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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a爱哭的喵     拳镇仙武txt下载     拳镇仙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二章 正气浩然,妖鬼辟易

    血气所化血狼本就狰狞恐怖,被鬼修所有鬼气灌注之后,更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血狼原本骨刺遍布的身躯出现道道黝黑深邃裂缝,缝隙缓慢打开,竟如同一只只紧闭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只是那一只只缝隙中的眼睛殷红如血,最中央的一点又漆黑无比,如同画龙点睛一般,让那一只只血红的眼珠更显诡异。

    “呲啦呲啦......”

    血狼昂起头颅,它的眉心裂开一条巨大缝隙,几乎将自己的整个狼头分为两半,等到缝隙裂到最大之时,一只黑白相间的独眼占据血狼头颅中的那道裂缝。

    白羽狐眸冰蓝光华闪烁,冷然道:“真是令人作呕。”

    “你一只小小狐妖,说我的宝贝令人作呕?你也配!?”

    鬼修伸出那只扭曲的手掌,大喝道:“给老子死来!”

    血狼头中独眼滴溜溜一转,最后猛然凸起,盯着前方的雪白六尾狐妖。

    “嗷!”

    狼嘴大张,鬼涎低落,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漆黑恶臭的坑洞。

    在嗷叫之后,血狼骤然无踪。

    白羽狐耳一抖,狐妖真身倏然一低,四肢匍匐,与此同时,她的头顶鬼气如莲花绽放,化作道道漆黑光柱,激射而出。

    白羽六根雪白狐尾化作利刃,尾尖带起刺耳的破空之声,轻易刺穿了头顶血狼身躯。

    一击虽中,白羽反而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因为她的尾巴竟然卡在了血狼身躯之中,血狼的整个身躯呲啦作响,那身体各处裂缝中的一只只眼珠有黑色鬼泣如藤蔓缭绕,探出眼珠之中,朝着白羽尾巴伸去。

    白羽双眸光芒几乎化作实质,她张口一吐,一缕耀眼却又惨白如霜雪的火焰喷薄而出,须臾之间,那一缕火焰离开了白羽的嘴巴,便放大了千倍万倍,转瞬就将血狼淹没在其中。

    “哼,早就听说你们这些狐妖拥有蕴养幽火的本事,你以为老子没有准备?”

    鬼修见血狼淹没在那滔天白焰之中,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是一脸的成竹在胸之色。

    白羽闻言,寒意涌上心头,她身子一闪,再次以遁术离去。

    只是接连两次,这一次还是以本命妖躯施展,让她消耗甚大。

    “呼呼......”

    白羽轻轻喘气,口鼻之间溢散的不是灼热吐息,而是一缕缕白色火焰。

    笼罩血狼的白色火焰越演越烈,到最后,那白色火焰竟然将方圆数里地界的万物都化作了一片漆黑的灰烬。

    一些冬眠的野兽更是保持身前的姿势,化作焦炭结晶。

    待到火焰燃烧得最盛之时,一道红色光芒刺破了熊熊燃烧的幽火,血狼的身躯缓缓从中走出,而那道红芒竟也是随之抖动。

    当血狼显露身形之时,白羽这才看清,那道红芒竟然是从血狼头颅中的那只独眼所发,

    “黑炎晶!?”

    白羽运足了目力,朝着血狼头颅的独眼看去,随后她面色忽变,惊呼一声。

    “不错,那颗眼珠正中,正是专门对付你们幽火的黑炎晶!”

    鬼修得意一笑,“本来就要对付你们,老子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

    黑炎晶本算不得什么稀有之物,一般在地火蔓延之处可寻,起初的时候,黑炎晶也就是能够起到辟火,携带身上,可以抵御火力灼烧,也有修士将其炼制成能够抵御真火的法宝。

    不过世间术法千千万,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术法并没有太多涉及到真火一类,那些修士耗费极大的代价,将黑炎晶炼制成法宝,结果与其他修士对阵之时,所起到的作用是在太小,所以到后来,用黑炎晶炼制的那些法宝完全沦落成为了虚有其表的法宝一类,除了那些仇家中有擅用真火的修士,几乎没人专门携带。

    直到有修士与狐妖一族争斗,有修士头疼于对方的幽火,专门求得黑炎晶所制的法宝,结果再次与狐妖对敌之时,果然出其不意,破去了对方的幽火,大胜归来,自然也俘获了一位貌若天仙的狐妖美人,不过那修士大肆炫耀之时,惹到了一位狐族隐匿不出的大妖,到最后美人没得到,倒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就算如此,黑炎晶自此之后,成了炽手可热的炼器法宝,也有许多修士臆想着能够享福一位狐妖美人,只是想归想,震慑于那位狐族大妖王定下的不成文的规矩,倒是没有多少修士敢明目张胆行事。

    血狼嚎叫一声,再次扑向白羽。

    白羽咬了咬牙,亦是与其斗做一团。

    霎时之间,妖力四处迸射,摧枯拉朽,将无数山林摧毁殆尽,更是将大片山脉化作了沟壑深谷。

    可是血狼浑身骨鬼气缭绕,每当白羽的妖力撞到血狼身躯,不是被鬼气抵消,便是往四周激射,就算白羽的六根尾巴时不时戳穿对方的躯体,可是不消片刻,血狼身躯上那些巨大豁口便能恢复如初。

    白羽越战越吃力,而血狼却似乎永远不知疲倦,此消彼长之下,白羽逐渐显露劣势。

    一炷香后,白羽已是伤痕累累,一身雪白毛皮染上了大片血色。

    那鬼修似乎想看着白羽与血狼争斗,并未趁机出手,而是坐在了一处地面,双手怀抱他的那颗头颅,嘴巴啧啧。

    细看之下,鬼修竟然是在啃食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那只手臂被啃食大半,只有半只手掌还露在嘴外,仅剩的几个灰白指头还随着鬼修的咀嚼上下抖动。

    “呀,同是七楼修为,老子怎么就这么厉害呢?看来那个老妖婆也肯定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嘛,等老子把这只狐狸抓住,两只尸狐,那些小狐崽子怎能抵挡,到时候老子的尸狐大军所向披靡,又有谁能抵挡?”

    啃食完那只手臂,吐出几截指骨,鬼修摇头晃脑,得意无比。

    见到白羽即将落败,鬼修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语,“等我的尸狐大军一成,那劳什子书院还不是仰我鼻息?等甲子之时一到,我也可以混到幽冥,做一个逍遥鬼王,哈哈......”

    想到这里,鬼修大笑不止,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鬼王,作威作福的景象。

    而就在这时,白羽仰头,高声唤到:“公子!”

    鬼修猛地抬头。

    千丈上方,白芒耀眼夺目,让他的一双眼睛泪流不止,滚滚血泪流淌,鬼修紧紧捂住了眼,惨叫不止。

    “成了!”

    一声厉喝,恍若雷霆响彻,又如神人敕令,震得鬼修的阴魂震颤不休。

    虽然鬼修依旧睁不开眼,但头顶上方那浩大声势,以及那让他浑身如同千刀万剐的刺痛之感依旧能让他知晓头顶的无比威能。

    “那是......什么!?”

    鬼修骇然。

    白羽终于舒了口气,维持不住大妖真身,化作人形。

    她此时虽然衣衫有些破烂,多处衣衫破口处都露出其下凝脂般的躯体,不过更多的地方是鲜血淋漓,好些伤口依旧渗血。

    不过就算如此,白羽略显苍白的脸上也满是笑意,因为头顶上方的浩大气息不是针对她,都让她有一种如坐针毡之感,那个阴邪无比的鬼修想必更为不堪。

    她开口道,“枉你还是个修为不错的鬼修,连浩然正气都不认识。”

    “浩然正气!?”鬼修大惊失色,“你......你身为妖族,竟然与儒家的腐儒同流合污!”

    白羽闻言,啐了一口,“呸,就你也配说出同流合污这几个字?”

    鬼修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会坐以待毙!”

    他努力睁开眼,双目淌着血泪,依旧瞪着天空之上那正襟危坐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是个儒家修士!

    鬼修伸出干枯如木枝的手指,指着天上的白衣少年,厉声道:“给我吃了他!”

    就算那人是儒家修士如何?就算对方有浩然正气又如何?他的神通可是自信不输于任何修士的!

    端坐于天上的墨语浑身大汗淋漓,面色惨白如纸。

    就算如此,他双眼依旧如天上繁星,熠熠生辉。

    见血狼脚踏虚空,在半空中纵跃而来,那滚滚鬼气中的怨魂更是嘶吼嚎叫,墨语面色不变,沉声道:“浩然如律,正气如歌,诛邪却退,万鬼辟易!”

    身前的画卷骤然变作十丈大小的字帖,帖上浩然正气四字虽然黝黑如墨,但其上金光之盛,如曜日凌空。

    墨语立在飞剑之上,单手下压。

    “给我镇!”

    浩然正气帖应声落下,以雷霆破空之势,直接当头落在血狼头颅之上。

    那狰狞恐怖的千眼血狼鬼气冲天而起,放眼看去,声势之浩大,像是要遮蔽天穹。可是那些无穷无尽的鬼气仅仅是挨上了浩然正气帖,便如冰雪消融,只是眨眼,血狼身上的无数眼睛紧闭,连头颅中央那只独眼都已暗淡无光。

    “铛!”

    血狼头颅与浩然正气帖相撞,发出金戈撞击之声。

    血狼仅仅支持了片刻,它的头颅就被砸进了身体,然后字帖去势不减,将血狼身躯寸寸压缩在一起。

    鬼修瞪大了双眼,哀嚎一声,“我的神通!”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本来可以无休无止恢复的血狼被压成齑粉,心头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惊惧。

    眼看那金光灼人的字帖就要压向自己,他慌忙把自己的头颅塞回远处,因为太过惊慌,头颅安得歪歪扭扭,不过此时由不得他犹豫,连最为倚仗的神通都被瞬间破去,他单凭自己体内渺渺无几的鬼气,和仅仅是面对那张字帖就战栗不已的阴魂,着实无法应对。

    “坏我神通,我记住你了,小子!”

    这次神通被破,鬼修气急败坏,因为他的神通乃是凡人血气所炼,并非蕴养之物,失去了便没了,这次可是损失了他三百年苦修,如何不气,可是气归气,命还是要保住的。

    在正气帖落下千钧一发之际,鬼修开口嚷道:“你们要的那个小狐妖就在地下,再不救她,鬼气侵体,阴魂夺魄,就要变成尸狐了!”

    白羽闻言,惊慌抬头,“公子!”

    墨语神色一滞,随即轻叹一声,手掌停歇片刻。

    鬼修大喜过望,化作一阵黑雾,没入地底。

    蓦然,墨语双目怒睁,大喝一声,“敢骗我?”

    他翻手下压,金色光华的正气帖砸落地面,方圆十里地界震动,正气帖连带着下方土地也是一起消失无踪。

    “你......”

    “啊!”

    遁入地下的鬼修只来得及传来一声有惊又惧的干哑嗓音便戛然而止,惨叫一声之后,地下鬼气喷薄,被溢散的光华灼烧成阵阵青烟,发出嗤嗤的声响,

    白羽还未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来,前方只有一片废墟,和下方地底中露出来的无尽白骨。

    白羽双目无神,浑身瘫软的跪倒在地,喃喃道:“小虞......”

    墨语这时候才晃晃悠悠落下,他嘴唇干涸,不断喘气。

    “白羽姑娘......你的妹妹......”

    墨语身形摇摇欲坠,伸出手指,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喘息道。

    “在那边......”

    白羽双目重新焕发光彩,猛然起身。

    “公......”

    她嘴唇轻启,刚吐出一个字,墨语紧闭着双眼就已一头撞入了她的怀中。

    白羽轻轻将墨语扶助,入手所感,却是一副略显单薄的身躯。

    这哪里是什么翩翩少年,分明是个刚长身体的孩子!

    见对方此时处于昏迷的状态,白羽这才仔细打量对方眉目。

    “看他的样子,最多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吧?”白羽感叹一声,“真是了不起呀......”

    但看对方修为,任谁也想不到对方能够一举镇压打杀一位七楼修为的鬼修,可就是这个一个少年,以近乎无敌之势,让那个鬼修魂飞魄散,实在是不可思议。

    过了片刻,白羽眼波流转,心思转动。

    既然对方是真的年纪很小,不如......

    不知不觉,白羽一只扶着少年的手掌悄然挪到对方头顶上方。

    良久,白羽一双蓝如冰晶的双眼就那么怔怔看着紧闭双眼,眉头轻皱的少年。

    “算了......谁叫你今日救了我们姐妹一命呢。”

    手掌收起,白羽伸出两跟白皙指头,轻轻按在少年眉间,替他抚平了眉梢。

    当墨语再次醒来之时,见着的是搀扶着苏虞的白羽。

    “公子,你醒了?”

    墨语点点头,他看了眼昏迷的苏虞,说道:“事不宜迟,我先替苏虞治病吧。”

    白羽柔声道:“公子,要不你在歇息一会儿?”

    “不用,睡了一觉,身子应该没有大碍了。”

    白羽闻言,身子一愣,随后轻声呢喃一句,“真好......”

    正准备为苏虞治病的墨语并未听清,他疑惑道:“白羽姑娘,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此去路远,后会有期

    山野密林,一处老树繁根盘桓,凭空升起的木屋之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

    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觉得木屋之中那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的主人正在做着那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守在屋外的白发貌美女子一脸平静地望着木屋门口,只是那紧紧捏住衣角的双手似乎表明她此时的内心并不像她的面容一般镇定。

    终于,良久之后,一声吭长的痛呼夹杂着呻吟自木屋中传出。

    白羽快步走上前,见到面色惨白的墨语扶着房门,从屋内走出。

    “公子,你没事吧?”

    白羽第一句不是询问苏虞的情况,倒是关切的问了一声。

    “并无大碍。”墨语摇摇头,随后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幸不辱命......”

    白羽自然是早就知道对方能够成功,毕竟那位妖王已经亲口点明,一位妖王所言,等同于儒家贤人的口含天宪,断然没有欺骗她的道理。

    所以不管是真心实意,亦或是为了博得对方的好感,白羽都是上前小心搀扶着墨语,为他悉心擦拭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将墨语搀扶到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坐着,白羽歉意道:“真是有劳公子了,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白羽和苏虞都定会铭记在心,日后但有所求,我和妹妹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墨语一手撑着膝,一手指了指木屋,“白羽姑娘你还是去看看令妹吧。”

    白羽颔首,轻声道:“公子稍等。”

    她莲步轻移,走入房中。

    墨语就坐在石头上,抬起一只脚,以膝盖抵住自己的下巴,看着远方的朝霞出神。

    良久,他哑然失笑。

    本来是想考校自己的武道修为,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苏虞此时正安静躺在木床之上,衣衫整齐,安静地熟睡着。

    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白羽露出了久违的恬静笑容。

    她走到床边,坐在苏虞旁边,轻轻拉起了她的手,自言自语道:“小虞,姐姐说过不许你死,已经说到做到了哦。”

    随后她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既好气又好笑,“还敢装睡,再不起来的话,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

    苏虞悄悄虚着左眼,在确定白羽知道她装睡之后,苏虞讪笑一声,“嘿嘿,我只是逗逗姐姐而已嘛。”

    白羽佯怒,轻喝道:“还不起来!”

    “哦哦。”

    苏虞坐起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哼哼道:“嗯~真舒坦。”

    白羽白了她一眼,“还不去谢谢人家?”

    “知道啦。”

    苏虞皱了皱鼻子,对着白羽吐了吐舌头。

    “找打!”

    “哎呀,姐姐打人了。”

    苏虞假装抱着头,惊慌逃窜出屋子。

    在出了木屋,见到那个休息的少年,她又马上收起了玩闹的姿态,双手背在背后,竟有些扭扭捏捏。

    “咳咳......”

    她走到墨语身前,小声道:“那个......墨语,谢谢你哦。”

    “举手之劳而已。”

    听到墨语这话,苏虞奇怪问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这个样子么?明明费了很大的劲,过程也那么艰辛,非要说什么举手之劳,难道不觉得有些......虚伪么?”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极轻,似乎是怕对方因此不高兴。

    “小虞,胡说什么呢!”

    从木屋中走出的白羽听见她的话,怒道。

    只是墨语竟坦然点头承认,“算是虚伪吧。”

    “不过如此虚伪,能让别人心里好受些,不会因此而有太多的愧疚,我觉得还行?苏虞姑娘觉得呢?”

    苏虞愕然,随后她神色黯淡,“哦,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呢。”

    白羽拉过苏虞,呵斥道:“以后少口无遮拦的,这次是公子脾气好,要是换一个修士,救了你还被你这么一说,不大发雷霆还算好的。”

    苏虞小声道:“我只是奇怪嘛......人类的心思那么复杂,一句话都有那么多门道,哪有我们直来直去的这么简单啊。”

    对此墨语只是笑而不语。

    毕竟对方说的不差,妖怪之间的勾心斗角,与那些专研此道的修士或是谋士相比,依旧是远远不及。

    白羽歉声道:“公子,苏虞她口无遮拦,还喜欢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勿怪。”

    墨语笑道,“要怪的话,我就不会出手了。”

    “好了,既然苏虞姑娘已经无碍,我也该走了。”

    墨语站起身来,拱手说到:“在下这就告辞了......”

    “哎哎哎。”苏虞开口道,“墨语,你怎么走了呀,是不是我又惹你不高兴了......”

    纠结片刻,苏虞小声道:“我给你道歉嘛......”

    “我太笨了,什么都不懂的......”

    墨语摇头,“没有,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现在你们该回去了,而我也该继续赶路,实在不宜停留。”

    他对着白羽说道,“白羽姑娘,就此别过了。”

    白羽目光闪烁,随后开口道:“公子,临行之前,我和苏想虞宴请公子一番,以表谢意,请公子切勿推辞。”

    说完,白羽躬身对墨语行了一礼。

    “这......”

    “就是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是你看不上我,我都要以身相许了。要是墨语你再推辞的话,我和姐姐两个心头都会过意不去的,放心吧,就我们三个,我和姐姐的厨艺都很好呢。”

    墨语思忖片刻,点点头,“好吧。”

    白羽与苏虞心湖相谈,“小虞,你有些过了。”

    苏虞回道:“姐姐,我只是想试一试他嘛,若他真的生气,我自会赔礼的。不过看他的样子,还真是大度。”

    “我看不见得,我倒觉得他似乎对你越加抵触了。”

    “是......是么......”

    苏虞眼神稍显黯淡,抵触又如何呢?我终究是妖呀......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既然是妖,就该为妖多做些事吧?

    朋友什么的,我哪里敢奢望呢......只是希望以后他能记得自己遇到过这么一只心计十足的小狐狸吧......

    之后确实如苏虞说说,白羽的厨艺十分不错,以石锅都能将普通的野菜与野兽里脊烹煮得喷香扑鼻,只是苏虞自己的厨艺,也就是在旁边为白羽打打下手,顺带采些野果,制成拼盘。

    “当当当当,本姑娘的拿手好菜,冰果盘子。”苏虞洋洋得意道,“这冰果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在山崖上采的,看我的手都差点冻伤呢......”

    她伸出双手,指尖微红。

    “小虞,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白羽拿出珍藏的果酿,“公子,这是我们自家酿的果子酒,味道还算不错。”

    那一瓶果酿只是打开了瓶塞,酒香便弥漫了整个木屋。

    墨语苦笑一声,“实不相瞒,在下是不能喝酒的。”

    白羽闻言,与苏虞对视一眼,苏虞眼睛一转,赶忙开口道:“公子既然是一位剑仙,又是儒家学子,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再说,咱们的果子酒一点都不醉人,真的。”

    墨语笑道,“要是苏虞姑娘的耳朵不那么动的话,兴许我就信了。”

    苏虞惊讶片刻,赶忙将自己的狐耳按下,强自道:“我没有骗人,没有!”

    “是是是。”

    墨语还想推脱,未曾想白羽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瓷杯,已为他斟了一杯果酿。

    白羽眨了眨眼,眉带笑意,“公子,就这么一杯,小酌即可。”

    墨语无奈点头,“好吧。”

    白羽眼中的那抹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她确实十分好奇,又十分期待对方喝醉了的样子,是酩酊大醉,直接大睡不醒,还是引吭高歌,一抒豪迈之情,或是情意绵绵,吐露衷肠?

    若对方真有意中人,哪又该是何等风采,使得对方倾心?

    之后本来打算小酌一口的墨语哪里禁得住苏虞和白羽的轮番劝酒,桌上的菜没吃几口,那一壶的果酿倒是全下了肚子。

    酒过三巡,墨语双颊浮起两坨红晕,如闺中女子的胭脂,又似天边的红霞。

    “不......不能再喝了......”

    墨语双眼迷离,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夫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打我......打我手心了......”

    白羽虽然亦是饮了几杯,但常年累月都是以果酿解渴,自然酒量非比寻常,非是墨语能比。

    她双目清明,有淡淡光华流转,“公子还有夫子?哦,也对,公子似乎是儒家的学子。”

    墨语断断续续道:“什么儒家不儒家的,我只是夫子的半个弟子而已......夫子与我有授业之恩,却无......却无师徒之情......”

    “那公子的夫子是何等大才,能够教导出公子这等人物呢?”

    “我的夫子,那是,那是......”

    墨语正要开口,双目徒然清明片刻。

    白羽见状,心头惊诧的同时,马上笑道,“看来公子的夫子定然是哪位贤人君子,儒家书院支柱。”

    墨语眼帘重新垂下,迷糊道:“那是自然......”

    “公子除了夫子之外,是否还有......”

    “还有什么?”

    “红颜知己......”

    墨语此时整个人趴在桌上,醉眼朦胧,“有......有的吧?我也不知道......”

    瞧着对方此时的模样,白羽轻笑一声,拿出一件自己的长袍,为墨语披上,“那公子就好生歇息吧。”

    “姑......姑娘也休息吧。”

    墨语咂咂嘴,“不......不用送了。”

    白羽偷偷笑了笑,又瞪了一眼正在一旁鼓捣着墨语的苏虞。

    苏虞吐了吐舌头,不经意看了眼墨语腰上的“挽霜”。

    “啧啧,本命飞剑,好福气。”

    她满眼羡慕。

    白羽没好气道:“别人的福气也是别人自己争来的,你眼红什么。”

    “等回去之后,咱们和......”说到这里,白羽顿了顿,“和奶奶告别,去往西边妖域。”

    苏虞眼睛一亮,“妖域?那可是个好地方。”

    白羽伸出手,按住了苏虞的脑袋,“好什么好,大妖遍地走,我可护不住你。”

    苏虞笑了笑,“嘿嘿,不可能,要是没有什么事,姐姐你怎么可能去哪里?既然我能和姐姐一起去,那自然是有所倚仗,我怕什么?”

    “你个小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我可聪明呢。”

    她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墨语,突然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脸庞,小声嘀咕:“好运的墨语,姐姐都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出阁酒都拿出来呢,你竟然都不知道,哼,傻里傻气的......比我还傻!”

    “苏虞,你又在嘀咕什么呢?”

    “没有没有,我在看看墨语他冷不冷嘛。”

    “鬼才信你。”

    ————

    待墨语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之时。

    “唔......”

    墨语扶着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左右打量一番。

    “我这是在哪儿?”

    “公子,你醒啦?”

    温柔嗓音响起,墨语抬头看去,白羽正着一身雪白长裙,为他斟茶,“这是特意为公子买的清茶,公子来醒醒酒吧。”

    “谢谢白羽姑娘了。”

    一杯热茶下肚,清凉舒适的感觉沁入肺腑。

    墨语看着白羽无奈道,“我看我是再也不喝酒了......”

    白羽掩嘴直笑。

    “公子的酒品实在是不错,也不大喊大闹。”

    墨语一脸尴尬,小声道:“那我可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白羽道:“那倒没有,不过公子兴起所作的诗句倒是让我犹记在心。”

    “千里有缘未相识,一壶淡酒化愁肠。百般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白羽再次为墨语斟茶,将茶杯放到墨语身前,抿嘴笑道:“文武双全,说的应该就是公子了......”

    墨语连忙摆手,“随口胡诌的打油诗而已,姑娘可莫要再说了。”

    苏虞一路小跑,一边跑着,一边开口,“姐姐,姐姐我回来啦!诶,墨语,你醒啦?”

    “喏,这是姐姐交代我给你买的。”

    苏虞伸出手,递过手中的发冠。“我可是挑了好久,就属它最好看,最适合你了。”

    墨语摸了摸头发,如今他的头发披散,玉簪也不知落到了何处。

    “我的......”

    白羽轻笑着伸出手,手中正是他的玉簪。

    “要我们为公子梳头?”

    “不,不用了。”

    苏虞打打咧咧走到墨语身后,直接将他的长发聚拢,二话不说,将发冠为他戴上,“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嘛。”

    墨语有些尴尬,“有劳姑娘了。”

    片刻后,苏虞拍拍手,说到:“好了,喏,看看吧,怎么样?”

    从背后摸出一块铜镜,苏虞邀功一般将其举到墨语身前。

    “还行吧。”

    苏虞一脸得意的看着白羽,“我就说吧,我的眼光可是很好的。”

    白羽轻轻扯了扯她的狐耳,“你啊~”

    再次饮下热茶,墨语站起身子说道,“二位姑娘,这次我是真的该走了,承蒙款待,墨语铭记在心。”

    随后白羽拉着苏虞送了墨语一程。

    走了数里地,墨语转头笑道,“二位不用再送了......嗯,后会有期。”

    白羽颔首,“后会有期。”

    苏虞偏着头,“后会有期哟。”

    目送着墨语远去之后,白羽和苏虞回到之前的木屋。

    白羽摸了摸那杯饮了大半的茶杯,出神片刻。

    “姐姐,咱们也该出发啦。”

    “来了。”

    白羽点点头,长袖飘摇,木屋分崩离析,化作了无数巨大树根,缓缓没入地面。

    等她们离去,此地又重新化作荒野,一切似乎恍若如烟。

第二百零四章 疆场关隘,铁铺寒枪

    “山路迢迢,水漫漫,此去经年又无期?”

    哼了一声,抖了抖鞋面的积雪,墨语抬头作眺望状。

    视野所见,积雪并未有融化的迹象,似乎这越国的北方冬日极长,冬春皆寒。

    只是这到底是地势不同还是有大神通者曾经改变了越国北方的气候,墨语倒是拿捏不准。只是听说这等气候一般在北洲才是如此,中洲气候一向宜人。

    与大夏的四面为邻不同,越国北方乃是数个小国,并不是大越的附属,而是各自割据,皆视大越为生死仇寇,对大越颇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意味。

    在越国这边走了近两月,墨语有意靠近那几国与大越的边界之处。

    只是最近这一路所见,似乎战事摩擦频繁,还未靠近的时候,墨语就已经嗅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不过大越毕竟算是一个占地辽阔的王朝,兵力雄厚,虽然西面临近淮水,占了大越的四成兵力,加上西南方对大越虎视眈眈的锦水国等诸国,北方的兵力其实只有大越两成,就算如此,那领地整合,能抵得上大越四分之一版图的诸国也不敢大肆进攻,也就只能“小打小闹”一番。

    远眺之后,墨语看见前方又是一座关隘。

    稍微往北方向,墨语还能看见一群群的将士来回巡逻。

    就连强如大夏,四面也皆有重兵据守,更何况形势更为严峻大越了。

    墨语一路听说大越尚武,所以周遭的诸国才视大越为敌,因为一头不断进食的猛虎,又不知道对方何时饥饿,他们自然惧怕那头猛虎突然有一天便无法满足自己,选择对他们下手,逐个击破,到时候他们还不是大越的盘中餐,囊中物?

    在关隘之南的地界,其实与一般的城池郡县并无不同,看上去都是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的房屋,市集坊街也热闹非凡。

    实在是难以想象,在关隘的另一头,不过百里地界,就有十万雄兵耸峙。

    要说关隘外的大小战事不断,这边的大越百姓竟然生活的有条不紊,似乎根本不怕对方攻破此处关隘,占据这个险要据点。

    关隘城池之外,除了携带物资丰富的行商贩卒,其他的外来人士倒是十分稀少。

    “站住,通关文牒!”

    城门的方脸将士语气生硬,伸出手,冷眼看着前方的少年。

    墨语一身蓝底白袍,玉簪白冠,看卖相就是哪个大家子弟,说不定就是哪个家族里面偷偷跑来看热闹的跋扈纨绔,他们这些年可见的多了,到后面吓得胆寒不说,还要怪罪他们审查不利,着实是两头不讨好。

    所以上头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便是遇到这等世家子弟,随便拿个理由打发,省的到时候那些世家又来兴师问罪,到时候一群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还要陪着笑脸,去找不知道被战事和那些血腥场面吓到哪里去的纨绔子弟。

    墨语耸耸肩,“没有。”

    “没有就滚蛋,你还有理了你。”

    旁边的一个黑髯将士粗声粗气说道。

    墨语并不生气,反而是笑了了笑,指着一旁那些只是略微检查一番的行商,“他们怎么不用什么通关文牒?”

    “关你什么事?你没有就不准进城!”

    黑髯将士见对方不仅没有因此退走,还打算继续和他们纠缠,所以语气生硬,嗓门巨大,“再不走我可动手了啊!”

    墨语见状,点点头,双手环抱胸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动手法。”

    “你......老子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

    黑髯将士眼睛瞪大,双手扶着腰间的长刀,厉声喝道,“看老子不把你屎都打出来!”

    墨语掏了掏耳朵,“大叔,你嗓门大就了不起啊?色厉内荏说的就是你吧?”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这时,旁边的方脸将士见黑髯将士像是动了怒,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臂,“算了,老黑,不值得。”

    黑髯将士死死瞪了瞪墨语,“小子,算你走运,要是换个地方,看老子不狠狠收拾你一顿!”

    “哦。”

    墨语点点头,大步往城门内走去。

    “哎,我说你这小子别不知好歹,我们上头有规定,你这种世家子弟不许入城。”

    方脸将士拉过还想发作的黑髯将士,拦在墨语身前。

    “怎么回事?黑虎,李俒,又怎么了?”

    旁边仔细盘查的一名玄甲中年男子捡到墨语被两人拦住,走上前来,皱眉道。

    他本是此处关隘的偏将,今日关隘对面驻扎的大军没有什么响动,这才跑到这边城门盘查。

    李俒悄悄拉了拉黑虎,两人低了低头,“头。”

    李俒指了指墨语,“这位公子想进城,不过没有通关文牒,按理来说咱们不该放行的。”

    中年男子面目微黑,似乎是常年征战,面上都有几道刀疤。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墨语,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腰上。

    这是

    中年男子眼神示意李俒二人退后,再次转过头时,他的脸上挂上了温和笑意,“这位公子似乎不需要通关文牒。”

    墨语点点头,一脸赞同,“我觉得也是。”

    “那这位将军,我可以进去了么?”

    “公子请。”

    中年男子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作请状。

    “那就谢谢将军了。”

    墨语抱拳拱了拱手。

    等墨语走远,李俒二人凑到中年男子跟前。

    刚才对方的低下姿态可是让他们惊了一地的下巴。

    “头,您刚才是怎么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鬼上身?”

    黑虎挠挠头,粗声问道。

    中年男子皱眉,“闭嘴,掌嘴!”

    “啪!”

    黑虎看了眼他,抬起手,使劲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不过他自己打的似乎不知轻重,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你这个蠢货,别人是什么人都不认识,枉费我带了你这么久,半点长进都没有!”

    骂了黑虎一声之后,中年男子又瞪了眼李俒,“你也是,眼睛不知道怎么长的,连纨绔子弟和修士都认不出,还让你带着他,你带哪去了?你怎么不上天啊?”

    李俒和黑虎两人心头一惊,冷汗跌跌。

    他俩对视一眼,方才他们竟然对一个修士出言不逊?

    我的个吗呀......

    骂了两人一句,中年男子又长吁了口气,“你说他也是,明明是个修士,还极有可能是名剑修,结果倒好,不仅轻言细语的,连一点趾高气昂的脸色都没有,这不是骗人呢么......”

    “那些个山上的神仙,那个不是眼朝天的,正眼都不瞧一瞧我们,嘿你说他这个,叫个什么事?要是动手打杀了你们两,理清脉络,还是你俩出言不逊在先,别人还站着理,我到时候找谁说理去?就算上报到呈仙司,又有谁管?你们被杀了就杀了,到时候大不了补贴你们家里一点钱财,这也就算了,以后老子怎么出去见人,说连自己手下的兵都管不严实,更保不住,那老子还怎么服众?”

    中年男子唠唠叨叨,越说越气,最后他指着李俒两人的鼻子,“你们以后眼睛放亮点,在打听到别人的跟脚之前,少这么鲁莽,要不然出了事就是自己找死,别他娘的死了还阴魂不散的找我诉苦!”

    “头儿,您消消气,消消气。”

    李俒陪着笑脸,舒着中年男子起伏的胸膛,“这次是我和老黑眼瞎,不关您的事。这弛岤关谁不知道头儿您的为人,就算我和老黑被那人打杀了,也是自己找死不是。”

    “哼,走了,看见你们两个就来气,给你弟兄们说一下,眼睛给我放亮点。”

    中年男子看了眼旁边陪着笑脸的十来位兵卫,冷哼一声,“再出什么事,老子可不会给你们擦屁股。”

    “是是是,头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好了好了,眼睛不咋地,马屁倒是挺会拍的,明早去城头报到。”

    李俒点头哈腰,“好嘞,好嘞。”

    待中年男子走后,李俒看着黑虎,重重一叹,“老黑啊,你还是收敛收敛你的暴脾气吧,我们这儿可不是你原来的汵佑城,来往修士可不少的,万一哪天你碰上不讲理的修士,把我搭进去还好,怕的是迁怒于我们这些弟兄,那才是万死莫辞咯......”

    自知理亏的黑虎讪讪一笑,“知......知道了,李哥。”

    随后他看了眼那个白衣少年离去的方向,小声啐了一口,“切,修士了不起啊,神仙了不起么?咱们为大越百姓在疆场浴血拼杀,他们又做过什么?”

    “老黑,你以后就知道了......”

    李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和那些兵卫交代起来。

    “什么意思?”

    黑虎不明所以,他转过头,恰巧看见一个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哎,那小子,你干什么呢?过来检查!”

    ————

    墨语走在有些凹陷的街道上,仔细打量街道两旁的普通人。

    对于刚才那个将领能看出自己的身份,墨语倒是毫不奇怪,毕竟对方一身气血浑厚,也是个身手不俗的练家子,靠近自己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也算是在常理之中。

    “走一走瞧一瞧咯,上好的千锻钢刀,杀人不见血咯。”

    “停一停,看一看呐,刚出炉的宝剑啦,吹毛断发哟!”

    “......”

    奇怪的是两边的铁铺多得出奇,全是叫卖兵刃的铁匠,那些铁匠一个个身材魁梧,这大冷的天也赤裸着身子,身上汗流不止,热气蒸腾。

    那一家家铁铺中散发的灼热气息蒸干了街道上的冰雪,这偌大的一条街道,竟然有春夏交接之感。

    “哟,这位公子,您看一看我的剑吧,肯定不比您腰上的差到哪里去的。”

    路过一家铁铺的时候,那叫卖兵器的铁匠也是个会说话的人,瞥见了墨语腰上的长剑,便知晓对方定然也懂兵器。

    墨语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这有一把剑就够了,再多可使不了了。”

    那铁匠也不失望,说了一句,“哎呀,那就实在可惜了,我看公子要是使个双剑,定然也是风采绝伦的,可惜可惜呀。”

    墨语笑了笑,暗道一声有趣。

    这算是他走了这么远,难得遇上的有趣的人。这一路走来,可把他给无聊死了,想不到在这边界,几国交战处,倒是比其他地方有趣多了。

    走了几步之后,墨语又被一个叫卖兵器的给叫住了,似乎是看他穿着不凡,像是个“冤大头”,纠缠着站在他面前。

    墨语也不好走开,因为对方是个面容彪悍妇人,拉着他“轻声细语”说着自家兵器的不凡。

    “公子,不瞒你说,我家相公的兵器啊,在这条街上可是数一数二的,连咱们越国的大将军,有着女战神的美誉的那位大人都说咱家的兵器可好啦,这可不是咱们吹牛,而是确有其事情呀,不信你看,这还是她老人家用过的兵器呢!”

    妇人指了指铺子内的一把摆放在架子上的破烂长枪,“诺,公子你看,就在那呢。”

    墨语看了看那把长枪,又看了看那个满脸无奈的憨厚铁匠。

    那铁匠苦笑着看着墨语,做了个口型,似乎是“公子不要理会,她的脑袋有问题”。最后的那一下指脑袋的眼神,让墨语觉得灵性的很。

    “嗯,夫人铺子里的剑我相信肯定不凡,但是我这......”

    墨语指了指自己的腰间,那一把惹人注目的长剑安静悬在腰上。“既然有了它,哪里还敢贪图其他神兵利刃。”

    妇人一手摩挲着下巴,围绕着墨语,仔细端详他腰上长剑片刻。

    似乎是把好剑?这可怎么办呢,麻烦了......

    妇人眼睛一亮,“哎,公子,既然你有了宝剑,那不如买一把宝刀吧?”

    “听说那些江湖侠客,有好些都是刀剑相错,好不潇洒呢!”

    墨语歉然道:“不好意思,夫人,我不会使刀。”

    “不会可以学嘛,这手上有了宝刀,又有剑法底子,刀法嘛蹭蹭蹭的就上去了。”

    墨语最后看了眼那把破烂长枪,拱手笑道,“夫人的好意心领了,若是我他日用得上刀,定要来夫人的铺子上买上那么一把,告辞。”

    妇人高呼一声,“公子可千万别忘了呀......公子再见!”

    转过身去,妇人看见自家那憨厚丈夫,双手叉腰,呵斥一声,“看什么看,还敢笑呢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多卖几把刀剑,咱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憨厚汉子小声道,“夫人,不是昨日才卖了好些银子么......”

    “还敢顶嘴,反了你了!”妇人大怒,伸手捏住了憨厚汉子的耳朵,“我说揭不开锅了,就是揭不开锅了,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夫人,疼......”

    妇人哼了一声,“疼死你算了。”

    虽然嘴上说着,妇人还是松开了手,上前为汉子轻轻吹了几口气,“瞧你笨的,要是没有我,我看你怎么过下去。”

    “是是是。”憨厚汉子不住点头,柔声道:“辛苦夫人持家。”

    “知道就好。”

第二百零五章

    走过了两条街,先是见着了那满是铁铺,又瞧见了前面这一条药味十足的大街。

    放眼过去,一家家的药铺的门口或多或少都煎熬着草药,而来往之人也不对其有什么厌恶,反而有好些人都凑上前去,仔细嗅着煎熬草药的气味,似乎在借此品鉴药材的好坏。

    墨语对于药草一事,也就是知晓一点,毕竟若是真知道了什么名贵草药价值几何,当初的那个药铺老板又如何压榨于他?对于那些人有模有样的的姿态,墨语持观望姿态,并不打算“不耻下问”。

    一来,兴许那就是别人吃饭的行当,贸然请教,大可能惹来不喜,二来,那些人又中有好些普通打扮却有肃杀之风的男子,看神色姿态,应该是此处关隘的将士。

    这儿如此热闹,与那常年不休的战事是分不开干系的,两军交锋,必有损伤,其中伤药需求甚大。只是一般的行军草药都有专门报备,由专门管理此项的参军整理,军饷也是直接由国库拨发,打仗的伤亡,哪有士兵自己掏腰包买药的道理,除非军饷没有落到实处,或是草药半路出了问题。

    墨语摇了摇头,有些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苦的终究是这些百姓。

    若是此处关隘被攻破。大越可能只是损失一座城池,对于地处越国中心,身居高位的一些人来说是不痛不痒,可是对于此地百姓来说,却无疑是灭顶之灾,最好的结局也是流离失所,若是严重一点,两国交战,屠城之事,相信许多兵将都是做的出来的。

    落座在一处简陋的小摊上,墨语要了碗清汤面,当然他不是为了吃面,而是为了询问一下小摊老板,此处的情况。

    涉及到几国战事,万马奔腾,千军对垒,墨语无法左右,更不能管。

    不是世俗王朝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依靠山上修士,而是儒家定下的规矩,不许山上修士介入世俗王朝纷争,不然修士动手,修为高深者动辄改变地貌,截江断流,移山倒海,且那些人视山下普通人为为草芥,出手的时候,哪里会管普通人死活,到时候打死了百个千个万个,对那些炼气修士来说不都还一样?

    所以有那么一条规矩束缚着山上修士,也保护着山下的普通人,让修士对人心的影响愈演愈小。要说哪个王朝没有几个大修士坐镇,可若是由他们出手左右战局,哪还有百万雄兵的事了,大修士挥一挥手,几天几夜的暴雨雷霆,鹅毛大雪,不比那些千军万马管用?那王朝之间的争斗就不用看国力雄厚程度,更不比谁的兵强马壮,而是比一比谁请的修士供奉修为更高,法宝更多,术法更强。

    可是对于涉及到无数人生死的大事,墨语无法坐视不管,更做不到冷眼旁观。

    “老板,你们这儿一直都是这样么?”

    墨语吃了两口面条,随口问道。

    小摊老板是个身着青棉大衣的微胖男子,见到那衣着不凡,却似乎没有倨傲神色的世家公子出声询问,他笑着答道:“不是这样的。”

    “前两年的时候我们这儿的铺子还是各种各样的,什么都是应有尽有,那儿是小吃街,那边是胭脂街,那边是布坊街等等......什么都有。只是最近几个月才是这样,家家户户的铺子都改作铁铺药铺,当然,是因为需求甚大,买药的,买兵器的人啊是多如牛毛,他们大家总不会和钱过意不去吧?”

    “哦,还有这等事?”

    “那老板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微胖老板左右小心打量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后,这才坐到墨语身旁,压低了嗓音,“据小道消息,是因为朝中有人见不得那位将军大人的好,这才使绊子,不仅拖延军饷,还扣压军中所需的药材。”

    “毕竟那位可是一向镇守东边淮水,如今调驻我们这边几年,有人见不得将军的战功多添几笔,便想方设法从中阻挠了,这人嘛,好多都是见不得别人好。”

    “至于为什么呢,这就不是我这么一个平头老百姓所能知道的咯。”

    墨语撑着脑袋,用竹筷搅拌碗中的面条,不经意问道:“老板口中的那位将军大人,便是那个有着女战神美誉的那位?”

    老板眼睛一亮,“哟,公子,你认得那位女将军?”

    墨语摇头,“不认识。”

    微胖老板重重拍了下大腿,“哎哟公子,那可是遗憾咯,要是您认识那位女将军,我也好跟着沾沾光嘛......”

    “沾光?这怎么个沾光法?”

    老板讪笑道:“就是以后和我几个老伙计闲聊的时候,我也可以说认识将军的朋友嘛,我和公子是朋友,那位将军和公子是朋友,俗话说的好,我朋友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咯。”

    墨语哑然失笑,“那照着老板你的说法,看来老板你的朋友是遍布天下了?”

    微胖老板拍了拍胸口,“那可不是。”

    “不是我吹牛,在这里弛岤关里,和我称兄道弟的可多了去的,那什么林副将,英偏将等等,可都是我的好兄弟。”

    “哦?”墨语挑挑眉,“那老板是觉得自己很有人缘,朋友又多咯?”

    “当然了。”

    “可是据我所知,朋友者,即为知己,又能相助于危难之际,不止锦上添花,还能雪中送炭,更有甚者,两肋插刀亦是在所不惜。”

    墨语看了看面容尴尬的微胖老板,“不知道老板的所谓朋友,能做到哪些呢?”

    “这个......”

    微胖老板垂下头,他掰了掰指头,“嗯......好像还真没有几个?”

    墨语摸了一粒碎银出来,拍在桌上,“老板哟,这朋友啊,不是越多越好的,重要的还是真心。”

    临走之时,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朋友不在多呀,老板。”

    微胖老板拿起那粒银子,嘴里喃喃道,“不在多?他们不是说朋友越多越好么,什么什么朋友遍天下的......”

    “哎,公子,还没找你钱呢!”

    良久,他看着手上的银子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墨语离去的方向喊道,只是对方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

    “女将军?”

    墨语轻笑一声。

    只怕对方是个了不得的武人,单轮武道修为,至少也是个六重天之上的修为,不然那把上等品秩的长枪为何会破损到那种程度。

    必定是由于武人体内的灼热真气日夜淬炼,又经历了大战,所以才让那把算的上是宝兵的长枪损坏至无法修复。

    “嗯,若是找那人打上一架怎么样?”

    墨语右拳轻轻锤了锤手掌,“这法子可行!”

    自从踏入炼魄境以来,他的武道修为一直进展缓慢,完全没了之前的高歌猛进的势头,若不是再三确认,确实没有什么纰漏,兴许墨语自己都觉得是不是以前师傅是骗自己的。

    说什么武道坦荡,坦什么荡,现在可是苦苦守着四重天的修为,不得存进......

    到时候炼气修为蹭蹭蹭网上涨,结果这武道修为还是在原地徘徊,怎么有脸去见师父哟。真回去了,师傅他老人家会不会直接把我腿打折?

    还真有可能!想到这里,墨语莫名打了个寒战。

    ————

    距离弛岤关千余里开外,一队数千人的重甲将卫有条不紊行进,后面的独角蛮牛驼运了无数军需物资,两旁守卫神情冷漠,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为首的一人披挂半身精炼甲胄,腰挎笔直狭刀,负着长戟,面容笼罩在冰冷头铠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和紧紧抿着的嘴唇。

    只是她胸口起伏,不似寻常男子一般平坦。

    她生下的高头大马与一般马匹不同,乌青色马身竟有细密鳞片,四蹄踝拐处有青须似薄纱飘摇,连马背胛骨处也有青须宛若匹练,无风自动。

    最奇怪的是每每走过一处,马蹄下边有云雾汇聚,经久不散。

    走了许久,一位身着金纹黑甲的将士开口道:“将军,咱们离弛岤关只有千里,弟兄们已经赶了两月的路了,咱们......要不要歇歇?”

    最后一句出口,那人实在有些忐忑,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因为自家将军的性子,连他们这些跟了将军近十年的偏将都看不透,更是不清楚将军想着什么,自然更加不敢贸然揣测,毕竟那些胆敢恶意揣测的,坟头草应该可以拿来盖屋子了。

    沉默许久,女将军才缓缓点头。

    蓦然,她抬起手。

    两位偏将会意,嗓音传遍整个军队。

    “全军止步!”

    嗓音响起的一瞬间,所有兵将都不约而同的驻足停步,连那百头蛮牛也停下了巨大的身子。

    “鬼?”

    女将军嗓音极轻,轻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不对,似乎是个阴魂鬼修?”

    女将军轻轻摇头,随后她抽出腰间的狭刀。

    刀光一闪而逝,空气中几无声响,片刻后,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巨大官道上方,一道璀璨光华如彩虹升空,美艳动人,那七彩光华炫目,经久不散。

    驻足的兵将除了跟随在女将军两旁的两个中年偏将之外,其余之人还以为是雨后初晴,官道上犹有水汽蒸腾,这才有此异象。

    而跟随了女将军多年的两个偏将则是手心冷汗直冒。

    那一刀看似随意,其实自家将军早已是动了真功夫,那是一门名为初晴的拔刀术,仅仅靠着这一手拔刀术,女将军便在未成名之前。连斩数名敌国大将,且都算得上是武道宗师的大高手,在那之后,女将军才声名大噪,被世人所闻。

    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东西阻挡了大军去路,能让将军动真格的。

    难怪他们会觉得将军转了性子,考虑到将士们的体能,选择原地休息,原来是另有原因。

    就是可惜了那不知名的妖或者其他鬼东西咯。

    想必是看他们这些兵将气血浑厚,食之大补,所以才动了歪脑筋,可惜的是他们不仅还算好手,连所有兵将都是遮掩气机的入道武夫,而且还有等同七重天武道修为的女将军。

    两名偏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做了个口型,“自寻死路。”

    莫说是什么小妖小鬼,就算是那些隐藏极深,隐世不出的八九楼修为的大妖,他们这一队军队也都完全不惧,因为就这么几千兵马,是大越最为精锐的兵将,也是大越最为锋利的一把尖刀,轮疆场搏杀能力,足以比得上十万精锐,加上女将军,兴许能抵得上数十万。

    “继续走吧。”

    出刀之后,女将军神色平淡,或者说她的表情掩盖在头铠下,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分毫。

    歇息了半柱香的时间,女将军淡淡开口,嗓音低沉且有些沙哑。

    “是!”

    右边的偏将抬手示意,“继续前进!”

    急行军跨越了大越的大半个版图,由最东边来到了最北边,他和身后的兵将并无半点怨言,因为前方战事虽然并未告急,但暗探来报,平静的战事下是激流涌动,一个不慎,大越可能就会损失数座大城。

    几座城池也许占地不算太大,可意义重大,对不能败的尚武大越却尤为重要,不仅仅是军心,还有大越子民的底气,临危不乱的淡然所在。

    所以他们越早抵达,便对战事结果影响越大。

    ————

    “可恶的臭书生,浩然正气了不起啊?还不是给老子跑掉了一缕阴魂?”

    “我呸,算你运气好。等老子东山再起,这个仇岂能不报?”

    地底之下,一道飘忽不定,穿梭地脉的阴魂恶狠狠说道。

    这道阴魂正是被墨语打散的鬼修阴魂。

    当初本来必死的他还好偷取了地脉灵气,在即将消亡之际,忍痛割舍,果断把有可能使自己从一介鬼修转变为金身神只的地脉灵气舍弃,抵消了墨语浩然正气帖的大半灵光,这才让他逃得一命。

    在地底奔逃数千里之后,他还有些害怕对方顺藤摸瓜,连他的残魂都不放过,故此一直躲在地底,没敢露头。

    直到他遇见一队气血浑厚的军队,这个饥肠辘辘,修为所剩无几的鬼修终于忍耐不住,想着吞噬血气弥补自身。

    数千个气血浑厚的将士,至少能让他恢复四成实力,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他可没道理忍得住。

    只是他刚刚露头,就见一道刀光横空落下,然后眼睛雪白一片,在最后的时光中,鬼修“眼中”那雪白之中夹杂的七彩光猫绚烂夺目,让他迷离片刻。

    之后这仅存的一点阴魂就被斩的彻底没了真灵,消弭在天地之中。

第二百零六章 有时候的相逢是不经意一瞥

    天晴。

    风有雪絮,点点冰凉。

    今日天气十分不错,墨语推开院门,长长吐了口浊气。

    “呼......”

    与常人不同的是,墨语的这一口气,吐得比一般人长太多太多。

    天气稍冷,一般人呼的热气白雾转瞬即逝,但墨语的这一口气如一条白色气龙,自他口中溢出,久久不散,连头带尾,似乎永远都是一体,在墨语身前缭绕飞腾,与活物一般无二。

    好在现在算是清晨,而墨语又是租住的一间私人小宅,并无人看见如此异象。

    不对。

    墨语转过头,在一处转角,一个小脑袋怯生生的从墙后探出来,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或者说是他身前的白龙。

    墨语对那边眨了眨眼,白龙尾部掐断,就如同失去了全部的活力,顿时消失在空气之中。

    墙后的小脑袋顿时一惊,缩了回去,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是在墨语的耳中听来,似乎有些轻了。

    墨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如今他的修为没怎么提高,无事的时候便沉下心神,与宛若蛟龙的灼热真气一同巡狩身体四方,又时不时的去气府静坐,与那些安静待在其中的正气小人儿闲聊,只是神魂传来对方咿咿呀呀的声音,墨语也是听不懂,只有咿咿呀呀的乱叫一通,结果弄得双方大笑不止,虽是牛头不对马嘴,但是一番逗弄比划倒是让他受益匪浅,毕竟那些正气小人,天地间浩然正气的精灵化身,可是他本身浩然正气之本。

    按常理来说,他的修为不该如此进展缓慢,毕竟天赋摆在那里,没事就和别人“切磋”,和自己对垒角力,又没有偷懒懈怠,若是换一个人,不说修为蹭蹭蹭坐飞剑一般往上蹿,怎么着也应该是顺着一条登天梯往上爬吧。可是他呢,这么久了,踏入武道四重天也有近四月,可愣是没有半点响动,要不是神魂依旧壮大,说不准他都决定直接返程,去往小河镇去询问师傅去了。

    ————

    “阿嚏!”

    身材高大魁梧,一袭短衫,须发皆张的老人伸出手指,横在鼻翼前方揉了一揉。

    “奇怪,谁在骂老夫?难道是那个臭小子?”

    老人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血自老人脸颊滴落。

    “嗯?”

    老人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鲜血流淌,犹有余温。

    “差点忘了。”

    高大老人叹了口气,再次抬手时,手上那些灼热的鲜血被他甩落,一滴滴鲜血溅落到四周,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响。

    随后老人抹了把脸,那满脸鲜血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要不要看一看那臭小子?不行不行,看了一次又一次,要是给人知道了,还不被笑话一辈子?上次那个小女娃子就拿此事来‘要挟’于我,害我大老远跑着一趟。”

    老人食指与拇指摩挲着如杂草丛生的下巴,自言自语。

    “要不......看一眼?”

    良久,老人闭上眼,犹豫不决。

    最后,似乎是心头的好奇获胜,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抬起手,以掌观河山的大神通观察自己的那个小弟子。

    只是一眼,墨语的大致心态他已知晓。

    “看我这个小徒弟的样子,是觉得进展缓慢了?好事,好事哟。”

    老人捋着胡须笑了笑。

    墨语之所以进展缓慢,不是因为功法,也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相反,是他的天赋够好,魂魄够强,这才让他始终处于淬炼神魂的阶段。

    等到魂魄淬炼完毕,他的修为自然能够上去,就如同千锻万锻的精铁一般,锻造的次数越多越久,成型的武器才越锋利越坚韧。

    “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

    老人收起手掌,瞥了眼身前躺在地面的千丈大小的嶙峋身躯。

    高大老人轻轻抬腿,身躯上怪石嶙峋,麟甲如山岩石壁的尸体就翻了一整个面。

    “以为你藏在地下老夫就找不到你了?嘁,这等死嘛,早死晚死都得死,老夫只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而已。”

    老人一跃而起,又重重落下,刚巧落在如山脉横陈的尸体脑袋上。

    站在上方,下面一条血河滚滚流淌,自老人脚下的巨大尸体各处淌出,而远处就是一条近海的江河大渎,血河汇入其中,如同一条殷红支流,染红了小半个江面。

    江面之上,雾气蒸腾,凡人不可见的地方,一位高冠长袍,流光溢彩的水神跪伏在水面之上,隔着百里地界,对着那位神情淡然的高大老人不断叩首,满脸激动,热泪盈眶。

    “好了,激动什么,老夫顺手为之嘛,就算是大恩大德,记在心里不就好了,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给谁看啊?”

    那位金身极重的水神再次恭敬叩首,随后没入江水之中,笼罩江面的大雾顷刻散去。

    “嗯,让老夫看看你这大脑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若是让老夫白白跑这一趟,就算你魂归幽冥,老夫下去鬼门关,也要把你抓出来!”

    老人轻飘飘一拳打在脚下的狰狞头颅上。

    咔嚓一声,那堪比世间最为坚固兵刃的颅骨并未抵挡老人的随手一拳,应声迸裂。

    随后老人不顾血肉淋漓,一跃而下,没入了下发头颅上的裂缝之中。

    ————

    “奇怪,刚才怎么突然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我的错觉?”

    回到院子里的墨语抬头看了看,摇头嘀咕一声。

    走回了屋子里,墨语坐在房间的那张圆木桌上,拿起随手搁置的两本书籍。

    这两本书籍是墨语在坊间的一个旧书铺买的,讲述的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近百年的大事。

    其中就有十余年前的一场大战,也就是墨语听闻的那位女战神的成名之战。说的是当时那位还不是女战士的弱冠英武女子只身奔赴疆场,以一人的血肉之躯,拖住了对方数万大军。

    不仅如此,那位女子竟以无敌之姿,连斩敌方数名大将,以当时五重天的修为,杀得一群同是五重天修为的敌方大将胆寒,并且让数万大军不敢动弹。毕竟对方区区一名女子都如此厉害,那隐藏在暗处的的大军和还未显露身形的武将不是更加厉害?

    其实当时大越朝中震荡,恰巧有那么两月没有军令下达,一些手握重兵的边境将士又受到自家主子的授意,据守不出。

    谁也没想到那名还未授衔的女子一次自作主张,不仅吓得敌军数月退避不战,还从此名声大噪,在边境百姓之间广为流传。

    书中详细描述了当年的那一战,连一些细微之处也面面俱到,也不知道是后人臆想脑补,还是当年极少数的观战之人亲口赘述。

    甚至是敌国中的暗探专门描写那等场面扰乱对方军心。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墨语头也不抬,捻翻着书籍,开口道:“请进。”

    “公子......”

    一道略显稚嫩的嗓音响起,推开门的是一位不过十岁不到的小孩,面容清秀,一脸稚气,还带着少许的羞涩与局促。

    “是小宁啊。”

    墨语转过头去,见到对方正小心翼翼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早点,慢慢挪步进来。

    墨语轻笑一声,“这是你家,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呢?”

    “姜大叔他们也是有心了,这么一大早还给我准备早点,还有小宁,谢谢你哦。”

    姜宁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不......不用客气。”

    墨语揉了揉他的脑袋,接下了他手中的早点。

    “坐一会儿?”

    姜宁摇头,“不了。”

    “不过我可以等着公子吃完,我再端回去......”

    想了想,姜宁小声道。

    “那行。”

    墨语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要说对方家里宅子也不少,除开他的这间小宅,还有两座大宅,不说锦衣玉食,衣食无忧是没跑的。

    而且看姜宁的样子也算的上是知书达理,小小年纪已经去过学塾读过了两年书。

    当然,对方进屋的时候悄悄瞧了几眼他手中的书籍,似乎有些好奇,这些墨语也都看在眼里。

    “小宁,你认字不?”

    “认得一些。”

    墨语把手中的书递给他,笑着道,“看看?”

    姜宁纠结片刻,点点头,“好吧。”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其实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毕竟除了学塾的那些老夫子口中的圣贤书籍,对于其他的书籍,他还未曾看过,家里也不许买,只说好好听老夫子授课便是,要是真心喜欢,长大了再买就是。

    对于父母说的话,姜宁一向都真正听,也从不违背。

    姜宁小心翼翼看着,许久才翻动一页,虽然如此在翻动时,他也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手上的书籍。

    其实他看的有些吃力,书上的好些字都认不得,本应该请教正在吃早点的的少年,但是他有些张不开嘴,生怕问出了口就显得自己有些无知。

    出门在外,决不能让人看清自己,这是娘亲教的,他觉得很对。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没?觉得书上说的那些对不对?”

    墨语吃完早点,看着姜宁十分认真,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看不太懂......”

    墨语笑道,“没关系的,能看多少是多少,这读书嘛,什么时候都不迟的,多读一点便多有用一点。”

    姜宁重重点头,“嗯,老夫子也是这么给我们说的,只是我笨,认不到太多的字,爹娘又不许我买......”

    他小声道:“其实我存了好多的铜板呢,我想买几本书的,就是那种......那种有图画的......”

    “哦,你说小人书啊?”

    “是......”

    姜宁本以为对方会嗤之以鼻,因为老夫子和爹娘都说小人书是给坏孩子看的,他不想当爹娘和老夫子眼中的坏孩子。

    但是墨语的回答是:“那就去买呀。”

    姜宁有些错愕,他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爹娘说......”

    “你爹娘说不许你看那些书,因为没有好处,对么?”

    姜宁惊讶对方这都能猜到。

    “是啊......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谁说没有好处的,好处多了去了。可以培养你的兴趣,让你对书中的世界有个初步的认识,小人书中未必都是好的,但也不能说全是坏的,只要你能取长补短便是,对么。”

    姜宁下意识点头。

    “其实我也有本小人书,还保管了好多年。当年我可没有你的条件,攒下多少铜板,那唯一的一本小人书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他......她当时心痛的不行,说是多年的珍藏,不过见我喜欢,便送给我了。”

    说到这里,墨语不自觉笑了笑,“我并没有因为有了那本小人书就荒废了正事,也未沉迷其中,只是觉得书中的江湖故事令人向往,也让我一开始就立下了目标。”

    “公子......我......我不太懂。”

    墨语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别叫我公子,我也就大你几岁,叫我哥哥好了。”

    姜宁怯生生道:“大哥哥......”

    墨语眯着眼笑道:“真乖。去和你爹娘说吧,一本小人书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你要开心,不能每天光想着读书啊读书啊,圣贤书读起来很累的,俗话说的好,劳逸结合嘛。”

    “知道啦,谢谢大哥哥!”

    姜宁将盛着点心的盘子端走,出门的时候使劲挥了挥手。

    墨语则是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地对着他挥手。

    “是个读书种子......”

    目送着姜宁离开,墨语说着这么一句。

    小小年纪心思澄澈,天真无邪,有没有那股子死读书的劲头。

    “要不找个机会送他去书院?说不定夫子还要好好谢谢我呢。”

    ————

    “哟,小鼻涕虫回来了?”

    “要你管?”

    一处落魄街角,衣衫褴褛,双颊冻得通红,却嗓音响亮的少年对着刚刚跑回来,缩在角落的一个笑脸灰扑扑的小女孩嬉笑一声。

    “哟,你这个胆小鬼还敢顶嘴?”

    “袁义,别管她。”

    一个小脸微胖的孩子上前想要拉住少年的手臂,结果却被一把甩开。

    “小胖子,你少管我!”

    走到小女孩身前,他抬起脚,一下下踢在对方身上。

    “这里是我的地盘,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知道了没?”

    “哼。”

    尽管知道对方还会对自己拳打脚踢,她还是瞪了一眼少年,然后抱着身子,将头埋在双膝之上。

    小女孩不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过,今天能不能要到一个馒头,一块烧饼,能不能再添一件衣服,让她不再这么冷,而是想着之前那个很好看的好年,以及那神奇的一幕。

第二百零七章 一时的好心,非善之罪

    又是一日,墨语正在小宅中落笔练字。

    依旧是清晨,熟悉的扣门声响起。

    墨语无奈笑了一声,“小宁,都说了不用敲门了。”

    他的嗓音不大,刚好让门外的姜宁听见。

    “不行的,老夫子说过进门需要敲门,即是礼貌,又礼仪。”

    姜宁熟练的用后脚跟关上院门,双手捧着一碗热粥。

    “难道小宁不知道熟不见外么,还是不把我当朋友呢。”

    “没有没有。”姜宁使劲摆手,“是姜宁太见外了。”

    墨语接过他手中的热粥,点头笑道:“这就对了。”

    “对了,我还要好好谢谢大哥哥呢。”

    姜宁背着手,双眼熠熠,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崭新的小书,“喏,这是我买的书,爹娘同意了呢!”

    墨语眨眨眼,“哦?怎么姜大叔他们就同意了?”

    姜宁心满意足道:“因为我把大哥哥说的话说给爹娘听了,大哥哥人这么好,学问又很多,说的肯定对嘛。”

    “什么人好,哪里人好了,小宁怎么知道我人好呢,还有,大哥哥的学问懂的可不多哟,这个学无止境嘛。”

    姜宁想了想,说道:“爹娘说大哥哥出手阔绰,心地好,也不盛气凌人,和那些富家公子都很不一样呢。”

    “还有,爹娘说他们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觉得大哥哥说的很对,能让普通人都觉得对的道理,大哥哥就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待人更平和一点就是好人,相反,不是盛气凌人,趾高气昂,那人就一定是个坏人。”

    墨语揉了揉姜宁的头发,“重要的是看一个人待人待事,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善良。”

    姜宁露出迷惑的神情。

    墨语说道:“没关系,现在的你不需要太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将那本姜宁还未看完的书籍递给他,墨语一边小口抿着热粥,一边说道:“这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尽量为你解答。”

    “好的,谢谢大哥哥。”

    姜宁满心欢喜。

    ————

    “夫人,我先出门了。”

    旁边大宅里,双鬓微白,皮肤微黑的棉衫中年男子推开大门,转身说了一句。

    “好嘞,相公辛苦了。”

    屋内收拾东西的中年妇女应声道。

    中年男子关上门,听到旁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询问声,脸上笑意更甚。

    不管怎么说,那位公子住在一旁都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单单因为对方豪掷十两银子,小住一段时日,而是让本来有些沉默寡言的儿子变得开朗起来。

    他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识几个字,也就是对生意铺子略有心得,虽然东奔西跑,日子还算过得去,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像他一般做个生意人,反而是希望他能多读些书,以前自己父母没有给到自己的,他希望都能给到儿子身上。

    至于那本小人书,买了也就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那位少年公子说得对不对,总是能博得一点好感的。

    他当然不觉得那位年轻公子就比学塾的老夫子懂的多,只是因为对方谈吐举止都似乎颇为不凡,定然是哪家地位显赫的公子之流,能够交好,自然最好,就算不能,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到哪个紧要关头还能攀到一座靠山。

    作为这一家之主,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向都想得更多一些,也自认为不损人利己,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不过他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他儿子所要成为的人。

    中年男子远去,小宅中的墨语抬了抬头。

    之前姜宁说的话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不是姜宁自己想要说的,而是那位姜大叔授意,其目的嘛,他不用猜都知道。

    若是之前姜宁说那番话的时候没有眼神闪躲,不敢看他,兴许他还会相信一二。可惜的是姜宁太小,也不会说谎。

    墨语倒是不觉得对方做的错,只是不对而已。

    那位姜大叔有些市侩,生意人的市侩,总是觉得不能吃亏,若是能够赚上一笔,那就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也要求到那一点好处,不管是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的。

    好在姜宁还算可以,心性还未改变,不然他难免会有些失望。

    喝完粥,为姜宁说了些好些书中的故事,其中的曲折之处,人心博弈之时,他也只是点了一二,并未讲明,就看对方能不能有所得,到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半晌,墨语喝完粥,姜宁也看了一些,问一了一些。

    等目送着姜宁离开,墨语站在门口,似乎发呆了好一会儿。

    随后墨语突然转头,那个转角处的小脑袋依旧是吓了一跳,听见那声惊呼声,墨语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

    “呼呼呼......”

    抹了抹脸上的痕迹,小女孩使劲狂奔,气喘吁吁。

    再跑过了一整条街道之后,她已经觉得自己喉咙火辣,呼吸都有些疼痛,似乎快要跑断了气。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太可怕了......

    想起刚才那个黝黑深邃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熬过了这么多个寒夜,可是没有哪一天能如那个少年的眼神一般带给她如此寒意。

    不能再去那里了!

    小女孩停下脚步,直接坐在地上,反正这地面比她的衣服要干净一些。

    现在行人不算太多,旁边便是一间铁匠铺子,热气蒸腾,烤得地面格外温暖,所以她干脆躺在地面,大口喘气。

    恩,多少个寒冷的夜晚,她就是在这些温暖的地板睡着的。

    不去那里的话......可是我还想看一看那个景象,我还好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女孩面色有些暗暗淡,脸色也不太好,脸颊有些凹陷,似乎是常年累月没有填饱肚子,身子薄弱不堪。

    良久,女孩这才想起。

    “他不会追上来吧?”

    “他想杀人灭口?”

    她越想越怕,到最后地也不躺了,直接坐起身来。

    可是刚刚起身,她便呆住了。

    就在她身前,一袭白衣白冠束发的少年脸有笑意,半蹲着看着她。

    不过小女孩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脸上,反而是注意到了对方撑着下巴的那只手。

    那么一瞬间,小女孩眼中的恐惧之色一闪而逝。

    墨语笑了笑,“很好看么?”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之后,小女孩没有那么害怕了,她下意识点头,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墨语抚掌笑道,“有眼光,我也觉得我挺好看的。”

    小女孩表情愕然,之后脸色变换,精彩至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墨语伸出手,丝毫不嫌弃她脸上的尘屑泥土,“哟,还挺不错的,就是长得有些寒碜了。”

    我寒碜?你每天饱一顿饿一顿,也许还不如我呢!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说道:“别碰我!”

    墨语耸耸肩,“行吧。”

    他站起身,走到最近的一家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随后一手一个,左右看了看,最终墨语选择了左边,然后一口下去,包子去了大半。

    “呀,肉馅还很多嘛。”

    嘴里吃着包子,墨语含糊不清说了这么一句。

    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狠狠瞪了墨语一样,因为那个讨厌的人当着她的面吃肉包子就算了,一边吃还一边挑衅的看着自己,要不是自己年纪小,说不定就要冲上前去,两拳把他打倒在地,然后抢过他手里的肉包子,一口一个,舒舒服服的吃下肚子,看他还敢不敢显摆!

    想到这里,小女孩偷笑一声,随后笑出声的同时,她又马上闭嘴,看了眼将一个肉包子吃得差不多的墨语,变得面无表情。

    “啪啪......”低着头,拍了拍身上的破旧棉衣,她慢悠悠起身。

    然后在她刚要抬头时,一只握着一个肉包子的手掌递到她的身前。

    “吓到你了,算是赔礼了。”

    对面的少年说道。

    小女孩看了看那个一直不断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大肉包子,又看了看白衣少年。

    片刻后,她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摸肉包子,白皙的肉包子染上了一点尘屑,在确定对方不是逗弄自己之后,她又猛地将那个肉包子抓在手中,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抱在怀中,狂奔而去。

    墨语看着那个奔跑的小女孩,摊了摊手。

    “还算机灵。”

    墨语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

    小女孩在街上奔跑,她每跑出一段距离,便看一看怀中,似乎怕怀中的肉包子突然消失,毕竟这对她来说太过虚幻了些。

    “咕咚......”

    跑到一处转角,小女孩背靠着墙壁,小心翼翼拿出怀中的肉包子,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对方是出于好心,还是看她可怜,还是其他什么的,反正手里的肉包子是真的,不管怎么说,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再说。

    小女孩满心欢喜,今天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她拿起肉包子,然后眼前一花,手中的肉包子便失去了踪迹。

    她惊慌失措,“我的包子!?”

    “你的包子?”

    熟悉的嗓音响起,小女孩惊慌的神色变为愤怒。

    “袁义!”

    她扭头看去,那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的少年满脸得意,把玩着手中r那热气腾腾的包子。

    “怎么?有事么?”

    袁义瞥了眼她,“你哪来的肉包子?你有钱么?”

    他上下看了眼小女孩,眼神不屑,嗤笑一声,“怕不是偷的吧?”

    “你以为我是你?”

    小女孩冷笑一声,“偷鸡摸狗的袁义,这里哪个人不认识?”

    袁义摸了摸下巴,“哦?原来我这么出名么?”

    小女孩上前一步,猛地探出手,“把包子还给我!那是我的!”

    袁义灵活躲闪过去,说道:“你有什么本事证明这个包子是你的?要不你叫它一声,看它回不回答你?”

    小女孩眼神凶狠,猛地扑上去,只是袁义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伸出一直脚,踹在了小女孩的肚子上。

    “嘭!”

    小女孩摔倒在地,吃痛之下,她暂时无力爬起。

    袁义见状,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他慢悠悠将肉包子递到嘴边,然后......

    “吭哧!”

    一口将包子吃下了大半。

    “你!”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

    “怎么着?这是我的包子,我吃了又如何?”

    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袁义示威一般瞪了眼小女孩,“哟呵,还敢瞪我?”

    他作势捋起袖子,抬起一只脚。

    见到小女孩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身子,袁义大笑一声,转身离去,“切,胆小鬼!”

    临走之时,袁义伸出手掌,手指弯曲,只留一根小拇指。

    小女孩捏紧了拳头,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等到少年走远,她撒气一般捶打地面,打到双手通红也恍若不知。

    良久,小女孩才起身离开。

    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嘴里嘀咕一声。

    “要是我能够变得比你厉害,袁义,你死定了!”

    她眼神坚定。

    在街上走了许久,小女孩没看见往常的那些“熟面孔”,那些愿意主动施舍给她一点食物的“傻子”。

    其实以她此时的状况,在一处街角蹲下,然后小声哭泣,对周围的那些人诉诉苦,说自己无依无靠,定然有人愿意施舍一点,可是她不愿,也不想像袁义一样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可是自己等着别人主动施舍,又实在是有些“没脸”。

    只是这大冬天的,有什么能挣钱的行当也轮不到她,她也无奈的很,好在还有一家家铁匠铺,她才不至于在哪个夜晚一睡不起。

    走着走着,她抬头一看,前方的景象似乎有些熟悉?

    不是那个人住的地方么?

    小女孩犹犹豫豫,最后肚子实在是饿的咕咕叫,她一步三停,慢悠悠来到那扇门前,抬起手又放下,反反复复了十来次之后,她抬起头,看了看那扇对于她来说如若天堑的大门,颓然收起了手,低头离去。

    “芝麻呀芝麻,你有什么资格腆着脸去?别人偶尔发发善心而已,你还当真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走了几步之后,她转过后,看了良久,最后加快了脚步,那急促的身影似乎是怕自己反悔一般。

    小女孩走后,一道白色身影立在墙头,衣阙飞舞,长剑轻轻晃荡。

    墨语不知何时在墙头立着,也不知立了多久。

    直到人声嘈杂,一座座商铺打开房门,街上人来人往,墨语翻身落入院中,没了声息。

第二百零八章 善恶尽头,自有决断

    “大哥哥,开门呀。”

    翌日清晨,天际刚露出一抹灿烂光华,小宅的院门便被叩响。

    不说对方有何等的心思,这勤奋态度似乎骗不了人。

    墨语推开门的时候,姜宁轻微抖着身子,拿着热气腾腾的早点。

    “冷着了吧,快进来吧。”

    墨语接过早点,轻声道:“都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如果早上起来我饿了的话会自己去买的。”

    “大哥哥,只是多一人的早点而已,娘亲她顺手就做了。”

    姜宁背着手,抬头看着身边的笔直身影,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而已嘛。”

    墨语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姜宁的脑袋。

    “大哥哥,这样揉脑袋会不会长不高啊?我还想等长大了和长得和大哥哥一样高呢。”

    “不会的,大哥哥这样能让你快快长大,不过这可是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哦。”

    墨语问道,“小宁今天什么时候去学塾啊?”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姜宁没了之前的拘束,他自己爬上了凳子,坐在上面,摇晃着双腿。“等大哥哥吃完我就去。”

    墨语点点头,“行,那我就吃快些,免得让小宁你迟到,被老夫子罚站打手心,我可是被夫子打过手心的,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姜宁笑着道:“不用那么急的,反正时间还来得及嘛。”

    “老夫子人也很好的,只要我说些好话,就算是迟到了也不会罚我的。”

    “那可不一定。”墨语想了想,小声说道,“有时候你的夫子有可能突然小心眼儿,想着惩罚你一下,正巧没什么借口,你一迟到......”

    姜宁凑到墨语耳边说道:“大哥哥,是不是你以前也被夫子罚过呀。”

    “没有!怎么可能!”

    墨语正色道:“你大哥哥我以前可是夫子乖乖学生,从来没有受过罚,我夫子以前还使劲夸我来着。”

    姜宁眯着眼咯咯大笑,“大哥哥,你在说谎哦。”

    墨语好不尴尬,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道:“小宁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啊,大哥哥你的表情太明显了。”

    “有这么明显么?”

    墨语摸了摸鼻子,将碗碟递给姜宁,“麻烦你了哦,小宁。”

    姜宁双手撑在凳子上,一跃而下。

    “不麻烦,不麻烦。”他抱着碗碟快速离开,在出门地时候还不忘回头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大哥哥还要教我哟。”

    墨语笑着颔首,“好。”

    站在门后,墨语一手背在背后,看着姜宁风风火火的回家,去背上自己的小书箱,一路小跑着去往城另一头的学塾。

    随后墨语身形摇晃,身形如缥缈云烟,蓦然消散。

    躲在暗处的小女孩大惊失色。

    耳旁有清冽嗓音响起,“喂,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呀?”

    小女孩猛的转过头,见着的是那抹熟悉的声音。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惧意,稳住嗓音,“关你什么事?”

    饶是如此,当她说出口时,依旧是带着颤音。

    “怎么不关我事了?你天天偷看我,我还没和你计较呢。”

    墨语微微弓着上半身,慢慢探出手臂。

    眼见那只手朝着自己的咽喉处探来,小女孩身子剧烈颤抖,静静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她额上一滴冷汗滑落。

    起初她的想法是,“他动手了,我要死了?......”

    随后她突然觉得似乎就这么直接死去也还算不错,总好过这样的日子。

    只是原本以为对方会扼住自己的脖子,结果脸颊处传来温和的触感。

    她睁开眼,看见对方以拇指触摸她的脸颊,似乎在为她擦拭脸颊上的尘屑?

    她既羞又怒,“你干什么?”

    难道对方是有那些变态恶心嗜好的富家公子?若真是那样,她就算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也不让对方得逞。

    “干什么?”拇指与食指摩挲下巴,墨语说道:“看你怪......傻气的,逗逗你,不行么?”

    小女孩面无表情看着白衣少年,后退着离开。

    “哎,等等。”

    “干什么?”

    小女孩一脸警惕看着墨语,她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虽然不知道前面的人是什么怪人,有什么奇怪诡异的本事,但是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不然就这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就是怕死了之后,在那什么幽冥地府被那不知死到哪去的爹娘念叨,说什么死的憋屈。

    那可不行!

    她本来就活的这么憋屈了,不能死了也憋屈!

    墨语伸出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手中还有一个热气腾腾的早点。

    “饿不饿?”

    “不饿。”

    小女孩只是犹豫片刻就果断说道。

    随后她直接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只是一边走着,她的肚子一边咕咕作响。

    好在那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然她可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墨语没在叫住对方,而是将手中的早点高高抛起。

    “那我扔了!”

    墨语咧咧嘴,转身离开。

    小女孩停下身子,转过头,她想着:“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恶的人?”

    背对着小女孩,墨语嘴角勾起一丝微小幅度,然后他往后一掷,点心脱手,往后方落去。

    看着那点心晃晃悠悠朝她飞来,小女孩咬了咬嘴唇,十分纠结。

    接,还是不接?

    眼看点心就要落地,她上前一步,身子轻轻跃起,将点心静静抓在了手心。

    “奇怪,怎么还是热的?”

    她双手通红,本该冰冷无比,在接触到点心之后,手心竟然传来了灼热之感,抬头看去,那小宅大门紧闭,那个诡异的白色身影也不见踪迹。

    她忽然脊背发麻,双腿发软。

    那个人难道是......鬼!?可是鬼不是应该晚上出来的么?

    不管了,这次先把它吃进肚子再说!

    摇了摇头,她直接将点心往嘴巴里送去,大口吃着,生怕吃的慢了,那个令人厌恶的混蛋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从她手中抢走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吃的双颊高高鼓起,近乎快包不下,小女孩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不用怕了。”

    点心入了口,她拍拍手,慢条斯理咀嚼着嘴中的点心。

    “真甜!”

    “真好吃!”

    吃饱了之后,她心满意足走了。

    “嗯哼嗯哼......”

    哼着小调,小女孩双手摇摆,在填饱肚子之后,似乎看周围的景色都暖了许多。何况她现在浑身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打死他,打死那个小兔崽子!”

    “抓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慢悠悠走过了几条街,正想着该不该看一看,心里嘲笑下那个极度惹人厌恶的袁义时,她听见前方都打骂声。

    从人群的缝隙中挤进去,她看见几个大人一脸凶戾表情,正拉扯踹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袁义?

    那个鼻青脸肿,嘴角和鼻孔溢血的少年若不是那身醒目的衣裳,她一时半会儿还真认不出来。

    随后听着那几人的嚷叫打骂声,她这才知道袁义似乎昨晚去别人家偷了东西,而且还是什么极其贵重的首饰之类,等早上离去的时候惊动了主人家,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活该!”

    袁义双手死死抱住头,“我没有!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

    围观的一人嗤笑一声,“没有?这里谁人不知道你是个偷鸡摸狗的小子?被人抓到了还不承认,你也是够可以的啊,不过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哥几个去报官便是,大刑之下,看他招不招!”

    “对,抓这小崽子去见官!”

    袁义依旧大声嚷嚷着这一句,“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

    “不信你们可以搜我的身!我没有偷!”

    “谁知道你把东西藏到哪里了,让我们相信你的话,你做梦吧。”

    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袁义依旧中气十足,他吼道:“你们没有证据,不能抓我!”

    就在这时,一人高声道:“我知道他把东西藏在哪里!”

    听见这话,众人纷纷侧目,想看一看是谁在说话。

    是她!

    袁义的脸上露出惊恐神色,她怎么在这里!?

    不行,不能让她说出来!

    安然受着四面八方的注视,小女孩丝毫不显慌乱,她看着被两个成年男子按着的袁义,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他喜欢把东西藏在......”

    “你敢出卖我!?我杀了你!”

    一声暴喝,袁义满脸狰狞神色,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成年男子的手,从他的后腰处拔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朝着小女孩冲来。

    眼见对方一脸不要命的架势,周围的人赶忙后退,只有那个小女孩呆愣着,似乎被眼前的突然发生的一切惊到了。

    “怎么办?逃?”

    以她的身板能逃过袁义?

    “那求救?”

    小女孩看了看周围,旁边的人都纷纷远离了她。

    一眨眼,袁义已经逼近了她的身前,那短小的匕首寒芒冷冽,似乎都能照出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真的......要死了?

    不行,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就这么想着,在令人惊诧的目光之中,那个原本呆滞的小女孩身子突然后退了一步,又诡异的往右边侧开,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那把匕首。

    袁义见对方躲过了自己的这一击,在惊讶的同时,又继续准备挥舞匕首,欲要将眼前这个该死的叛徒一刀割喉!

    “咔!”

    脚下有轻微的响动声传来,袁义脚尖剧痛,他低下头,看见的是一块突兀出现在地面的石头,而他的脚尖不偏不倚,正正好踹在了上面。

    “嘶!”

    袁义痛的倒吸一口冷气,同时身形不稳,朝地面摔倒下去。

    “抓住他!这小崽子还想伤人!这些大家伙都看着呢,他可跑不掉了!”

    见袁义摔倒在地,他身后的那几个成年男子一拥而上,夺下了袁义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收好,这可是这小崽子伤人的物证,到时候还要麻烦大家做个证。”

    原本四散的围观众人再次聚拢,应和道:“对,我们给你们作证。”

    “还有这个小姑娘,你没事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脸上有些茫然,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小朋友,这小崽子的东西藏在哪里?”

    “小朋友,小姑娘?”

    “啊?哦。”小女孩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双手被擒,一脸凶狠的袁义,说道:“就在他鞋子里,他的鞋底有夹层,专门藏偷来的东西的!”

    有人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一双鞋子竟然好好的,原来是另有玄机。”

    袁义脸色大变,对着小女孩恶狠狠吼道:“混蛋!畜生!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啪!”

    从袁义鞋底的夹层取出丢失的首饰,那个男子直接朝着袁义甩了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还不会放过别人,我们会放过你?下辈子好好在牢里待着吧你!”

    小女孩笑了笑,面容灿烂,“我等着。”

    淡淡说完这句话,小女孩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她可懒得去关心之后的事情,她只是很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能躲得过去,袁义又为什么摔倒?

    ————

    “将军,我们到了。”

    数千人的军队抵达弛岤关,早就接到消息,等在城门的李俒等人见到军队前方为首的个将领,一脸谄媚与恭敬,“诸位将军,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滾!守你的门去,要你恭候,我们不认得路?”

    左边的银纹玄甲偏将呵斥一声之后,抬起左臂。

    “众将听令,立即入城,前往烜机营!”

    “是。”

    带头的女将军自始至终没有言语一句,也没有看李俒几人一眼,她率先入城,良久,一句轻飘飘话语才落到副将的耳中,“你们安置妥当,至多半月,准备出军。”

    两名副将低头合手,“是,将军!”

    女将军骑着那匹神异鳞马,消失在街头一角。

    金纹玄甲副将冷笑一声,“一个屁大点的城守,也想攀我们将军的关系,你也配?”

    “小子,你新来的吧?去问问你上面那个谁,要不是将军大人不与你计较,你的头颅能不能放在你肩上还说不定呢!”

    “老魏,走了。”

    银纹玄甲副将嗤笑一声,“难怪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守城的,一天到晚除了歪脑筋,连战场都不敢上,哈哈......”

    “哎,老秦,等等我啊。”

    他驾马追上金纹玄甲副将,只留下羞愧难当的李俒等人。

    之后经过城门的兵将都是一脸讥讽笑意,看着那个无地自容的守城头领。

    两炷香的时间,李俒觉得这就是自己这辈子最痛苦,最煎熬的时光了。

    等所有兵将和军资入城,李俒不敢去看手下的目光,灰溜溜逃了。

第二百零九章 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驾着长须拂动,四蹄水汽缭绕的麟马龙种,女将军入了城西的一处府邸私宅。

    朴素的宅院门房打开,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微微躬身,候在一旁。

    进了门,将头铠取下,一头墨染的青丝如瀑垂下。

    拍了拍麟马的脖子,女将军卸下甲胄,对躬身着的老人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了。”

    “是,将军。”

    这处私宅本是当年女将军立下战功,大越封赏,曾经不说金碧辉煌,富丽堂皇是有的,毕竟堂堂一座将军府,又是关隘重地,该有的脸面不能少,只是女将军并不喜欢那些华贵的砖瓦檐角,宅子中的名贵书画了是一律送人,连几十名下人也只留下了老人和几名杂役。

    老人在多年前就负责此处将军府,负责打理府中上下事宜,虽然只是个管事,但论地位,也不比一位偏将差多少,更何况老人曾经也是沙场上退下的猛将,没有找个地方颐养天年,而是主动要求来此将军府,多年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亦是不多嘴半句。

    当然,这么些年来,他也把那位名震大越,甚至是名震大半个中洲的女将军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每年战事有变,女将军便会跨越大半个大越版图,在这里和极东边的淮水之间来回跑,不可谓不辛苦。

    “其实将军她还挺年轻的?”

    将蛟鳞马牵到马厩,老人自言自语一句,随后他又自嘲一句,“呵,我这是操的什么闲心?难道真是没事干?”

    走在街上,其实此地的百姓并未有哪些人能将卸下甲胄,去掉头铠,以真面目示人的那位女将军认出来。

    更无人能想得到对方竟然如寻常女子一般,会逛街闲游。

    在大越子民心中,那位女将军可是常年奔波于战事频发之处,不然哪里能打下那赫赫威名,震慑对大越虎视眈眈的诸国。似那般的奇女子,不说如传闻一般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定然也是迥异与常人的吧?

    已成为“寻常”女子的女将军背着双手,逛着一家家的兵器铺子。

    这一路上可没少人往她脸上瞧,毕竟一位相貌清秀,却又英气非常的女子可是很惹人注目的。

    不过那些人往往是只是一眼,便再也不敢瞧了,因为那位英武女子目光就算不触及到他们,也有股奇特的压人气魄,稍加多看一眼,双目胀痛,心头胆颤都还算好的,有两个管不住自己双眼,心思不正的流氓地痞,就因为多看了一眼,双目剧痛,一时半刻都无法视物,只能扶着街边墙角哀嚎不止。

    “奇怪,我记得就在这附近的啊?难道这一两年没来,我就找不到了?”

    “不应该啊......”

    “还是说这里的铁铺开的太多了?”

    走进了一家家兵器铺子,又失望的从其中出来,英武女子眉如新月,微微皱起,喃喃自语片刻。

    在找寻许多家铁铺之后,终于,女子眼睛一亮。

    “找到了!”

    人声嘈杂的街道上,就在前方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热络的吆喝着。

    英气女子加快了步子。

    “哎哟,这位客人,我看你身形魁梧,是个练家子,要不要买一把趁手的兵器?我们这家铺子可是这里最好的,绝对童叟无欺。”

    “不买,滚。”

    相貌普通,有些彪悍气息的妇人瞪了那人一眼嘀咕道:“嘁,没眼光。”

    “啪!”

    突然,一人轻轻拍了拍妇人的肩膀。

    妇人脸上怒气隐现,“谁啊!动手动脚的,老娘可是名花有主的!”

    正当妇人要破口大骂之时,一双手轻轻遮住了妇人双眼,一声略显轻佻的低沉嗓音响起,“猜猜我是谁?”

    妇人先是愣了愣,随后面露喜色,“小双,你这小妮子,竟然还知道回来呀。”

    随后妇人面色微微一沉,低声道:“是那边的战事?”

    英气女子点头,“得到暗探来报,有其他地方的百家修士插手。”

    “那可有些麻烦了......”

    妇人呢喃一句,随后拉着英气女子的手,走进了铁匠铺子。

    “走,咱们里面说。”

    刚踏进铁匠铺子,突兀的清脆捶打声传入耳中。

    “叮!叮!”

    铁匠铺中,憨厚男子赤裸着上身,他身躯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疤在火光之中不断跳跃,宛若活物。

    “相公,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男子头也不回,他擦了擦额头的热汗,笑着道:“是双兮啊。”

    英武女子站在一旁,轻声道:“义父......”

    “怎么,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

    妇人上千两步,揪住憨厚男子的耳朵,“瞧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有空到你这里来?没空就不能来了?小双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还稀罕你了?”

    “哎哟哟,夫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吃痛,只能嘴上求饶道:“我的意思是双兮来这儿肯定是有事嘛,哎哟,夫人轻点......”

    “哼!”妇人冷哼一声,松开了手,随后她一脸笑意,挽住了燕双兮的手臂,“小双,你义父不会说话,咱们甭理他!”

    男子苦笑一声,他看了看手中炙热的锻铁,又重新挥舞锤头,一下下敲击在上面。

    “德行。”妇人白了他一眼,转头对燕双兮说道:“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元戚才让你大老远跑了一趟。”

    若是有旁人在此,听见妇人直呼大越皇帝的名字,说不定就要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而铁匠铺中其余二人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燕双兮娓娓道来:“是有百家修士在北边的一国压了重注,似乎是前几年有个不错的苗子拜入百家中的一家。”

    妇人点点头,“哦,原来是鸡犬升天。”

    “不过谁让元戚对百家不感冒呢,那些有意向的百家不是大都跑到大夏去了?”

    燕双兮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大夏此举,同与虎谋皮无异,最后得利的,估计还是那些修士。”

    “也是,那些修士可一向不做赔本的买卖。”

    “那小双你准备......”

    “我已飞剑传讯,请观湖书院定夺,毕竟修士插手还轮不到我管,就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寻来了两位七重天的武夫,估计有些棘手。”

    妇人听后,拍拍胸脯说道:“没事没事,两个七重天而已,你义父没问题的。”

    “夫人......”

    妇人扭头,大声道:“怎么,你还有意见了?”

    “没......没有,我哪里敢啊,夫人。”

    妇人得意的抿了抿嘴,“就知道你不敢。”

    见到憨厚男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燕双兮掩嘴直笑。

    “义父既然不过问这些,就别为难他了,只是如果有人暗中出手的话,我希望义父能够看一看,别让这城中的百姓遭了殃。”

    妇人说道,“这个的话应该没问题的,是吧?”

    “是是是,夫人说的对。”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妇人心满意足道:“小双啊,你放心,要是你撑不住的话,直接给我们说一声,你义父就算违背誓言也要去救你的,放心好了。”

    燕双兮眯着眼笑道,“知道了,还是您和义父对我最好了。”

    妇人使劲拍了下大腿,“那可不,咱自家闺女,我们不对你好,谁对你好,那个元戚?我呸,还是你叔叔呢,哪点像个当叔叔的样,整天就盘算这打着打那的。”

    见到燕双兮嗔怪的眼神,妇人连忙摆手,“好了好了,咱不说他,说说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淮水那边有没有人欺负你?放心,有我和你义父给你撑腰呢!”

    听着两人聊着家常,依旧在打铁的憨厚男子无奈摇了摇头。

    要真有那么简单,燕双兮有何必连军营也不去,专门走这一趟,看来那边的修士似乎有什么法子在儒家那边蒙混过关,而且图谋甚大,说不定就是要在大越的版图上划上一道,吞下万里的江山。

    可惜的是当年和人打赌,输了赌局,只能跑到这里打上百年的铁。

    不对,似乎当年那人就是......商家?

    男子眼睛眯了眯,神色稍显阴沉。

    ————

    “大哥哥,我回来啦。”

    天边云霞之中,日光缓慢下沉,背着小书箱,姜宁还未等跑到小宅外,就已经开始高声呼唤起来。

    旁边大宅中头发挽成发髻,长相颇为秀丽的中年妇人双手叉腰,微微嗔怒道:“宁儿,现在回家了都不喊娘亲了,喊你的大哥哥去了,难道你的大哥哥给你吃给你穿么?”

    姜宁挠挠头,嘿嘿一笑:“娘亲,我回来啦。”

    他快步跑进屋子,将书箱放下之后,有马上风一般跑出了宅子。

    “娘,我去大哥哥那里了,等会儿回来!”

    妇人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

    跑到小宅门口,姜宁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大哥哥。”

    如他所料,墨语依旧如往常一般坐在院子中“发呆”。见到姜宁,墨语从出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今天老夫子说的东西太简单了嘛,我都懂了,就不用和他们一起留在学塾啦。”

    姜宁昂着头笑道:“大哥哥,我聪明吧?”

    本以为墨语会高兴的夸奖自己一番,可是对面的墨语面色沉下去,说道:“小宁,你懂了自然好,但是因此有些骄傲,落在别人眼中,兴许就是自满了。”

    姜宁似乎没注意到墨语的脸色,理所当然道:“我管他们做什么,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情嘛。”

    见墨语脸色越发阴沉,姜宁突然有些害怕。

    “他们自然是他们的事,可是他们的议论呢,说你的父母呢,说你爹娘管教无方,教你以鼻孔看人,你觉得没关系?”

    “他们......他们敢!”

    “为什么不敢?还是说你觉得你做的对?”

    姜宁说道,“可是我没错呀......”

    墨语说道:“我说过了,无错不代表对。对错的界限本就没那么分明,只是我们认为的对错结果,不应该影响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让他们饱受争议或是因此受到伤害,那样的话,就算不是错的,对于自己和亲人来说,和错了有何分别?”

    姜宁眨眨眼,双手纠缠在身前,轻声道:“我知道了......”

    墨语摸了摸姜宁的头,轻笑道:“光是知道还不够,一定要记在心里。”

    “嗯!”

    墨语抬起头,在小宅外面,那未能关好大门的缝隙中,有人影一闪而逝。

    小宅外面,一身有些破烂的棉衣的小女孩紧紧靠在墙壁,双手捂着胸口,小声喘息。

    “就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她当然不是来这里碰运气,看那个白衣佩剑少年能否再施舍一点吃的,按理说没了袁义的压迫,她的日子相较于前好好上许多,而且那个小胖子对她十分照顾,有什么吃的都愿意分她一半,可是不知怎的,她就是不由自主,鬼使神差的想要接近这里,想着能不能看一看这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诡异情形,不管是被吓死,被杀人灭口,她的内心深处,竟然都无法拒绝。

    在外面等了许久,那房中的少年似乎没有发现她,她又鼓足了勇气,挪动脚步,来到缝隙门口。

    刚准备探着头,往小宅中看去,一只明亮的眼睛出现在她的眼前。

    “啊!”

    她尖叫一声,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见着对面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小女孩一脸惊慌,姜宁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那个......吓着你了,不好意思......”

    姜宁推开门,伸出了手,“喏,起来吧。大哥哥请你进去。”

    姜宁露出温和的笑容,弯着身子,一首撑着膝盖,一手递到地上小女孩的身前。

    小女孩看了看姜宁,有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小宅内。

    那个醒目的白色身影似乎正背对着她。

    小女孩并无动作,她看着姜宁的手掌,沉默了许久。

    姜宁还以为对方是怕他,连忙说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传个话而已。”

    “啪!”

    一掌拍开姜宁的手掌,小女孩飞快起身,头也不回的往街头跑了。

    “都说了我没有恶意了......”

    姜宁嘀咕一声,回到了宅子中,将大门轻轻关上。

    街道尽头的转角,小女孩露出半个脑袋,在看了许久之后,她轻微的脚步声才慢慢远离。

第二百一十章 戟如雷霆

    在院子里安心静静等候一旬之后,在感受到魂魄越发凝实,墨语倒是没有如之前那般心急。

    似修行这般事,终究是不能急功近利的,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是最为安全,最为正确的路子。

    今日喝过隔壁宅子里送来的热粥,墨语收拾了下行李,也就是他闲来无事买回来的各种书籍,至于那些信笔涂鸦的字画,丢了又舍不得,留下来也似乎并不是个好归宿,最后墨语心一横,干脆一把火烧了取暖。

    所以一大早,姜宁就看见了一脸肉痛的墨语,有些不明所以。

    “小宁,你待会儿什么时候去学塾?”

    “大哥哥,这两天休息呢,不用去啦。”

    姜宁在院子中踮着脚尖,看着墨语收拾房中有些散乱的物件,“大哥哥,你在干什么呀,要不要我帮忙呢?”

    “不用。”

    墨语顿了顿,“小宁,我该走了。”

    原本一脸笑意的姜宁表情凝滞。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

    墨语笑着道:“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总不可能一直这样吧?”

    “可是......可是......”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老夫子没有教过他,他也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眼前这个一直悉心教导他,同他讲一些奇闻异事的大哥哥就要走了?从此离开他的生活,此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呢......”

    姜宁呢喃一句,眼神黯淡。

    随后他转身跑出小宅,大声喊道,“爹,娘!”

    不消片刻,隔壁大寨之中的姜黎夫妇牵着姜宁的手,来到小宅。

    最先开口的是姜宁的父亲,“墨公子,你这是要走了?”

    挽着发髻的妇人犹豫片刻后,说道:“公子,要不再多留几天吧?小宁儿他特别喜欢你,公子你就这么走了,小宁儿肯定会伤心的......”

    “夫人,小宁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毕竟还有些事呢......”

    最后一句是墨语特意说给姜黎夫妇听的。

    妇人面色有些尴尬,她还以为对方会看着这些日子的早点情况多留两日,哪里知道对方是如此......直白。

    “小宁,你先过来一下,我和你说一些事情。”

    妇人还在考虑着要不要放开姜宁的手,旁边的姜黎就一把拽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妇人,天大的好事就要落在头上了,结果还在考虑要不要伸手去接?

    “小宁,快去快去,你大哥哥呃逆说说悄悄话,你们也好道个别。”

    姜宁眼眶微红,走到墨语身边。

    “大哥哥......”

    墨语半蹲下身子,看了眼姜黎夫妇。

    姜黎十分识趣的拉开了自己的娘子,满脸笑意,退出了小宅,“公子你们聊。”

    出了小宅,他又瞬间换了副脸色,对身旁的妇人呵斥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天天待在家里变傻了,好事当头了还不自知?”

    妇人十分委屈,“我只是......只是怕那位公子......”

    “你也不看看别人的衣服,纤尘不染的,这么多天你可曾见到他换洗?说不定就是最上等的衣料,要是往深处想,一位世家豪阀出来的公子哥,说不定就是法袍傍身,这么一位贵人,就是从指甲缝里扣一点东西,也够咱们一生无忧。”

    妇人低眉顺眼道:“知道了。”

    好在结果不坏,姜黎也不想和自己夫人太过计较,发泄一番后,他拉起了自家夫人的手,“好了,夫人,你就安心待在家里,不该管的就别管,咱们这次可是好事临头了。哈哈,这天上还就真掉馅饼咯......”

    ————

    “小宁,我是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向是有泪不轻弹的?”

    墨语半蹲在地上,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摸着姜宁的脑袋。

    “嗯!”

    姜宁揉了揉肉眼睛,看着墨语说道,“我就是有些......有些舍不得大哥哥......”

    “这事很正常的,比较咱们相处了这么久嘛。以前我的夫子同我说过,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咱们以后说不定还能见面呢。”

    “真的么?”

    “那是自然,我可从来不......咳咳,一般不骗人。”

    墨语摸了摸鼻子,轻笑一声。

    “好了,就要走了,大哥哥我没什么东西,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在琢磨了两天,我还是觉得为你做了个这个。”

    墨语从怀中摸出一根木头雕刻的发簪。

    “我的这个呢,是我夫子送的,所以不能送你啦。”墨语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又将木质的发簪放到姜宁的手中。“来,我特意照着我的玉簪为你雕的,看看喜不喜欢。”

    姜宁小心捧着那根木簪。

    木簪十分精致,两边和底端都有云气纹路,而且两边各刻有几个小楷,一边是浩然正气,一边是顾道无踪。

    “喜欢!”

    姜宁紧紧握住木簪。

    姜宁的木簪所用木料并不算太好,是墨语小时候在山上得到的一节木桩残余说做。以前他的脸盆和背篓都是用那截木桩自己做的,现在还在他的须弥物中保留,做完那些之后,留存的木料本就不多,如今为姜宁做了一只木簪,剩下的木料也就只剩巴掌大小了。

    “喜欢就好。”

    同往常一样,墨语揉了揉姜宁的脑袋,不过这一次他用了些力,将对方的头发揉的凌乱不堪。

    “一件小玩意儿而已嘛,干嘛哭鼻子,不是说好了么?”

    姜宁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用手臂遮住眼睛。

    “我......我只是太高兴了,大哥哥不用管我的。”

    “好吧。”墨语点点头,“接下来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你要谨记在心,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就算是你的额爹娘也不行,能答应我么?”

    姜宁停顿片刻,点了点头,“能。”

    墨语说道,“我给你的这根簪子呢,好好收着,千万别扔了,当然,如果实在是留不下它,也不用强求。等你长大了......”

    “嗯......”墨语想了想,“差不多等你十六七岁吧,你可以去一个叫做观湖书院的地方,当然,必须是你一人独自前去,不能让爹娘陪同。”

    “我呢,自然希望你能一人走到观湖书院,不过若是不行,在路上的时候寻两个可以相交的朋友同行也不错,记住了么?”

    姜宁重重点头:“记住了。”

    “不过大哥哥,观湖书院在哪里呀?”

    “在大越邻国的大夏版图中央。不过路途有些遥远,就怕你......”

    姜宁看着墨语,眼神明亮,“我不怕!”

    “很好。”

    就在这时,小宅外面有人敲门,“小宁儿。”

    姜宁转过头,应了一声:“诶!”

    墨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走了哦。”

    “啊?”

    再次看向墨语的时候,姜宁的身边空荡荡的,墨语已不见踪迹。

    外面“无意”偷听的姜黎夫妇听着小宅中没有丝毫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在按耐不住以后,推门而入。

    小宅中,姜宁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推开门的姜黎夫妇,除此之外,宅子中并无其他人的踪迹。

    莫名的,姜黎夫妇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小宁儿,那个墨公子呢。”

    姜宁有些失神,喃喃道:“走了。”

    姜黎急忙问道:“那他给了你什么?”

    “这个。”

    姜宁摊开手心,那根精致的木簪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就这个?”

    姜黎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随后他犹不死心,继续盘问着姜宁,以为姜宁对他隐瞒了什么好处,不愿同他们说。

    不过不管他如何询问,那一向乖巧听话的姜宁都对此闭口不言,只是静静握住那根木簪,一直失魂落魄的站在小宅之中。最后姜黎实在无可奈何,觉得只能等日后靠着日积月累的嘴皮子功夫,看能不能让姜宁开口,反正姜宁还小嘛,说不定时间一长,那些什么约定啊什么的就会忘之脑后了。

    “不过说起来,那人究竟留下什么呢?”

    至于那跟木簪,就算是赠给姜宁的,可要说没有其他的了,打死他都不信。

    ————

    这些日子,西街的一家家铁匠铺子里,那些打铁师傅需要城外东面山中的红色矿石,为此开出了不菲的价格。

    一颗在常人看来毫无用处的矿石,那铁匠师傅开出了二两银子的天价。要知道一把上好的兵刃也不过几两银子,就算是经过特殊锻造,吹毛断发的利刃,最多也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一块还未融化提炼的矿石都能卖到二两银子,可见最近铁匠铺子生意实在火爆非常。

    一身旧棉衣的小女孩掂了掂手中的二两银子,又紧紧拽在手中,满脸喜色迅速隐藏下去。

    这些日子她可真是转运了。

    先是袁义被抓到了大牢,听说没个几年别想出来,然后是她找到袁义平时藏纳东西的地方,搜刮出了一些铜板和一块赤红色的奇怪石头,最后她在闲逛之时,发现了旁边的铁匠铺子拿着她想扔掉的赤红色石头交易,那惹人烦的石头竟然能卖足足二两银子,她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这下子可以让我挨过好一个......不对!至少是两个冬天!”

    她美美想着。

    “现在去哪里看看呢?”

    走着走着,她鬼使神差走到了那条这一旬都未踏足的那条小街。

    在街角转身,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曾经吓了她一跳的小孩坐在小宅门口。

    小女孩轻轻踮着脚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小宅的院门大开,而那个小孩一脸落寞的看着手里的一根小木棍。

    “他在干什么?那个人呢?”

    怀着好奇,小女孩悄悄靠近。

    “大哥哥走了。”

    蓦然,小孩开口说道。

    小女孩心头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身子紧绷。

    她已经如此小心,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那个小孩头也不抬,怎么可能知道她靠近了?不过随后她又被对方的那句话惊了一跳。

    那个人走了?小心往前面挪了两步,她弯下身子,探出脑袋,往小宅中瞥了一眼。

    似乎真的不见了?

    不知怎的,在确定了之后,她竟然有些失落,又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女孩左右看了一下,旁若无人的坐在姜宁身旁。

    她时不时看一眼姜宁手中的“小木棍”,似乎那根可以别在头上的小木棍对他来说很重要?

    之后小女孩走了,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她却好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欣喜劲。

    ————

    与此同时,在城中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北面的关隘城门之外,黑压压的人头一片,自城外五十里开外,一直延伸到了百里开外。

    城门下,一队数千人的黑甲将士驻在原地,后面连成一条厚重色彩的十数万铁骑手持长戟,面对着对面至少数十万的大军,丝毫不显怯色。

    当然,这一切的底气和依仗都是队伍的最前方,那手持缰绳,长戟抵到地面的“高大”身影。

    “嗒嗒嗒......”

    燕双兮驾马到达两军对垒的空地中央。

    燕双兮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响显得沙哑干涩,她高声道:“吾乃燕弈,谁人上前一战!”

    声浪滚滚,不过顷刻便卷起了漫天黄沙,如同飓风过境,吹进了前方的数十万大军之中。

    原本大越的军力远不止身后的十万铁骑,只是在燕双兮赶到之时,她连夜调御,让此处的剩下几十万大军前往其他的几座关隘,以免对方使的声东击西,到时候一旦战起,她暂时抽不开身,免得被敌方钻了空子。

    仅仅是这一声高喝,远处大军人头攒动,马匹嘶鸣,看样子受惊不小。

    “早就听说燕弈乃大越战神,十余年历经大小战事上百,从无败绩,连山上修士也不放在眼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面大军之中,两道高大魁梧的披甲男子慢悠悠走出大军,一人扛着长枪,一人拖着黝黑大刀,神色悠闲。

    “你们就是那两个自称山里出来的武夫?”

    扛着长枪的男子点头,“然也。”

    燕双兮抬起长戟,指着两人道,“不管你们意欲何为,一起上吧!”

    “啪啪啪!”

    “瞧这话说的,让我们一起上?厉害厉害!”拖刀男子将大刀插到地面,使劲拍了拍手,“不愧是‘女战神’!”

    最后一字吐出,他右脚抬起,大刀嗖的一声离开地面,带着如翠松一般的青色刀罡,撕裂虚空,一瞬间迫及燕双兮身下蛟麟马。

    “铛!”

    燕双兮只是简单将长戟落下,袭来的大刀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去,连上面的刀罡都似乎更加厚重锋锐了些。

    与此同时,燕双兮一抖缰绳,蛟麟马蹦越而起。

    “咔嚓......”

    燕双兮手腕一转,长戟大开大合,身前虚空轰然破碎。

    “来得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疯如魔,拳乍泄

    两声暴喝同时响起。

    面对着燕双兮这一戟,两人丝毫不敢托大,一人手持长枪,一人双手接住大刀,心有灵犀一般,一同抵住了燕双兮这蕴含着风雷的这一戟。

    两声金铁相交的撞击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名高大男子双臂剧震,虎口几乎快要崩裂。

    “哗......”

    两人滑退数丈,皆是以手中兵器杵地,这才稳住了身形。

    燕双兮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睥睨,她随意挥舞一下长戟,淡淡道,“我当你们真是七重天的金刚境武人,原来不过是初入神游境而已。”

    “初入神游境?难道你就是金刚境了?”

    握刀男子轻笑一声,“传闻大越女战神早已是金刚境,今日一试也不过如此嘛。”

    “那也比你们两个人半吊子强多了!”

    燕双兮傲然说道,再次驾驭着身下的蛟鳞马,提戟朝两人奔去。

    持枪男子微微转头,“师兄。”

    “明白!”

    握刀男子身子微微一沉,斜着身子纵跃开去,当他身子拔高到半空,脚下一踏,又在空中折返身形,双手紧握厚重大刀,在半空中拖出了一条翠绿彩带。

    与此同时,持枪男子以枪尖抵地,泛着金属幽深光泽的枪杆弯曲若弓,随后男子双腿离开地面,借着长枪反弹之力朝另一边退开,在躲开燕双兮的奔袭攻势,拉开了距离之后,男子手腕一拧,长枪在他的左手掌中疯狂旋转,其势卷起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旋风。

    “去!”

    男子手掌推出,一掌拍在了长枪杆底。

    “嘣!”

    长枪脱手,竟发出了一声爆炸般的轰鸣,一股淡至无形的波浪从枪尖扩散。

    只是半个呼吸,两人从守转攻,攻势呈夹角之势,犹未停下身形的燕双兮一时之间竟然是退无可退。

    头铠之下,燕双兮神色平静如水。

    “雕虫小技。”

    燕双兮的左手放开身下蛟鳞马的缰绳,伸手一递,长戟落至左手,紧接着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狭刀的刀柄,却并不拔出,而是等着右边的握刀男子逼近。

    左边的长枪寒芒刺眼夺目,枪尖之上的光华似乎连虚空都已刺破,燕双兮手持长戟,重劈而下。

    虽然是以长戟劈出,戟尖却撞击在了长枪之上,枪尖的光华仅仅是触及到燕双兮的戟刃便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枪?我用剩下的玩意儿而已......”

    燕双兮嘀咕一声。

    曾几何时,她也是使枪的好手,甚至于许多生死攸关的大战中,她也是单凭长枪应敌,单轮枪法,不说大了,大越谁都无法同她匹敌,在那杆长枪修缮完毕之前,她也就是将就着用用手中的长戟而已。

    同时,燕双兮右手稍稍用力。

    “铮!”

    一声回荡方圆十里的嘹亮出鞘声,这朗朗晴空之下,骤然出现一道绚烂彩虹。

    握刀男子心头一惊,双目一凛。

    瞬息之间,他下意识改拖刀为横刀。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男子从天空之上猝然砸下,地面龟裂,沙石如巨浪卷起。

    “师兄!”

    另一男子手腕一抖,一根铁锁抖落手中,又如长蛇一般激射,卷起被燕双兮砸落的长枪。

    长枪回到他的的手中,燕双兮却乘骑着蛟鳞马,静立不动。

    “咳咳......”

    在还未散开的烟尘之中,双手虎口开裂的男子握着几乎被一刀斩成两半的大刀,犹自惊疑不定。

    刚才要不是他那下意识的横刀,很可能自己就被刚才的那一式拔刀被斩成两节,毕竟他不是肉身若琉璃不坏的金刚境,抵挡不了那诡异的刀锋。

    从坑陷空走出,握刀男子开口道:“听说大越女战神有一式名为‘初晴’,便是刚才那一招了?”

    燕双兮看着他,并不回答。

    男子额头青筋跳动,面上隐有怒色,“为什么不用全力?”

    只有接过了那一刀,他才知道对方本来可以一刀出手,连带着他和他手中的大刀,一同斩成两截,毕竟他手中的大刀只是一把入了品秩的兵刃,远远比不上燕双兮重新回到鞘中的那把狭刀。

    “留你一条性命而已。”

    燕双兮说的轻描淡写,似乎留了他一命,和放过一只蝼蚁一般无二。

    “不过你们若是使出全力,兴许还能和我斗上一斗。”

    燕双兮自始至终,语气都没有变换。

    一来,战场之上,不让敌人抓住自己心头的破绽是十分重要;二来,杀了眼前的两人容易,震慑两人身后的大军可不是件易事。

    她不是天上神人下凡,也做不到以一敌数十万精锐的壮举,击溃对方的士气,才是她应该做的。

    “狂妄!”

    听到燕双兮的话,男子双目怒瞪。

    因为幼年的一些事,这辈子,他憎恶的就是别人瞧不起他。

    男子双目泛红,本来魁梧的身躯突然缩小两分,连普通的脸庞都发生了变化。

    若是墨语在这里,他就能认出这大变模样的男子正是赫连筠。

    “咦,竟然是以秘法改变了容貌。”燕双兮转头看了眼那持枪男子,“则么说你也是咯?”

    “师兄,冷静一下!”

    游竺玄见到赫连筠神色发生变化时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近些日子,师兄的脾气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期初他并未在意,以为是那些人招待不周,结果没想到今日只是交手片刻,赫连筠便好似失去了理智。

    像赫连筠的情况,就连他也只是见过一次而已,当时仅仅是四重天的赫连筠,失去理智,突然发狂,门中的几位五重天修为的师兄一起上前,竟都被游竺玄打的重伤不起,最后还是师傅出马,才让失去了理智的赫连筠恢复正常。

    这次他们的师傅可不在,今日的事更是不能声张,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能不能治住发狂的赫连筠,不然此事定然白露,师傅的谋划也定要功亏一篑。

    燕双兮挑了挑眉,“是走火入魔还是其他什么?”

    “你敢看不起我?我要杀了你!”

    赫连筠一身罡气喷薄,不过眨眼,那本来淡淡的翠绿罡气开始由着赤红转变,随后赤红色的罡气又转变为暗红色。

    看着双目赤红,泛着淡淡红光的赫连筠,燕双兮偏了偏头,嘴角轻轻勾起,“有趣。”

    “死!”

    赫连筠身子躬下,整个人如夜中闪电,转瞬抵挡燕双兮身前。

    霎那之间,燕双兮以小腿拍打身下蛟鳞马,蛟鳞马四蹄紧绷,深陷地面之中,而燕双兮抬起手,长戟横档在身前。

    “咚!”

    赫连筠一拳打在燕双兮的长戟之上,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波动如激荡的水面,超四方扩散,吹开了尘土,吹起了漫天烟尘,只是瞬间,两人身形便被烟尘淹没。

    “咚咚咚!”

    一连串的轰响出现在烟尘之中,漫天烟尘各处炸开,一道道虚影闪现,赫连筠挥动双拳,攻势不绝,一时之间,燕双兮竟只能不断以长戟抵挡对方的攻势。

    “哈哈哈!......”一连串的狂笑声回荡,赫连筠神色扭曲,“死吧死吧死吧!在本大爷的拳头下引颈受戮吧!”

    燕双兮不断挥舞长戟,将长戟挥舞的密不透风,赫连筠一时并未突破燕双兮的防御。

    只是在赫连筠不断的进攻之下,燕双兮身下的蛟鳞马不断踏着蹄子,地面亦是不断凹陷下沉。

    燕双兮眉头微蹙,身下的蛟鳞马体质不俗,远胜一般的妖物,就算是大妖身躯,相信亦是不逞多让,可就算如此,面对着对方的攻势,蛟鳞马也还是有些坚持不住。

    听说北海常有蛟龙出没,要不去打杀一条,像以前那般,取其蛟血为它淬炼身躯?不然以后南征北战,也许还真不太够......

    她的蛟鳞马本就是蛟龙遗种,身怀蛟龙血脉,神异非常,本是大越皇帝所赠,多年前大越境内有一条八楼修为的蛟龙作乱,被她联合几名大越修士打杀,取得了蛟龙精血,为蛟鳞马淬炼了一番,不过当时的战利品毕竟不是她一人独享,蛟鳞马提升有限,而随着她的修为水涨船高,日后兴许就用不上了。

    未免身下蛟鳞马出现损伤,燕双兮单手持戟,另一手轻拍马背,她的身子凭空拔高,蛟鳞马会意,迈着四蹄退走。

    “死死死!!”

    赫连筠似乎彻底失去了神志,只是不断进攻,嘴中一直叫喊着这一个字。

    燕双兮长戟被赫连连绵不断的攻势荡开,不过燕双兮神色平静,递出右拳,以单手迎向他的双拳。

    “轰轰轰!”

    轰响不绝于耳,就算在远处十里开外,两边对垒的军队依旧能看见那一团团爆炸的白色气浪,两人交手所产生的强烈风压吹起漫天沙尘,这万军对垒中央,竟然都像有风眼裹挟这飓风朝四方席卷。

    燕双兮静静用右拳迎战发狂的赫连筠,一时半会儿依旧是不落下风。

    “你就这点本事?”

    就算被打的下落至地面,燕双兮的气息依旧没有丝毫紊乱,交手之时,还能如平常一般说话。

    “死!”

    依旧只有一个字,赫连筠神色越发狰狞,出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倏然,赫连筠连绵不绝的拳势化作漫天拳罡虚影,一下下将燕双兮的手臂打的下压,待到燕双兮的右手被压制到胸前时,赫连筠找准空挡,一拳擂在燕双兮肩头。

    燕双兮闷哼一声,身形后退两丈。

    之后她右脚重重一踏,稳住身形,将长戟插在了一旁,拍了拍肩头,“不错,这还算有点力道。”

    “还敢小看我!?”

    终于,赫连筠脸色变了,不过是变得更加狰狞,更加疯狂。

    不等赫连筠继续有所动作,燕双兮奔走上前,这次她没有带长戟,更没有拔刀出鞘,因为在她看来,区区一个刚踏进六重天的武人,还不值得她拿出全力,不是轻视对方,而是事实,这也是她一个半只脚踏入金刚境的底气所在。

    “啊啊啊啊......”

    赫连筠长大了嘴巴,长长嘶吼一声,他的右臂猛然膨胀一圈,悍然递出,欲要将面前奔走来的燕双兮一拳打成齑粉。

    燕双兮亦是同时递拳,拳头与赫连筠的拳头相撞,一大一小,在这撞击之下,地面寸寸崩碎陷落,一瞬间,地面下沉了数丈。

    远处两军前方的马匹嘶鸣不止,好些受惊颇大,躁动不已。

    关隘城门外,站在最前方的两名副将窃窃私语。

    金纹玄甲副将用刀鞘碰了碰旁边的另一副将,“老魏,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用眼睛看啊,难道用脚看啊?”

    金纹玄甲副将戳了下对方,“去你的,我是说将军怎么样?”

    “那必须赢啊,不然你还盼着将军输啊?那小子不就发个狂嘛,难道还能比走火入魔更难缠,对上将军,也就是三拳两脚的事,你不是看到将军连武器都不用了么。”

    金纹玄甲副将点点头,“那倒也是,毕竟对方也不过是和我们两差不多的修为。哎,老魏,以前我们两个一起上,能在将军手下撑多少个会合?”

    银纹玄甲副将沉吟片刻,说道:“十个回合?十五个回合?忘了,反正没有超过二十个回合。”

    “那你猜那小子能坚持多少个回合?”

    “十个之内吧......”

    “我猜他能坚持到十五个回合,要不咱们来打个赌?”

    银纹玄甲副将重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开口道:“老秦,既然你这么想给兄弟我送银子,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

    “我去,女战神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和发狂的师兄对战,不落下风......”

    游竺玄看着两人赤手空拳对垒,自然吃惊无比。

    “我该去帮她制住师兄,还是该帮师兄打赢她?”

    游竺玄有些犹豫。

    “哟,看看我发现了谁?”

    一声轻佻嗓音响起在游竺玄耳边。

    游竺玄大喝一声,“谁!?”

    “你猜啊?”

    游竺玄神色凝重,嗤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一瞬间便扭转身形,一步踏出,离开了赫连筠与燕双兮交战处,离开了两军对垒处。

    “出来吧!”

    游竺玄铁锁缠绕着长枪,一枪甩出,风雷骤现。

    不过长枪只是出到一半,一道白色身影凭空出现,一剑荡开了飞袭的长枪,同时一个淡色虚影的拳罡落到游竺玄的胸前。

    “轰!”

    游竺玄身形暴退,一连退了数十丈远,只是又是一拳在他胸口炸开,将他整个人抛飞了数里地界,砸回了赫连筠与燕双兮的交战处。

    游竺玄翻身立起,“是你!?”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兵行险招,一眼识破

    看着远处的那人,游竺玄神色大变。

    那日对方与白羽争斗的情形都还似乎历历在目,论破坏力,比之他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论战力,对方亦能和身负本命神通,有着七楼修为的白羽僵持而不显露败绩。

    对上白羽,论单打独斗,就算此次因为修为抵至六重天而下山的他们也应该略有不及。

    就是不知道对方来意如何。

    是想横插一脚,帮助大越,还是想牵扯到他们此行的目的,毕竟对方是同那位打过罩面的,且又是儒家之人。

    原本他和师兄就没打算想着联手赢过有着战神之名的燕双兮,对方的偌大名声不是别人给的,而是她自己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虽然燕双兮还未踏足金刚境,可听闻就算是面对八楼修为的炼气修士,燕双兮都能稳而胜之,甚至于那些不显山露水的九楼修士似乎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对方。

    所以他和赫连筠,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十万的兵马,都是为了拖住燕双兮而已,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打下这座关隘,而是要在大越这只猛虎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而至于为什么,那是他们师傅的事,就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

    “可不是我么?”

    两边的大军见到战场中央突兀出现了一人,都是躁动不已,毕竟两将对垒,最为忌讳的便是暗箭与诡计,更何况还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敌我不明的神秘人。

    一拳轰开了赫连筠,燕双兮抬手示意身后的大军不用有所行动。毕竟看那人的反应,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对她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与此同时,游竺玄同样抬手示意已经开始蓄势待发的大军。

    “我当是谁这么厉害,原来还真是你们两。”

    墨语双手叉腰,身子左右摇摆,似乎对前方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无睹,也悠闲得紧。

    “哪里哪里,比不上公子的飞剑。”

    游竺玄心头掀起巨浪,面容却不动声色,他有意无意看了眼墨语腰上的长剑,似乎在提醒对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沙场之上,从来都不是修士该干预的地方,这也是山上和山下的区别所在。

    “你说这个?”

    墨语指了指腰上飞剑,“哦,你说这个啊。其实这个是不是我的剑,我也不是个修士,真的!”

    墨语正拍着胸脯,一脸认真,腰上的“挽霜”却不乐意了,它轻吟颤动,震荡不已。

    “嘿,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嘛,你还当真了?”

    墨语拍了拍腰上的“挽霜”,脸色丝毫不显尴尬。“这位兄台,我不是剑修,这个是真的,要不咱们过两招?”

    “兄台到底意欲为何,有飞剑傍身,姑且说兄台你不是剑修,但儒家修士的身份似乎是兄台你自己说的吧?难道身为儒家之人,如今要自己坏了规矩不成?就是不知道要是儒家书院知道,兄台的下场是什么?”

    旁边的赫连筠继续与燕双兮缠斗在一起,无数的气浪在墨语和游竺玄身边炸开,吹起二人的鬓发衣角。

    墨语伸出手,以拇指和食指捻住一块吹飞的碎石。

    他手指稍稍用劲,碎石碎裂成粉,游竺玄见状,瞳孔骤缩。

    对方单凭手指将那块碎石碾碎,筋骨肉身竟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单用武道修为,不算坏了规矩。”

    墨语咧嘴一笑,“怎么样,切磋切磋?”

    游竺玄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这是两军交战处,阁下若想切磋,游竺玄改日定当奉陪,今日我为联军大将,恕不奉陪!”

    墨语一手扶腰,一手摸了摸下巴,“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本来就是大越的武人?”

    “我又没有入大越的户籍,算什么大越的武人,难道我明年去到大夏修行,便成了大夏的武人?”

    “哦,是这样啊......”

    墨语一拍手掌,作恍然大悟状。

    “那我刚才来的时候,正有空去你那什么什么几国的联军后方看了一看。”

    墨语微微眯眼,不住啧啧道:“好像那后面全是些老弱?连妇孺都不在少数。怎么,这么大的阵仗,结果你们后面全是些滥竽充数的货色?那些人能抵得住大越铁骑的几次冲杀,一次,还是两次?”

    “还是说你们从头到尾都是在掩人耳目?只是......”

    游竺玄面如寒霜,“住口!”

    墨语拍了拍胸口,露出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干什么?当我是吓大的啊?本来我就是随便猜猜而已,看你的反应,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再让我猜猜,你和你的师兄是不是放出话来,说自己是什么武道大宗师,好让那位女将军亲身前来迎战,不然说不定此处就会被人攻破,这算是最初的混淆视听,以达到引诱那位将军上钩的目的?然后再摆出这几十万的大军,让对方深信不疑,觉得你们是不惜代价也要拿下此处关隘?”

    墨语嗓音不大,却刚好藏在呼啸的风浪声中,传入燕双兮的的耳中。

    什么?

    燕双兮蹙眉,刹那之间,她右手接连出了数十拳,每一拳都击溃了赫连筠的攻势,更是将他的双臂打的噼啦作响,鲜血直渗。

    “啊啊啊啊!!”

    赫连筠非但没有因此退却,反而越发疯狂,就如同林中困于地陷刺牢的野兽,只要眼中出现任何生物,定然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滚!”

    燕双兮终于调动了全身的力道,她身形闪烁,直接出现在赫连筠的身后,手肘如刀,落在赫连筠的脖肩之上,随后手掌擒在对方肩骨,身形扭至赫连筠身前,一个膝撞将半空中的赫连筠砸回了后方数里开外的大军之中。

    “师兄!”

    游竺玄惊骇无比,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小哥,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燕双兮突兀出现在墨语身前,此时的她眼神凝重。

    墨语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心头忍不住赞赏一句,确实是巾帼之相。

    他笑道:“当然是真的了,这位女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以铁骑冲杀,除了他们最外面的几万兵马是货真价实的之外,其余的皆是无法征战的普通人,看样是他们不知在哪找来的流民,仿冒军队,混淆你们的视线。”

    墨语双手抱胸,对着游竺玄说道:“这等让普通人送死的行为,就算我以儒家修士的身份,依旧能管上一管,你说呢?”

    游竺玄面沉如水。

    千算万算,他们都没有算到有个闲来无事的少年,能够误打误撞发现其中的端倪。

    “不说话了?不说话就是默认咯。”

    墨语挑了挑眉。

    燕双兮只是思索片刻便抬起手,比了个手势。

    “切,没劲......”

    金纹玄甲副将嘟囔一句。

    将军竟然没有直接几拳打死对面,而是逗弄了那人一番。他叹了口气,果然将军的想法和我等大不相同哟,就是可惜了那十两银子,可够自己喝好些酒呢。

    他高喝一声,“击鼓,鸣金,收兵!”

    关隘城门缓缓打开,十万铁骑缓缓入城。

    从始至终,对面的数十万大军都没有任何动作。

    在进城之际,两名副将也似乎都察觉到了对面的诡异。

    “哎,老秦,你说对面那些是不是唬我们的?以前可没听说他们能拿出这么多兵力来,只是这一座关隘而已,这北边大大小小十九座关隘,他们从哪里招来这么多人?”

    “你问我我问谁去,走吧走吧,等将军回来便知道了。”

    “也是。”

    燕双兮拔出自己的长戟,转身离去。

    在转身之际,她扭头对墨语抱拳道,“这次多谢小哥了,儒家的这个情,我记下了。”

    墨语颔首,抿嘴笑了笑。

    他看着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的游竺玄,耸了耸肩,“兄台,不高兴么?要不咱们切磋一下,好让你消消气?”

    “哼!”

    游竺玄深深看了眼墨语,甩手离去。

    回到大军之中,两旁的兵将散开,露出了其内包围着的巨大深坑,坑中的赫连筠躺在碎石之中,浑身淌血,昏迷不醒。

    “师兄!”

    游竺玄跃至赫连筠旁边,第一时间便是为他把脉,在确定对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断了几根骨头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好在赫连筠发狂的时候,身子有诡异罡气护体,不然就是那两式挨在他的身上,说不定他就直接咽气了。

    当初师傅让他同师兄下山是否也料到了这般情况?

    将赫连筠扛在肩头,走出坑洞后,旁边的一个偏将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将军,我们还打么?”

    “打个屁啊,回去!”

    那偏将,包括周围的好些将领都是面色一喜,不过他们生怕怕游竺玄看出来,都赶紧低下头,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原本他们八成的兵力都是普通的老弱妇孺,皆是临时强征入军,做给大越那边看的,为的就是拖住大越的定心针——燕双兮。

    燕双兮固然是百战百胜,无论在哪里,都能极大鼓舞军队士气,使其发挥出远超以往的能力,不过只要牵制住对方,其他的关隘又加派重兵,攻破了周围关隘,百万大军绕后进发,将燕双兮困守在城中,直接奠定胜局,大越不仅会损失近乎四分之一的版图,连震慑周边诸国的燕双兮也定然殒命,到时候诸国齐上,近千万的大军一起进发,直接吞并大越那偌大地界。

    真让他们这几万的兵将对上对方十几万的精锐铁骑,只是自求死路而已,所以听到不用强攻,他们自然高兴留得一条性命,毕竟就算是征战沙场的兵将,又有哪个不惜命的?都是身不由己而已。

    ————

    关隘下,城门虚掩。

    燕双兮提着长戟进门,身后便是双手枕在脑后的白衣少年。

    “将军......”

    等候在城门中的两位副将见到燕双兮身后的少年先是一愣,随后恭敬候在两旁,也不多问半句。

    方才对方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而且在和将军说过几句之后,将军便下令鸣金收兵,想来是带来了极为重要的消息。

    “哟,大叔你好啊。”

    墨语看着两边的副将之后,眼睛一亮。这两位竟然都是气血浑厚的武人,武道修为也十分不俗,至少比他现在要高上一大截。

    “这位小哥好。”

    既然对方先照面就是打招呼,他们也收起了那点试探的小心思。

    走入军营大帐之中,燕双兮卸去头铠,将那把长戟搁置在一旁。

    她开口道:“方才这位小哥和我说了,对面只是为了将我拖住在此处才假装有那数十万的兵马,其实能够上阵厮杀的不过数万,至于其他真正的精锐,定然在别处等着我们。”

    “秦炔,魏弭,你们两个留下一千亲卫精锐在此守城,我带着剩下的人马和五万铁骑赶往最近的沉雪关,那里毕竟是险要之地,对面如果真有什么动向,那儿肯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将军......”

    秦炔欲言又止。

    燕双兮微微皱眉,“有话快说!”

    “我想和老魏同将军你一起......”

    燕双兮顿时面色一沉。

    秦炔赶忙陪着笑脸道:“将军,我说着玩的。”

    随后他双手抱拳,正色道:“只是还请将军多多保重,他们的目标也许并不是我们的那几座城,而是......您。”

    “这个我自然知晓,放心,我会小心的。”

    魏弭为燕双兮牵过那匹蛟鳞马,燕双兮翻身上马,对魏弭说道,“五万铁骑怎么样了。”

    “都通知到了,他们正等着将军您。”

    “那就好。”

    燕双兮看了眼一直左顾右盼的少年,低声询问道,“那这位小哥呢?”

    眼前的少年是儒家修士,那一身若有若无的浩然正气作不得假,刚才只是看了眼对方身后的大军便轻描淡写猜出了对方的心思,说是心思玲珑也毫不夸张,所以尽管对方修为远远低于自己,她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啊?我呀?”

    墨语摸了摸后脑勺,坦然道:“说实话,我本来是想找将军你打上一架的。”

    噗嗤!

    秦炔突然发笑,迎着燕双兮的目光,他又感紧捂住嘴巴,走到了一边,只是一边走着,他的肩头还一边颤抖。

    “他就是这个性子,小哥别太在意。”

    墨语并不在意秦炔的反应,继续说道:“在看到那么多毫无沙场经验的妇孺老幼之后,我毕竟算是半个儒家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临时改变了想法,不然任由将军你打下去,最后大概就是十万铁骑将那些人碾成肉沫,这里凭白多了几十万的冤魂。”

    燕双兮点头道,“我明白了。”

    “那小哥是随我同去?”

    墨语点头,同时在心里感叹一声,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什么功夫。

第二百一十三章 探路,骤起

    弛岤关中,自城北大营之中奔袭一队大军,沿着关隘城墙边,以风驰电掣之势,从东面的城门出发。

    在大军的最前方,那位英气勃发的女将军骑着蛟鳞马,正同旁边一位脚踏飞剑,御剑飞行的少年剑仙相谈甚欢。

    大军之中,自然有不乏好奇之人,一位武道宗师虽然少见,但在世俗当中,特别是占据广袤地界的王朝军队之中,不在少数,但是那些炼气修士之流,只要不是特意现身,常人一向难以发觉,何况是他们这些常年奔袭在军营之中的兵将。

    今日能见着一位十分年轻的剑仙,似乎还算不错,当然,羡慕嫉妒者皆有。

    “真想不到,墨语你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如此不俗,连七楼修为的鬼修都全然不惧。”

    墨语哈哈一笑,谦虚道:“都是浩然正气的功劳,其实我的本事和双兮姐你相差甚远。”

    二人仅仅是聊了不过两刻,却好似相识多年。

    “那你刚才还说本来想找我切磋一番的?”

    燕双兮笑着道,好在她身后的那些兵将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然非得惊掉一地的下巴不可。

    他们那重来都不苟言笑的女将军脸上竟然还有别的表情!

    墨语略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轻笑一声,“我就是说说玩的,双兮姐你可不要当真。”

    “不行不行,我已经当真了。”

    燕双兮难得心情畅快。

    她之所以对少年有些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少年的那一番关键言语,避免了她落入圈套,还有那些杀蛟,灭鬼的雷霆手段,让她在少年身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还有最重要的是,在铁匠铺子的时候,他的义父,也就是大越武道第一人,一眼便看出了那少年的不同凡响,似乎走的路子与他们十分相近,却又截然不同。

    对于那条传闻中的断头路,她自然没有走过,只是听闻前人如何惊才艳艳,又如何困死在那条路上,自取灭亡。

    看少年的样子,不仅路走的通畅,还走的十分稳当,她也有些好奇。

    毕竟能够有勇气走那么一条断头路的武人,单凭那份心境都足以让她佩服。

    “那等双兮姐搞定了这边境的事之后,我们试试?”

    墨语沉默片刻,就在燕双兮觉得对方要找个什么理由推脱搪塞时,对方却说了这番出人意料的话语。

    燕双兮只是惊讶了片刻便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会手下留情的。”

    墨语拍拍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有双兮姐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那沉雪关在哪里啊?”

    燕双兮指了指前方的宽阔官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在四百里外就是沉雪关,那儿易守难攻,是兵家重地,我这些日子里往那里调驻了一些兵马,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太够。”

    墨语忽然说道,“我先去一步?”

    燕双兮面色凝重,“你的意思是怕有心人在半路伏击?”

    墨语点头道:“那两人本就是大越境内的武人,虽然有关隘阻挡外敌,但是就怕这大越境内有什么人与那些人同气连枝......”

    燕双兮思索片刻,说道,“那就麻烦墨语你了,不过若是情况有变,不管如何,你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别为了我这个有一面之缘的人而送了性命。”

    墨语哈哈一笑,却是没有应答,而是朗声道:“走了。”

    他的身形一闪而逝,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如霜雪般的痕迹。

    墨语脚踏飞剑,身子拔高,将前方的地界尽收眼底。说起来如果真有什么针对燕双兮的陷阱,他单凭肉眼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好在道路两旁的山林之中能不能有什么独特的气息,他还是能分辨一二,就是怕那些极为擅长隐匿,连他都无法发现的大修士之类。

    之前的那个“林菀”似乎就是。

    ————

    “阿嚏!”

    用纤细如凝脂白玉的手指轻轻揉了揉肉鼻子,端坐于王座上的高挑女子轻声嘀咕一声,“奇怪,我堂堂一个妖王,难道还着凉了不成?再说这儿也不是那个讨厌的大越朝,难道是有人在骂我?”

    不过她瞥见下发匍匐着瑟瑟发抖,却如小山一般巨大身躯的大妖之后,又收起了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神色。

    “说吧,事情办得如何了?”

    她下方的大妖亦是她布下的暗子,在这个名为茱桁的王朝之中,下方那只本体为浮山地牛的大妖性子平和,亦没有半点杀戮气息,更没有什么因果纠缠,可以说放在儒家的书院之中,以浩然正气洗涤,依旧不惧。

    所以这些年来,浮山地牛早已取得了茱桁王朝境内那儒家书院的信任,连书院内即是山主又是贤人的老夫子也对它青睐有加,说它虽然身为妖身,却有人心。

    对于下方的浮山地牛,沈悢曦难得有些满意,因为它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它“笨”。

    身边的聪明人多了,自然对某些特别笨的要另眼相看一些,更何况是这么些年难得遇上一只不会勾心斗角的大妖。

    当年她安排对方来此时,浮山地牛还仅仅是一头比水牛大一些的小妖而已,连人形都变化不出来,这座山头还是她花了力气从另一大妖那“买”来的。

    之所以对方为浮山,是因为它只要成为大妖,便会有浮山神通,所在的山岳就能如传说中的天外琼楼一般,漂浮在空,且一旦与浮山地牛相连,山岳脉络便可以悉数聚集在它的身躯之上,使他能汲取地脉之力,从此修为精进迅速,可谓是千万妖类中首屈一指的。

    就算如此得天独厚,浮山地牛也是“兢兢业业”,毫无僭越之心,更是恪守本分,从来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也未有过什么其他的小心思。当然,就算对方有什么二心,她也能第一时间知晓,不然如何有那么多八楼九楼修为的大妖盘踞隐匿在中洲各地,听从她的号令。

    “回......回禀大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嗯,你可以变回人形了。”

    沈悢曦以食指撑着脸颊,淡淡开口。

    “谢......谢过大王......”

    浮山地牛身形晃动,巨大的身躯如同青烟袅袅,转眼化作了一名跪伏在地的俊俏书生。

    单看面貌,实在难以将他同那个身形如山的巨大妖怪联系在一起。

    他以妖躯表示臣服,不仅仅是慑于对方的威严,还是眼前的这位妖王大人与他有着不小的恩泽。当年若不是已经成为妖王的沈悢曦发现了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身躯血肉去掉近乎三分之一的他,哪有现在这么一个“风光”的妖怪君子。

    知恩图报,这还是他去书院旁听之后才知晓的道理。

    在那座书院呆的越久,他就越对当年耗费极大代价救活他的沈悢曦感激涕零。

    “下次不用如此了。”

    沈悢曦看着不敢抬头的浮山地牛,“当初救你一命,当然是看到你跟脚不凡,以后成就不小,定可以为我所用,不然我可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救一个小牛犊子。”

    浮山地牛的头颅更加低了一些,只差毫厘便要抵住了地面,“大王的救命之恩,卫立一直铭记在心。”

    “行了行了,只要茱桁王朝的书院出了问题,茱桁王朝必然大乱,那些不甘寂寞的山上宗门,山间不满儒家书院的山泽野修也会按耐不住......”

    沈悢曦絮絮叨叨,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到这话,卫立抬起头,小心翼翼开口,“大王,那书院。”

    “放心,你那些什么‘同门’我一个都不会动的,到时候他们都自顾不暇了,我还理他们作甚?”

    沈悢曦笑着道:“你看,他们儒家为世人搭了这么稳固的茅屋,让我们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的异类无从下手,还定下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来约束我们,到头来呢?除了迂腐和顽固,他们还剩下什么?”

    “没啦,都没啦。这屋子里的人想出去,屋子外的异类又想进来。可是真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会怎么样?”

    看着沈悢曦的那双异色双瞳,卫立一瞬间脊背发凉,心尖剧颤。

    “小妖不知......”

    “哦?”沈悢曦轻轻后仰,手掌随意放在那格外修长的双腿之上,“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愿说吧?”

    卫立赶紧低头,诚惶诚恐道:“小妖不敢。”

    “你不敢?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

    沈悢曦抿嘴一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替你说,到时候山中的妖族,地下的磐石族,天上西南昼味云海的羽人族,北海中的鲛人族......那些对人族积怨已久的各族便会将儒家辛苦搭建的房屋撕得粉碎。而那些天天盼着脱离儒家规矩束缚的普通人,或者修士,他们都会......死的很光荣!”

    “啧啧,最开始便是这中洲,随后是北洲,南洲......这九洲之地,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不仅如此,四处海域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

    “大王,天上的......”

    匍匐的卫立颤抖着手,指了指天穹。

    “天上?”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沈悢曦捧腹大笑,“他们啊,早就自顾不暇了。”

    卫立身躯猛然一震。

    “对哦,化外天魔,域外天魔,天外来客,随你们怎么想,反正就是那些觊觎我们九洲的不速之客们早就等不及了。”

    卫立犹豫片刻,说道:“那大王,既然天外在争斗,那我们在九洲之内掀起这个......会不会有些不妥?”

    “卫立,你想太多了。”

    “天上的是那些人族修士坐镇,或者说是吞食气运,难道换一批人就不是了吗?没什么区别的,九洲终究不会受到影响,更何况当年不是他们亲手把那条路断了的么?”

    沈悢曦轻轻拍了拍额头,“哦,对了,你那时候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哪里知道这些事。”

    沈悢曦身下的王座渐隐,她站起身,“我该走了,除了这里,还有一处更为重要的地方需要我去确认一番。”

    卫立额头抵在地面,“恭送,大王。”

    沈悢曦转身,抬手挥了挥,“免了。”

    说完,她生前涟漪泛起,随后一步跨入虚空之中。

    “呼!”

    良久过后,卫立忽然翻转身子,仰面躺在地上,使劲喘着粗气。

    “好险......”

    面对沈悢曦的时候,他心中一点细微的杂念都不能有,更不能想着那座书院,那座书院中的那些同门......

    毕竟关于自家妖王的各种传言之中,读取心境就是其中之一,他必须紧守心湖,毫无杂念才行。

    “大......大王......”

    旁边的草堆里钻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细看之下,竟然是只巴掌大小的无尾老鼠。

    “说了别叫我大王。”

    卫立皱着眉,望着天空出神。

    老鼠的两只眼睛转了转,立起了身子,两只前爪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开口道:“公......公子,大大王走了么?”

    “走了。”

    卫立拍了拍脸颊,站起身子。

    “我进去休息一会儿。”

    “好的......公子慢走。”它使劲挥着前爪。

    卫立走入自己的府邸之后,发呆了片刻,随后走到一处只有自己知晓的隐秘出口,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虹光,一闪而逝。

    ————

    万里之外,茱桁王朝坐落于玉竹林中的沁心书院外,一位虽然不太愿意现身,但品行都十分深得人心的一位君子,双手合拢,躬身立在书院之外。

    “君子,您这是?”

    有出入书院的儒家学子上前询问,但那位君子只是一直矗立在那里,如同书院外被压弯了脊梁的玉竹。

    “学生卫立,求见老师。”

    那位神色肃穆的君子低下头,眼角犹有血痕。

    等了许久许久,直到月上青霄,书院中才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进来吧。”

    听到这句话,那位君子才整理衣冠,迈着步子踏进书院。

    “老师。”

    看着灯下皱着眉头,仔细捻翻书页的长须老人,卫立躬身行礼。

    “是为了那件事?”

    沉默了许久,卫立才开口道:“是。”

    “过来坐下吧,天凉,你身子骨弱。”

    卫立双肩耸动,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颤抖不止。

    一滴滴泪水溅落,化作朵朵血红色的梅花,点缀了他身下老旧的木板。

    “老师......徒儿......有愧!”

    “哎......”

    长须老人放下了手中的那本枯黄书籍,又是轻叹一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 暗算不成反被制

    “老大,那娘们怎么还不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一颗参天巨木得枝干上,双眉耷拉,脸颊消瘦的中年男子靠在树干上,他手臂起伏,抛着手心的一把精致小剑。

    “急什么?难道老三你迫不及待要去找死了?”

    下发树枝上坐着的一个瘦小男子一手拿着一颗不知名的果实咀嚼,一边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

    “岳丰,老子看你才是要找死!”

    消瘦男子啐了一口,手中的那把精致小剑滴溜溜旋转,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光芒。

    消瘦男子本名汤显,原本是一富家子弟,只是年轻时家道中落,流落街头之后,因为他嚣张跋扈,结果那些被他欺凌之人找到机会,整日羞辱于他。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在野外找寻野菜野果充饥之时,发现了一处隐藏在山崖脚底的埋骨之处。

    当时他走投无路,想着发一发死人财也是不错,所以刨开了那处埋骨之地,结果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有两块诡异红色纹路的石板。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后,汤显想也不想,拿起那两块石板撒气,结果那两块石板菱角划破了他的指头,鲜血侵染石板上的纹路之后,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脑袋里就莫名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直到在后来,他才知晓那些是粗浅的修行法门,当踏上修行一途之后,他本来就就没有什么天赋,年纪也不算小,即为了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欲望,又不愿同那些“凡人”一般老死,所以便干起了那些山泽野修的勾当。

    在这么多年里,他仇家不少,“意气相投”的也不少,下方的老四岳丰,旁边的老大任鼎山,对面的老二甘杏,老五蒲狄咍。他们几人相识多年,一起做过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从最初堪堪入门,到如今修为最高的老大老二抵至观魂境,他们剩下几个也到了丹劫境,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五人关系极好,早在多年前就结为了八拜之交,并且是以心血为引,而不是那些普通的竖指誓言。

    “好了,别斗嘴了,我估摸着那女人也快了,就是不知道对方带了多少兵马。”

    灰须长袍,面容苍老的任鼎山开口说道。

    对面依靠在树上,一身衣袍半遮半掩的妩媚女子以心湖之法说道:“咯咯......老大,就算是几万兵马,进我们联手布置的大阵之中,还不是只有束手待毙?”

    任鼎山说道:“老二,别太过轻敌了,对方毕竟是能力敌魂婴境大修士的武夫,还有上万精锐,我们小心为上。”

    “老五,你觉得呢?”

    一直未曾开口的长衫年轻男子蒲狄咍在所有人中,最为年轻,但是却最为足智多谋。听闻曾经也是个读书种子,考取过功名,不过官场之事,多得是勾心斗角,所以蒲狄咍在被暗害之后,被流放万里,遇到了当时还是引灵境的任鼎山,两人聊了一番,任鼎山看中对方的学识,先是传授了一些法门,算是在蒲狄咍身上投了注。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下注,任鼎山大赚特赚,对方竟然不仅是个读书种子,连资修行质也好的出奇。

    所以在之后,任鼎山观察了蒲狄咍许久,觉得对方是个“可造之材”,决定倾囊相授。

    蒲狄咍修炼时间最短,修为和战力却是除任鼎山之外的最强者,连甘杏也略有不及。

    只是他一向不显山露水,只是充当着五人中的决策计谋的角色。

    “我觉得有些不妥......”

    一直抚着下巴,沉思的蒲狄咍开口,“按照我们布置的阵法,并不能将五万大越精锐铁骑斩杀殆尽,也就能困住对方而已,待到布置阵法的庚金钱灵力消耗一空,阵法自会消散。”

    “若是期间无法拿下燕奕,便再无机会,而且对方实力不弱,我们任意一人被她抓单,都走不过几招,毕竟武夫近身,对于我们来说孰为不利。”

    任鼎山点头道:“老五分析的不错,我们多少那人的胜算不会太大,此事要成,还要那位出手才是。”

    岳峰将手中的果子吃进嘴中,吐出一个指头大小的果核,挠着下巴问道:“哎,老大,你说那人好好一个山大王,又是在大越辖境,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做?难道是觉得处于大王朝还不如小国自在?”

    不等任鼎山开口,蒲狄咍说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它就是为了什么。”

    甘杏轻笑一声,“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不愿做的事,就算是有,那也是价码开得不够。只要开的价高,反了大越又如何,我估摸着它连自己的同族都敢杀......”

    “甘杏!”

    甘杏及时收声,一手掩唇,“哎呀,是我多嘴了。”

    “不过之前咱们不是才打杀了一个八楼修士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咱们联手,那个什么燕奕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什么女战神,她也配?”

    甘杏娇笑一声。就在数年前,他们联手将一名隐藏在隐秘福地的魂婴境修士打的魂婴破碎,不得不兵解转世,那一场,几人差不多都是身受重伤,养了数年才彻底痊愈,不过损失的再多,也比不上他们收获的那些宝物,包括布置此处大阵的阵旗。

    蒲狄咍看了她一眼,说道:“与其说对方是魂婴境修士,不如说对方是观魂境顶峰修士,一个境界跌落,靠着福地强行拔高修为的修士而已,比不上切切实实的一位魂婴境修士,老二,你有些狂妄了。”

    “老二?怎么,蒲狄咍,你也对姐姐我有意思?”

    甘杏轻轻拉了拉敞开大半的胸口衣襟,一抹雪白在“不经意间”露了出来,她看着蒲狄咍,有些鲜红色泽的舌头舔了舔那娇艳的嘴唇。

    蒲狄咍转过视线,不去看那惹眼的衣中春光。

    甘杏撇撇嘴,“切,都不是读书人了,还这么假正经,没劲。”

    “二姐,蒲狄咍那小子不知好歹,不如便宜便宜我?”

    汤显瞪大了双眼,努力想要看清甘杏胸口衣襟内的春光,还不时咂咂嘴,搓搓手掌。

    甘杏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就你?你也配?”

    一直注意着远处的任鼎山拍了拍手,开口道:“好了,别闹了,待会出了岔子,我不怪你们,它可饶不了你们的。”

    ————

    在云雾下方,墨语半弯着身子,伸手遮在眉梢,眺望远处下方。

    “咦?”

    墨语神色忽变。

    在极远处,一股股冲天的血色气息冲天而起,似乎把远处的那片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他收起目力,远处的那种气息又蓦然消散。

    细细感知之下,前方并没有什么修士的气机,也不像有什么妖怪作祟,着实奇怪。

    墨语沉下心神,屏住了呼吸,将一身的罡气、灵力之类收敛进体内,随后落下身子,从云端落到林间,准备小心靠近。

    好在除了一些隐藏的极深的气息,妖气和怨气,血煞气息一类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前方是有人设伏,准备对付燕双兮?不过大越有哪些人见不得她或者说那位高座王位的皇帝陛下好,竟然联合他国之人,对大越动手?”

    通敌之事,无论在哪里都不少见,就是如此处心积虑的到时记载的极少,毕竟大越版图被占,苦的无非是那些交战之地的平民,难道是哪些唯利是图的山泽野修?可是又有谁能出得起山泽野修那狮子大开口的价钱?

    能够请的动能够对付燕双兮的修士,至少也是八楼修为,且不能被儒家发现端倪,其中说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比打下大越北方版图的代价小上多少,甚至可能还要大一些。

    “麻烦......”

    墨语摇摇头,要是他此时返回,燕双兮可以提前知道对方有些暗处的阴谋诡计,可是同时不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对方也会找寻无数的个机会,而他还能否再找得到对方,继续提醒燕双兮还是两说,何况只要不把对方一网打尽,任何作为都终究只是一时之策而已。

    要是他此时继续前行,不会打草惊蛇,倒是自己恐怕有些难以应付,毕竟对方可是能和燕双兮叫板的人,而他之前可就见识了燕双兮的厉害,只是两招而已,就将实力大进的那人打的半死不活。

    他身子变换,逐渐与周围融为一体。

    ————

    “什么人!”

    蒲狄咍双目怒瞪,怒喝一声。

    这一声蕴含了蒲狄咍的灵力,声浪扩散,席卷四方,如同狂风过境一般。

    只见周围树木簌簌摇动,他们几人所处的参天巨木也是晃荡不止。

    他的这一声突兀至极,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

    “老五,你发现了什么?”

    蒲狄咍心思沉稳,也最为敏锐,这些年来,靠着他的感知,几人多次逃过一劫,所以在蒲狄咍有异的时候,剩下几人都是下意识以他为主。

    “没什么?刚才远处有股细微的灵力,我还以为有第三方人马准备着黄雀在后。”

    蒲狄咍摇摇头,“应该是我的错觉而已,不碍事,有那件可以遮蔽我们气机的法宝,对方应该发现不了我们。”

    “咔......”

    一声细微响动传入几人耳朵,五人齐刷刷对视一眼。

    “轰!”

    光华闪烁,汤显手中的飞剑,任鼎山掌中的牌鉴,甘杏头上的长簪,岳丰要上的玉牌,以及蒲狄咍怀中的印章一起飞掠而出,一起落在那刚才的声响之处。

    架马飞驰的燕双兮耳朵一动,前方百里开外的巨大动静并没有逃过她的感知。

    她猛然抬手,示意大军慢些。

    燕双兮扭头道:“我先去前面看一看,你们稍后再来!”

    “是!”

    说完,燕双兮双腿拍打马身,蛟鳞马飞驰而去,在地面踏出了一条潺潺流动的溪涧。

    密林中,蒲狄咍一拂衣袖,狂风大作,烟尘转瞬散开,蒲狄咍双目一凛,大声道:“那人故意的!他引我们动手,好惊动燕奕!”

    五人当中,属蒲狄咍最先反应过来。他原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留了个心眼,在烟尘散去,除了被他们法宝飞剑击出的痕迹之外,再无其他东西时,他就大致察觉的对方的意图,只是虽然如此,对方依旧达到了想要的目的。

    “该死!”汤显怒骂一声,“要是让老子发现是谁破坏了我们的计划,看老子不把他扒皮抽骨,魂魄以真火煅烧!”

    “是吗?那你来啊!”

    汤显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之时,一轻佻嗓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谁!?”

    这一下他的三魂七魄都差点吓了出来,有人竟然在他还无察觉之时就靠近了他的身后,直到嗓音在耳边响起,炽热的吐息让他皮肤崩裂,体内灵力不受控制的从崩裂的皮肤处往外面喷泄。

    他奶奶的竟然是个武夫!!

    而且伤口处灵力奔泻,还让他体内所以灵力无法调动,连气府都转来阵阵针锥的刺痛。

    一时之间,汤显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身后之人的一只手掌“轻轻”捏住了他的脊柱。

    “又是一个拿着飞剑唬人的修士,六楼修士,还好还好......”

    身后的人话还未说完,一道寒光落下。

    “啊!!!”

    汤显背后热血喷洒,背面几乎被寒光撕开了大片血肉。

    “蒲狄咍,老子要弄死你!!”

    出手的正是蒲狄咍,他看见少年的一刹那就竖掌如刀,直接朝着汤显背后落下。

    背后痛彻心扉,汤显的嗓音因此都有些沙哑。

    “老三,老五救你一命,你可别不知好歹。”

    任鼎山看着失去踪迹的那道人影,面沉如水。

    “我知道!”

    汤显咬牙切齿,不是对蒲狄咍,而是对方才偷袭他的那人。蒲狄咍虽然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但好歹也救了他一命,没有蒲狄咍果断出手,他心虚联脊柱都被那个该死的武夫给抽出去,运气好的话能转为鬼修,或是重新夺舍一副躯体,运气不好的话,那就只能等着下辈子了,所以这个情,他是要承的。

    咽下一粒丹药,汤显身后伤口马上止血。

    他龇牙咧嘴的重新套上一件袍子,恨声道:“兄弟几个待会留他一条命,老子要亲手宰了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争斗纠缠,别有他意

    “老三放心,咱们哥俩谁跟谁啊,保你如愿!”

    岳丰甩了甩凌乱如鸡窝的头发,咧着嘴,露出其中漆黑的牙齿。

    “是么?”

    只是他刚说完,耳边有人似讥似讽的说了一句。

    岳丰只听见耳旁风声呼啸,如同处于极西之地肆虐黄沙的飓风之中,除了风声之外,连兄弟几人的呼喊都只有模糊一点。

    他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然后便是天地倒转,剧痛传遍周身。

    我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一个个惊慌的脸色,不知道为何昏沉沉的脑袋有些不解,然后便是轰隆一声,耳膜震裂。

    “咳!”

    一口猩红热血涌上喉咙,又从他口鼻之中喷涌而出。

    在最后的一点意识中,岳丰勉强睁着双眼,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立在他之前的位置,长袖猎猎,衣阙飞舞,还有那缓缓收起,拳意流淌的拳头。

    墨语收起拳头,看了看有些惊骇的众人,轻笑一声,“我当你们有多厉害,能够埋伏一位战力差不多有七重天,单打独斗能够和九楼修士较量的武人,结果前来一看却是两个七楼修士,三个六楼修士,可真是让我有些失望......”

    说完这句话,墨语身形再次消散。

    “老二,小心!”

    蒲狄咍双目一凛,对着愣神片刻的甘杏大喝一声。

    听到蒲狄咍的喝声,甘杏想也不想,整个人往前方飞掠,同时,她的法宝发簪流光四溢,飞回她的身旁,围绕着她周身飞舞。

    “铛!”

    一声清脆击打响声,甘杏身后猛然一震,爆炸的气浪掀起了她的长发,连带着那些近乎赤裸暴露的衣襟也被吹得凌乱不堪,春光乍泄。

    不过她可无暇顾及这些,她只是挥动手臂,掌心一道蓝色纹路散发出微弱的毫光,然后寒气凭空乍现!

    方才似乎是那人一拳击中了她的法宝。

    好险!若不是蒲狄咍的提醒,说不定她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了这一击。

    “喀嚓嚓!!”

    寒气汇聚,甘杏身后十丈方圆地界凭空出现一根根数人合抱粗细的冰锥,密密麻麻,近乎将那片空间全部封锁,一根根冰锥之上,犹有无数的细小冰锥分裂开去。

    周遭地界的温度忽然骤降,原本是春雪初融的情况,到现在却突然进入了寒冬一般。

    “成了?”

    甘杏扭头一看,却见任鼎山和蒲狄咍两人都是神色凝重,抬头望着头顶。

    与汤显对视一眼,甘杏和他顺着任鼎山二人的视线看去。

    头顶数十丈的一处树梢上,白衣少年双手环抱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四人,嘴角犹有冷笑。

    “他什么时候上去的?他又是什么境界的武夫?与那个燕奕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心头有无数个疑问,但甘杏和汤显两人却更多感觉到的是耻辱。

    连真本事都使不出来,被憋屈的偷袭,只能被动应付,而且还接二连三的差点丢掉性命,或是同岳丰一般,仅仅挨上一拳便重伤垂死,委实憋屈无比。

    而且连这个少年都如此厉害,那个燕奕岂不是更为厉害?

    “就你们几个,也配和双兮姐交手,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任鼎山沉着脸道,“少年人,你和燕奕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哼,就为了一个朋友,就和我们作对?少年人,你也不怕风大了闪了腰!”

    任鼎山冷笑连连,背在后背的左手指诀掐动。

    “你们很厉害么?我看也不过如此嘛。难道你的倚仗就是我身后的法宝?”

    墨语咧嘴笑了笑,他忽然转身,一拳轰出,拳意如潮,浪起潮惊,他身后气机轰然破碎,一声巨响,任鼎山的那块法宝牌鉴光芒虽盛,却也只能堪堪与墨语的拳罡抗衡,片刻后,牌鉴光华黯淡几分,任鼎山面沉如水,手指挥动,牌鉴掠回他的怀中。

    “既然你们几个一心找死,我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墨语笑着道:“我呢,对于周围灵力变化敏锐的很,你们的小动作在我看来是.....”

    墨语眼中光华一闪,“破绽百出!”

    嗓音落下,他人却消失在了原处。

    任鼎山和蒲狄咍几乎是同时怒喝一声,“哪里走!”

    蒲狄咍额头青筋暴起,他的法宝印章落下,迎风便长,不过眨眼就变得巨大无比,近乎囊括十丈方圆,带着山岳之势,朝着右方下压。

    任鼎山手掌虚托,一朵碧绿火焰在他掌心跳动。他的这朵火焰本是体内真火,原本与寻常真火一般无二,但自从机缘巧合,吞噬了一朵修士的本命火之后,转变成了这个模样,不仅无物不烧,还遇水不灭。

    “哟呵,有两下子。”

    印章之下,墨语人影显现,双掌撑起,双腿抵住地面。

    “牙尖嘴利!”

    任鼎山冷哼一声,手掌翻转,那朵碧绿真火脱离他的手掌,不过转瞬便掀起了滔天烈焰,直接将那十丈大小的印章,包括墨语都笼罩在内。

    碧绿真火周围的虚空似乎都在融化,那些景象也开始扭曲。

    “老大!”

    “放心,你的法宝自会没事。”

    任鼎山看了蒲狄咍一眼,知道他担心自己在这关键时刻打压与他,故意坏去他的法宝,免得日后蒲狄咍修为抵达七楼,夺取了他在五人中的地位。

    我任鼎山岂是这种人?随后他又暗暗加了一句,就算是要做,也要做的干净利落,何必当着几人的面而毫不掩饰,真当他这几百年都是吃的白干饭?

    任鼎山手掌翻转,猛然一握。

    那铺天盖地的碧绿真火骤然缩小,只将墨语囊括在其中。

    “老夫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汤显见对方不过片刻便被任鼎山和蒲狄咍两人拿下,自然大喜过望,他急忙道:“老大,我来助你!”

    “滚一边去!”任鼎山看了他一眼,“蠢货,还不给老子去布阵,你以为我会杀了他?那个燕奕不对付了?我还要用他引那燕奕上当呢!”

    汤显讪讪一笑,从他自己的须弥物中拿出几张符箓,和四面巴掌大的小旗。

    “哦?是么?”

    任鼎山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

    任鼎山心头震惊,而汤显看着他的身后,表情更是同凡夫俗子见鬼一般惊惧,他颤抖着手指,嘴唇颤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蒲狄咍同样惊讶,“你怎么可能逃得过我法宝的镇压!?”

    墨语双拳一左一右,一近一远,同时出拳,递向任鼎山和蒲狄咍。

    一拳打在任鼎山的背后,任鼎山的身子仿若无骨,墨语的拳头整个没入他的衣物之中,拳罡冲刷,任鼎山的衣服轰然碎裂,而他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另一边,蒲狄咍双手掐动,一股股灵力重叠,在他身前竖起了无数屏障。

    咔嚓......

    一层层屏障咔嚓碎裂,道道裂缝在屏障之间传递,片刻后,蒲狄咍身前的屏障碎裂,剩下的拳罡真意倾泻,依旧声势浩大。

    不过好在蒲狄咍自己的屏障为他争取了片刻的时间,让他得以抽身脱离,看着肆虐的拳罡真意连绵不绝,像是永无止境一般,蒲狄咍有些咋舌,这人的拳意难道每一式都用之不竭,他的真气真就浩瀚无比,如江河大渎?

    “切,都是些滑不溜鳅的角色。”

    墨语撇撇嘴,身子诡异一转,一脚高抬,在达到最高处时又轰然坠下。

    “你以为躲在地下我就不知道你了?还是你们这些心怀鬼胎的女人都喜欢钻在地下,偷袭别人?”

    地面之下传来一声闷哼,随后便没了动静,一息过后,地面裂开一条缝隙,延伸到原处。

    “哗!”碎石飞溅,甘杏从里面显露身形,不过她此时狼狈非常,不仅额头上鲜血四溢,衣衫也破烂不堪,使得本就只能堪堪遮蔽身子的衣袍裸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硬生生给这肃杀场面增添了几分春色。

    汤显见到对方的狼狈模样,心头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自作聪明,想要倚靠偷袭取胜,若是他伤上加伤,他可不敢保证任鼎山几人会在这时候去管他,若是燕奕一到,说不定还要丢下他和昏迷的岳丰,直接逃跑。

    “少年人,你惹怒我了......”

    任鼎山的灰白胡须飘动,眼神冰冷异常,他的那件长袍被他用了脱身之法,代替他吃了墨语一拳,本来还算过的去的一件法袍没有支撑片刻。

    他此时一身黑衫,“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我的真火中逃出来的。”

    任鼎山手掌一挥,碧绿真火围绕他盘旋,竟是为他镀上了一层碧绿色的火焰外衣。

    而蒲狄咍头顶印章显现,一道光芒笼罩与他。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两人都选择全力施为,不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

    “因为那个本来就是个假人而已,我若是偷袭,能让你们看出来?那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墨语毫不在意,同他们如实相告,似乎完全不怕他们得知之后,有所提防。

    “少年人,你真不是燕奕的师弟或是弟子?”任鼎山又问了一句。

    “自然不是。”

    看到对方神色坦然,任鼎山竟是有些骑虎难下。

    对方不是燕奕的同门,他们一时又拿不下对方,拖到燕奕来的时候可就麻烦了,他可不认为那个大阵就能困住对方,而且到现在他还不清楚为何眼前的少年人能够在不触动大阵的情况下发现了隐匿身形的他们。

    对方底细不清楚,来历也不清楚,连真本事露没露出来都不知道,万一惹到个家里有老祖宗的大派弟子,他们这几个山泽野修不要拿不到报酬,又被巨擘大能追杀,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更重要的是对方一个少年人都让他们如此棘手,一个照面就把岳丰打的重伤濒死,无法让他们使出苦练多年的合击术法,等于几人的战力凭空拉低了一截。

    “走!”

    沉思了片刻,任鼎山对着几人大喝一声,随后他的身形蓦然拔高,似乎要御风离去。

    “不......不对!”

    一直注视着墨语的蒲狄咍突然神色大变,眼中的震惊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汤显正提着岳丰的衣领,准备带他一起随着任鼎山离去,听到蒲狄咍的惊喝声又忍不住顿了顿身子,而甘杏听见蒲狄咍的声音后则是第一时间便停了下来,望向对方。

    “老大,快下来!”

    蒲狄咍双眼怒瞪,大吼着,可是任鼎山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

    “咚!”

    高空之上,随着一声如重锤落鼓的声音,参天巨木的树冠倏然化作齑粉,一道人影坠落,直接砸落进地面之下,地面凹陷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呼啸的冷风从缝隙之中狂涌而出,吹得几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哟,还想跑呢?问过我了么?”

    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在众人耳旁,随即只见一道半披甲胄,面容隐藏在头铠之中的的身形落下。

    “老五......”

    这时候,蒲狄咍死死盯着白衣少年的腰间,咬着牙道:“那人的剑......”

    墨语的腰上只挂着剑鞘,剑早就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可是对方既然腰悬佩剑,定然也能够使出一点剑法,在身后偷袭他们的时候为何不用?无非就是以飞剑传讯的秘法,将他们几人的讯息,此地的详细情况告知那个燕奕,然后那少年再出来假装应敌,好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察觉出丝毫异样而因此退走。

    燕双兮落到地面,手中虚握着一把剑身剔透,白如霜雪的长剑。

    “好剑!”

    她轻笑一声,将长剑抛入墨语手中。

    “没想到你倒是个聪明人,可惜跟了四个蠢人,特别是那个老人,比我还自大一些......啧啧。”

    墨语接过“挽霜”之时还不忘挖苦一句。

    燕双兮笑着道:“墨语,你这样说的话,岂不是连你自己也骂了?”

    墨语一拍额头,嘟囔一声:“是哦,看来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好在有双兮姐你嘛,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

    燕双兮眨眨眼,“墨语,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就变得油嘴滑舌了,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你么?”

    说完,燕双兮又摇摇头,“不应该,你是因为仓促提高实力,以此来掩饰身体的不适”

    墨语表情有些错愕,随后笑着道:“双兮姐果然厉害,墨语佩服!”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把他们几个料理了吧。”

    燕双兮点头:“也好。”

    听到两人如茶余饭后的闲谈,还好似为他们之后的下场定下了结果一般,蒲狄咍几人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蒲狄咍恨声道:“你们以为就这样吃定我们了?”

    甘杏会意,哑了咬牙,直接捏碎了怀中的一块玉简。

    “几个废物!坏我大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勾心斗角,谁高一筹

    就在甘杏捏碎玉简的下一刻,一道如九幽之下传出的阴恻嗓音蓦然响起。

    猝然,妖风大作,妖气滚滚如洪流涌泄,从天而降!

    磅礴妖气如同乌云压顶,遮天蔽日,只是眨眼,四周一片阴暗。同时妖风阵阵,吹拂得密林簌簌作响。

    墨语忍不住抬手,遮在脸前,因为四周肆虐的妖风也如同漆黑的刀刃,刮得他脸颊生疼,若不是他体魄远胜常人,寻常刀剑难伤,说不定此时已是遍体鳞伤。

    四周的咔咔响声不绝于耳,无数草木被撕成碎片,地面早已一片狼藉。

    “墨语,你小心一点,对方似乎是九楼修为的大妖!”

    燕双兮身子紧绷如弦,手掌纳在腰间狭刀之上,狭刀并未出鞘,但刀颌缝隙处却有刀罡四溢,连带着刀鞘也颤动不已。燕双兮此时神色凝重,双眸紧盯着前方的“乌云”之中。

    大越什么时候有了她不知道的九楼大妖?

    不用燕双兮提醒,墨语也知道对方定是厉害无比,连出场声势都如此骇人,这等场面,他也是头一次见。

    不过……

    那妖气虽然漆黑如墨,乍一眼看去,与那日所见的鬼气十分相似,但其中气息却又同鬼气截然不同,诡异的是那些妖气于他来说又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在什么时候碰到过?九楼修为……

    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墨语脱口而出,“是你!”

    燕双兮诧异道:“墨语,你认识他?”

    墨语面色难看,“自然是认识的……颜萩山的老狐狸!”

    墨语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哈哈哈哈……”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大笑传来,震得妖气黑云翻滚不休。

    “我该说话聪明呢,还是傻呢?儒家的小家伙。”

    妖气黑云飞旋,猛然膨胀,片刻后,又骤然坍塌收缩于一点,妖气收尽,上方一个身披黑色狐裘,枯白头发的佝偻老妪显露出来。

    “我自认为比你们这些妖怪还是要聪明一些的。”

    老奴沟壑纵横的脸庞浮起一抹笑容,让她脸上皱纹更深,更可怖了一些。

    “聪明?那为何道破我的身份?让我不得不杀你?”

    老妪绕有兴趣的说道:“如果你装疯卖傻,装作什么不知道,兴许我还会饶你一命。”

    墨语撇撇嘴,“呵,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既然你已经现身,必然打着斩尽杀绝的打算,真把我当做你那些山上的子孙了?。”

    老妪抚掌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像你这种人,我还真舍不得杀啊。”

    “我就是奇怪,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山泽野修,怎么愿意和你一起干这勾当,难道就不怕到时候儒家书院追究起来?”

    “儒家?我看他们也不见得有多聪明,我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计谋,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转到了其他地方,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注意不到这里咯......”

    随后她又指了指甘杏几人,“至于他们,本来就同亡命之徒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我出的价码够高,他们又怎么会不为我做事?”

    “哦?”墨语转头看了那神色大定的几人,轻笑一声,“难道你们就不怕这位大妖为了确保此事的隐秘,做那卸磨杀驴的事。”

    果然,听了墨语的这句话,几人眼神忽变,表情有些微妙。

    毕竟山上山下,关于妖物之属,大多是与狡诈挂钩,言而无信,出尔反之事更是常有,加上对方本领又比他们高太多,难保对方事后不会食言而肥。

    老妪收敛笑意,说道:“果然是儒家修士,一身的修为都在那张嘴皮子上了!”

    “不然怎么骗你说这么多话,好让我双兮姐准备准备?”

    墨语话音刚落,手臂一抖,一道寒芒脱手而去。

    定睛看去,他的那把霜白飞剑带着厚重剑气,近乎撕裂虚空。

    老妪看也不看,伸手一指,虚空震荡,飞剑突然静止在她身前,不得寸进。

    那锋锐的连寒芒都似天上日华的剑尖处荡漾出阵阵涟漪。

    对于她来说,那把飞剑兴许锐利无匹,但连她周身一丈都近不得,她也自然不怕。

    老妪在乎的是不知何时消失无踪的燕双兮,毕竟对方可是有着和她交手的资格,何况她现在的状态,要真让燕双兮近身,指不定就在阴沟里翻船。

    此次能够在儒家书院那边瞒天过海,不是她神通广大,能遮掩那些贤人的视线,而是那位妖王临走之时所布下了手段而已,若是她能够完成那位妖王的吩咐,她自然能够得偿所愿,可若是完不成,不用那位动手,她自己都要命不久矣。

    “锵!”

    出鞘声若龙吟,声音之嘹亮,似乎掩盖了天地之声,一瞬间,万籁俱寂。

    刀光夺目,耀的人睁不开眼,一道横贯南北的巨大彩虹凌空高悬。

    在上面!?

    老妪轻喝一声,拧转身形,准备抬手接下那自头顶落下的那一刀。

    只是等老妪转身之时,头顶哪有什么人,只有那道巨大的彩虹而已。

    不可能!方才她头顶气势之盛,绝不像是作假,何况那种近乎要撕裂一切的刀光了。

    “你在看哪里呢?”

    左边传来沙哑嗓音,随后便是刀光乍现!

    老妪脸上惊慌,双手却比她的表情变换更快,同时,她的黑色狐裘散发出阵阵光华,远远看去,老妪周身形成了一道近乎无形的黑色屏障。

    “就凭你也想偷袭老生?你还差的远呢!”

    身形突然仿佛从虚空中一步踏出的燕双兮并未接话,而是保持着拔刀姿态,一刀斩在老妪身前。

    哧!

    白芒自燕双兮的刀上扩散,光华转瞬掩盖了周遭的一切。

    甘杏和汤显几人既不敢贸然离去,又不敢随意乱动,生怕头顶两人的交手余波将他们直接斩杀,反倒是墨语跃至树梢,紧盯着光芒深处。

    与那几人不同,他可是清楚看见两人一触即分,不过老妪在收手时,手臂明显一颤。

    “呼......”

    燕双兮轻吐一口浊气,神色凝重。

    她全力一击的“初晴”,竟然没能将那个老妪一分为二,看到对方气息飘忽不定,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底子虚浮的九楼大妖,倒是没想到对方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九楼修士,要真被她一刀斩了,那才是出乎意料。

    “有两下子,不愧是大越的女战神。”

    老妪双眼阴翳,嗤笑一声:“能够伤到我,你足以自傲了。”

    老妪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她的双手手掌之上,一道伤口几乎贯穿整个手心。

    不过她的手掌刀伤血肉外翻,却没有半点鲜血溢出。

    妖力在手掌流淌,一眨眼,那道伤口闭合,似乎恢复如初。

    老妪试探性的握了握手掌,伤口却又再次崩裂。

    “这股刀意......倒是似曾相识......”

    老妪看着对面的燕双兮,眼神变换不停。

    多年以前,她还记得曾用计设计过一个天赋不错的武夫,当然,那一次又是另有原因了。

    燕双兮看着老妪的双手,眼中闪过了然。

    “原来你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难怪气息如此不稳。”

    在树梢上一直观察动静的墨语也反映了过来。难怪相比于上一次来说,对方的面容更加苍老了几分,而那头白发也不是如白羽那般天生造就,而是因为寿元将近的缘故。

    “强弩之末,你来试试?”

    老妪冷笑一声,双掌探出,猛然一握!

    燕双兮挥刀不停,刀光将她的身体护在其中,周围空间挤压,却又被她的刀光劈砍出道道缝隙。

    “还有你!”

    老妪忽然转头,脑袋拧转了一圈,盯着后方掠来的白衣少年,冷哼一声。

    老妪嘴巴大张到极致,原本普通的嘴巴变得如狮虎猛兽一般,獠牙半尺,欲要一口吞下墨语的整个身子。

    本想趁此机会偷袭的墨语见状,身形在空中停滞,双臂同时对着老妪的那张獠牙大嘴递出。

    眨眼之间,十数道拳罡在老妪獠牙前方炸裂。

    老妪头颅震动,一脆弱致命之处接了墨语这么多拳罡,她不仅毫发无损,而且双目凶光大盛,猛然呼了一口气。

    一口妖气自她的口中涌出,霎时间,狂风大作,一道道风刃隐藏在其中,正好抓住了墨语收拳的空档。

    墨语仓促出拳,将朝自己飞掠来的风刃一一击碎。

    不过那些蕴含了老妪妖力的风刃就算被墨语的拳罡击碎,依旧能分裂成无数小如发丝的风刃,将墨语裸露在蓝底白袍外的身躯撕开了无数细小伤口。

    墨语脸色不变,依旧出拳,同时接着反震之力退去。

    落在地面之时,墨语双手伤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

    “老三,你不是要收拾他么,快去。”

    躲在暗处的甘杏抬抬下巴,示意汤显上前。

    汤显怒目道:“开什么玩笑,那样他都不死,我又不是傻子!”

    蒲狄咍道:“你们别闹了,找机会看看老大有什么事没。”

    “找什么机会?我跟你说老五,咱们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死,你信不?”

    甘杏讥笑一声,“胆小鬼......”

    “你......”

    蒲狄咍瞥了两人一眼,“你们若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可以再大声些。”

    两人顿时默不作声。

    “区区一个五楼儒家小生,还想偷袭老生,莫不是在白日做梦?”

    老妪重新转过头,双掌齐出,只见百丈大小的黑狐法相出现,獠牙与狐爪并用,猛然扑向还未脱离抽身的燕双兮。

    燕双兮抽刀斜撩而上,一刀斩开束缚她的虚空,又迎上扑来的狐妖法相。

    “小家伙,咱们可以好好玩玩了。”

    老妪落在墨语身前,沟壑纵横的脸上表情玩味。

    老妪缓缓道:“虽说大部分妖力支撑我的法相与燕奕缠斗,但剩下的本事,收拾你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墨语后退半步,身子绷如劲弓。

    面对一位九楼修为的大妖,一个不慎,真有可能命丧黄泉。

    而且此时对方的杀机毫不掩饰,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处于刀山火海之中,浑身刺痛不已。

    墨语急忙开口道:“你真敢杀我么?实不相瞒,我夫子乃是观湖书院贤人,就算相隔万里,她依旧能够知晓,你就真的不怕?”

    老妪手腕转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开口道:“一位贤人,我自然是怕的,可是你有后台,我就没有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大王在数千年前就修得妖王,此事以后,由我家大王出手,我亦可踏入人仙境,只要我从此有心躲藏,你夫子能耐通天又能拿我怎样?”

    “杀了你,百无一害,不杀你,祸患无穷,你觉我的会怎么选?”

    墨语反问道:“你就不怕你的大王给你的允诺都不算数?”

    “你以为我家大王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一样?”

    墨语毫不示弱,讥讽道:“比不得你们狐妖狡诈非常。”

    墨语继续说道:“我猜你这次的目标就是为了双兮姐,至于为何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若是仅仅是那几个山泽野修,无非就是大越敌国的主意,但你突然冒了出来,我猜你大概是为了挑起争端,好浑水摸鱼,已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厉害,厉害。少年人,你又让我高看一眼了......可越是这样,我越是要杀掉你。”

    老妪抬起手,妖力凝聚。

    墨语抬手,大喝道:“等一等!”

    老妪身子越发佝偻,“你还有什么话说?也罢,毕竟是你的临终遗言,我姑且听上一听,反正燕奕暂时破不开我的法相,你也不用指望谁来助你。”

    “刚才你说你家大王说话算数,可就算允诺了你,他能为你得罪一位贤人?你杀了我,这大越的蛛丝马迹,我夫子定然看的出来,你难道就不怕因为你暴露了你家大王的谋划,反而迁怒于你?”

    老妪闻言,手上妖力一顿。

    “你倒是说的有点道理......”

    倏然,老妪猛然抬头,“放肆!”

    “该死的小子,不仅乱我心境,还想拖延时间!”

    说罢,老妪悍然出手,刹那之间,妖风裹挟黑云,铺天盖地,从她的袖口中倾泻,朝着墨语压去。

    天地皆暗,杀机如潮!

    “你这等后生,着实留不得,待老生先杀了你,至于之后的事,老生还可以再做打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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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猎户弯弓射龙,邋遢道士敕神搬山,不正经的老和尚掌中须弥纳日月。中洲的女夫子独占鳌头,南边的高大老人武道神通。高山仙人万里剑,四海蛟龙百丈潮。任你千丈法相,万般道法,我自有青梅竹马,一剑破万法。若还不够,且看我阴神出窍,阳神夜游,拳镇九洲。拳镇仙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拳镇仙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拳镇仙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