了，可以想象出对方已经把他们的基地布置成陷阱重重，让这群骑士们去踩。戈登至少有一个地方说对了，装甲车没用。带上那种东西，只会让他们的奇袭瞬间暴露，然后被敌人基地的炮台集火。骑士们想要迅速而尽量少受损伤地拿下敌人的阵地，能依靠的也只有奇袭。
他们奔走出去大概一公里，夜色也逐渐黑了下来。速度较快的伊莱恩最初走在前面，但他这个狮人少年的变身体力实在不行（而且他身上有诅咒），跑着跑着反而被那群耐力惊人的骑士们反超。深蓝玫瑰骑士们明明身穿重甲，却能以相当可观的速度在林中飞奔，可见他们曾受过多么精良的战斗训练。白狮人少年甚至怀疑这四名骑士就足够拿下敌人的基地，根本不需要他伊莱恩帮忙。
＂哈，哈、哈……＂伊莱恩很快就被抛下到队伍的最后，甚至即将掉队了。
＂缺乏锻炼？＂戈登爵士放慢脚步凑过来问：＂要我背你吗，雷欧先生？＂
＂不，不用……＂伊莱恩大口喘着气，脖子上的绷带（圣骸布）让他呼吸困难，实在很难受。但是拆掉这个的话他不仅会呼吸困难，甚至会窒息：＂如、如果我掉队了，你们就先上，不、不用等我……＂
＂哈，不用这么见外啦。我们接下来也需要你的力量，你掉队了对我们也没好处。＂戈登说完，突然就凑到伊莱恩身后，一个公主抱把白狮人少年抱了起来。
＂你、你干甚么！＂伊莱恩红着脸嚷道：＂快、快放下我！＂
＂嘘，小声点，已经很接近敌人的基地了啊！＂戈登制止道，＂现在先忍耐一下吧，雷欧先生。这可不是讲究体面的时候。＂
＂可、可是！＂
＂啊，好轻。你应该多吃点东西。＂戈登说，居然腾空出一只手，掏出一根压缩军粮棒塞到伊莱恩嘴里。
＂呃！＂伊莱恩被强行塞进食物，嘴巴里是有点坚硬、没什么味道的压缩军粮，他把那东西吐掉也不是（他讨厌浪费食物），吃下去也不是，一时间没法说话。
但是当然，那压缩军粮棒里也含有光子，伊莱恩就这样吃下去的话会马上催吐。他只能一手抓住那根压缩军粮用咒术之火偷偷地把军粮棒里的光子抽走。他专注于做这个的时候，戈登又跑出去好一段距离，几乎赶上了他的同伴们。这家伙身穿厚重的盔甲，还抱着伊莱恩，却居然完全没有放慢脚步。简直强壮得可怕。不知道他这身力量怎么练就出来的，刚才洗澡的时候伊莱恩也没发现戈登身上的肌肉有多夸张啊？
伴随着轻微但又充满节律的咔嚓声——深蓝玫瑰骑士们身上的盔甲的装甲片相互碰撞发出的细微响声，一行人来到一个类似地堡一样的结构前。那东西倚山而建，深入地底，很明显是人为挖出来的建筑物。按道理说勃艮第军队不可能那么快就在法兰西的领地里挖出这种掩体建筑来。但不排除其中有厉害的魔术师在帮忙，或者动用了魔像，又或者此地原本就有这建筑，他们只是随机应变地利用了它。
入口没有人守卫，就是一个普通的入口。除了用一些树丛遮盖住它，让它比较难被察觉之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
＂这绝对是陷阱。＂戈登放下伊莱恩，说。
＂不、不管是不是，没时间绕路了。＂伊莱恩哼道，站起来就打算冲进去。
＂等等！＂情急之下，戈登爵士一手抓住伊莱恩的尾巴。
因为尾巴被抓很疼，白狮人少年全身颤抖了一下，毛发都倒竖起来：＂你、你干什喵啊——？！＂
＂你这样会暴露我们的攻击计划，不能让你就这样冲进去。＂
＂反、反正你们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击计划吧？也没打算正面攻进去吧？我不是你的部、部下，没必要配合你的行动。我打、打头阵冲进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另找路进行奇袭不就好了？＂
＂即使你这样说——＂戈登依然不放开伊莱恩的尾巴，哪怕他知道抓住兽人们的尾巴是很失礼的事情：＂我知道你找药心切，想要速战速决。但这样冲进去，多少条命都不够用。请不要把应用和鲁莽混为一谈！＂
＂我没有。＂伊莱恩直接用局部虚化让自己的尾巴进入虚化状态。然后那半透明的尾巴就从戈登的抓取中溜掉。
戈登见识到伊莱恩那奇妙的能力，愣定了一下。
＂我自、自己的命，自己保护。＂伊莱恩说，没等那群骑士再反对什么，已经冲了出去。
周围没有埋伏，阴险而狡猾的勃艮第人估计就躲在地堡里等待骑士们送上门来。伊莱恩撞开地堡的门，直接往内冲，而且冲进去的瞬间就神经紧绷地注意着周围一切动静，生怕被敌人从死角偷袭。地堡内部是个相对狭窄的通道，而且确实是有埋伏。等伊莱恩在那片幽暗之中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亮光的时候，他已经瞬间发动了全身状态的虚化，同时开始吸气。
嗖嗖嗖嗖嗖嗖嗖！大量光弹和弩箭从他面前飞过来，然后穿透他的身体飞了出去。没有任何一发攻击能够击中虚化之中的伊莱恩。而那波袭击大概只持续了两秒，埋伏在那里的勃艮第军队以为伊莱恩会直接死在这波进攻里的。他们却没想到伊莱恩其实是完全免疫了这波进攻，而且刚刚解除虚化，马上就接上一发狮吼！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震耳欲聋的狮吼在这种狭窄的通道里传出去，破坏力被发挥到极致。那群人的耳膜被直接震破，一个个开始痛苦地捂住耳朵，在地上打滚，状况非常之惨烈。伊莱恩则已经冲到了那群人面前，能够发射麻醉针的散弹枪一轰就倒一片，掩体玄关的埋伏瞬间被清理干净！
伊莱恩知道自己的狮吼肯定不止让玄关这里的人倒下的。因为是狭窄的通道，吼声就像回音一样在整个通道里传遍，肯定也把里面的人也震聋了。不出乎他所料，当他大胆地往内部冲锋的时候，又看到了本来埋伏在那里的二三十名勃艮第军人，捂着头从高处的掩体掉落下来。伊莱恩连补充另一发狮吼的必要都没有，冲过去又一枪麻倒一大片敌人！
那群深蓝玫瑰骑士似乎没有找到别的入口，而且见伊莱恩冲进来顺利解决了玄关的敌人，也不甘示弱地紧跟过来。然而他们的加入反而让伊莱恩有了顾忌，没办法在使用狮吼了——在这种狭窄的地方用狮吼，估计会连那群骑士的耳膜都震聋吧！
白狮人少年也没抱怨什么，他一心只想在尽量短的时间内用尽量少的打斗压制下这个地堡。治疗哮喘的药物不知道被敌人藏在什么地方，如果演变成大混战，战场一片凌乱，找药会变得更为困难。
又有十几名勃艮第人从地堡深处一个类似营房的地方冲出来，而且这些士兵的眼睛布满血丝，一个个仿佛杀红了眼的怪物。伊莱恩知道这些人已经是吃了药的状态，那种让士兵们服用的兴奋剂，可以让人不知道疲倦和恐惧，一直战斗下去。
但是，兴奋剂充其量只能增强人的体能，没法强化那个人的技量。手执月神钢细剑的伊莱恩小心地应战，熟练运用虚化躲开敌人的斩击和枪击，同时不断找寻机会下手。不到几个回合，伊莱恩就砍倒了其中两名敌人的手臂和腿上的筋腱，让他们只能躺在地上任人鱼肉。再不到几个回合，围攻伊莱恩的十几名士兵已经纷纷被砍倒在地，或者被赶过来支援的深蓝玫瑰骑士斩杀。
＂为什么不杀他们？＂戈登问伊莱恩：＂你有那个技量把他们的手脚报废，直接砍断他们的咽喉不是更快吗？＂
＂是、是约定。＂伊莱恩低声答道。不仅仅是因为和奎格约定过，也是因为他不想在给贝利找药的过程中过多地杀生。如果为了给贝利找药而染上了大量的鲜血，总觉得做这事就变味了——哪怕这群袭击他们、间接导致贝利哮喘病发的勃艮第人本来就很可恨。
戈登他们肯定不会理解吧。被伊莱恩砍倒的士兵们很快就被那群骑士一一补刀斩杀，实际上这和伊莱恩动手杀了人差不多。深蓝玫瑰骑士们肯定一边击杀这些敌人，心里一边暗笑伊莱恩是个伪善者吧。然而哪怕被耻笑，伊莱恩还是不想亲自动手去杀人。反正他不在乎。即使被耻笑做伪善者，也没所谓。
地堡的这片区域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暂时没有更多的敌人涌过来纠缠伊莱恩他们。
＂就、就这？＂伊莱恩问。
说不定勃艮第人的侵略军已经被歼灭得差不多了，之前他们袭击村子被反杀并死亡了近百人，这个地堡战里有死了四五十人，这个人数对于深入法兰西的侵略者而言已经是相当大的损失。说不定这连串的袭击已经把勃艮第侵略军击溃得差不多了，不会有更多的敌人来找伊莱恩他们麻烦了？
咚！然而伊莱恩还是太乐观。随着整个地堡的一阵摇晃，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接近。
第320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
第320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
＂怎、怎么了？＂伊莱恩感觉到那阵晃动，惊道：＂难道有魔像？＂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带过国境，从勃艮第一直深入到法兰西腹地。＂戈登吐槽道。
＂但、但是他们之前不也弄到了那个笨重的自走炮塔吗？＂伊莱恩反过来吐槽道。
＂那种老古董到处都有办法弄到手，甚至可能是从这个废弃的地堡搬出去的。魔像又是另一回事了。＂戈登爵士却说：＂大型战斗用魔像连黑色都搞不到，只要法兰西的军方能够调达。＂
＂所、所以那到底是什么？＂伊莱恩更不懂了。
那个庞然大物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然后那东西露脸了，在那隧道尽头的黑暗之中。
谜底解开了，那两个高十英尺的庞然大物确实不是魔像，而是巨人。勃艮第的军队不知从哪里招募到两名巨人，估计是跟着其他军人一起到达这里的。巨人们肯定能变得更高大，但是他们再这种地堡里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只用缩型术维持在十英尺的身高。
尽管如此，十英尺高的巨人仍然非常可怕，更不用说这两个火巨人和霜巨人各自用手搓出火球和冰箭，已经蓄势待发。不管是火球还是冰箭，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击中物事之后都会扩撒开来，造成范围性的效果。火焰甚至有可能把周围的木头和其他可燃物点燃，把军营内的床铺和座椅点燃就足够制造出一片火海，威胁很大！
看到巨人们出现的瞬间，伊莱恩就知道不能让这些巨人继续横行，不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捂住耳朵！＂因此伊莱恩大声提示道，同时非常英勇地冲了上去。他放弃给这些巨人留活口，是以杀死他们为前提而进攻的。
冰火两巨人看到迎面冲来的白狮人少年，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中的火球和冰箭丢出。但它们还没有接触到伊莱恩就先被白狮人少年的狮吼给冲散——他已经叫那群深蓝玫瑰骑士捂耳朵了，对方是否听从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反正伊莱恩已经没有余力去管。火球和冰箭在狮吼之中瞬间土崩瓦解，趁着那一瞬间的奇异光景、以及敌人看到这异像时产生的愣定，伊莱恩已经一口气冲上去，瞄准火巨人的喉咙来刺。
嘶！月神钢刺剑从火巨人的颈部大动脉边划过，却没有造成像样的大出血。一方面是因为巨人的体型实在太大，想要真正贯穿他的颈动脉并非易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名火巨人有不错的作战经验，只被狮吼愣定了不足半秒，及时反应过来并躲开了刺剑。
刺击虽然失手，但伊莱恩却没有停止进攻。他脚踢在火巨人的肩膀上，在半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砍劈，直接把火巨人的脑袋砍飞！对方本来想要伸手抓住伊莱恩的脚，却没想到伊莱恩不仅没有躲闪还连续猛攻，会凶狠到这种地步！
火巨人被斩首，然而冰巨人的攻击也接踵而至，一拳落在伊莱恩的肩膀上。那附着了大量锋锐的冰刺的拳头可以轻易把人打得血肉模糊，宛如一个巨大的刺锤！伊莱恩见自己躲不开这一击，想都不想就把圣骸布的一端往冰巨人的刺拳上扔，顺带发动了[虚化]。
圣骸布是不可破坏之物，看似软弱无力的一块薄布，却凭借其无尽的坚韧性挡下了最初的冲击，让冰刺变得不再锋利。伊莱恩在发动虚化之前只被轻轻扎到了一下，那尖锐的刺甚至没能刺穿他的皮肉，他的身体就已经遁入亚空间。伴随着那名火巨人的倒毙，伊莱恩是自然地往下坠落的，于是冰巨人的拳头已经从白狮人少年的头上掠过。伊莱恩解除虚化的瞬间就出手攻击，刺剑扎进了冰巨人的小腹。
当然，仅靠月神钢刺剑本身的锋利性，一剑扎进去也只能造成小量伤害而已，那一击并不致命。可是伊莱恩早在刺剑上涂抹了火焰松脂，击中的同时那魔术的火焰就开始在冰巨人的伤口上、甚至在他腹中蔓延。怕火的冰巨人恐惧地后退，试图扑灭自己身上的魔术火焰。但魔力松脂的火焰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扑灭的，哪怕他使劲拍打伤口、用冰霜试图盖住伤口，一切仍是徒劳！
划划划！趁着冰巨人忙于扑灭伤口上的火焰时，两名深蓝玫瑰骑士冲过来举剑猛砍，瞄准的是冰巨人的腿窝（膝关节后侧）。那光剑砍下去直接砍废了冰巨人的腿，巨人受力往前跪倒！
戈登爵士和伊莱恩擦肩而过，手里的光剑已经用附魔术缠绕上剧烈的火焰。趁着冰巨人往前跪倒的瞬间，他的光剑也一具刺出，精准地击中了巨人的左眼，然后直接贯穿巨人的头部。烈火乘势灌入冰巨人的七窍之中，让那名倒地的巨人瞬间七窍喷火，然后头脑冒着黑烟死去！
＂你没事吧？＂戈登转过头来看着伊莱恩：＂居然用这么凶狠的方式打架，真是有精神的小伙子。＂
＂嗯……＂伊莱恩捂住左肩。哪怕他用圣骸布挡住了最初的冲击，哪怕他左肩上本来就裹着圣骸布，哪怕他在被击中的瞬间马上就用[虚化]免疫伤害，冰巨人带着冰刺的拳头还是轻轻扎到了他的肩膀一下，那个冲击依然在他的左肩上留下大片淤青（现在裹着圣骸布看不出来），异常地痛。
＂古德、托兰，你们在走廊上放哨，密切注意可能出现的更多敌人。＂戈登爵士又给光剑上附魔了寒冰，用那带着寒冰的光剑贯穿火巨人的心脏，确切地杀死那名火巨人：＂只希望这就是勃艮第人全部拿得出手的战力了。＂
＂药……＂伊莱恩痛得几乎都站不稳，但他还固执地四下搜索，试图在这个营地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找的东西在这里。＂戈登爵士取出一个呼吸器，那就是伊莱恩要找的哮喘药。
但是那药并不是他从地上捡到，也不是从营房哪个角落里找到的。那药从一开始就在他的手上，只是没有给伊莱恩而已。
＂为、为什么？＂伊莱恩眯起眼睛看着对方，眼中不禁流露出轻微的敌意。
＂想要利用你，当然。＂戈登也直接把事情挑明了：＂在这之前我还未能如此确定。但看到过你的战斗之后，我完全相信了。雷欧波特先生，你的剑尖能够直达王的咽喉。如果你能做到，这药就给你。＂
＂你、你是什么意思？＂白狮人少年皱眉。
＂还不明白吗，雷欧波特先生？＂深蓝玫瑰骑士中队长哼笑道：＂刚才与我们交手的并不是勃艮第人，而是伪装成山贼的苏瓦松正规军。一个星期前，人造人的身份被揭穿的苏瓦松王克洛蒂尔从王座上逃离，却带着他的亲信到了拉布埃尔近郊。我们这支小队，以剿匪为借口进入苏瓦松，实际是受命去抓捕假冒的苏瓦松王。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敌人比想象中的强大。仅凭我们的力量，恐怕是有去无回。因此我想要借助你的力量，以确保计划成功。＂
＂我帮你……你们就救贝利，是，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如此。＂戈登爵士哼笑道：＂顺带一提，那孩子患的可不是普通的哮喘病，而是最近在罗马流行起来，逐渐往欧洲各国扩散的猩红瘟疫。瘟疫的初期病征包括在喉咙附近出现的红晕，以及连续咳嗽和哮喘交替出现。我所带领的队伍已经有不少骑士中过招甚至病发而死了，我不会看错的。很有可能是从其他奴隶那里感染到了的吧。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就把那个小奴隶买了下来，真不谨慎呐。
再这样下去，那孩子百分之百会因猩红瘟疫而死。而你和你的随从已经和那孩子成了密切接触者，不使用疫苗进行防治，不出一个星期就会发病，然后死于猩红瘟疫。
所幸，我们的小队全员已经接种疫苗，对那病有抗体。而且那孩子目前还处于瘟疫发病的第一期，用这特效药就有很大概率能够完治。
——怎么样？我们来交易吧。疫苗和特效药都可以给你。代价就是你必须帮助我们，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这对于你而言也是一桩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伊莱恩愣定了一下。
他上下打量着戈登，觉得戈登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贝利会感染到什么致命的疫病，也在伊莱恩的预想范围之内。贝利本来就是克洛瓦尔王子的替死鬼，死于刺客的袭击下，或者死于什么不知名疫病之下，全都在情理之中，计划之内。甚至，可能有人想利用贝利的遗体，把致命的疫病传染给刻意要验尸的苏瓦松王和巴黎王。又或者那个疫病会传染给贝利的近身护卫（那群圣百合骑士们），以达到灭口的目的。……真是细思恐极。
戈登现在挑明了是想利用伊莱恩，提出交易。但这波交易会让贝利得救，甚至让伊莱恩和奎格得救，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交易。代价只是……伊莱恩要冒更大的风险，去袭击苏瓦松王所在的某个基地而已。
＂我、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伊莱恩低声说：＂那、那就这样吧。但、但你要马上把特效药给贝利用。没有特效药的话他估计过、过不了今晚。＂
＂这个我知道。＂戈登爵士把药扔到伊莱恩手上：＂拿去吧，这是特效药。特效药可以给你，疫苗不可以。等你帮我们真正完成了任务之后，再把疫苗交给你和你的随从吧。＂
＂很、很公平。＂伊莱恩小心翼翼地收好特效药，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拯救贝利的药物了。最坏的情况下，哪怕伊莱恩和奎格没法得救，至少贝利是能获救的。
＂卡特，怎样？＂戈登敲了敲自己耳边的通信器，问。有个微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几下。
＂……看样子，假冒的苏瓦松王并不躲在这个地堡里。＂戈登切断通信，转而对伊莱恩说：＂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拉布埃尔的地下避难所。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先回去吧。＂
伊莱恩闷哼一声算作回答。
＂别这样拘谨啦，雷欧先生。＂深蓝玫瑰骑士走到伊莱恩身旁，用手搭在白狮人少年的肩膀上，＂现在我们总算是同乘在一条船上了。作为临时的同伴，就让我们来打好关系吧。＂
＂当、当然……＂伊莱恩口是心非地回道。
看样子，想离开法兰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3208章 大愚者之试炼 (十)
第3208章 大愚者之试炼 (十)
使用了特效药之后，贝利的咳嗽逐渐放缓，哮喘也开始有收敛的迹象。看来戈登至少没有在这件事上骗伊莱恩，他给伊莱恩的确实是猩红瘟疫的特效药。
＂大哥哥……＂不过小狐狸哮喘发作了至少一个小时，现在已经相当虚弱。他有气无力地说着，把手放在伊莱恩的手上：＂我又…被大哥哥…救了，对吧？每次都、都要你来救我……＂
＂别、别在意。＂白狮人少年答道，怜惜地摸着狐人少年满带汗珠的额头：＂用了这个特效药之后，一、一切都会好的。你好、好好睡一觉吧。＂
＂睡不着啊……＂贝利却撅着嘴说。
因为他们坐在深蓝玫瑰骑士团的装甲车上，那装甲车正以一个恒定的速度往前移动，打算去拉布埃尔。装甲车是由龙兽牵引的，那头巨兽每走一步都掀起一个微型的地震，车内的人自然感觉得到。震成这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抱歉，车子的减震装置在之前的战斗里就坏掉了。＂戈登笑道：＂忍耐一下，马上就到拉布埃尔了。到城市之后再找个旅馆落脚吧。＂
伊莱恩不说话。虽然事与愿违，但他们倒是乘上了骑士团的便车，连夜赶往拉布埃尔了。原本伊莱恩是打算在那个村落过夜，明早再出发去拉布埃尔的，没想到行程反而因为深蓝玫瑰骑士骑士团的出现而提前了。不过即使行程提前也没用，今晚已经很晚了，不会有出发往大不列颠的船。而且伊莱恩答应过戈登爵士，要帮忙抓捕那个假冒的苏瓦松王克洛蒂尔。这些事情没办完之前他不能离开法兰西。要办妥这些事情又不知道得拖上多久……总之好麻烦。
但是伊莱恩也感觉到自己身体内不断增长的虚弱。他毫无疑问是感染了瘟疫，那个瘟疫迟早会在他体内爆发。所以这几天来他感觉到的那份难受，不仅仅是因为诅咒或者身体的异变，即将发作的疫病也一份＂贡献＂。他拖着这个几乎要垮掉的身体，到底还能走多远？
话说回来……好慢。用龙兽拉的装甲车可能是考虑到性价比而折衷的产物，但这装甲车的移动速度真的是慢得可以，和用脚走路差不多。伊莱恩也知道这群深蓝玫瑰骑士是去执行任务，要和敌人战斗的，所以才会使用如此重装备的装甲车。但是真的，这群家伙连个铁骑都不带，就拖着这个重装甲车行军？要是再被大量敌人包围该怎么办？
＂就、就不能快点？＂伊莱恩有点郁闷。
＂哦，有人等不及了。＂戈登一笑，吩咐手下道：＂古德，已经把胡佛固定好在座位上了吗？＂
＂固定好了，长官。＂那名骑士回道，其时已经把之前重伤的那名深蓝玫瑰骑士用皮带牢牢固定在担架上，又把担架固定在装甲车一侧的座位上。
＂托兰，加速吧。＂戈登爵士又对另一名手下说，然后转过来对伊莱恩等人吩咐道：＂龙兽飞奔起来的话，装甲车会比较颠簸，你们系好安全带。＂
伊莱恩于是用安全带把自己和贝利固定在另一侧的座椅上，而且他一手搂住贝利，另一手紧抓住座椅上的扶手：＂好、好了。＂
＂急行军。＂戈登命令道。
＂急行军！＂装甲车外负责赶车的那名骑士重复道，用特制的光鞭抽了龙兽一下，把什么东西投出。
龙兽被抽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反倒是它张嘴把骑士投出去的东西吃掉了，才开始兴奋起来。大怪物的力量增加了，拉车的积极性也增加了，两腿不停交替飞奔，拉着装甲车飞驰起来。
车内的人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震颠，因为装甲车的减震装置处于损坏状态，车子在飞驰过程中和地面的冲突几乎完完整整的传达到车内，十分吓人。倒是戈登爵士，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疯狂的状况，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手舞足蹈。说不定这装甲车的减震装置经常损坏，这群骑士早就习以为常了。
＂那、那兴奋剂是……？＂伊莱恩好奇地问，而且开口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啊，和敌人使用的是同一个东西。＂戈登流利地说着，可能他是真的习惯了这种颠簸，根本没担心过在这种状态下说话咬到舌头：＂本来是龙兽用的，但那群疯子用在人类身上了。稀释过，当然。战斗力提升很明显，但也容易让人折损寿命。＂
所以苏瓦松那些疯狂的家伙们，在让军队磕龙兽用的兴奋剂。为什么伊莱恩完全不感到意外呢。那像极了苏瓦松王，绰号＂疯子＂的克洛蒂尔王的所为。当然，这个克洛蒂尔王很有可能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克洛蒂尔王，早就被学院的人造人替换掉了。这个国家里不断流动和蔓延着的混沌和黑暗，说不定都是学院暗中造就的……但也说不定它本来就这么黑暗。
在九百年后的那个异世界里，伊莱恩在法兰西住了十年。即使并非本意，法兰西的历史他还是懂得一些的，包括现在已经发生了的，以及日后即将发生的。当然，那个是九百年后的异世界，没有人知道伊莱恩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的历史流向，是否会完全和那个异世界一样。只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法兰西王国从现在到很远的未来，都将处于长期的动荡之中。
这个国家本来就是数十个酉长国合并而成的。法兰西墨洛温王朝的开国老王，克洛维一世，本来就是个冷酷残忍、狡猾而工于心计的人。但正是他如此狡猾，才把整个零零散散的法兰西统合成一个国家。也许是在仿效亲的狡猾和残忍，克洛维的四个儿子瓜分了法兰西之后仍然相互觊觎对方的土地，想要把四分的国家重新统合为一个。其中最为残忍狡猾的就是这个克洛蒂尔王。而且，如果历史的流向没有改变，根据伊莱恩所知，克洛蒂尔王最终会吞并另外三个国家，一人独掌整个法兰西王国。
为了做到这一点，苏瓦松王克洛蒂尔弑兄弟、杀亲儿子、挑拨离间、巧取豪夺，甚至过分到强取两个兄弟的妻子为后宫，以合法吞并兄弟的遗产。他就是这样的人，并在历史上留下来如此多的臭名。但也因为他再度统一了法兰西，身为王的他同样在历史上留下霸名……但也仅仅是霸名而已。
＂疯子＂克洛蒂尔死后，统合的法兰西王国会再一次瓦解。此后数百年都一直是动荡的，历史在分分合合、兄弟霓墙、争权夺利、阴谋诡计之中不断流逝。一直到贞德那个时代，都依然是如此。
深知这一切的伊莱恩早就对法兰西这个国家绝望了。不，与其说绝望，还不如说根本就不在乎。为了权利连自己的兄弟、亲儿子都能陷害和杀死，这样的王绝不是个好的王，甚至作为人都是失格的。而克洛蒂尔这样的王族贵族，在法兰西日后的历史上还会有一大堆……一大群卑鄙狡诈、贪得无厌、冷酷无情的疯子。被这样的人们牵动着整个国家的命运，它不动荡纷乱才是怪事。
如果历史的流向不曾改变，即使伊莱恩把那个假冒的克洛蒂尔王捕获，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差别。也许还会有另一个假冒的克洛蒂尔王出现并掌握这个国家的命运，让那种疯狂历史再度上演。也许那个假冒者才是真正心狠手辣、最终让法兰西达成一统之人。天知道。伊莱恩也不想去管。他只想独善其身，尽快帮深蓝玫瑰骑士们完成任务，然后带着贝利赶紧离开这个充满混沌的国家。
这样思索着的他，在连串的颠簸中到达了艾布拉尔的城门口。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伊莱恩也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快要散架了。他看了看身旁的贝利，贝利仍然脸色苍白，状态很不好。得尽快给这孩子找个旅馆安顿下来。
＂啊，总算到了。不夜之城拉布埃尔，寻求性.福者的天堂。＂戈登爵士哼笑道。
＂别、别在小孩面前说这个。＂伊莱恩赶紧阻止道。
＂哦，抱歉抱歉。＂戈登指挥着他的部下：＂托兰，去跟门口的守卫们说一下。装甲车应该能进城吧？＂
＂我试着做到。＂他的部下答道，把装甲车驶近城门，然后和城门口的守卫嘀咕了几句。
守卫们居然放行了。龙兽也放慢脚步，拉着装甲车进城。
＂居、居然能进去……＂伊莱恩好奇地说。让一辆由龙兽拉着的装甲车进城，这真的不会惊动到城内的居民吗？
＂我们毕竟是深蓝玫瑰骑士，这次也是得到了特许，过来剿灭山贼。＂戈登答道：＂把这看作是骑士大人们的特殊待遇吧，哈哈哈。＂
问题是这群有特殊待遇的骑士并非要剿灭山贼，实际上是为了抓苏瓦松王而来的。伊莱恩心里吐槽道。苏瓦松王国的守卫们，居然给抓他们的王而来的骑士们放行……实在太讽刺了。
不管怎样，大概是在晚上七时左右，他们到达了＂不夜之城＂拉布埃尔，这个以嫖.娼著名的，就连空气中都飘荡着糜烂气色的城市。
那糜烂的气色由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而成——男人和女人们的汗液和体.液味，女人们使用的劣质香水气味，港口的海潮味，醉鬼们在街头巷角留下的污臭味，那些男女寻欢作乐时使用的润.滑.剂的气味……
刚从装甲车里出来的伊莱恩，一下车就找了个角落哗啦大吐了一顿，在这个肮脏的城市里标记下属于他的气味。
第3209章 大愚者之试炼 (十一)
第3209章 大愚者之试炼 (十一)
＂这是……？＂站在旅馆房间的大门前，伊莱恩看着手中一小瓶蓝色药丸。
＂阻断药。＂戈登爵士就是把这瓶药物交给伊莱恩的人，他解释道：＂你和你的随从已经是猩红瘟疫的带菌者了，就这样让你们在城内乱跑肯定会很不妙吧。所以请把这个吃下去。吃下这个药之后的二十四个小时内，你们的唾液、体液、血液内都战士不会含有瘟疫的病原体，暂时不具备传染性。你也不想瘟疫在拉布埃尔蔓延，对不？＂
＂好、好吧。＂伊莱恩收下药物，没有多想就自己先服用了一颗。
当然，这只是阻断药，不是治疗瘟疫的特效药，也不是疫苗。病毒依然在他体内沉睡，等待爆发的那一刻。不尽快弄到疫苗，他和奎格还是会病发的。
奎格已经和贝利在房间里休息，小狐狸躺在柔软的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现在是奎格在照看着（豹子居然又在酒店房间里展开自动帐篷打地铺）。除了伊莱恩他们的房间外，那群深蓝玫瑰骑士另外订了两个房间，一左一右地把伊莱恩的房间夹在中间，很明显是在监视伊莱恩一行人……但是且不管这个，监视就监视吧，伊莱恩本来就打算帮那群骑士做完任务之后就离开法兰西的。
＂阻断药生效大概是在半小时后。在这之前不要去跟任何人进行过于激烈的体液交换，要做也至少戴上安全措施。＂戈登说。
＂你、你在胡说什么！＂伊莱恩涨红着脸。
＂哦？猜错了吗？＂戈登爵士眯起一只眼，开玩笑般说：＂那个传说中的花花公子雷欧波特，来到不夜之城拉布埃尔，居然不去找女人玩乐？真的？不要假正经哦？＂
伊莱恩没有回答。然而这确实是他的计划之一，找女性＂代孕＂——而且必须在雷欧的＂那个＂被基因复写之前办妥。他本来就打算要么在法兰西的波尔多、要么在大不列颠的爱丁伯尔格做这些事，打来到不夜之城拉布埃尔虽然是机缘巧合，但好像也刚好。这里娼.妇那么多，愿意帮助伊莱恩＂代孕＂的肯定不在少数。
＂没有否定吗——＂见伊莱恩久久不说话，戈登爵士直接塞给白狮人少年几只避.孕.套：＂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任务等到明早凌晨三点钟才会开始。在任务开始之前，你就去好好玩玩吧。我和我的部下们也会出去玩的，说不定还会参加很疯狂的派对……说不定还会在派对上跟你碰面。真让人期待。＂
＂才、才不会去那种派对！＂伊莱恩没好气地说。
＂真会说呢，假正经的雷欧波特先生。＂戈登爵士笑了笑：＂以前你带我去参加那种派对的时候明明玩得很开心。你还说比起使用前面你更喜欢使用后——＂
＂啊啊啊啊不、不要说下去！＂白狮人赶紧阻止道：＂贝、贝利不一定有睡着呢！要、要是被贝利听见怎么办！＂
＂哈哈，不开玩笑了。总之祝你玩得愉快，而且记得做好安全措施哦。＂
伊莱恩好想揍人，特别是，好想揍雷欧那个大色.鬼。
让奎格服下阻断剂之后，伊莱恩就离开了旅馆。他手里拿着两瓶血液样本，一瓶是他自己的血，另一瓶是贝利的血。他骗贝利说要拿这个去医院做检查，小狐狸虽然怕疼但还是让伊莱恩采集了几滴血。有了这个之后就可以拿去做亲子鉴定了。之前波尔多医师说过，拉布埃尔到处都有做这个的医院，应该不愁找不到的。
总之先出发去找吧。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赶快动身，很难赶在三点钟之前把一切处理完的。都已经来到这个所谓的不夜之城了，只要走在路上就是一种羞耻。伊莱恩干脆把羞耻心全部丢弃，直奔那些可以做亲子鉴定的医疗机构。
而且……还真的有。走了两个街区就直接找到了，而且还有好几间，晚上还在营业。这些医疗机构毫不害臊地用特大的广告招牌写着亲子鉴定，堕胎，离婚中介……简直那方面的事情什么都干。法国佬在性这方面开放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伊莱恩不禁捂脸。
＂这、这个。＂他红着脸走进去，把两瓶血液样本和若干金币交到在前台：＂我想、想对这两份样本做遗传因子鉴定。大概要多久？＂
＂哦，很快的，先生。＂那名女服务员答道：＂快速的检测大概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得出结果。如果你对检测不满意，还可以进行更详细的检测，那个大概需要三天时间。如果两份样本之间的亲属关系十分接近，快速检测就能得到很准确的结果。＂
＂我、我明白了。那就快速检测吧。＂伊莱恩交付了费用，迅速地填了一下表格，＂我一、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好的，帅哥。＂服务员对伊莱恩抛了个媚眼：＂年纪轻轻就放.荡不羁，哈？下次要做好安全措施哦。如果被敲诈者缠上了，我们还提供律师服务，保证帮你处理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哈、哈哈……＂伊莱恩尴尬地笑着，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还好他留了个心眼，用了假名。如果表格里填写的是＂伊莱恩.博尔斯＂或者＂雷欧波特.索里斯＂，日后被留到档案里，估计会成为羞耻的黑历史。
一个小时吗。在等结果的这段时间，伊莱恩决定去做他从来没敢去做的事情。
……去嫖。
之前他就被塞费尔和赛格莱德那两只色豹子劝诱过好几次，可是都没有敢跟着去。但这次伊莱恩是带着目的来拉布埃尔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必须在他体内移植了的雷欧的＂那俩个＂被基因复写之前，尽可能多地在这个世界上留下雷欧的痕迹。不管是去捐献遗传物质也好，去嫖也好，专门花钱去冻存遗传物质也好……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做的。
当然，说是去嫖，实际上伊莱恩并不是真的打算找个女人一起快活。想要的只是让那名女子代孕而已。那本来是给钱就能办妥的事情，但是伊莱恩早就决定了要找个好女人来做这事。不烟不酒不嗑药自是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必须是兽人。
以为兽人只能和兽人结合，生下孩子。如果代孕者不是兽人，就没有意义了。
伊莱恩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路上，沿途被街头巷角不少衣着暴.露的女人搭讪。但他一个都看不上眼（因为她们都是人类），匆匆地走着。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不夜之城拉布埃尔才刚到了＂营业时间＂，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桃红色之中，到处都是闪烁着的霓虹灯，发光广告牌，摇曳着的充气人偶。这一切都默默地诉说这个行业形形色.色的广告，高雅的，不高雅的，没格调的，下品的，甚至变.态的。
虽然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人类女性娼.妇，伊莱恩仍然没有放弃找寻。因为他知道这座城市有各种各样的来客，除了人类之外肯定还有别的种族来找乐子，其中肯定也包括兽人。因此合兽人胃口的女性兽人娼.妇肯定也是存在的，要找到只是时间问题。更有甚者，因为兽人和人类无法结合生子，有些嫌麻烦或者想要寻求别样的刺激的人类嫖.客，也会到这座城市里来找寻兽人的女子玩乐一番……因为有些人就是好这口。
糟糕……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来了。伊莱恩停下脚步，捂住头歇息了一下。曾经他也为了凑到船票的钱而干过这个行业，被关在小黑屋里和成群的女人和水手鬼.混。当然他最初并不知道是要做那种事情的，只是被骗了而且被下了药无法反抗，只能就范。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真是又蠢又缺心眼……
＂……你没事吧，先生？＂正当伊莱恩在为过去发生的事情自责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伊莱恩放下捂住头的手，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名白兔人女子。和其他娼.妇不同，那白兔子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应该不是娼.妇，更像是在这座城市里干杂活的佣人。
＂……嗯？＂他有点吃惊地回应道：＂什、什么没事？＂
＂你刚才捂着头，先生。＂对方答道，声音很轻柔：＂是在头疼吗？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
＂噢。不。我，我只是在犯愁而已。＂白狮人少年郁闷地答道。
＂犯愁？为什么犯愁？可以告诉我吗？＂对方又问：＂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哦？＂
伊莱恩摇头。他才不可能把刚才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呢，那是他一辈子最丢人的事情之一了——虽然丢人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方便说？那就算了。＂白兔人少女转身走向街头一个咖啡厅：＂如果想休息的话就过来我打工的店里吧？只是很正经的咖啡店，和这座城市可能有点格格不入。虽然不能为你提供那种[服务]，让头痛的你停下你喝杯咖啡轻松一下，还是可以的。＂
伊莱恩这时候才发现那名白兔人少女身上那普通的衣服其实就是咖啡店的员工服，而且她刚才走到这个街角里来，就是过来倒垃圾的。好吧她确实不是娼.妇，而且刚才并不是故意过来搭讪，只是看到伊莱恩捂头困惑的样子才关心地多问了一句而已。
可是……说不定这样更好？
＂等、等等。＂伊莱恩追了上去，大概是在店门口的位置叫停住那名白兔人少女：＂这、这位小姐，你抽烟、或者喝酒、或者磕.药吗？有没有任、任何不良的生活习惯？＂
＂不，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药。＂对方大方地答道：＂要说不良生活习惯的话倒是有一个，很晚睡——在拉布埃尔不可能早睡。怎么了？＂
理想的人选。假设她说的都是真的话。
＂……你、你可以替我生孩子吗？＂伊莱恩大着胆子问道。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只怪自己太笨拙。他甚至能够预想得到对方突然尖叫起来，骂他是流氓。
然而那名白兔人少女仿佛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开始呵呵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先生。在这个人人都恨不得不留下任何[祸根]的不夜之城拉布埃尔里，开这种国际玩笑吗？＂
＂……不、不是开玩笑。＂怕误会继续加深，伊莱恩急道：＂我认真的。我、我必须在我死之前留下我的子嗣。＂
＂嗯，看来不是玩笑？＂对方将信将疑地耸肩：＂不管怎样，进来坐吧。先喝杯咖啡冷静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