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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囚爱成瘾全文阅读

作者:舒七夏     总裁囚爱成瘾txt下载     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8 什么都不重要

    冷。

    刺骨的冷。

    像是有无数根针刺进皮肤,生生钉在了骨头上。而肢体已经僵硬,似是裹了厚厚一层冰。然而水还在往下倾落着,像一场雨,不断地敲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像是无数的石头砸下来,痛到她抽搐。

    她在哪里?她要死了吗?

    沐晚像是陷进一片泥泞的沼泽里,眼前一片漆黑。她睁不开眼,只感觉到有冰冷的水灌进她的口腔,她本能地想要挣扎,然而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明明是冷到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可是却分明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不断翻涌,像是沸腾的水一般灼烫着她。心口像是着了火,一路蔓延着烧下去,烧的她心神俱灭。

    痛,真的好痛。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沐晚,沐晚,一声一声无比温柔。

    席默临,是你吗?

    她低低呜咽,想要去抓住他,抱住他。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终于,一双大掌伸过来。

    那掌心是那般的温热,使得她一经触碰就牢牢抓住再不能放。

    “席默临……席默临……”她无措地轻唤着他的名字,将身体依偎过去,贴到他宽厚胸膛上的那一霎,她体内翻涌着的血液顿时冲撞的更加厉害。无数凌乱的记忆涌上脑海,她张开嘴,像濒临渴死的鱼一般,低低地轻喘:“席默临……救我……”

    黑暗中,一双泛着暖意的薄唇覆上来,带着一丝试探、一丝虔诚,轻轻吻住她。

    不……不是这样的……他很少这么温柔……他不应该这么温柔……

    沐晚本能地回应着,双手像藤蔓一般缠上他的脖子,急切而痴缠。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暴露在外的肌肤甚至在冒汗。热,要将她烧成灰烬一般的热。

    “席默临……”手沿着他健硕的胸膛一路往下,她低泣出声,需要他更多的爱抚,才能缓解身体不断蔓延着疼痛和需求。然而她口中一遍遍地轻唤,却让抚摸着她的男人顿下了动作。

    “沐晚,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似是梦里的回音,极不真切的响起。

    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使得沐晚终于睁开了眼,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勤孟远……”她喃喃地低喊,呆滞地望了他一阵,愈发难过地哽咽出声。

    是啊,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席默临,她怎么能忘了呢?

    就在半个小时前,在那两个男人即将突破防线,要玷污了她的时候,是他冲进来将她救下。

    她亲眼看着他将刀刺进面前男人的心脏,刀尖拔出来的时候,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脸。沐晚从未见过那样的勤孟远,狰狞着面孔,一刀一刀砍下去,像最残忍的屠夫,又如同最冷酷的野兽。

    那两个人死时的惨状就这样涌入脑海,胃里瞬间涌上来一阵呕意,她按住心口俯下身去,然而却是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勤孟远立刻扶住她,将她从放满冷水的浴缸里抱出来,温声安慰她:“别怕,只是过量服药产生的副作用,会好的。”

    呕出一口血后,沐晚的神智清醒了几分,虽然身体依然虚软,触碰到他也依然难受,可是到底是能够控制住自己了。

    她张了张嘴,嗓音已是一片嘶哑:“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勤孟远将她放在床上,用毛毯裹着她,闻言轻轻弯了弯嘴角:“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

    这本是一句十分温暖的话,然而此刻沐晚听着,却觉得莫名的悚然。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眉目含笑的男人,心里升起莫名的不安。强忍着周身的疼痛,她问:“勤孟远,你……你真的杀了那个白芷吗?”

    话一出口已觉得多余,分明就在刚刚,她已经亲眼目睹了他杀掉那两个男人。虽然不愿意相信,可那样狠厉残忍的动作,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杀人。

    勤孟远怔了怔,蓦地笑出声。他伸手揉一揉她湿漉的长发,拿过一旁的干毛巾替她擦拭。

    “我杀没杀白芷重要吗?”他笑着看向她,眉眼间皆是柔色。“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沐晚背脊僵硬,望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容,突然就再说不出话来。

    替她擦干头发,勤孟远拉开床上的被子,扶着她躺下去:“乖,先睡一下。你刚刚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已经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过来。”

    沐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在床上躺下来,虽然头痛到几乎要裂开来,然而却怎么能睡着?

    她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观察四周,也是在这时,沐晚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包括警方都没能找到勤孟远的下落。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那样的情况下,谁能想到他竟然没有离开G市,反而就在G市藏了起来呢?就连她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藏在了沐家的老房子里。

    这间房子自十年前被债主收去抵押债款之后,她就再没回来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房子竟然还没有被拆。而她现在躺的就是她以前和沐晓住的房间。

    就连身下的床,都是之前的那张。只是十年过去,房子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除了她身上盖着的这床新被子,房间里其他的一切都是陈旧不堪的,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头顶吊着一盏灯泡,已经坏掉,忽闪忽闪,发出微弱的昏黄的光。角落里丢着几个打开了的桶装方便面,还有几个饼干袋和矿泉水瓶。

    原本东南角的那面窗户已经被青砖堵住,看样子像是刚堆上去的。勤孟远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将所有能堵上的窗子全都赌了个严严实实,这样门一关,晚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况且这一片早年因为要拆迁的关系,早已是家家人去屋空。

    沐晚愣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所以这几天里,他就一直躲在这间破屋子里,靠方便面和矿泉水度日?

389 亲手毁了自己

    就在沐晚失神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是如此的凄厉,在这黑沉无边的冬夜中,愈发显得毛骨悚然。

    沐晚几乎是立即分辨出,那是孙影琪的声音!

    她被勤孟远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过去,所以完全不知道在这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勤孟远竟是将孙影琪也带了回来,他为什么这么做?

    沐晚想到什么,头皮猛地一麻。

    她支撑着疼痛的身体从床上下来,慢慢地挪到了房间门口。

    拉开卧室半阖着的门,她朝外面看了看,隔壁原本是她父亲住的那间房间里有微弱的光线。透过大开着的门,可以看到墙壁上印出的人影。

    脚还没迈出去,孙影琪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上一声喊叫更加凄惨,带着满满地痛苦。“我……求求你……”她语不成句,“求你……杀了我……”

    勤孟远发出一声极轻的浅笑:“杀了你?你不觉得那样太便宜你了吗?”

    沐晚的手死死抠在门框上,要捂住嘴,才能阻止即将冲出喉咙的那声尖叫。

    空荡荡的房间里,孙影琪的双手和双脚上皆被绑上了麻绳,绳子绷的极紧,一端系在了墙上,将她整个人呈“大”字型吊在半空。她身上几乎未着寸缕,大片的皮肤暴露在外,而站在她面前的勤孟远,正拿着一把小巧的军刀,像作画一般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划痕。而她的肩膀和锁骨处,则有着深深浅浅的凹印,沐晚认出那是烟头烫过的痕迹。

    勤孟远捏住孙影琪的下巴,方才还温和如玉的声音变得如魔鬼般狠戾。“你是怎么对待沐晚的,我就会怎么对待你。不过你放心,最后我一定会给你留个全尸,不会让你像你那两个可怜的手下一样,死了还身首异处……”

    伴随着话的落下,他手中的刀就没入了孙影琪的小腹。

    沐晚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失声大叫。

    听到声音,勤孟远立即回过头来,当看到沐晚惨白一片的脸色后,他眼中浮起歉疚之色。

    将刀丢到一旁桌子上,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沾染上血迹的手,走到沐晚身边。“对不起,吓到你了是不是?”勤孟远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头顶,却被沐晚后退一步躲开来。

    面前的女人眼里的惊惧和防备像利箭一样,瞬间刺伤了勤孟远。“你怕我?”

    沐晚止不住地战栗,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怪物。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勤孟远,这个如此残忍的男人,是谁?

    “你……你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残忍?”她不能置信地低喃出声,在他的靠近下步步后退,最后背抵在了墙上,再动弹不得。眼见他伸手过来抚上她的脸,眼泪不能自抑地滑落。“勤孟远,你怎么变成这样……”

    勤孟远疼惜地抹去她脸上的泪,叹息一般开口:“傻姑娘,我这是在为你报仇啊。”

    她根本不知道,当白天他赶到,看到那两个男人对她上下其手,那一刻他想要摧毁一切的心。甚至,将那两个男人砍死都没能彻底发泄他心头怒火。他本可以直接夺了孙影琪的命,但到底觉得那样太便宜她,所以才会将她一并带回来,以便消磨这无聊的时间。

    “你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勤孟远将她的衣领拉下来,指腹轻轻抚过她肩膀上的那些烫伤,见她吃痛瑟缩,脸色就阴沉下来。“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差一点就被那两个渣滓给侮辱!而那个女人竟然还端着摄像机在一旁拍摄,你知不知道,只这一条,就足够我将她碎尸万段!”

    提及白天发生的事,沐晚忍不住战栗:“她无恶不作自有法律惩罚她,但你如果这样做,和她又有何分别?你手上已经握了三条人命,难道你还要一错再错吗?”

    “孟远,收手吧。”她噙着泪,放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和我回去自首,好不好?”

    勤孟远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片幽暗的黑沉。

    “自首?”他微启薄唇重复这两个字,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冷漠的笑,“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送死?”

    他身上背了三条人命,只要是回去就绝对是死路一条,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她竟然还要让他去自首?!

    沐晚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可她还是逼着自己说出口:“孟远……警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觉得你逃的掉吗?错了就是错了,你还想像现在这样躲到什么时候?哪怕是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

    “闭嘴!”勤孟远暴躁地怒喝了一声。

    他一把捏住沐晚的下巴,盯着她泪渍斑驳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很看不起现在的我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东躲西藏很无耻很没有尊严?尊严,尊严是什么?我的命都要没了,还他妈要什么尊严?!”

    沐晚幽幽地望着他,哑声说:“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原本是M集团的总裁,拥有无尽的财富和权利,是高高在上、受人仰望的成功人士。如果你懂得安分守己,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勤孟远涨红了脸,咬牙:“别说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明知道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却还不知悔改,不肯回头……勤孟远,你这么做对得起谁?你对得起你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吗?你努力了那么久,结果为的就是亲手毁掉自己吗?”

    “我让你别说了!”勤孟远抬起手狠狠掐上沐晚的脖子,面目狰狞地大喊:“你给我闭嘴!闭嘴!”

    他的手像铁条一般不断收紧,很快就勒的沐晚喘不过气来。然而勤孟远却像是看不到她痛苦地挣扎,手上还在不断地用力。

    “我原本以为你会理解我,会懂我,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想让我去死!你知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

390 我好想你

    沐晚昏厥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床上,然而手脚却被绳子捆住。

    勤孟远坐在床边,双目通红,轻声说:“沐晚,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我不能冒险,我绝不会让你逃走的。”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是要囚禁她吗?要把她囚禁在这里陪着他?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勤孟远伸手摸一摸她的脸,保证一般:“也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里受苦的,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

    听了他最后一句话,绝望在沐晚的心底蔓延开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原来他指的绝不会放手,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想要带着她一起逃离这里。

    “勤孟远……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恨你?”望着面前的男人,她痛苦地哽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爱你了……”

    “嘘……”他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脸上竟有着温柔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笑,“没有关系,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只要我爱着你,就足够了。”

    他其实真的不贪心,他要的也只是她能够留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勤孟远,你知不知道你这已经不是爱。”然而沐晚却是无情地揭穿他,“你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我,你要的不过是一个执念,你只是想弥补你这么多年埋藏在心里的一个遗憾罢了。”

    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懦夫,想要证明自己作为男人,也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而一直不愿对她放手,也不过是因为那颗受伤的自尊心在作祟。

    “你想要的,其实就是看到席默临被你踩在脚下。你想让他痛苦,想把他以前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加倍偿还给他。”沐晚平静地说出真相:“你要的从来就不是我,也不是爱情,而是报复的快感。”

    然而勤孟远却是不愿承认,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埋进她的颈窝,一遍遍地低喊:“不是的,不是的!我要的一直都是你,沐晚,我爱你!”

    沐晚微微抬眸,看着眼前斑驳的墙,多像她此刻的心一样啊,千疮百孔,满目苍夷。

    她闭上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支离破碎:“所以,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会放我回去的,是吗?”

    男人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般用力:“不会。”她听到他的声音,如同宣判她死刑的枪响。“我终于可以跟你在一起,这一次,我死都不会再放手。”

    沐晚苦涩地弯了弯嘴角,眼泪顺着脸庞无声滑落。

    ***

    G市公安局。

    接待室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三点,席默临坐在椅子里,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而面前的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燃尽的烟头。

    周存从技术科回来,走到他对面坐下,说:“指纹已经比对过了,是勤孟远的没错。周边的监控录像里暂时还没发现他的踪迹,应该是被他故意避开了有监控探头的地方。”

    席默临满眼的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青色的胡茬,领带松松垮垮,整个人从未有过的颓然。他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嘶哑地开口:“他那个叫杜克的助理呢?不是说前天有查到他的出行记录?勤孟远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躲了这么多天,少不了他那个助理替他声东击西。”

    “一家商店的监控里曾拍到过他,但他显然反侦察能力很强,并没有留下关键信息。我们已经根据监控地点整理他的出行路线,明天会进行逐一排查。”

    席默临捏了捏眉心,再没有耐心听下去,从椅子上站起身:“有新的进展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周存跟着起身,闻言点点头:“当然。”

    江显璋等在外面,见席默临走出来,就走到车边,替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席默临靠在座椅里,手背遮住额头,疲惫不堪地闭上眼。

    然而一合上眼,脑子就飞快地闪过沐晚的脸。

    他的左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个药盒。那个药盒是白天他赶到工厂之后在地上发现的,上面的字几乎刺伤了他的眼。

    他当然已经猜到这药是谁的,又是给谁准备的。

    额头痛的快要炸裂开来,他收紧手心,眼底微微泛潮。

    沐晚,你还好吗?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车子开进席家大宅,江显璋熄了火,偏过头看了一眼靠坐在后座一动不动的席默临,踌躇了片刻,轻喊:“大哥,到家了。”

    席默临沉默两秒,将手从脸上拿开,睁开眼睛。

    江显璋愣怔一瞬,飞快地回过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刚刚的一幕。

    他一向狠厉非常的大哥,竟然红了眼眶……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江显璋也忍不住喉头发哽。大哥一向生性淡漠,就算内心挣扎痛苦,也不会显露出来,这次却是……想必是对大嫂的安危担心到了极点。

    然而他平日里喊打喊杀惯了,也是不善表达的人,更怕此时开口会愈发触碰大哥的伤口,只能佯装不知,开车离去。

    已是凌晨时分,然而大宅里依然灯火通明,席辛汵由张嫂陪着,一直等在客厅。见席默临推门进来,就从沙发上站起身:“默临。”

    席默临抬眸看了一眼母亲,勉强开口应一声:“您怎么还没休息?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席辛汵见儿子一脸倦色,心疼不已,然而这个时候又不敢多问什么,走过去扶住儿子的手臂,只道:“你那么晚都还没回来,妈担心你啊。饿不饿?厨房里炖着汤,我让张嫂给你盛一碗,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席默临轻轻拿开母亲的手,说:“不用了,我很累,先上去休息了。您也早点睡吧。”说完就转身上楼。

    而席辛汵望着儿子微微塌下去的肩,则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臭小子!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吗?才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而已,竟然就已经颓废成这个样子了。

391 怎样才能逃出去

    上楼之后,席默临先去儿童房看了恬恬。

    小丫头睡觉也乖的很,从不会踢被子,小手放在脸旁边安安静静地躺着,样子像极了她妈妈。

    席默临将掉在地板上的玩偶捡起来,放回到床上,抚了抚女儿的头顶,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然后走出房间带上门,回到主卧,和衣倒在床上就闭目睡去。

    然而这一觉却睡的极不安稳,他梦见自己找到了勤孟远的藏匿地点,然而勤孟远却当着他的面,一枪打中了沐晚的眉心。

    鲜红刺目的血喷涌而出,沐晚望着他,就像片落叶一般摇摇坠落……

    从噩梦中惊醒,席默临猛地坐起身,额头上布满了汗,胸膛剧烈地起伏。他大口喘息,在一室黑暗中捂住脸,一遍又一遍痛苦地低唤:“沐晚,沐晚……”

    我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而就在同一时刻,沐晚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也是该如何做才能让席默临接收到她的求救讯息。

    满室的黑暗里,勤孟远就躺在她身边,小小窄窄一张床,他躺下之后几乎就没有了多少位置,即使已经把她手脚给绑住,他依然警惕性极高,睡觉的时候也要紧紧地搂着她,双臂锁紧,脸埋在她身前,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她额头上和身上的伤口晚间的时候勤孟远已经帮她处理过,然而还是钻心的疼,虽然药效已经过去,但她的身体还是一阵忽冷忽热。即使头昏昏沉沉,沐晚还是强自打起精神,细细思考勤孟远的话。

    如果他没有把握,断然不会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带她离开的话,而他晚间的时候既然说了,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计划,或者,已经开始了筹划。沐晚没有忘记他身边那个叫杜克的助理,她之前有留意到,勤孟远消失没多久,杜克也不知所踪。

    现在看来,显然是杜克在帮勤孟远作掩护,替他办一些他不方便去办的事。而一旦杜克也回来,到那时她要面对的就是两个人,再提发送求救讯息或是策划逃跑,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一点,沐晚愈发焦灼不安,她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手机早已经在白天被孙影琪丢下车。而刚刚勤孟远脱衣服躺下的时候,她倒是留意到他衣服口袋里装着手机。如果她能够偷拿到他的手机,给席默临发消息的话……但她现在手脚皆被绑住,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要想拿到勤孟远的手机,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勤孟远给她松绑。

    可是,要怎么才能不让他起疑,又能说服他给自己解开绳子呢?

    就在沐晚痛苦地思考着理由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流出来。

    愣怔了一瞬,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沐晚几乎要喜极而泣。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她曲起腿碰了碰身边的男人,在他耳边喊:“勤孟远。”

    勤孟远很快醒过来,松了松搂着她的手,拉亮头顶的灯:“怎么了?”

    沐晚咬住下唇,静默一瞬,轻声说:“我例假来了。”

    勤孟远没听清,微微皱了皱眉:“什么?”

    沐晚的脸红了红,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愈发地轻:“我那个来了……例假。”

    勤孟远怔了怔,就从床上坐起来。紧盯着她打量了一阵,说:“真的?”他很难不去怀疑她在说谎。

    他这句话一出口,沐晚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狠狠地瞪他一眼:“难道你还要检查才会相信?”

    勤孟远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无声点头。

    沐晚的脸顿时红了个透,她隐忍地咬了咬唇:“你混蛋!”

    然而勤孟远却不理会她的怒斥,抓住她的胳膊就将她扯到怀里,然后一把拽下她身上那套他专门为她准备的新睡衣。

    扯到一半就停住,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裤子上的血迹。

    沐晚的脸被迫压在他的腿上,察觉到他顿住了动作,就又羞又恼地哽咽出声:“勤孟远,你这个混蛋……”勤孟远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孟浪,整理好她身上的衣服,将她抱在怀里,讨好地去吻她的面颊:“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沐晚一边躲开他的吻一边急声道:“你……还不快放开我!”

    唯恐她会不自在,勤孟远就立刻解开了绑在她手脚上的绳子,然后下床去准备回避,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你……没有那个……”他有些尴尬地顿了顿,“没有那个卫生棉,可以吗?”

    沐晚揉了揉已经被绳子磨红的手腕,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出去给我买吗?”

    勤孟远顿时沉默。

    沐晚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也不再说话。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去给她买,因为要以防她会趁此机会逃跑。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勤孟远涩然开口,“但是你相信我,等过了这几天,一切都会好的。”

    沐晚垂下目光,只说:“请你出去一下可以吗?”

    勤孟远猜到她心里不好受,然而这个情况下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就沉默着走出去,带上了门。

    沐晚在床边静静坐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到门边,将门反锁。

    换下被弄脏的裤子之后,她走到放有勤孟远大衣的椅子前,果然在大衣的口袋里摸到了手机。

    在将手机拿出来的那一刻,沐晚的心跳狂乱地像是要冲出胸口。

    手机是关机状态,她屏住呼吸,按下开机键。

    结果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她的心瞬间凉了一截。

    没电。

    怪不得……

    她还以为是事情发生的突然,所以他一时忘了将大衣带出去,让她有了可趁之机。却原来是他有恃无恐,因为手机完全开不了机。

    而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也无法去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只能认命,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刚放好,门外就传来勤孟远询问的声音:“沐晚,好了吗?”

    沐晚深吸一口气,整理好面部表情,走过去打开了门。

392 拼死一搏

    勤孟远走进来,将一包还没拆封的纸巾递给她:“先……用这个吧。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外出给你买必需品。”

    沐晚脸上没什么表情,接过纸巾丢到桌上,掀开被子重新在床上躺下。

    勤孟远也躺下来,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腰上,想要像一开始那样,再次搂紧她。

    然而沐晚却是伸手挡开他的动作,淡声道:“可以不要搂着我吗?很难受,让我喘不过气来。”说完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后背。

    勤孟远的手抬在半空僵了半晌,最后落下来,却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背对着他的女人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没有给他一丝反应。

    明明她的人就在他的眼前,那么的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柔软的发,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他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就像是隔了一条鸿沟。

    勤孟远的心像是犹如被盐水浸染,痛楚难当。

    他知道,她确实已经不爱他了,他也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十足卑鄙,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她。

    也许她是对的,他为的是心中的那个执念,是为了弥补十年前的遗憾。可是这么多年,他为的就是能够重新回到她身边,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带着她远离这篇是非之地,他又怎么会放手?即使知道她为此而痛苦,即使知道她已经不爱他。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她心里装的是谁。只要她能够陪在他身边,让他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就已经足够,尽管这已经成为单纯的占有。

    尽管这种占有是如此的病态,可是他却甘之如饴。

    “再忍忍,最多两天。”他抚摸着她如水波一般散在枕面的长发,向她保证。“最多再等两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杜克已经在国外安排好了落脚的地方,到了那边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一室黑暗中,沐晚的嘴角弯起,无尽嘲讽。

    真讽刺,现在将她囚禁,不顾她的意愿,给她带来痛苦的人不正是他吗?可他竟然还说不会让她受委屈?而且他说,还有两天。

    如果两天之后他真的顺利出逃,那她又该如何?沐晚握紧双手,慢慢地,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手心很烫,她知道自己在发烧。

    白天的时候她被孙影琪绑在风口里吹了一整天,后来勤孟远为了逼退她体内的药效,又将她放在盛满了冷水的浴缸里泡了那么久,虽然之后给她吃了感冒药,但她还是不能避免地受了风寒。

    如果她利用这个契机,让自己的病情加重,她不信勤孟远会见死不救。

    因为她来例假的关系,所以勤孟远没有再绑住她,所以第二天,趁着勤孟远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沐晚脱掉衣服,一咬牙,狠心躺进前一天晚上勤孟远为压制她体内药力而放满了冷水的浴缸。

    她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身体伤害极大,可眼下,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被绑在隔壁房间的孙影琪又开始尖叫,是勤孟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听着那一声声惨如鬼厉的叫喊,沐晚咬紧颤动的牙,将身体更深地沉进浴缸里。

    都会结束的,不管此刻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难捱,但这一切,终究都会结束的。

    她的身体本来就弱,在经受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彻底倒下,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等到勤孟远发现时,沐晚的身体已经烫如烙铁,两边的颧骨处几乎要沁出血来。

    勤孟远一开始还试图给她吃药,将药塞到她嘴里,又将水递到她嘴边,“乖,把药吃了。”

    沐晚顺从地喝了口水将药咽下去,然而没过两分钟,就吐了出来。

    其实这一开始,是沐晚故意为之,但到最后却是动了真格的,高烧引发的胃痛使她呕吐不止,最后竟再一次呕出血来。

    眼见沐晚开始呕血,勤孟远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将她紧搂在怀,仓皇失措地去擦拭她嘴边的血迹。

    沐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手心的热度几乎要烫伤他,她低喃出声:“勤孟远,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勤孟远收紧双臂,将脸贴在她滚烫的额头,“再忍一忍,再忍忍……杜克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

    沐晚的意识渐渐抽离,她歪倒在他怀里,声音一声比一声轻:“我要是死了的话,也好……那样,你就再没有……”

    话没能说完,她彻底陷入了昏迷。

    “沐晚?沐晚?!”勤孟远见怎么喊都喊不醒她,终于开始慌乱,冲到桌前从抽屉里找出充电器连接上手机,开机后立刻拨通了杜克的电话。

    黑夜无边,原本死寂一片的G市公安局的一间办公室里,突然发出了“滴滴”地警报声。仰躺在椅子里假寐的值班人员听到声音,几乎是立马跳了起来,瞌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情况!!!”他俯身看向面前的监视器,瞪大了眼睛,大声喊,“勤孟远的手机正在往外拨号!”

    这一声喊惊醒了办公室里另外的几名同事,立刻从四面围过来,待确认了这一情况之后,立马冲到自己的案前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分成两组,开始分别追踪勤孟远和杜克的位置。

    周存闻讯赶来,走到一名技术人员的背后,神色凝肃地紧盯着他面前的电脑。

    在接收到移动商那边提供的数据库资料后,技术人员很快锁定了手机所在范围:“是庐园区那边的基站发送的讯号,他和一个外地的号码通了一分十五秒的电话。”

    周存接过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望着最上面的那一排号码,皱眉沉思片刻,最后得出结论:“他这个时候联系的一定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人,应该就是那个杜克。”他抬起头,“通知组内出动,立刻前往庐园区!”

393 一切都是天意

    席默临挂掉电话。

    就在刚刚,江显璋打来电话,告诉他警方那边已经查到勤孟远的下落,此刻已经赶去庐阳区。

    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和围巾,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打开门走下楼去。

    外面一片漆黑寂静,整座城似乎都陷入沉睡。一阵冷风吹过来,寒气吸进肺里,让连日来紧绷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席默临打开车门坐进去,将车开出席家大院,又停了下来。车前的两束车灯雪亮刺目,拨开深夜的薄雾,直直照向前方。

    庐阳区。

    沐晚以前的家。

    这么多天,原来勤孟远一直待在那里。

    果然是聪明的,也很大胆。但按照他这样狡猾的性格,难道会不知警察在监视着他?如果知道,为什么还会联系杜克?

    修长的手指焦虑地敲打着方向盘,席默临皱紧了眉,脑海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排列重组。

    因为此前遭受孙影琪折磨的缘故,沐晚已经遍体鳞伤,如果是……

    一个可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席默临顿时绷紧了脸,掏出手机给江显璋打电话。

    “显璋,不要去庐阳区!现在立刻派人去查G市里所有私人诊所的地址,一家一家搜!”

    江显璋的车已经快要开出城,闻言就愣住:“为什么……”

    “勤孟远这个时候联系杜克,显然是乱了阵脚,一定是沐晚出了什么事。他现在是全城通缉的要犯,不可能会蠢到光明正大的进出正规医院,如果是找医生,只会去私人诊所。”

    江显璋顿时明白过来,立即开口:“我知道了大哥,我现在马上让人去查,一有结果立马告诉你!”

    挂断电话,席默临拉下手刹,发动车子直奔城内他所知道的一家私人诊所而去。

    车窗上隐隐映照出他晦暗的脸庞,和紧绷的下颚线条。

    勤孟远,没想到有一天我竟要感谢你,感谢你对沐晚的这份看重。

    没有这份看重,你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又如何会让我终于抢得一丝先机。

    我说过,你永远只会是那个败者。

    整整十年。

    有些事情早该结束,今天,就让我们把这一切,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

    沐晚不想醒过来。

    她正陷入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梦。

    是春天,她站在院子里,给面前的花草浇水,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恬恬趴在一旁的草地上吹泡泡,偶尔有一些泡泡破掉,引得小丫头发出一声懊恼地低呼。

    有人在背后轻笑一声,一双长臂伸过来,将她圈在了怀里。

    沐晚偏头,看到席默临清俊雅致的脸,“回来了?”

    男人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慵懒地“嗯”了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这两天想我了吗?”

    她浅浅地笑,垂下眸子,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也轻轻地“嗯”了一声:“很想你。”

    席默临弯了弯唇,将她抱的更紧,说:“怎么办,我也很想你。以后到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沐晚还在笑,可是却有眼泪慢慢渗出眼角,一滴滴滑落。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人已经从梦中醒了过来。

    眼前将她紧紧环抱在怀里的,明明是勤孟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听到他的声音,紧张而压抑,一遍遍地喊着她:“沐晚……沐晚……你不能睡,醒一醒,我们马上就到了,你会没事的……”

    她周身像冰块一样冷,即使勤孟远是那样用力地抱紧她,她似乎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热力。

    沐晚的意识有短暂的清醒,所以得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沐家的老房子里,而是身处车内。而车子,开的很快很快。

    “你要带我……去哪里?”出声艰难,她低低地咳一声,尝到口中腥甜的味道。

    “别说话。”勤孟远拿衣袖擦拭掉她嘴角的一丝血迹,眼中满是痛楚,“你在生病,我要带你去看医生。”

    沐晚虚弱地牵了牵嘴角,感觉到他的手落在她脸上时,在轻轻地**。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很危险的吗?

    “勤孟远……”她气若游丝,声音轻到犹如雾气一般一吹就散,几乎听不清。“你不怕吗……”

    他躲在那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死活不愿意自首,可是现在却是冒险现身,万一就这么暴露了行踪,被警察抓到……

    “不会的。”勤孟远将她脸上的一缕发丝拨至脑后,头低下去,脸贴在她的脸上。“警察不会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他们抓不到我的。”

    他当然知道在电话拨出的那一刻警方就掌握了他的位置,可是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等下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他的声音温柔低缓,然而落在沐晚的耳朵里,却是字字刺心。

    “杜克已经在码头安排好了船只,等下带你看完医生,我们就坐船离开。”

    而警方在查到他的位置之后,只会全员赶往庐阳区,殊不知他和杜克打完电话之后就将手机给丢掉。庐阳区那么大,排查起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就算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找到沐家,那个时候他也早已经登上了船,远赴海外。

    这是这么多天来,勤孟远第一次感到轻松。一开始他打电话给杜克的时候确实是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的,因为没有想到杜克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事情安排好,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他怎能不感到轻松?

    车子拐进一个暗巷,然后在巷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G市原本的老城区,新市区开发以后,这里就渐渐没落下来。已经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剩下的多是年纪大的老人,因不愿离开老房子,所以还留守在这里。

    巷子里都是极富年代感的老式阁楼,上下两层,一层是商铺,二层是住房。分南北两面,中间搁出一条一米多宽的路来,夜深人静,家家关着灯。

    勤孟远借由昏暗的夜色走到第四家,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头顶的那面招牌,上前敲门。

394 垂死挣扎

    门环敲击在门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无比响亮,声声刺人耳膜,心都跟着一下一下狂跳起来。

    很快,头顶二楼的窗户里亮起了灯。

    “吱呀——”一声,面前紧闭着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披着衣服站在门内,上下打量了一眼勤孟远,又扫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女人,道:“进来吧。”

    有些交易永远都借由黑暗的掩护,就算是已经认出了勤孟远是通缉令上的那张脸,可是对于已经收下重金的无证乡医来说,二十万悬赏金已经算不了什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领着勤孟远进了一楼的一间房间,打开灯,指了指西面靠墙的那张小床,说:“把人放上去吧。”

    勤孟远依言走过去,将沐晚在床上放下来。同时飞快地扫了四周一眼。

    沐晚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持续加重的高热使得她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已经睁不开眼,更无从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医生走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口罩戴上,然后走到沐晚身边坐下来,打开床头的大灯,试了试沐晚额头的温度,大致检查了一番,说:“是风寒引发的高热,不过看样子她还有胃出血的情况,不排除已经穿孔的可能。”说着他扫了勤孟远一眼,“听说你赶时间,但是要想她的病情不会继续恶化,最好立马进行手术。”

    勤孟远皱紧了眉:“你还会手术?”

    那医生拉下口罩,走到一旁的药柜前翻找药品,闻言轻哼一声:“年轻人,可不要瞧不起人。”他将几瓶生理盐水放到桌上,回头看了勤孟远一眼,颇有几分不屑地说:“黑帮老大胸口的子弹我都敢取,你这一个小小的胃出血,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勤孟远却是根本不听他的,摆摆手:“我不用你给她动手术,我只需要你保证她的命!”

    只要让沐晚撑过这两天,等他到了国外,有的是时间给她找到技术一流的专业医生手术。

    眼前这个人取过子弹又怎么样,他甚至不清楚他的话有几分真假,又是这样恶劣的条件,有限的设备,他才不会冒险让他去给沐晚动刀。

    见勤孟远态度坚决,那医生就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既然你不愿动手术,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这保命麽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我只能说尽力给你稳住她的病情,这撑不撑的过去,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勤孟远看一眼躺在那里,脸上无一丝血色的沐晚,一颗心狠狠地拉扯着。

    半晌他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紧绷而变得格外冷漠,甚至透着一丝狠:“那就加大药量。”

    不管怎样,他必须要带她离开。

    正如这医生所说,他甚至给黑道老大取过子弹,以至于什么事没见过?对这种情况早已见多不怪,亡命之徒而已,哪里还顾得了那些七七八八,只想着争分夺秒,多一分钟,也许就多一天性命。

    将输液瓶挂到一旁的架子上,拿一根橡皮管绑住手腕,不由得地摇头轻叹:这手腕如此瘦弱,血管细的几乎扎不下针去,怎好熬哦。

    然而只是心中腹诽,并不说出来,拍打几下,到底找到手背上轻轻凸起的青色血管,扎下去。

    勤孟远在意时间,眼见输上了液,就说:“还有几瓶?麻烦一并给我,我赶时间,还请帮我送到巷口。”

    医生点点头,将剩下的三瓶一并装进药袋里,然后帮他举着输液器,同他一起出门去。

    凌晨五点,头顶黑沉的天空微微开始泛出蓝色的光,只是空气依旧冰冷。四下里一片寂静,脚踩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在长长的巷道里带起回音。

    巷口就在眼前,杜克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两人走到车前。

    勤孟远的脚步一顿。

    那医生跟在他后面,见他突然停下,就“哎”了一声,然而接下来询问的话还未说出口,手中举着的输液瓶突然一挣。

    是勤孟远抱着沐晚突然掉头往回跑,速度之快,瞬间挣开了瓶子上连着的输液管。

    医生一时摸不清眼前的情况,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往前狂奔,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车门猛地关合的声音,紧接着,两道黑影带着一阵冷风,擦身而过。

    有人厉喝一声:“勤孟远,你给我站住!”

    勤孟远听到,愈发疯狂地往前飞奔。

    他就知道。

    如果是杜克,在他过来的时候不可能不下车。而刚刚他都已经走到了车门口,里面却依然没有动静。

    那一刻,勤孟远反应过来不对,立刻掉头往回跑。

    席默临紧随其后,追着前面那道狂奔的黑影。

    巷子很深,越往里越是黑,中间有一段甚至是一丝光都看不见,江显璋刚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前面传来“嘭通”一声巨响。

    “大哥小心!”

    是勤孟远踢倒了放在墙边的垃圾桶。

    被江显璋抓住手臂,席默临堪堪停住,才没有撞上去被绊倒。

    他深吸一口气,透过手机微弱的光,看到前面一闪而过的黑影。

    “他上楼了!”江显璋往前跑出两步,仰头飞快环视了两边一眼,喊道,“他上了天台!”

    席默临绕开横在面前的垃圾桶,找到通往天台的楼梯入口,跟着冲上去,很快,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

    “勤孟远,你以为你跑的掉吗?!”他怒喝。

    确实已经跑不掉了。

    楼梯窄小而高陡,因为抱着沐晚的缘故,原先在平地上尚能狂奔的勤孟远在慌不择路冲上楼梯之后,体力很快耗尽。他咬牙爬上最后一层楼梯后,就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沐晚从他怀里滑下来,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天台之上,穹顶之下,幽幽的蓝光从远处汇聚,慢慢融进头顶黑沉,即将唤醒这沉寂逼仄的夜。

    勤孟远剧烈地喘息,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后,猛地咬牙从地上爬起,拖过沐晚就退至天台边缘。

    “别过来!”他狰狞如困兽,血红双眸瞪着冲上来的两人,低吼:“再过来我就抱着她跳下去!!!”

395 大不了就是一死

    天台上空旷如平地,四周围立着半米高的护栏,勤孟远拖着沐晚退至天台边缘,只要再往后退一步,就会踩空坠落。

    席默临心口一窒,顿时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定。

    寒风像刀子一般锐利,吹起衣摆发出猎猎声响。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对面的人,说:“勤孟远,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输吗?别负隅顽抗了!”

    “你给我闭嘴!”勤孟远暴怒地吼,濒临失去理智的他双手发抖面目扭曲,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般嘶吼:“我为什么要认输?我没有输!我没有输!”

    “别自欺欺人了!”席默临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已经无路可退,但凡还是个男人,就应该认清现实愿赌服输,而不是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相要挟!”

    “你怕了?”勤孟远狰狞地笑着,“你怕我带着沐晚一起死,对不对?”他紧了紧箍在沐晚脖子上的手,低下头将脸和她的脸亲密地贴在一起,感觉到从她皮肤上传来的冰凉,声音在一霎那间低下去,带着满满地悲恸:“反正她也不想继续活下去……就让我陪着她,我们一起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你做梦!”

    席默临怒喝一声:“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家人,有孩子,有那么多爱她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她的生死?!不要把你那些卑鄙龌龊的想法强加到她的身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勤孟远盯着他,神色透出几分戏谑,“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是啊,其实我就是想将她从你身边带走,你想永远占有她是不是?我偏不让你如这个愿!”他恶狠狠地笑,“你不是想让她永远陪在你身边吗?你不是说我已经逃不掉了吗?那我今天就带着她一起死!活着的时候我不能拥有她,死的时候有她陪着我,也算不错……”

    “我不许你这么做!”

    伴着一道无比尖利的嘶喊,沐晓冲上天台,她望着挟持着姐姐站在天台边缘的勤孟远,泪流满脸。“孟远哥哥,别那么做……你不能那么做……”

    勤孟远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再次从沐晓的口中听到那一声“孟远哥哥”,这一声喊使得他有片刻的愣怔,回过神后只觉心口钝痛。

    “晓晓。”他歉疚地低喃,“是我对不起你……”

    沐晓不住地摇头:“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孟远哥哥,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提了,好不好?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以前那些不愉快,你听我的,放开姐姐,重新开始,好不好?”

    勤孟远轻轻摇头:“晓晓,你错了……我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再重新来过了。”他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无路可退,只有死路一条。”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奔流在沐晓的脸上,她痛苦地哽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你骗我。”勤孟远失神地低喃,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天空。黑夜渐渐散去,有霞光从地平线上升起,将东方的天空染上璀璨的金色。“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

    虚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让勤孟远顿时僵硬了身躯,也让席默临和沐晓顿时僵在了原地。

    “姐姐!”沐晓低喊了一声。

    勤孟远忘记了呼吸,机械地垂下头,迎上那双雾气迷蒙的双眼。

    沐晚费力地睁开眼睛,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放在他箍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上:“孟远……不要再做傻事了,只要你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切就都还来得及。而最怕的就是,明知道自己错了,却宁死不肯承认,一定要一错到底,不给自己救赎的机会。

    “沐晚……”勤孟远的声线止不住地**,“你、你醒了……”他以为她要死了。

    沐晚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还是努力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答应我,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吗?和我回去……自首,不要怕,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她声音轻的如同清晨的雾气,而那双噙着泪的眼眸,则像是两面明亮的镜子,倒映出勤孟远此刻的狼狈,让他自惭形秽。

    他有那么一瞬的愣怔,刹那间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回头吗?放下这一切,回去自首?他固然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可是他又怎会不明白沐晚的意思?她是在为他争取最后一丝尊严。

    勤孟远出声艰难:“我……”

    他尚在挣扎游离之中,然而就在这时,周存带着一队警员赶到,冲上天台,举枪对准勤孟远,高声厉喝:“不许动!”

    看到警察突然出现在面前,原本理智有一丝回归的勤孟远瞬间失控,再次收紧了横在沐晚脖子上的手臂,退后半步,“别过来!”他的脚后跟已经悬空于高台之上,身后就是空无一物的虚无。

    “不要过来!”他声音**,面对一众全副武装的警察,和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狰狞狂喊:“不要过来!再过来我真的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席默临脸色大变:“勤孟远,你不要冲动!”

    “我、我们不过去!”沐晓惊恐地叫出声,在看到勤孟远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天台之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孟远哥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们不会过去的,你冷静!”

    周存示意身后的警员不要轻举妄动,在原地站定,目光冷然地望向勤孟远,掷地有声:“勤孟远,我希望你不要冲动,你先退回来,放开人质,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你放屁!”勤孟远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是欲擒故纵!你想让我放松警惕!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会投降!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396 我那么爱你

    面对失控的勤孟远,周存面色平静,说:“勤孟远,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沐晚小姐是无辜的,你难道就忍心伤害她?你别忘了,她是你最重要的人。”

    他的话让勤孟远有片刻的愣怔,反应过来之后就肆无忌惮地狂笑一声:“没错,她确实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才要让她陪着我一起!我死了,又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我们当然要在一起!”

    “你疯了吗孟远哥哥!不可以,不可以!”沐晓绝望地痛喊,腿一软就要倒下。

    席默临一把扶住即将摔倒的沐晓,面色紧绷地望向对面失控发狂的男人,沉声道:“勤孟远,你口口声声说沐晚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爱她,可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你自己走到绝路,为什么要她陪着你一起接受惩罚?她何错之有?!”

    “你给我闭嘴!”勤孟远痛苦地吼叫,“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知道,你就是怕我把她从你身边夺走!你怕失去她!可我告诉你,就算是为了让你痛苦,我也要带她一起死!我要让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我要让你也尝受一下我当年尝受到的那种滋味!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果是这样。”席默临深深地看他一眼,说:“不如换我替她,如何?”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

    勤孟远亦是愣了一愣,皱紧眉:“你什么意思?!”

    席默临松开放在沐晓肩上的手,周存顿时明白过来:“席先生……”

    席默临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往前走了两步,沉沉开口:“勤孟远,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报复我当年从你身边夺走沐晚。既然是这样,你把她放了。换我做你的人质,不是一举两得?”

    沐晚失声喊:“席默临!”

    他竟然……要拿自己的命换她!

    “不可以……不可以!”沐晚本能地摇头,眼泪无声流下来,蔓延在她苍白的脸庞。“不可以!”

    隔着几步远,席默临望着对面泪流满面的女人,目光满是温柔的神色。他弯了弯嘴角,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沐晚,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而这一幕落在勤孟远的眼里,却每一帧都如同一把刀,刀刀刺中他的心口,带给他挫骨之痛。

    一个要拿命换,一个舍不得,真是好一出情深义重!如此一来,他倒成了那个多余的……真好!真好!

    “席默临,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怎么?想替她死吗?你要是死了的话,你的席氏怎么办?难道你真舍得丢下你的商业帝国,丢下你的身份地位,和我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杀人犯一起去死吗?值不值啊?”

    席默临冷冷地打断他:“你不用说那么多,你真正恨的人是我,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跟沐晚没有关系,你把她放了!”

    没想到他真的敢!

    忿恨之下,勤孟远咧开嘴,笑容狰狞可怖:“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席默临,你想拿自己换她周全是吧?可我就偏不让你如愿!我一定要让你活着,我要让你好好体会一下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席默临被逼红了眼:“勤孟远,你!”

    “就真的……那么想我陪着你一起死吗?”沐晚突然的开口,让两个男人都怔在原地。

    勤孟远低下头,迎上她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竟找不到一丝的怨恨,只有淡淡的哀愁,像丝一般缠绕上他的心头,将他包裹,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沐晚幽幽地注视着他,轻声说:“真的想要我陪着你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就陪着你好了……”

    席默临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女人:“沐晚?!”

    沐晚闻声,将目光投向对面神色惊惧的男人,轻轻笑一笑:“席默临,对不起……可这是我欠他的。”

    她沙哑的声音有难掩的哽咽,可仍是带着笑的:“你说这是你跟他之间的恩怨,和我没有关系,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归根结底,是我伤害了他啊……我让他背负痛苦这么多年,如果他真要恨的话,那个人也该是我。所以,我该偿还他了,早该偿还他了。你就成全我这一次吧。”

    席默临目眦欲裂:“你敢!我决不许你那么做!”

    沐晚仍是轻笑着,眼泪滑下来:“只怕由不得你。”

    她将手放到勤孟远的手背,抬头看向他,鼓励一般:“孟远,别怕。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做吧,我会陪着你。”

    勤孟远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你……”他如鲠在喉,大脑在一瞬间忘记了思考,“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死?”

    沐晚点点头,冲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竟是充满了感情的,时光像是回到十年前,那时他们还没有分手,那时他们还那么的相爱。

    “是。”他听到她的声音,像是许下诺言一般郑重,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他的心口,“我愿意,所以你别怕,有我陪你一起。”

    对面传来席默临的嘶吼,不远处传来沐晓的尖叫,然而他们在说些什么,喊些什么,勤孟远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耳边只有那么一道温柔的声音,像最动人的乐章,让他紧绷到几乎快要断掉的神经得以舒缓。

    她说,我愿意。

    她说,你别怕,我会陪着你。

    那是什么?他恍然惊醒,从梦中抽离。

    是救赎啊。

    耳边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周存在喊:“勤孟远,你再不放开人质,我就开枪了!”

    他的内心突然变得无比安宁,像是经历过风暴席卷的海面,最终趋于平静。

    他笑一笑,收紧环抱住她的双手,垂下头,冰冷的唇覆上她的。

    沐晚,沐晚。

    你这个傻瓜,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同我一起死?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他在她耳边温声低语。

    沐晚蓦地睁大眼睛,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开来,重重倒在地面。

    “不要——”

    伴着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呼,勤孟远纵身一跃,从天台跳了下去。

397 是他错了

    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堆积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寒风呼啸着,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扑簌簌”地声响。然而窗子里,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却丝毫听不到任何声音,她面色苍白,眉心痛苦地蹙起,正陷入一个无尽的噩梦。

    血……

    好多血……

    大片鲜红的血迹在地上洇润开来,像蜿蜒的河流,缓慢地流动。

    她茫然地举起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而就在这时,她发现,在自己的脚边,赫然躺着浑身是血的勤孟远!

    “孟远!”

    她不可抑制地**,扑过去叫他,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他时,身后却有一双大手将她狠狠地拉开来!

    然后她看到有无数的人涌上来,将倒在血泊里的勤孟远抬起,有人点燃了火,而勤孟远,则被抬着朝那团猛烈燃烧的火走去。

    “不要!不要!”她尖叫着,想要冲上去拦住他们,然而握住她手臂的那双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枷锁,将她牢牢地拴在了柱子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勤孟远被丢进火中,瞬间被烈焰吞没。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人从病床上猛地坐起。

    听到她的声音,房门立刻被从外面推开来,沐晓冲到病床前,一把扶住沐晚的肩膀:“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姐,你看看我!”

    “……沐晓?”沐晚怔怔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妹妹,喃喃地说:“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梦到好多血,梦到孟远……”话音猛地顿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视线陡然变得明亮的刺目,伸手握住妹妹的手腕,“孟远……孟远呢?!孟远怎么样了?!”

    沐晓心口一窒,一瞬间,突然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姐……”

    才喊了这么一声,就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涌出来,无声滚落。

    沐晚深深地战栗,意识到什么,本能地松开了手。“他……”

    原来,那不是梦。

    她亲眼看着他从天台跳下去,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她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然而……然而……

    却只来得及触到他的衣角。

    无尽的寒意浸入骨髓,她**着,连声音都变得不像是自己的:“他……死了吗?”

    沐晓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捂住嘴,她语不成句:“医生还在抢救……可是、可是……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太重了……他伤的太重了……”

    颅脑受伤严重,纵然是再顶尖的医生,也已经回天乏术。

    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沐晚眼前一阵发黑。手撑在床面,她咬紧了牙,掀开身上的被子。

    见她想要下床,沐晓忙伸手拦住她:“姐姐,不可以!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现在还不能下床……”

    然而沐晚却不顾她的阻拦,扶着床吃力地站起身,“我要去见他。”

    “姐……”

    手术时的麻醉已经消退,此刻轻微的动作都牵引着腹部伤口上的疼痛,沐晚只往前挪动了两步,就失了力气摔倒下去。

    一双大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

    沐晚抬眸,看到席默临的脸。

    “你现在不应该下床。”

    微凉的手指覆在他的手背,她噙着泪,哑声说:“让我去见见他,我求你。”

    席默临深深地望着她,目光晦暗。

    她眼中的泪就像是强酸,一点一点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痉挛般的痛。十指隐忍地收紧,又放开。

    他知道不应该答应她,不管她怎么求,他都不应该放她去见那个人。

    可是,眼看她这么难过,痛苦的下一秒仿佛就要倒下,他又怎么忍心再拦着她?

    “好。”他低低开口,“我带你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

    头顶的灯光惨白,将通道照的发亮,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尽头亮着的那盏手术灯,红的刺目。

    周存坐在长椅上扶额假寐,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沐晚坐在轮椅里,刚经历过手术的她脸色还很是苍白,甚至是虚弱的。她轻轻地开口:“周警官,情况怎么样了?”

    周存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眼。

    席默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告诉她吧,现在瞒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周存沉默片刻,就站起身,将放在一旁的病历单递给她:“高空坠落导致颅脑破裂,且全身多处骨折大出血……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多小时,但是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抢救回来的希望……不大。”

    沐晚握着病历单,听着周存的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反应。

    她突然想起,在沐家的老房子里,他对她说的话。

    他说:“我终于可以跟你在一起,这一次,我死都不会再放手。”

    不是说……死都不会放手吗……

    那为什么,在我决定陪你一起的时候,又推开我呢……

    男人的低语似乎还在耳边,那么的温柔,带着心碎和不舍,对她说:“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温热的眼泪砸落下来,在纸上晕开浅浅的痕迹。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做绝呢……不是说要让我陪着你一起吗?为什么不坚持你一开始的决定?如果是那样……我起码还有恨你的理由……

    可是最后,却出尔反尔,在最后推开我,让我好好活下去……谁要你的不忍心?谁要你的舍不得?

    捂住心口,沐晚伏下身去,低低地哽咽。

    勤孟远……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

    望着面前女人**的肩膀,席默临伸出手去,可是却在就要触碰到她时,顿住,而后压抑地攥紧,收回。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又或者,其实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他输了。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席默临的双眸晦暗无光,胸口溢满的痛楚几乎要淹没他,那感觉使他窒息。

    他不愿承认。

    可是沐晚……你真正爱的人,一直是他,对吗?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欺欺人,不顾你的意愿将你留在身边,以为只要不肯放手,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却原来,是我错了。

398 要幸福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周存立刻迎上去:“医生,请问……”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冲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沐晓捂住嘴,跌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而此时的沐晚,已经丝毫不在意医生说了什么,她扶着轮椅慢慢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看向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出来的那个人。

    那是他吗?

    已经认不出了。

    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紧闭的眼睛,带着氧气面罩躺在那里,像是已经死去……

    周存走上前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说:“先回病房去吧,医生说,他还有一些时间。”

    还有一些时间……

    几分钟?几小时?

    于他来说,又有何意义?

    她僵硬如木偶,机械地随着周存的搀扶往回走,恍然间意识到什么,抬眸望去,发现已经看不到席默临的身影。

    他……去了哪里?

    她心头隐隐浮起不安,可是在勤孟远被推出手术室的此刻,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他去了哪里。

    勤孟远被推回普通病房。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就连沐晓,也随周存出了病房。原谅她没有足够的勇气,看着他离开,她做不到。

    病房里安静下来,静的只剩下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

    将他的手握紧在手心,沐晚轻轻笑一笑:“看看你……似乎总能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上一次我像这样看着你,好像还是你车祸那次……”

    那一次,他开车撞向席默临,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结果不仅身受重伤,还赔上了自己的事业。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动不动就拼命呢?”明明是说着责备之语,然而她的语气却轻柔的没有一丝责备,带着些许无奈和心疼,“如果那次之后你及时地选择放弃,现在会不会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没有回应她的话,勤孟远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外面,雪仍在不停地下着,窗台边缘已经积起薄薄的一层,雪白的,和他头上包裹的纱布一样的颜色。

    沐晚静静地看了一阵,收回目光。

    “我记得,你是很喜欢雪的。”她喃喃地说着,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以前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你都会带我去山上滑雪……我们带着沐晓打雪仗,说是打雪仗,可你几乎从不还手。每次都是被我和沐晓追着跑,砸的满身是雪……我记得我当时还使坏把雪塞到你脖子里,冰的你龇牙咧嘴。我还记得你带我去小街买烤红薯,冬天的夜那么冷,你把我的手抄进你的口袋,两个人系同一条围巾,像小孩子一样一板一眼地在雪地里踩脚印……”

    有雾气阻隔了视线,她抬手揉一揉眼睛。

    那些记忆,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然而现在却一幕幕,全都涌上她的脑海。

    她原本以为他做了那些不好的事,在她心中他已经变了样,可到头来她想到的,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他。

    她记得他所有的好,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

    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一滴滴,不断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很痛对不对?”她伸手去触碰他露在纱布外的脸颊,那里已经高高肿起,找不到往日半分英俊的影子。“傻子……还说你不要尊严,真的不要的话,为什么要跳下去?是不想看到自己成为阶下囚的样子,所以宁肯用这种方式了结自己,也不愿同他们自首,对不对?”

    回应沐晚的,仍然只有监护仪发出的规律的声响。

    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她握紧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肩头,痛苦地哭出声:“求求你……哪怕只是醒一下就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我知道你也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跟我说,醒一醒……别这样走……”

    他们总是分别。

    十年前她离开他,五年之后再见到时,已经形同陌路。最后好不容易将真相告诉他,可却无法避免地面临了再一次的分离。而这一次,他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再次回到她的世界,然而结束时,也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来的惨烈。

    而这一次一旦分开,就真的永远无法再相见……

    巨大的悲恸几乎要吞噬了她,她紧紧地抱着他,突然有那么一瞬,感到手心处传来细微的触动。

    沐晚周身剧颤,几乎是立刻抬起了脸。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下来,暮色从窗子涌进来,在勤孟远的脸上留下斑驳的暗影。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然后,那双紧闭着的眼眸,缓缓地睁开。

    沐晚张了张嘴,极度的狂喜之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孟……孟远……”

    勤孟远似听到了她的声音,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在哭啊……

    傻丫头,为什么要哭呢?

    我不是……已经听到了你的呼唤,醒过来了吗?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令沐晚心碎,滚烫的眼泪落下,她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地、一点一点、在她的手心移动。

    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凭借仅有的力量,在她的手心划字:不--要--哭。

    沐晚用力地摇头,抬手胡乱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扬起脸冲他笑一笑:“嗯……不哭,我不哭!”

    他似乎也轻轻笑了笑,眸中闪过温柔的神色。

    继续抬手,吃力地在她的手心写:恨我吗?

    “我不恨你,我不恨你……”她再次摇头,明明答应他不哭,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涌上来,“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你……”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不是让你不要哭了吗?我已经,不能为你擦眼泪了……可是,看着你为我流眼泪,又真的觉得好幸福……

    勤孟远牵了牵嘴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她手心划下:要幸福。

    沐晚泣不成声,用力地点头,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

    看,外面的天,黑了呢。

    晚晚,我好困……让我在你怀里睡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脸贴在沐晚的臂弯,勤孟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399 成全

    这是开年以来,G市下的最大的一场暴雪。

    短短几个时之内,积雪已经深至膝盖,然而那天上却还是没有丝毫停的迹象,洋洋洒洒,将整个世界装点的粉妆玉砌,却也透着无尽的寒意。

    席家大宅的院门外,老李正指挥着几个人铲雪,话间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前方一辆车疾驰而来,一个甩尾停在了院门口。

    席默临开门下车,晦暗的脸色让老李不敢多言,撑了伞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席默临疾步走进主楼。

    客厅里温暖如春,恬恬正坐在地毯上,由张嫂陪着,摆弄她刚刚拼接好的火车。而席辛汵则是坐在她们面前的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

    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见儿回来,席辛汵有些讶异,忙放下手中的杯站起身:“呀……你怎么就回来了。”她走过去伸手拍落他肩头的雪,嗔怪道,“雪那么大,怎么不打伞?瞧瞧,头发上都是……”

    席默临声线低沉:“妈,我有话要跟你。”

    席辛汵这才注意到儿有些不对劲的脸色,那脸色,竟然是苍白的。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她伸手意欲去摸他的额头,却被席默临伸手挡住。

    “我没事。”他握住母亲的手,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张嫂,:“张嫂,带恬恬去她房间,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

    张嫂站起身,有些不明所以:“先生?”

    “你这是要做什么?”席辛汵顿时拉下了脸。

    席默临望着张嫂,直到她反应过来,牵着恬恬的手上楼去,才收回目光。

    他迎视着母亲充满了质问的眼睛,良久,终于还是开口:“我要把抚养权还给沐晚。”

    席辛汵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什么?”

    “我,我要把抚养权还给沐晚……”

    “啪!”地一声,席默临的脸偏向一侧。

    席辛汵收回手,气的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你、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这个臭,这个臭!

    他竟然还想着把孩还回去!那个女人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

    “你把孩还回去,她会立马带着孩走掉!”

    “我知道。”

    席辛汵颤颤巍巍,气到站都站不稳。“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傻掉了,要跟自己过不去?!”

    席默临垂了垂眼睑,低声道:“这是我欠她的。”

    一口气堵在嗓眼,席辛汵晃了一晃,就要摔倒。

    “母亲!”席默临伸出手去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来。

    “不需要你扶我!”席辛汵尖声厉喝,“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同意你把恬恬送回去,她是我们席家的骨肉!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哪儿也不能去!”

    想当初她好不容易才把孩的抚养权夺过来,现在眼看恬恬在席家这边就要习惯下来了,她怎么可能把孩还回去?!而且一旦这孩回到沐家,那个女人一定会带着孩离开国内,她可是放过狠话的,到之后,只怕再想见一面都难!

    这臭昏了头,她可没有!

    “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伸手指着儿,瞥见他刚刚被打的那边脸上还留有鲜红的五指印,席辛汵又恼又痛,落下泪来。“我过的话你可曾有一句听到心里?你满脑都是那个女人……你看看你为了她,这些天都颓废成什么样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处处为她,她可曾同样对你?只怕你把心都掏给她,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席默临面色僵硬,垂在身侧的手一再紧握成拳。

    “你要把孩还给她,你以为你这样做她会感激你吗?她巴不得你这样做,好带着孩远走高飞!”

    “我不需要她感激我。”他抬起眼迎上母亲严厉的目光,声音嘶哑:“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还她自由。”

    席辛汵僵住。

    “儿以前做错很多事,错的最狠的一件,就是不顾一切将她留在身边……”席默临阖上眼,要屏住呼吸,才能抑制住胸腔锐利的痛意。

    “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不,或许是知道的,但我就是不愿意承认。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是仇人的女儿,我不可以也不可能对她动情。但是,自欺欺人哪有那么容易?”他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睁开眼。

    “母亲,儿爱她,无法抑制地爱她。”

    席辛汵震惊万分,张了张嘴,发不出半分声音。眼睁睁看着她平日里倨傲不可一世的儿,屈膝在她面前跪下去。

    “母亲,儿从来没有向您求过什么,只这一次。”席默临垂下头,紧绷的声音里藏着莫大的痛楚,决绝地响起。“求您成全儿,让儿把恬恬还给她,放她离开。”

    ***

    沐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等到她蓦然清醒,人已经躺在自己的病床上。

    病房里亮着灯,暖气开的很足,桌上的加湿器喷出薄薄的雾气,床头挂着输液瓶……

    恍若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还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沐晓趴伏在她的床边睡着,因她的动作蓦然惊醒,抬起头,见她要起身,立刻从椅上跳起来。

    “姐姐你醒了?!你别乱动,我帮你。”沐晓伸手摇高床头,拿过枕头垫在她身后,安置好后又连声问:“伤口有没有很痛?饿了吗?医生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沐晚倚在床头,闻言就握住妹妹的手,轻声:“我很好……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不困啦。”沐晓含糊地着,伸手替姐姐掖了掖被角,“再你还在医院,我怎么能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

    两个人话都心翼翼,皆下意识避开那个话题。只是空气里弥漫的萧索和沉重,却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去叫医生。”沐晓逼自己露出笑脸,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一点。“医生了等你醒来要通知他的。”

    着松开姐姐的手,走到门边,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握上门把,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葛芮牵着恬恬站在门口,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她看了看面前的沐晓,再将视线投向沐晚,:“席先生……把恬恬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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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 只怕身不由己

    恬恬一见到妈妈,就松开葛芮阿姨的手,跑过来扑到了床前,将头埋在了妈妈的怀里。

    “妈妈,恬恬好想你的!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丫头不知道妈妈动手术的事,胳膊按在了沐晚的伤口处,疼的沐晚脸色一白,额头立刻沁出冷汗。

    “妈妈只是有点感冒……”她吃力地弯了弯唇,握住女儿的手,拉她在床边坐下。“来,让妈妈好好看看,妈妈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丫头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脖上围着一条米色的羊绒围巾,许是因为穿的太暖,脸红扑扑的,鼻尖上还微微带着汗。

    沐晚将女儿脖上的围巾取下来,伸手抚了抚她微微凌乱的额发。“妈妈不在的这几天,恬恬都有好好吃饭吗?”

    恬恬认真地点头:“我很乖哦,每天都有按时吃饭,妈妈不信的话,回头可以去问张奶奶。”

    沐晚温柔地笑:“妈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的恬恬最乖了,不是吗?”

    恬恬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忽然间想到什么,又抬起头:“可是妈妈,最近爸爸很不乖。”

    沐晚的笑容凝结在嘴角,许久才开口:“怎么了?”

    恬恬伸出手,一板一眼地开始告爸爸的状:“爸爸天天都不吃饭,而且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奶奶每天都等他等到好晚才睡觉,而且他还喝好多好多酒……”

    沐晚觉得嗓发哽:“恬恬怎么知道爸爸喝酒呢?”

    “我偷偷看到的。那天晚上我起来,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客厅里,他都喝醉了……”恬恬抓了抓妈妈的衣袖,垂下头低低地,“妈妈,你能不能告诉爸爸,让他不要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的。”

    沐晚将女儿温软的手握在手心,好半晌,不知道该些什么。

    “那恬恬……爸爸有跟你,今天为什么要送你过来吗?”

    恬恬摇摇头:“爸爸只问恬恬想不想妈妈,恬恬想。然后他就把我带到葛芮阿姨那里,让葛芮阿姨带我来医院了。”

    见妈妈又是好一阵都没有话,恬恬想了想,心翼翼地开口:“妈妈,可是爸爸今天有跟奶奶吵架,吵到好凶好凶……我在二楼都听到了,后来奶奶还抱着我一直哭……”

    沐晚的呼吸微微僵住。

    其实她能猜到的,他母亲对恬恬这般看重,他当着她的面带走恬恬,会面临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是席默临,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孩送回来?你,想要做什么?

    这个疑问刚刚浮上心头,就被葛芮递过来的东西打消了。

    她让沐晓把恬恬带到一边,将那份放弃抚养权协议书递到沐晚面前,轻声:“这是席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沐晚盯着封面上那几个黑体大字,呼吸微微一窒。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

    突然忆起不久前在医院,他的不辞而别。

    难道他……

    太阳穴传来隐隐的刺痛,沐晚攥紧了手中的协议,分辨不出此刻心中弥漫开来的是何滋味。

    席默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

    “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钟晟放下手中的酒瓶,一脸鄙夷地摇了摇头,“守了十年,真就这么放手了?”

    席默临闻言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呵……十年?十年又如何?就算是再一个十年,也许都抹不掉她心里的那道坎……既然是这样,我又何必再继续强人所难?”

    她想要自由,他给她就是了。

    钟晟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闻言嗤笑一声:“席默临,你少他妈在这里硬撑了!真放下了干嘛跟我这酗酒啊?我还从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哎,那姓勤的那不是已经玩完了吗?威胁都解除了你竟然放手就放手,你没病吧?”

    内心烦闷到了极点,席默临扯松领带,抓过面前的杯就将酒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放下。

    “是她不肯留在我的身边!”低喝一声,昏暗的灯光下,他一双眸泛着血色,隐隐闪过痛苦与挣扎。“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从一开始的强硬,到后来让步服软。我希望她能够明白,我也相信她早已经明白,可是她至始至终心里只有一个勤孟远!她甚至愿意陪他一起去死!”

    手背青筋暴起,掌中的酒杯几乎要被他捏碎,席默临咬着牙,艰难地吐息,每出一句,就似被凌迟一刀。

    “她跟我她不爱他,可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不过是她在骗我!没错,现在勤孟远是死了,可是死了又怎么样?他这辈将永远活在她的心里。你要我怎么去跟一个死人去争去夺?”

    他一向自傲,到如今才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赢过勤孟远。那个男人,用那样惨厉的方式,将自己从此深深镌刻在她的心底。而他,则在这场战争中,输得一败涂地。

    若如此还不放手,连他都觉得自己不齿。

    然而钟晟却并不这么觉得:“我看你是酒精中毒痴了呆,凭什么放手?要死要活抓在手里焐了十年,到最后却要给别人做嫁衣裳?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如果是我,老死都不会放手!”

    席默临看了他一眼:“明知道她不爱你,甚至恨你……也不放手吗?”

    “爱是什么?恨又他妈是什么?我只知道入了我的眼,就别想我会拱手相让。成全?我得不到的东西,宁肯毁了,都不会便宜了别人!”

    席默临低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叹:“钟晟,你还是太自负了……真到了那时,只怕你身不由己。”

    钟晟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是吗?我怎么就不信呢?”

    席默临不再话,他仰躺进沙发里,手背贴上疼痛欲裂的额头,微微阖上双眼。

    不信吗?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尝受到被挚爱之人恨着的滋味,还没有体会过你挚爱的那个人,深爱着别人的那种感觉。

    相信我,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你不会想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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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到底什么意思

    一个星期之后,天终于放晴。

    阳光悄无声息地温暖着一切,雪终于融化,一滴一滴,像眼泪一样,从檐下坠落。

    时间是早上的八点。

    沐晚将一朵素白的花别在女儿的衣服上,伸手摸一摸她的头。“乖,记住妈妈的话,到了那里不要大声喧闹,知道了吗?”

    恬恬点点头,又问:“我们今天是要去送那个勤叔叔吗?”

    “嗯。”

    “他是去天国吗?”

    鼻尖猛地一酸,沐晚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冲女儿笑一笑:“是啊……他就要去天国了,所以我们要去送送他啊。”

    恬恬似懂非懂,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生死,但也知道人去往天国以后就再也不能回来,再也不能见到了。

    所以早上姨躲在屋里哭,就是因为这个吗?

    恬恬突然有些难过,伸出手抱住妈妈:“妈妈不要哭哦,还有恬恬陪在你身边呢,恬恬会很乖很乖的。”

    女儿稚嫩却暖心的安慰让沐晚几欲落泪,回抱着怀里软软的身,她哑声道:“嗯,谢谢恬恬,妈妈不会哭的。”

    葛芮在外面敲门,轻声提醒她:“沐晚,车到了。”

    沐晚应了一声,放开女儿:“恬恬,先跟葛芮阿姨下去等一下好吗?妈妈去叫姨。”

    恬恬乖乖地点头,随葛芮先行下楼去。

    沐晚对着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扶正胸前的白花,然后走到沐晓的卧室,敲了敲门:“晓晓,好了吗?我进来了?”

    完推门而入,却发现妹妹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睡衣,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掉泪。

    沐晚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晓晓?”

    沐晓红肿着双眼,脸上一片泪渍斑驳,听见她喊,就哑声:“我不想去……我做不到……”

    沐晚拿纸巾替她擦去眼上的泪水,声音也染上了一丝哽咽:“别这样晓晓……该去送送他的不是吗?难道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我想,他也一定是希望你去的。”

    沐晓将脸埋在姐姐的胸口,双肩不住地**。

    “我……我不想,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他,我受不了……”

    搂住妹妹,沐晚一遍遍地温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姐姐会陪着你。如果你不去的话,他会遗憾的,你难道想让他带着遗憾走吗?”

    沐晓猛烈地摇头。

    “那就擦掉眼泪,去换衣服。”沐晚拍一拍妹妹的背,:“听话。”

    沐晓抽噎着起身,只能去换了衣服,然后随姐姐下楼,坐车赶往墓园。

    在市内已经看不到雪的痕迹,可是在墓园的那一棵棵松柏长青上,还残留着些许洁白晶莹的雪花。

    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除了沐晚她们,就只剩下周存和勤孟远生前交好的几位旧友。

    他的死,并不光彩。

    甚至在死后,还被媒体添油加醋地大肆报道了一番,闹得满城风雨。到最后,交情尚浅的人都自动划清界限,又怎么会肯来参加葬礼。

    不过这样也好。

    沐晚望着面前男人的照片。隔着冰冷的玻璃相框,他清俊隽永的眉眼温润如初,嘴角的笑意是已经许久未见过的温暖。

    你也一定不希望那些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吧?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到了那个地方,请一定要幸福啊。如果有来生,请一定,要简简单单的活。

    葬礼一切从简,司仪念完追悼词之后,骨灰盒就被放置到了墓穴里,最后,众人上前献花。

    曾经鲜活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就躺在这一方的天地里……

    沐晚放下手中的白菊,飞快地偏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相比于她的隐忍,沐晓已经哭到几欲昏厥,要靠人搀扶才能继续站立。

    周存站在沐晚身旁,注视着墓碑上男人的照片,轻声开口:“其实他这样走,不管怎么到底是好受些。”

    沐晚低低地应:“他这样做,应该给你们带去不少麻烦吧?”

    “后续结案是会麻烦一点。”周存深吸一口气,冬日的寒凉沁人肺腑,“但是也很快就结束了,其实我经历过很多案,像他这样最后选择自己了结自己的并不在少数,有时候虽然会很头痛,但也已经麻木了。”

    人性的挣扎和善恶,是值得去永远探究的东西,而他,就是在这条路上不断前进的一个。

    “我听……你们那天赶去庐阳区之后,把孙影琪救了是吗?”

    周存点点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失血休克,但好在最后还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这几天她情绪不太稳定,一直抗拒审讯采取拖延战术,所以现在也只能派人在医院守着,慢慢等她松口。”

    沐晚抬起头,望向远处那片若隐若现的山,幽幽开口:“拖延得了一时,拖延得了一辈吗?终归一切都会结束的,她也终归会自食其果。”

    参加葬礼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沐晚和妹妹是最后离开的,搀着妹妹往山下走的时候,沐晚突然间心头微顿,察觉到什么。然而抬头望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按下心头的那抹不明,待走出墓园,即将要坐到车上去的时候,余光却瞥见前方有一辆黑色的车快速驶离。

    虽然只是极短暂的一瞥,但她还是立马认出,那是席默临的座驾。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他刚刚其实有出现在葬礼现场了?

    可是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愿现身,为什么要躲着她?

    沐晚心头隐隐有了答案,那答案使她不安。她察觉到,席默临似乎误会了什么。

    可是这个别扭的男人,竟然连她的电话也不愿意接了。

    她沉默片刻,然后下车来,对葛芮:“把你的车借我用一下。”

    葛芮将车钥匙递给她,闻言就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要去个地方,你帮我把沐晓和恬恬送回去,我很快就回来。”完打开车门坐进去,将车开走。

    沐晚直接赶去席氏。

    她要去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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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没得选

    孙影琪自从醒来,就陷入焦灼状态坐卧难安,神经兮兮犹如失智病人。

    她丝毫不配合调查,倚仗自己此刻是卧床病人这一层而负隅顽抗。面对盘问不是装聋作哑,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被逼急了还会争取权益,扬言要律师辩护,要替自己这个受害人讨要公道。

    即使行动受限,她也知道今天是勤孟远的葬礼,因早上听到那两名看守她的女警在门外交谈。然而在得知案发当天事件经过后,只觉心中惶然。

    人在某种时刻是否会有预知本领?

    孙影琪预感大难已至,因为她看见席默临。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修长身躯挺拔如松,几日不见脸部线条愈发分明,一双深不可测的墨眸,扫过来就是万箭穿心。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找她的。

    找她算账。

    江显璋守在门外。房门一关,整间病房与外界隔绝,如同囚笼,而她则是置身其中的一只待宰羔羊。

    她未开口人已经止不住发抖,仍想用装疯卖傻那一套,问他一句“你是谁?”,引来席默临一声极轻的冷笑。

    “孙影琪,你大概记错,你坏掉的是胸口那颗心,不是你的脑。”

    孙影琪僵硬如雕像。

    “我错了。”她低低道一句歉,是垂死挣扎。原以为自己已经不惧死亡,可没想到到底还是怕到极点。

    她落到警方手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判刑几年。而落到席默临手里,却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露出万般卑微姿态,要求得他哪怕一丝怜悯。苦苦哀求:“那天的事是我发疯,我不该那样对你对沐晚。默临,我知道错了!我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席默临弯一弯唇,面色却是清冷:“高抬贵手?那么我问你,那天我让你放了沐晚的时候,你是怎么的?你又记不记得,当时我是怎么跟你的?”

    孙影琪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她怎么会不记得。他……他……如果她伤害了沐晚,他一定会让她死无全尸。

    惧意袭上心头,无形中像是有只手扼住了脖,她怕到牙齿都打颤,仍要挣扎狡辩:“我、我没有伤害她……伤害她的人是勤孟远,把人带走的也是他,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没来得及下手……”

    席默临在她对面的椅里坐下,修长的指间把玩着一支烟,闻言哼笑一声:“是吗?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在上发布那段视频的人也不是你?烫伤沐晚的也不是你?原来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受害者,被勤孟远折磨的遍体鳞伤,又或者,还想是他和沐晚联手,两个人一起伤害的你?”语调陡然拔高,变得无比冷厉,“孙影琪,你当我失忆?!还敢跟我玩颠倒黑白栽赃嫁祸?!”

    孙影琪抖如筛糠,霎时间理智崩塌再难支撑,扑下床来跪倒在地,抓住面前男人的裤管痛哭失声:“默临,默临,我错了!那天是我昏了头,我知道我不应该那样伤害沐晚,我可以去给她道歉,同她认错!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我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俯视着跪在面前卑微哀求的女人,席默临的眼中满是冰冷,嫌恶地将脚从她的手里拔开。

    “孙家破败时我已经给过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不知收敛,如今就没有第二次!”

    孙影琪失了倚靠,整个人就趴伏在地,十指痛苦地抠进地砖缝隙。惨淡日光透过窗,照在她灰败的脸上,照亮那上面一切绝望不甘。

    “咚”一声轻响,是一瓶药丢下来,滚了两滚,然后停在她面前。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显璋帮你,二是自己自行了断。”

    孙影琪低声呜咽:“不要……不要……”

    阴影投下来,将她包裹,席默临微微俯身,再开口,那声音已是如最锋利的刃,生生撕裂她:“没得选,你今天必须死。但是如果你够聪明,选择自行了断,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她抬起头,泪渍斑驳的脸上扭曲狰狞,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你怎么可以这么狠?!你怎么可以?!”

    席默临嗤笑一声,轻而易举掰开她的手指,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狠?你现在才知道我的狠吗?我何时给你错觉,让你以为我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孙影琪一张脸已血色褪尽,死死地瞪着面前轻言浅笑的男人,内里的一颗心犹如被丢进油锅,那痛蔓延全身,使她痛苦抽搐。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一众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中,他清俊如远山的眉眼,如水墨画般高雅出尘,一如眼底便烙在心口。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泪如雨下,哽咽难言。“我爱你这么多年……纵使我做过很多错事,也算计过,可我对你的心你难道看不见?席默临,我是真心爱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

    她又想到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眼里几乎要滴下血来:“这么多年,你只看到那个叫沐晚的女人……你为了她付出了多少她可曾在乎一星半点?现在你又要为了她来要我的命!你这么为她,可她爱你吗?她根本就不爱你!”她诅咒一般嘶吼,“你以为你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沐晚曾经我可悲,殊不知,你才是那个最可悲的人!席默临,你以为你赢了吗?没有,没有!你注定就是一个悲剧!”

    大掌扼住她的脖,面前的男人阴戾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就地处决,“再多一个字,我就亲手送你去见你父母!”

    “呵……亲手了结我?难道你就不怕脏了你的手吗?”

    席默临松开手,将脚边的药瓶踢过去:“不要再浪费时间,你没得选。”

    孙影琪抬头看向他一片冷酷的眼底,惨然一笑:“席默临,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有认识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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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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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47/ 第一时间欣赏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 作者:舒七夏所写的《总裁囚爱成瘾》为转载作品,总裁囚爱成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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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囚爱成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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