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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囚爱成瘾全文阅读

作者:舒七夏     总裁囚爱成瘾txt下载     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93 真的没有妈妈了

    正值午后,大宅里静悄悄的。

    恬恬和席母还在楼上午睡,而沐晚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候正坐在客厅里插花。

    花都是从后花园刚摘下来的,用剪刀细细修剪了,再放到盛了清水的玻璃瓶中,摆在房间里,芬芳馥郁,可以一连开个好几天。

    对这种安静的手艺活,沐晚一向极为耐心,可今天却不知怎么,总会时不时地走神,而走神的结果,就是被玫瑰花梗上的刺扎了手。

    看到指腹冒出的血珠,沐晚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郁愈发清晰,她站起身来,本想要去拿消毒水清理手指,可还没转身,胳膊肘就碰到了桌上的玻璃花瓶,伴随着“啪”地一声脆响,花瓶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客厅里的这一声响惊动了在厨房的张嫂,她忙从里面跑出来,待跑到客厅,就看到沐晚站在一地的水渍和碎玻璃间,神色恍惚。

    张嫂轻轻地喊一声:“少夫人?”

    沐晚眸光微闪,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向张嫂的目光透着些许迷茫。

    她说:“张嫂,我的心好慌,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张嫂的脸色就变了变。

    “怎、怎么会呢?”听沐晚这样说,张嫂的心里不免也有些惴惴,却还是说,“少夫人,您应该是最近累着了,多休息休息就……”

    张嫂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电话是席默临打来的,问:“沐晚在家吗?”

    张嫂连声应:“在,在,少夫人在家!”

    “让她接电话。”

    张嫂就把电话递给了沐晚。

    沐晚将话筒放到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席默临的声音透着压抑的低沉,“沐晚,你听我说,我已经让老李回去接你了。华容服毒自尽,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

    无人能够解答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有未卜先知这种能力,可你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在发生之前,是真的存在预兆的。

    可那些预兆,通常却并无人会去在意。

    沐晚站在急救室的外面,透过面前的玻璃窗,望着里面的一幕。

    “患者出现抽搐,并伴有虚汗,注射阿托品后心率未回升,陷入昏迷状态……”一名护士在快速检查后汇报。

    “挂呼吸机,实施换血疗法!”

    随着主治医生话音的落下,参与急救的助手就将相关器械推了过来,躺在病床上的华容被戴上了氧气罩,同时,连接着导管的针头也扎进她的动静脉。

    随着机器的启动,暗红色的血从静脉流出,慢慢汇聚到导管中。

    沐晚神色呆滞地看着那些血通过导管流出来,那红几乎刺伤了她的眼。

    保守治疗和药剂已经起不到效果……

    服毒?她为什么要自杀?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沐晚这个问题,拥有答案的那个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全身插满了管子,接受着死神的宣判。

    “病人休克,心率35——40!”

    “血压下降!”

    “血压持续下降,病人停止呼吸!”

    随着医护人员紧张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监护仪发出的“滴——”声,像一根细长锐利的针,刺进沐晚的耳膜。

    旁边一双大手伸过来,扶住她战栗的身体。

    “电击除颤!”

    然而,已经回天乏术。

    一次、两次……十次……直到沐晚已经数不清到底电击了几次,躺在那里的华容仍旧没有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

    整个抢救室都安静下去,安静地只剩下监护仪发出的声响。

    “滴——”

    抢救室的门打开,胡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走到沐晚面前,冲她鞠了个躬。

    “抱歉,我们没能抢救回您母亲……”

    霎那间,耳边连监护仪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整个世界犹如被按下静音键,唯一剩下的,是眼前的阵阵白雾,像流动的水波,一圈一圈地汇聚,最后急速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朝着她压下来!

    她瘫软滑落,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席默临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唤:“沐晚!”

    她听到了,却听得并不清楚,因为耳朵里有“隆隆”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大,伴着眼前未曾消散的眩晕感,像大山崩塌,巨石砸落,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下面。

    席默临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从她指尖透出的寒意,心下一阵沉痛。

    她的脸色是那样的白,额头和鼻尖有细密的冷汗,他甚至怕她下一秒就会窒息昏厥。

    “沐晚!你看看我!”

    沐晚的睫毛颤了颤,漆黑的眼珠转动,对上他充满了担忧的双眸。

    “扶我去看看她……”沐晚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腿……腿没力气,站不起来。”

    席默临握紧她的手,低声应:“好,我扶你进去。”

    沐晚在席默临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抢救室,走到抢救台前。

    华容静静地躺在那里。

    面色发青,嘴唇是紫色的,那两条瘦弱的胳膊上,还插着导管,里面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都说人死了就像睡着了一样。

    其实不是的。

    沐晚伸出手去,指尖颤动,轻触躺在那里的人的脸庞。

    是凉的。

    手又移向鼻下。

    没有呼吸了。

    明明前两天,她还去见了她,跟她说了话。她还给了她那个镯子,对她说:“祝你们白头到老。”……可现在,那个看到她总是欣喜又紧张的女人,小心翼翼喊她“小晚”的女人,却是了无生息地躺在这里,永远不会再醒来。

    两行滚烫的清泪从眼眶滑落,沐晚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下去。

    然后,终于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喊,喊出了那个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字。

    “妈!”

    如果放在以前,华容听到她这样喊她,一定会喜不自胜地答应吧。

    然而现在,躺在面前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应声了。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死而复生,这一次,她的妈妈,真的死了。

    从今往后,她就真的没有妈妈了。

    无边的悲恸席卷而来,沐晚抱住母亲渐渐冷去的身体,泣不成声。

494 是我杀了她

    沐志彭蹲在抢救室的走廊外,听着从里面传来的悲痛欲绝的哭声,双手抱住头,肩膀深深地塌下去。

    死了。

    最终还是死了。

    除了在被救护车送来医院的路上,她对他说了一句话之外,就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而她在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志彭,我终于可以还你了。”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黑沉下去,天空乌云密布,雪亮的闪电一闪而过,撕裂厚重的云层,雷声大作。

    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沐志彭抬起头来,目光呆滞地望着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望着窗外如瓢泼般的雨势,许久,自言自语:“死了好。”

    他扶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像喝醉了一般,晃晃悠悠地朝外走。

    “死了好啊……死了好……”

    江显璋冒雨赶来,奔进医院时,席默临正抱着沐晚从急救室里走出来。

    江显璋迎上前去,看了一眼他怀里昏厥过去的沐晚,有些不知所措。“大哥……”

    席默临眉间难掩疲色,哑声道:“派人处理华容的后事,另外,华容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让邵佳明知道。”

    “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席默临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看一眼怀里的人,说:“给沐晓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江显璋应了,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沐晓正靠在公司办公室的窗边,捧着一杯热茶望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好好的怎么又下起雨来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

    钱小雅闻言不解:“为什么?”

    “因为从我记事开始,下雨天就没遇到过好事。”

    “嗐!我以为是什么呢。”钱小雅大为不赞同地摆手,“你这压根就是封建迷信,哪有那么碰巧的事!”

    沐晓不说话,只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钱小雅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岔开话题,说:“哎,晚上去唱K吧!难得你最近不忙,出去玩玩呗,铁公鸡老周好不容易请一次客,不宰白不宰啊。”

    沐晓刚想回话,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

    孙小雅就坐在桌子边上,顺手将手机递给她。

    沐晓的手机里存有江显璋的号码,见电话是他打来的,本想着给挂断,可不知道怎么,手指划上去却是下意识地按了接听。

    “打我电话做什么?”

    江显璋见她语气并不好,也不磨蹭,言简意赅地说:“你妈死了。”

    沐晓呼吸一窒,就张口骂道:“滚蛋,你妈才死了呢!”

    “我要是骗你我江显璋就不是人!”江显璋声音发沉,说,“你母亲华容真的死了,是服毒,没能抢救过来,大哥让我通知你过来市中心医院。”

    “啪”地一声,水杯摔落在地。

    钱小雅被吓得从椅子里跳起来,待抬头一看,就发现沐晓的脸在刹那间血色全无。

    “怎、怎么了?”她惊愕地望着沐晓,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变了脸色。

    然而,沐晓却并没有听到钱小雅的问话。

    因她耳朵里隆隆作响,像是窗外的雷声般响亮。

    她犹如被抽走了魂魄,木然地站在原地,面色惨白目光呆滞,连呼吸都忘记。

    钱小雅被她这个样子吓到,走上前去轻摇她的胳膊,“沐晓,发生什么事了?沐晓?”

    沐晓迟钝地转动着眼珠,望向她,喃喃地说:“我妈死了。”

    钱小雅猛地愣住。

    沐晓攥着手机,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和推门进来的尹曦泽撞了个正着。

    “呦——这么巧?来串个门都能遇到……”

    然而沐晓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话,越过他走出去。

    尹曦泽不明所以地愣了半晌,待追上去,就看到沐晓出了公司的大门,径直走进了雨幕之中。

    “沐晓!”尹曦泽大惊失色,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沐晓依旧没有说话,空洞的眼神让尹曦泽心下一阵发凉。

    “沐晓,你怎么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沐晓机械地拂开他的手,抬脚继续往前走。

    尹曦泽眉头皱成了结,手臂一伸,就重新抓住了那径直往前走的人,“你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身上的衣服早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被滂沱的大雨淋得湿透。沐晓惨白的脸上一片失魂落魄,她张了张嘴,虚弱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打得支离破碎。

    “我……我妈死了……”

    尹曦泽蓦地愣住。

    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涩然地开口:“所以你……现在要去哪里?”

    “医院。我要去医院……”

    尹曦泽怔了怔,收紧手上的力道,“你先跟我回去,我去开车,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去。”

    “你自己怎么去?就这么走着去?你傻掉了?!”

    沐晓却像是察觉不到身体的冰冷,伸手推开他,“你放开我,我要去医院……”

    然而尹曦泽却是不放,拽着她往回走,“跟我回去!先把湿了的衣服换了,我再开车送你去……”

    沐晓却突然情绪失控,发疯一般拍打着尹曦泽的胸膛,尖声大叫,“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又抓又咬,挣扎中膝盖磕到地面,整个人就跪倒在雨地里。

    “是我!是我杀了她!”她状若癫狂,抓着面前男人的衣领,一双充血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是我杀了她!”

    尹曦泽笼着她颤抖不止的身体,试图安抚她,“沐晓,你冷静一点……”

    “她死了,她死了!我让她从我的眼前消失,所以她才喝了毒药……是我杀了她!我杀了我自己的母亲……我是杀人犯,我是杀人犯!”

    尹曦泽扬起手,重重地给了沐晓一个耳光。

    声音戛然而止,沐晓捂着脸,愣住。

    尹曦泽抓住她的肩用力摇晃,大吼,“你这样折磨自己是想把自己逼疯吗?!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人已经死了!不管你再怎么无法接受,再怎么责怪自己,她都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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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 自我欺骗

    “她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

    沐晓捂着脸,机械地重复着尹曦泽的话,半晌,轻轻地笑出声。

    无比凄凉而惨淡的笑,直笑到浑身发抖,脸上一片湿润,早已分不清那些是眼泪还是雨水。

    “是啊,她死了……在我心里,她不是早就死了吗?”沐晓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一片虚无,声音在猛烈的雨势中几乎听不见。“反正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沐晓。那个女人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像是被催眠一般,沐晓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她从雨地里爬起来,踉跄着继续往前走。

    尹曦泽拽住她,“我说了我会送你去医院!”

    然而沐晓却是摇头。

    “不去医院。”她怔怔地重复,“我不去医院。”

    她木然到明显不对劲的神色让尹曦泽一度无法呼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说:“好!不去就不去,那我送你回家。”

    沐晓不再说话,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她安静地近乎可怕,坐进车里之后再一动不动,目光呆滞面无血色,犹如一座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尹曦泽握着她冰凉的双手,试图和她说话,却得不到她任何一丝反应。他本想着打个电话到医院确认一下,却又怕刺激到她让她再一次失控,最后只能将她送回汉庭公寓。

    可他并不知道,汉庭公寓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足够吞噬沐晓的黑洞。

    他搀着她走到客厅坐下,找出干毛巾给她擦拭头发和脸颊,感觉到她的皮肤越来越冷,犹如一块寒冰。

    “这样不行,你这样会生病的。”尹曦泽放下毛巾,说,“你必须去泡个热水澡,然后喝碗姜汤暖暖身子。”他环顾一眼四周,“你去泡着,我去给你煮姜汤。”

    说着站起身,却被沐晓叫住。

    “不用了。”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精疲力尽的嘶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尹曦泽皱紧了眉,“这怎么能行?你现在这个状态,让我怎么放心地回去?”

    沐晓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迎上他装满了担心和忧虑的双眼,淡淡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回去吧。她顿了顿,垂下眼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多年的相处,让尹曦泽知道她此刻的平静无波不过是一场竭力的强装,可她一向不会在人前示弱,即使是在他面前,也从来没有过。她这样说,他就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那好,我走。但我要你答应我,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沐晓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尹曦泽揉了揉她湿透的长发,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双唇,心那处就狠狠地揪起。到底是不放心,看着她吃了感冒药,又仔细叮嘱一番才离开。

    沐晓神色恍惚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过身,脚步虚浮地朝华容之前住过的那间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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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 最后一面

    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拧,门应声而开。

    窗外是一片电闪雷鸣狂风骤雨,而房间里亦是昏沉阴暗,但即使如此,仍然可以看出那干净整洁的轮廓,像是从来没有人入住过。

    怎么可以有这样一种人?明明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天,却没有留下任何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桌上的物品一如既往地摆在原位,床上的被单已经换了新的,平平整整没有一丝皱褶,房间里甚至喷了空气清新剂。

    沐晓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冲到衣柜前,拉开了柜门。

    然而衣柜里除了几个衣架,什么也没有。

    她像是不死心,又冲到梳妆台前、冲到电视柜、冲到床边。

    所有能打开的抽屉,几乎全被她打开,像是魔怔了一般,她执拗地想要找寻出那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却是没能如愿。

    那个女人在走之前,将一切都回归原样,就像是从未来到过这里。

    那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难道是她做的一场梦?那个女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她所看到的,不过是幻象。

    沐晓坐在床边,目光直愣愣地望着门口,神色茫然。然而在某个瞬间她又想起,在前不久的一个深夜,她回来这里时,看到……

    从床上跳起来,沐晓冲向旁边的书桌,一把拉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雪亮的光映衬着沐晓的侧脸,如斯苍白。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套崭新的龙凤裙褂。

    红的耀目的新衣上金银线闪着盈盈的光华,是一针针绣出的繁复华美的花纹,龙凤、荷花、鸳鸯……沐晓想到那天晚上回来时,看到她坐在台灯下认真缝制的样子,两滴滚烫的眼泪就砸在手中捧着的裙褂上。

    然而就在这时,却是有信封从裙褂里滑出,掉落在地。

    沐晓愣怔地望着那个信封,过了许久,才伸出手去,捡起。

    “晓晓:

    希望你还容许妈妈这样叫你。

    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而有些话,在面对你时妈妈也无颜说出口。唯有借助纸笔,期盼以这种方式,与你再见一面。

    妈妈走了。

    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回来?妈妈后来也在想,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然最终没能找到答案。只是你放心,妈妈这次离开,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都说选择了一样东西,就会失去另一样。我选择了佳明,失去了你和你姐姐,所以你恨我,妈妈必须受着。因为是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但是晓晓,不管你再怎么恨我,妈妈都爱你。离开的这些年里,妈妈没有哪一天不在牵挂着你们。

    但错了就是错了,作为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我不配得到你们的原谅。我本想着弥补,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弥补,也只剩下这一条命,为此,妈妈是如此惭愧。

    还记得那时你尚年幼,见我给新娘缝制婚纱,小手扯着我的衣摆,用软糯的嗓子嚷嚷:‘晓晓也要当新娘子,妈妈也要给晓晓做婚纱。’我当时捏着你的小鼻子嗔你不知羞……时光如流水,一转眼,我的晓晓已经从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似乎已经遇到了那个疼你、护你的人。所以妈妈为你缝制了嫁衣,只是却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穿它……也曾设想过你的婚礼,我的晓晓长得这么好,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娘子。可后来想想,你定是不愿我出现在你的婚礼上,给你蒙羞的吧……

    夜已经很深了,如今没有妈妈给你讲故事,你也能睡得香甜。那么只希望妈妈的离开,能带走你今后所有的不幸,让我的女儿余生平安喜乐。

    爱你的妈妈留”

    将那封信紧紧地攥在手心,沐晓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妈妈,我错了,我错了……”

    牙齿咬破了嘴唇,血混着眼泪吞进去,肝肠寸断。

    “妈妈,妈妈……”她失声痛泣,直哭到声噎气堵,将那套裙褂紧紧地抱在怀里,整个人在巨大的哀绝之下颤抖不止。

    我错了,我知错了,老天爷,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妈妈。

    她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跑出卧室、跑出客厅,却在伸手去开门的时候,重重地绊倒在地。

    顾不得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她爬起来拉开门。

    一直倚在门外的尹曦泽见她突然冲出来,就愣住。“沐晓,你……”

    沐晓死死地抠住他的胳膊,“求求你,求求你,医院,带我去医院!”

    尹曦泽从未见过这样的沐晓,这样惊惶失措、脆弱到像是下一秒就会碎掉的沐晓。

    愣怔只不过一瞬,沐晓已经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求求你……”

    尹曦泽蓦地回神,一把握住她的肩将她扶起。“沐晓你别这样!”他沉痛地望着她,点头,“我带你去,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车子在滂沱的雨势中一路疾驰到医院。

    江显璋等在医院一楼大厅的廊下,一包烟已经抽完,见沐晓由尹曦泽搀着走过来,丢掉手中的烟用脚碾了碾,“我还以为你不来……”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因看清了沐晓红肿的双眼。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抬手冲里面指了指,“走吧,大嫂正在里面,我、我带你们去。”

    华容的遗体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

    沐晚才醒过来没多久,此刻正由席默临搀扶着立在太平间的门口。看到妹妹出现在眼前,两行热泪就从脸颊滑落。“晓晓……”

    沐晓望着姐姐,望着前方的太平间,双膝一软,人就要摔倒。

    “沐晓!”尹曦泽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但沐晓却是推开了他的手,眼睛死死地瞪着“太平间”那三个大字,踉跄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却在经过姐姐身边时,被姐姐拉住。

    沐晚哽咽着摇头,劝她,“别去了。”

    她怕她会承受不住。

    然而沐晓却是说:“不。”

    太平间近在眼前,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扇虚掩着的门,哑声说:“让我去看看她,最起码……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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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 罪人

    空气里充斥着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冷气几乎是在踏进去的那一瞬,就席卷而来。

    推车静静地停在前方,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那上面,就躺着她的母亲?

    她脚如灌铅,那么短的一段距离,却像是用尽了一生去走,待走到近前,已用尽全身气力。

    旁边的护士轻轻掀开白布。

    于是,沐晓看清了母亲的脸,那样灰败、苍老、了无生气的一张脸。

    护士将白布重新盖上去,微微鞠了个躬,说:“节哀。”

    这两个字,就像是割断沐晓最后一根神经的利刃,让她彻底崩溃。

    她扑上去抱住母亲冰冷的遗体,如小兽般悲鸣哭喊,“妈妈,妈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求你醒过来。”旁边的护士上前拉开她,她挣扎着,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推车的把手,“晓晓知错了,晓晓真的知错了……”

    突然间,门外走进来好多人,有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有人掰开了她的手,去推那辆推车。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许你们带走她!我不许!”她想要扑过去拦住那些人,却被抓住了,寸步难行。她癫狂尖叫,肩膀却被掰过来,是姐姐在她耳边喊:“晓晓!你冷静一点!殡仪馆的人来了!”

    她像是突然被拔掉了电线的玩偶,停下来,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的人。

    沐晚神色悲戚地望着她,“殡仪馆的人来了,该送她走了。”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音:“不……”

    不可以,不可以。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她哭到声嘶力竭,却无法阻拦眼前那些人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推车被推离她的视线。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刹那间天旋地转,眼前是无边的漆黑袭来。

    妈妈……

    那天的一场大雨过后,连续几天都下着雾雨,天灰蒙蒙的,微风夹杂着雨丝,给这个春天笼上了一层凄迷苍凉。

    今天是华容下葬的日子,但沐晓却不去参加葬礼。

    她坐在病房的窗台前,神色恍惚地望着外面的雨雾,说:“我不去。”

    沐晚在她身边蹲下来,握住她透着凉意的手,“晓晓。”

    “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去服毒自尽。我是罪人,我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葬礼上。”

    “晓晓,你这是何苦?!”沐晚声音悲恸,“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

    “我没有折磨自己,我说的都是实话。”沐晓看向姐姐,苍白的脸上是如死水般的沉寂。“是我让她从我眼前消失,是我逼的她去死,你根本不知道那天我对她说了多么狠的话。”

    沐晚偏过脸去,眼泪无声滑落。

    席默临在门口伫立许久,走进来扶起沐晚,说:“既然她不想去,就不要勉强她了。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沐晚抹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看一眼坐在那里的妹妹。“你确定不去?”

    沐晓一动不动,“不去。”

    “好,那就随便你。”沐晚点点头,“你已经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后悔。”

    沐晓不说话,死死地咬住牙,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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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 追悔莫及

    见妹妹无动于衷,沐晚再不能劝,只能由她去了。

    她转过身,在席默临的搀扶下走出病房。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地再没有任何声音。

    这份安静让沐晓感到窒息,她从椅子里起身,走到窗前去,伸手推开了窗子。

    风裹着细细的雨丝涌进来,打在脸上,却凉在心底。

    幢幢大厦笼在白茫茫一片的雨雾之中,远远望去犹如海市蜃楼,仿佛风一吹,就会立刻消失。

    沐晓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处在现实还是身陷梦境。

    记得有人提出过一个脑洞,说我们主观上意识到的现实,其实很有可能是一个梦境。而每天晚上会做的那个梦,才是真正的现实。

    很荒诞的一个脑洞不是吗?可此时此刻,沐晓却极其希望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她宁愿现在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母亲华容的死,就只是她臆想出来的,而不是真真切切地、已经发生。

    人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后才会追悔莫及?如果当初能够早一点认识到自己的无知和愚蠢,那么也许就不会收获这样的结局。

    身后传来门把拧动的声音,沐晓以为是姐姐去而复返,虚弱地开口:“我真的不会去……”转过身后却是愣住。

    男人一身黑色,站在门口朝她望过来,眸光深沉似海。

    眼泪在顷刻间涌出眼眶,沐晓颤着嗓子,喊:“钟晟……”

    钟晟迈步进来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双手。

    沐晓就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出声。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妈死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听着她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泣,钟晟只觉得心像是被揪了下来,又像是被泡在了盐水里,刺刺地疼。

    他刚回到G市就得知了华容自尽的消息,当时他只以为这件事不会对她产生多大的影响,因她一直所表现出的,对她那个母亲都是满满的厌恶。他还以为华容的死对她来说是如释重负,直到手底下的人一个电话过来,说她在医院昏倒,他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想错了。

    她从来就是一个口是心非、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

    他无奈叹气,大掌一下一下拍抚她颤抖的背脊,“人死不能复生,快别哭了,我带你去她的葬礼。”

    沐晓死命摇头,脸上的泪水将他黑色西装的前襟沾湿一大片。“我不去,我没脸去见她。你根本不知道,都是因为我,她才会……我就是个杀人凶手,我是罪人,我怎么有脸去见她……”

    “不许胡说八道!”钟晟低声呵斥,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你怎么对她心怀有愧我不管,但这样的话,我不许你再说第二次!”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性子,她这样刚烈执拗的人,一旦这个想法成了心里的一道枷锁,就会要了她的命。

    “什么都不要再说,我带你去葬礼。如果你不去葬礼,才是真正的罪人。”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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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 功德圆满

    车就停在医院楼下,老八和司机撑着黑色的大伞等在那里,见他们走出医院大门,立马迎上来。

    “嫂子,节哀。”

    老八一句话,让沐晓的眼泪流的愈发汹涌。

    钟晟眉心一皱,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当即让老八打了个寒战,悔地直想扇自己嘴巴。

    叫你嘴快!叫你逞能!

    没看到嫂子正难过着,这时候跟她说这个,不是伤口上撒盐吗?

    老八再不敢多言,待两人上了车,就坐进了副驾驶,专注起前方的路况。

    可随着离墓园的距离越来越近,老八就发现,自家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可以用阴沉来形容。

    难道还在计较自己刚刚的那一时嘴快?不见得啊,要真是如此,他早就被踹下去了。而且,依照老八这两年的察言观色,能让大哥藏不住内心情绪的人,普天之下也唯有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嫂子了。

    可是嫂子她不是正靠在大哥的怀里睡着吗?难得见她如此温顺,按理说怎么都该是高兴的,这怎么脸色会越来越吓人呢?

    老八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那个胆子去一探究竟,只能忍住了装作没看见。

    而钟晟确实是在不爽。

    不爽的原因在于,他不容她拒绝地把她带去华容的葬礼,可就在方才突然意识到,华容和勤孟远葬在同一个墓园。

    也就是说,等下到了目的地,她一定会想起勤孟远,说不定,在祭拜了母亲之后,还会到他的墓前去述上一番衷肠。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路程已过半,说出去的话又如泼出去的水,如果现在令车原路返回,那也未免太过卑鄙小人。

    所以只能强忍着不爽,但如此,脸色也就自然而然地黑了下去。

    然而此时此刻的沐晓,却是无暇顾及自己跟自己生气的钟晟,透过车窗,她已经看到了席默临的车。

    墓园大门近在眼前,沿着台阶走上去,后面便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桥梁。

    细雨如丝,烟雾朦胧。

    半山上的湿气比起山下,愈发的重,才走了不到十几米,头发和肩头已经沾了水汽。

    然而尽管雨雾厚重,沐晓还是远远地看到了前方的人影。

    这是一场简单到不能再精简的葬礼,加上主持葬礼的司仪,不过寥寥三五个人。

    沐晓赶到时,葬礼已经接近尾声,而看到妹妹出现,沐晚不免意外,但最终没有再问,将手中的白菊递给她,和她身边的钟晟。

    沐晓将白菊放在母亲的墓碑前,跪下去,“妈,不孝女沐晓,为您送行。”

    说完俯下身去,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额头都磕在冰凉湿润的石板上,发出声响。

    钟晟本意欲去拦,最终还是作罢。走到席默临旁边去,背靠着身后的常青树,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我不抽。”席默临将他递过来的烟盒推回去,说,“戒了。”

    钟晟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挑开打火机的盖子点燃了烟深吸一口,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前方,依旧直挺挺跪在华容墓前的沐晓。

    “手术时间定了吗?”

    席默临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声音平淡:“下周三。”

    “这次之后,也算功德圆满了。”钟晟弹了弹烟灰,看向身边的男人,“那我就祝你手术成功,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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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 强装下的软弱

    沐晓直挺挺地跪在母亲的墓前,像是早已丧失了知觉,直到姐姐伸手来扶,她才发觉自己的膝盖已经僵硬到动弹不得。

    沐晚搂住妹妹的肩膀将她扶起,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的嘶哑,“起来吧。”

    沐晓被动地站起身,因为跪的太久,以至于站起时眼前控制不住地一黑,身子就晃了两晃。这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沐晓一抬眼,就看到尹曦泽不辨情绪的一张脸在眼前放大。

    原来,他也来参加了葬礼,可她刚才却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

    她掀了掀嘴唇,却发觉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什么都不用说。”尹曦泽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低的,其中却像是潜藏着巨大的力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沐晓垂下头,一滴眼泪无声滴落。

    “曦泽,谢谢你。”沐晚搀着妹妹,对尹曦泽轻声致谢。

    “您千万别这样说。”尹曦泽诚惶诚恐地鞠了一躬,说,“我根本没有帮到什么。”

    “不。”沐晚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平时对沐晓诸多照顾,沐晓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是她的福气。”

    是我要感谢上苍,让我认识了她。

    但这样的话,在眼下这样的环境里显然不适合说出来。

    “曦泽,你回去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晓突然开口,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已经止住了泪,一双红肿的眼睛水洗般的亮。

    “这边已经结束了,回去工作吧,不要误了行程。”她知道尹曦泽一定是抽出时间来参加的葬礼,

    而尹曦泽虽然很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但他确实是推掉了好几个通告,甚至是向剧组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才赶过来的,眼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是山下的助理在催他回程。

    “那好……那我改天再去看你。”他抬起手,想要抚一抚她的头顶,眼角却瞥见一旁,那个姓钟的男人同席默临一起走过来。

    大掌扣在沐晓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用力地拥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他在她耳边低语,良久,才松开了手,然后无视已经走到面前的那个男人,直接越过他大步离开。

    从方才看到这小子抱住沐晓的时候,钟晟体内的暴戾因子就开始翻腾,眼下见尹曦泽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直接走人,顿时心头火起,要去拽住他探讨一下人生。

    然而手将将抬起,就被站在旁边的席默临挡住。

    “现在不是你发飙的时候。”

    一句提醒让钟晟回过神来,然而目光才移回来,沐晓已经开口:“我想去看看孟远哥哥,你们先回去吧。”

    果不其然。

    钟晟的脸顿时黑了个彻底。

    在原地徘徊了两圈,眼见着那抹高挑的身影越走越远,他一肚子的烦躁找不到出口,最后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常青树上。“操!”

    席默临揽住沐晚,“我们走吧。”

    沐晚摇头,“我要去陪着沐晓。她一个人,会承受不住的。”

    “可是再这样下去,先承受不住的人会是你!”席默临紧紧地握住她发凉的手指,声音带着一抹强硬,“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现在必须跟我回去休息!”

    “可是晓晓她……”

    “她不会有事,钟晟也在这里,他不会允许她有事。”

    沐晚看一眼旁边兀自烦躁、却还是没有甩手走人的男人,就沉默下去。

    她身子本来就弱,眼下脸色都是苍白的。席默临想到她在医院里昏厥过去的那一幕,再不准她强撑,示意等在一旁的江显璋上前。

    “你留下来送沐晓回去,不管她是回北城还是汉庭公寓,都要保证把人送到地点,明白了吗?”

    “大哥放心,我明白的。”

    “这样你放心了吗?”席默临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女人,声音低沉,“还是说,你也想要去勤孟远墓前看一眼?”

    沐晚迎上他的目光,有些无奈,“你别这样。”

    雨雾渐浓,席默临将小张送上来的伞接过,单手揽住沐晚的肩将她圈在伞下。“那我们回去。”

    沐晚只能顺从,实际上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坐上车之后就疲倦睡去。

    而望着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即使昏睡,眉心也不安轻蹙的妻子,席默临的眼中满是沉痛。

    他宁愿她像沐晓那样歇斯底里地发泄一场,也好过现在这般,殊不知她现在这般隐忍压抑,更令他心疼。

    车子开到席家大宅的院门外,司机下车来,恭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

    席默临抱着沐晚下车,进了主楼,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地一吻。

    做完这一切,他退出卧室,带上房间的门。

    然而刚转过身,就迎上了从楼梯走上来的母亲。

    席辛汵看着儿子,说:“我有话要问你。”

    ***

    半山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之中,跪坐在墓碑前的沐晓,发梢和睫毛都挂上了雨珠,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变得湿漉,但因为颜色是黑色,所以才看不出来。

    她伸出手,将墓碑镶嵌的照片上的水汽擦去,指尖轻触那人英俊的脸庞。

    “孟远哥哥,我来看你了,你在天国还好吗?”

    照片上的人笑容隽永,依然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大男孩。

    “想想看,也不会不好的,毕竟那里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孟远哥哥,我妈妈也去天国了。你会遇见她的对不对?你遇见她的时候,一定记得帮我转告她,她的女儿其实很爱她……”

    沐晓捂住嘴咳了几声,将脸抵在了冰冷的墓碑上,阖上双眼,任由泪水自脸上滑落。

    “真想你啊。”她低低地喃语,“你们怎么就舍得抛下我走了呢?是不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够听话,是个坏孩子……”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起。

    “你跪够了没有?”钟晟掐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低吼,“你想整死自己是不是?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

    沐晓竟然笑了,说:“我倒想以死赎罪呢,可以吗?”

    钟晟阴着脸,“我看你他妈是烧坏了脑子,马上跟我回去!”

    说完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将她扛在了肩上往回走。

    沐晓挂在他的肩头,凄凉地笑出声:“你不信麽?可我说的是真心话。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我还是人吗?我根本都不配继续活在这世上。”

    钟晟冷哼一声:“配不配继续活着,由我说了算。”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在乎我……”大脑已经陷入混沌,沐晓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听不见。“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根本不值得被爱的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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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理解

    “手术时间是不是已经定了?”席辛汵坐在沙发里,冷冷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席默临点头,“后天。”

    “华容自尽的事,瞒着邵佳明呢是不是?怕他知道了会影响到手术的进行?”

    席默临沉默片刻,说:“母亲,到此为止吧。”

    这段恩怨跨越了几十年之久,使两代人深受其害,如今,也该结束了。

    儿子的话让席辛汵有半晌的愣怔,回过神后就恼怒地笑出声。

    “到此为止?在你眼里,妈就是个罪魁祸首是不是?你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我罪大恶极!服毒自尽的不该是华容,该是我!是不是?!”

    “妈!”席默临皱紧了眉,“您这说的什么话?”

    “那你告诉我,我哪点做错?!”席辛汵从沙发上弹起来,尖声厉喝,“我不想自己的儿子被割掉一个肾,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够毫发无损、平平安安,这也有错吗?!”

    她红着眼眶,手指颤抖地指着楼上,“沐晚——你刚娶进门的妻子,她也是个母亲!你去问问她,她愿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被推进手术室拿掉一个肾!天底下有那个母亲会愿意?!”

    “可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席默临大吼。“你让我如何?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席辛汵如鲠在喉,一时间眼泪簌簌掉落。

    席默临在沙发里坐下,双手抱头平复了好半晌,才再次开口。

    “您知道今天在华容的葬礼上我看着沐晓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如果今天不是华容的葬礼,而是邵佳明的,我是不是也会像沐晓一样追悔莫及?

    人在的时候,明明心里想着原谅,却要做出厌恶狠决的样子。口口声声说‘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可当人真的死了,没了,又醍醐灌顶般醒悟:原来自己并不希望如此。于是悔恨、悲痛欲绝,可这些,还有什么用?就像明知道前面是墙,却还要撞上去,不撞到头破血流都不肯清醒。”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您说儿子不理解您做为一个母亲的感受,可是您又理解儿子现在的感受吗?我只不过,是想救自己的父亲。”

    听完儿子的这一番话,席辛汵已经泪流满脸。

    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反驳。或者说,她已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去阻止他捐出这个肾。

    是啊,那是他的亲生父亲,若她执意阻拦,无非是把他往绝路上推。

    冷血无情、不仁不孝……都将会是把他一辈子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的残酷烙印。

    拦不住,也不能拦。

    “随你……”她挥挥手,转过身去。五十几岁的人,这一刻竟蹒跚如八十老妪,连背都似要驼下去。

    她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去,看都不看被方才争吵而吵醒、此刻奔下楼来的沐晚,只喃喃道:“妈不拦你了,随你,一切随你……”

    沐晚站在楼梯口,目送席辛汵上楼,而后将目光投向客厅里的男人。

    席默临坐在那里,双手抵着额头,肩膀深深地塌下去。

    察觉到面前有阴影打下来,他抬起头,略微一怔,涩然地牵了牵嘴角,“抱歉,吵醒你了。”

    沐晚伸出双手,将他轻轻搂住。

    “会好起来的。”她声音温柔如梦,“总有一天她会理解,就像我理解你一样。”

    席默临将脸贴在她温热的小腹,闭着眼,良久,低哑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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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 无意得知

    从墓园回来后,沐晓就发起了高烧。

    可因为华容去世的刺激,她怎么都不肯去医院,无奈之下,江显璋只能将这件事告诉了沐晚,沐晚亲自去接了席家的家庭医生,驱车赶往华庭公寓。

    赶到的时候,人已经烧得说起了胡话。

    沐晚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被惊得立即缩回手。扫向站在一旁的江显璋,质问:“钟晟呢?”

    江显璋如实相告:“回来的时候被沐晓给赶走了。”

    想到妹妹和那个男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沐晚抿了抿唇,没再问原因。

    医生给沐晓做了紧急退热措施,半瓶点滴打下去脸上的红消退了不少。又试了温度,体温明显下降。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沐晚就松了一口气。

    “你把赵医生送回去后不用过来了,这里有我照顾。”

    然而江显璋有些不放心,因为从脸色上看,沐晚的状态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大嫂,你一个人真的行吗?我看还是我去把张嫂接过来……”

    “不用。”沐晚拒绝,“没必要劳师动众,她现在已经开始退烧了,我守着她就行。”

    见她坚持,江显璋就不好再说什么,“那要是有什么事您就给我打电话。”

    沐晚点点头算是应了。

    江显璋和医生走后,整个房子就陷入了让人窒息的安静之中。

    最后一次和母亲见面就是在这栋房子里,以至于沐晚望着眼前熟悉的种种,就会想到那一天见面的场景。

    一想到那天的事,就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那么的不真实。

    沐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走到床边去,替妹妹换了一瓶点滴,拿毛巾替她擦去额头上的虚汗。

    沐晓陷在半梦半醒间,头无意识地摆了摆,发出一声呓语:“妈妈……”

    沐晚鼻尖一阵泛酸。

    突然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女孩缩在她的怀里,嘤嘤地啜泣,想要妈妈回到身边。

    那时候她尚可哄骗还是个孩子的晓晓,骗她说只要她乖乖睡觉,妈妈就会回来。可是现在还能这样说吗?她们谁都知道,那个人,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握住妹妹发烫的手心,沐晚轻声说:“晓晓,你还有我。”

    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像是听到了姐姐的安抚,沐晓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姐……”

    “醒了?”沐晚惊喜地俯下身,伸手覆上妹妹的额头,“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喝水?”

    沐晓轻轻地点头。

    沐晚就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端过一旁的温水喂她喝了两口。

    “傻丫头。”疼惜地摸了摸妹妹苍白的脸颊,沐晚轻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折腾自己了,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想过姐姐的感受吗?”

    沐晓偏过脸去,半晌,低低地说:“我对不起她。”

    沐晚怎么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别这样……你知道,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很多事,在沐晚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才开始明白。没有那个母亲愿意抛弃自己的孩子,更没有哪个母亲会怪罪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计较。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可是她知道的太迟,以至于连挽回的机会都不再有。

    华容留给她的那封绝笔信被她放在床边的柜子里,沐晚拿出来之后看了许久,放回原位。

    她强忍着泪水,握住妹妹的手,“晓晓,答应姐姐,我们好好的。哪怕你对她有一丝的歉疚,都要好好的。”

    沐晓神情恍惚,喃喃地说着:“我其实真的想死的,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拿到了钟晟的枪。可是就在要动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五年前你自杀的时候。当时我感觉整个天都塌了。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我死了是自以为解脱了,可是却把痛苦留给了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你不止有我,你还有我们的父亲……”

    “父亲?”沐晓古怪地轻笑了一声,摇头,“从九岁开始,我就不再期盼能拥有父爱了。父亲这个词对于我而言,早已可有可无。”

    “我以前小的时候还会觉得他很可怜,可怜他的老婆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可是长大后回想起那些记忆,才发现他是自作孽。母亲那样努力地操持着这个家,他却动辄对母亲非打即骂,在外面受到的气全撒在了母亲的身上。他但凡对母亲好那么一点,我也不会那么恨他。因为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其实母亲之所以会和邵佳明私奔,和他不无关系。”

    沐晚张了张嘴,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她是没想要反驳,又或许,她其实心里也曾这样想过。

    “所以当我知道母亲给邵佳明捐了一个肾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佩服她的。佩服她心甘情愿照顾一个病秧子这么多年,拼死拼活只为保住她爱人的命……”沐晓看向姐姐,“我大概能想到她为什么会自尽了,她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席默临的肾,她要邵佳明活着,对不对?”

    沐晚沉默。

    “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沐晓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后天就会进行换肾手术,你放心,我不会再去阻拦……”

    突然间,客厅里传来的一声响动打断了她的话。

    沐晚愣怔一瞬,起身走出卧室查看,就看到一个人影消失在门后。

    那背影熟悉地让沐晚眼皮一跳,立刻追上去。然而刚冲出门追到走廊外面,就看到那个人影进了电梯。

    她呼吸一紧,大喊出声:“爸?!”

    听到沐晚的喊声,沐志彭伸手的动作一顿,但下一秒却是飞快地按了电梯键。沐晚冲到电梯前,只来得及和父亲对视一秒,电梯门就应声合上。

    那边沐晓跟着追出来,听到姐姐的这一声喊,当即愣住,扶着门框站在原地。姐妹两人遥遥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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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 宿怨

    江显璋送人回来时时间已经傍晚,车子刚开到自己住处的路口,就接到了沐晚打来的电话。

    “江显璋,中心医院现在有没有人在?我父亲已经知道了席默临要捐肾的事,我担心他会做傻事。”

    一句话把江显璋吓得一个哆嗦,一个急刹将车停住。

    他可没忘之前沐志彭冲到医院病房连捅了邵佳明三刀的事!

    “大嫂,你、你别急,医院那边有人守着呢,我、我这就给医院的人打电话!”

    嘴里说着让沐晚不要着急,自己却紧张地话都开始说不利索。邵佳明后天就要做手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什么好歹,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挂了电话之后他立刻给医院那边的人手打过去,通知他们严守在邵佳明的病房门外,在他赶到之前,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而这样的事他是绝对不敢瞒着大哥私下解决的,只能又壮着胆子给席默临打了电话。

    一时之间,四个人,四辆车,你追我赶间前后疾驰到中心医院。

    江显璋赶到时,沐志彭刚刚到医院,正被两名大汉拦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丝毫无法靠近房门半步。

    见此情形,江显璋就大松了一口气。

    他扯着笑走上前,试图劝导沐志彭:“沐叔……”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沐志彭照着脸吐了一口唾沫。

    “我呸!阴奉阳违的小兔崽子,你装什么好人呢你!有本事你让我进去见那个老东西,你看我不弄死他!”

    江显璋抹了一把脸,拳头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愣是忍住了没送上去。

    要不是看在眼前这个耀武扬威的老东西是大嫂亲爹的份上,他早把他揍得脑袋开花了。而现在,他除了忍只能忍。

    于是强压下心头火气,再次挤出笑脸,百般恭敬地开口:“沐叔,您看……咱有话好好说,发那么大的火做什么?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您说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去拉沐志彭的胳膊,将他往走廊另一边的长椅上带,“我们坐下慢慢说。”

    “滚蛋!”沐志彭猛一甩手,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想干什么,我不跟你说,我要见邵佳明,你现在马上让他们给我让开!”

    江显璋在原地站定,收起笑容露出原本漠然的神情来,他双手插兜,冷冷地应了声:“对不住了沐叔,你不能见邵伯父。”

    沐志彭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能见邵伯父。”

    “你信不信老子剁了你!”沐志彭死瞪着他,发起狠来。

    江显璋轻声嗤笑,抬手摸了摸鼻梁,说:“我说沐叔,咱马上都快七老八十了,就别学年轻人耍狠了,啊。小心等下闪着您那把老骨头,到时候别整的要在医院里面颐养天年。”

    一番话将沐志彭刺激地脸红脖子粗,差点一秒脑血栓。

    “小子,你行!你这是要把我气死是吧?我死了,你想想沐晚能不能放过你!”

    “我放不放过他不好说,但我求求你先放过我。”

    清冷如雾的声音自另一边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就看到身着黑衣的沐晚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看到女儿出现在面前,沐志彭下意识地噤了声。

    江显璋恭敬地喊了声“大嫂”,就退到一边。

    沐晚在父亲面前站定,开口:“不要再给这些人找麻烦,回去吧。”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沐志彭狠狠地一巴掌。“蠢货!你脑子被狗吃了?你竟然同意你男人去给那个老不死的捐肾?!”

    江显璋见沐晚被打,顿时冲上前去,却被沐晚伸手拦住。

    她捂着自己火辣疼痛的左脸,望向面前凶神恶煞般的父亲,只说:“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回去?”

    “你还敢撵我走?你信不信老子再扇你一巴掌?!”

    “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

    伴着无比冷酷的声音,席默临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刚走到走廊拐角处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掌掴声,而当他走到沐晚面前抬手将她的手拿开,看到她肿起的左脸上留有鲜红清晰的五指印后,目光顿时变得可怖。

    转过身,如铁条般的大掌就箍上了沐志彭的脖子,一把将他抵在了墙上。“你不要以为你是她父亲,我就不敢动你!”

    沐志彭的脖子几乎都要被掐断,一张脸很快因缺氧而变得紫红,离地的双脚更是不住地乱蹬。

    “席默临,你冷静一点!”沐晚失声喊,面前男人阴戾的面容让她害怕,他真的会掐死他!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快放开他!”

    席默临隐忍地抿紧唇,松开了手。

    沐志彭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一阵剧烈的呛咳。

    “再敢对沐晚动手,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这一通咳几乎咳掉了沐志彭的半条老命,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却是指着席默临骂道:“我打自己的女儿管你屁事?!我那是要打醒她,好让她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想要割掉一个肾去救你那个老不死的爹是吧?那你就不要祸害我女儿!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沐晚呼吸一窒,尖叫:“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错了吗?他割掉一个肾不是残废是什么?!你竟然还敢跟他领证!我告诉你,他要是下不了手术台,你就成了寡妇了!”

    沐晚被气到浑身发抖,“你闭嘴……闭嘴!”

    沐志彭从地上爬起来,说:“你忘了当年你妈是怎么跑的了?是那个老东西带走了你妈!你现在竟然同意让你的男人救他?你疯了吗你?!”

    沐晚通红着眼,尖声厉喊:“我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用意吗?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因为你不想邵佳明活下来!你恨透了他,你恨不得他马上去死,所以你才会来阻止!算我求你,收起那套舐犊情深的戏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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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

    沐晚的话让沐志彭顿时有被戳穿的羞恼和尴尬,扬手欲再打,却在接触到席默临的目光后回过神来,收回手倒退两步,怒骂:“我看你是没救了!好啊,你乐意跟着一个残废你就跟吧!只是别到时候后悔了又怪我没有提醒你!”

    沐晚一语双关:“你放心,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行……行!”沐志彭再无话可说,僵硬着脸恨恨道,“没有那一天最好!”

    “所以,你可以走了吗?”

    “走!怎么不走?你也放心,你老子我这就走!”

    沐志彭一边应着,一边一脸不忿地往出口方向走,然而却在走了两步后,又突然掉头冲回来。

    在场的人都没提防他会来这一招,一时皆愣住,江显璋反应最快,回过神后追上去要拦住他,却见一道寒光在眼前一闪,胳膊上就传来一阵锐利的痛意。

    是冰冷的匕首划伤了他。

    原来,那把匕首是早就揣在了身上的,被沐志彭趁着转身的时候偷偷拿了出来,这时候握着匕首就朝着邵佳明的病房冲去。

    两个保镖立马冲过来阻止,然而邵佳明已经失去了理智,眼见面前的人要扑上来,手抓着匕首在空气中狂乱地挥动。

    “别、别过来!刀子没长眼睛,你们再过来我就动手了!”

    “爸,你疯了吗?!”沐晚几乎要崩溃。

    江显璋的右胳膊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正涌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席默临拦住沐晚,示意其中的一个保镖带江显璋去找医生包扎。他像看一个挑梁小丑般看着沐志彭,说:“你最好把刀放下。”

    “你别过来!”见面前的人一步步靠近,沐志彭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恶狠狠地喊,“你别以为你现在是沐晚的男人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席默临面色冰冷,“这句话应该由我送给你。当年我能保住你的命,现在我就可以收回来,你想找死,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走廊上的灯光如雪一般,照亮沐志彭额头的豆大的汗珠,他握了握手里的匕首,笑的狰狞:“好女婿,我知道你在G市只手遮天,可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今天除非是拿枪毙了我,否则你别想我会善罢甘休!我就算是死,也要带着他一起下去!”

    席默临冷笑一声:“你想杀了他?”

    “没错!我要他去给我的老婆陪葬!”

    急怒攻心之下,沐晚的手都是抖的,她望着父亲,像望见一个怪物。“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一分一毫地改变!

    沐晚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冷的,那冷让她的声音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为她讨要说法为她报仇?你凭什么这样做?”

    “就凭她为他割掉了一个肾!如果不是因为割掉了那个肾,她也不会……”

    “那是她自愿的!”沐晚厉喝一声。

    “没有人逼迫她,是她自愿拿掉的那个肾!包括这些年为邵佳明而奔波劳累,都是她心甘情愿!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又如何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恼邵佳明拖累了她,可你又对她如何?你顶着她丈夫的头衔这么多年,第一次为她打抱不平却还是以这种方式,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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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承诺

    谁都不知道病房的门是何时打开的。

    因为眼前激烈的冲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留在了沐志彭身上,以至于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间病房的动静,等到后方的保镖发现到不对劲,邵佳明已经出现在众人身后。

    “邵、邵老先生……”保镖惶恐地喊了一声。

    席默临身形微僵,蓦地回过头去。

    相隔不足二十米,邵佳明坐在轮椅上,神色怆然地望着沐晚。

    一瞬间,整条走廊安静地犹如世界变为荒芜。

    车轮划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一声都犹如被放大拉长,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递进播放。

    那一双眼睛只看着沐晚,邵佳明转动着轮椅行至她面前,问:“你刚刚说什么?”

    沐晚早已失了声音,呆怔地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难道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没有得到答案,邵佳明再问:“你刚刚说什么?”

    旁边沐志彭发出一声肆无忌惮地怪笑。

    “邵佳明啊邵佳明,我还以为你要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了!”他迈步走上前去,在离邵佳明还有一步远的距离被保镖拦住。然而沐志彭此刻已经不计较这些,人都已经近在眼前了,还计较什么?他多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做缩头乌龟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老爽了?”他咧着嘴,露出一个颇为可怖的笑,“你刚刚听到华容给你捐肾的事了吧?那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啊?”

    邵佳明周身剧颤,苍老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绝望。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啧啧……一整瓶毒药喝的一口没剩。被送到医院洗胃换血,结果最后还是没抢救回来。”

    沐志彭的面容狰狞而疯狂,一双眼像两支淬了剧毒的利箭,深深地刺进邵佳明的心脏。“你没看到她死时的样子,血都被放光了,整张脸乌青的像鬼……”

    “别说了!!!”

    沐晚尖声厉喝,“闭嘴,你给我闭嘴!”

    然而沐志彭却像是听不见,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真该去看看她的,好歹她为你捐了个肾。说起来,听说你现在马上又要换肾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换的又是谁的肾啊?是你儿子的……”

    未说完的话尽数淹没在凌厉的拳风里,席默临铁青着脸,狠狠地给了沐志彭一拳。

    沐志彭被这一拳打得摔倒在地,缓了好半天才重新看见眼前的事物。他抹了一把鼻子里流出的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行……”他一边指着席默临一边后退,“打老丈人是吧?我告诉你,老子会让你后悔的!”

    沐晚面无表情地望着父亲仓惶遁走的身影,幽幽地想:疯了,真是疯了。还有什么风浪?干脆一次来个够,不然,她也要疯了。

    邵佳明已老泪纵横,本就羸弱的身子此刻蜷缩成一团,更显得骨瘦如柴。他缩在轮椅里颤抖着,头顶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着如眼泪般的光。

    他抬起头看向儿子,“沐志彭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席默临声音冷硬:“是又怎么样?”

    邵佳明颤抖着肩膀,垂下头去。

    “不换。”好半晌他才重新发出声音,重复着这两个字,“不换。”

    席默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薄唇抿成隐忍的一条线。“你以为换还是不换这个肾,由得了你吗?!”

    邵佳明摇头,“我宁愿死,都不会去要你的肾。”

    如果当年他知道那颗肾是华容捐给他的,他就算是一头撞死,也不会答应做那次的手术。

    实际上他早已无数次想过死亡,可却不忍心看着华容的努力白费,如今他的小容已经不在了,他还有什么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况且,那是他亲生儿子的肾,他要多没有良心,才会去接受自己儿子的捐献?

    “不换。”他再重复一遍,同时将轮椅转回去,往病房移动。然而却被沐晚挡住去路。

    沐晚苍白的脸上是近乎绝望的神情,可那一双眸子,却燃着烈焰,刺目地让他几乎无法直视。

    “你说不换?”她的声音打在身上,如冰雨般冷彻了骨。“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你刚刚不是已经知道华容的死讯了吗?可你又知不知道,她连死都是为你而死?!她为了让你能够成功换肾,不惜拿自己的命作为交换,她拿自己的死换来你继续活下去,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愿意?”

    年轻的女人站在他面前,眉眼如刀声利似箭,可邵佳明望见的都是华容。

    四十年前,还是个娇俏少女的华容;三十年前,成为他人妻的华容;十年前,同他漂泊流浪,却从没喊过一声苦的华容……

    那是他爱了一辈子,也承诺要一辈子护她周全的女人,可到头来做着这一切的,一直都是她。

    他像个疯子一般捶胸顿足,“我求求你们让我死吧!是我连累了她,没有我,她根本不会落得如此田地,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让我死,让我死!”

    沐晚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几乎滴下血来,“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这个肾你不换也得换!她把这一生都倾注在你身上,你以为我会让她到头来成为一个笑话?!就算是生不如死,你也必须给我活着,为她活着!因为这是你欠她的!”

    邵佳明泪流满面。

    旁边有看护走上前来,他佝偻着背,犹如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般,任由看护推着他往病房走,再没有言语。

    而沐晚,则是被身边的男人牢牢揽住,拥入怀中。

    十指深深地陷进他的衣襟,沐晚压抑地哽咽,“我好累,我真的好累,累到想要逃,逃得远远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席默临紧紧地拥着她,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衣襟,心口那处沉沉钝痛。

    “相信我,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你也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等做完手术,我们就离开,你想去哪里散心都可以,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沐晚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你自己承诺的。”

    “这是我自己承诺的。”

    眼泪流的更多。

    “如果你不兑现,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席默临拭去她脸上的泪,轻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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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 泄密

    当第一缕晨曦将东方的天空点亮的时候,移动病床推到了席默临的病房门口。

    病房外站满了人,护士、值班医生、保镖……然而谁都没敢上前去敲门。

    江显璋站在最前面,手都已经抬起来,最后又放下。

    转过身,吩咐:“再等等。”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沐晚依偎在席默临的怀里,两人面对面挤在窄小的病床上,已经不知道这样静静地看了对方多久。

    时间仿若停止,一眼,就是万年。

    沐晚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自男人的眉骨处滑下,顺着侧脸的线条,停留到下巴。

    “又瘦了。”她低低地说。

    席默临轻笑:“心疼了?”

    沐晚没有说话,紧紧搂住他结实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席默临怔了怔,抬手抚上她的长发。

    她从来没有这么黏人过,所以他怎么会看不出,她在担心和害怕。

    而他,其实也是怕的。

    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了牵动着呼吸和心跳的那个人,所以人都会变得胆小起来?怕万一,怕有什么三长两短,怕不能跟她继续走下去……

    “沐晚。”他声音艰涩,“我……”

    “好了。”上一秒还紧紧抱着他的女人突然离开,拍拍他的肩膀,说,“该起来上战场啦!再磨蹭下去,估计医生要来砸门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甚至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席默临的心脏隐隐作痛,却还是顺着她弯了弯嘴角,“嗯,去开门吧。”

    沐晚就下床去,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如碎片般瓦解。

    她走到门边握上门把,手背上的骨节透出青白色。

    即使不用回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后那道注视着她的目光。炽热的,藏满了深刻感情的目光。

    “我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她一把拉开了门,迈步走出去。

    ***

    恬恬蹲在医院主楼外的花园里,垂着小脑袋盯着地上的小草看。

    小草的叶子细长长的,上面还兜着一颗亮晶晶的露珠。

    恬恬已经盯着那颗露珠看了许久——从爸爸被推进手术室里开始。

    脚边有几只蚂蚁在搬运食物,排了整整齐齐的队伍,像一条笔直的、黑色的线。然而那颗露珠的突然坠落,打乱了整个队伍的平衡。

    一只小蚂蚁丢了食物掉了队,在恬恬的脚边慌张地转来转去。

    恬恬抱着双腿,将小小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望着在她脚边乱窜的小蚂蚁。

    “你别怕,你会找到家的。”她轻轻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怕。”

    “你知道吗?我爸爸在里面做手术,他要给我爷爷捐肾。小蚂蚁,你知道肾在哪儿吗?”她抬了抬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腰,“在这里,是显璋叔叔告诉我的。”

    说着,她偏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她的江显璋,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显璋叔叔说,割掉一个肾就跟拔掉一颗牙差不多,对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所以爸爸不会有事的,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却看见妈妈和奶奶偷偷掉眼泪……”

    “如果你的爸爸受伤了,你也会像我这样担心吗?”

    小蚂蚁继续在她的脚边转来转去。

    恬恬拨了拨面前的小草,颓唐地垂下头。

    “叔叔会没事的。”

    伴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出现在恬恬的眼前。

    恬恬仰起头,呆了呆,欢喜地喊:“小哲哥哥!”

    钱予哲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弯腰替她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水珠。

    恬恬抓着小哥哥的手摇啊摇,“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奶奶不许她出去乱跑,妈妈这段时间又很忙,她不敢给他们添乱。已经好久都没有出去玩,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钱予哲说:“爸妈来医院看叔叔和阿姨,我猜到你也会在这里,就跟着来了。”

    看小女孩眼圈有些泛红,他又说,“叔叔会没事的,我查了资料,换肾不会危及生命,只要以后注意保养,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你别害怕。”

    恬恬强忍着眼泪点头,“嗯,我不害怕!”

    钱予哲就扬了扬嘴角,握住她捏着自己小裙子的手。“我带你回去。”

    江显璋蹲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眼瞅着不远处那个小绅士成功牵住了席家小公主的手,不由暗叹:年轻可真他妈地好啊,这么紧张的时刻,一对小屁孩也能塞他一嘴狗粮。

    四十五度角仰头朝天空吐了一口烟圈,江显璋将烟蒂投进一旁的垃圾桶,拍拍手站起身来,跟在两小只的身后往医院里走。

    医院里面,第一手术室和第二手术室都亮着灯。

    沐晚守在第一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身边坐着冯思思。

    冯思思一家原本在国外度假,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回国内,赶到时手术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

    她握着好友的手,唯一的感觉就是冰凉。

    她知道沐晚怕极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家,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事。放心,手术会顺利的。”

    沐晚迟钝地点头,目光始终看着那盏亮着的红灯。

    而席辛汵坐在对面的另一张长椅上,一直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那佛珠是她爬了快一天的山,每上一个台阶就磕一个头,亲自到庙里为儿子求来的。

    席辛汵从不迷信,可此时此刻却只能寻找寄托,才能安放她心中无边无涯的担惊受怕。

    神明在上,一切罪孽由她而起,她才是不折不扣的罪人。若有惩罚降报,全数照着她来,求再不要殃及她的儿孙后辈。

    若她的儿子今日平安无事,她愿从此闭门不出,焚香供奉,以余生赎罪。

    整个走廊里静地呼吸可闻,直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像一颗石子投向湖面,惊起涟漪无数。

    走廊那头,是沐晓和江显璋一前一后匆匆而来,沐晓抬头扫一眼前方门框上“手术中”三个大字,疾步走到姐姐面前。

    “媒体知道席默临捐肾的事了,已经将医院大门外堵了个水泄不通。”

    沐晚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从椅子上直直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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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 煎熬

    “前邵氏董事长邵佳明被爆并未离世,‘死而复生’的背后竟为取儿子的肾救命?!”

    短短一个小时,有着这样一条标题的新闻被无数媒体转载发布,顿时在整个G市掀起了狂风巨浪。

    谁都没有想到,被外界一致认为死了十六年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会死而复生!且会带出那么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原本对外公开说是出差归来途中失事的邵佳明,其实是跟情妇私奔未果出的车祸!

    一夜之间,全市哗然。

    数家电视台及媒体倾巢出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件豪门辛密上,更是通过爆料人所提供的地址,将席默临和邵佳明所在的中心医院堵了个水泄不通。

    突变之下,席氏紧急出动应对措施,派了一整支安保队伍前来,由阿泽带领,封锁了医院的各大出口,阻止媒体的靠近。但多家媒体还是通过直播信号,将医院这边的实况播了出去。

    “我现在就在中心医院的大门外,在我身后的是席氏的安保团队,因为他们的封锁,我们现在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但据了解,席默临已于早上九点开始手术,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他这次手术会摘除一个肾,而这个肾,将会被移植给他的父亲邵佳明。具体手术情况会如何,我们现在谁都不得而知……”

    无数的报道像铺天盖地的雪花般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阴谋论。

    整个G市犹如炸开了锅,乌烟瘴气流言四起。而一墙之隔的医院手术室外,却寂静地犹如与世隔绝。

    这件事的突然曝光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震怒之下,席辛汵倒地不起。而为了避免波及无辜,冯思思夫妇也在几名安保人员的护送下紧急离开。

    “你也回去吧。”沐晚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妹妹,许久未曾出声的嗓音带着涩。“让江显璋送你们回去。”

    恬恬依偎在妈妈怀里,听出了妈妈是要让小姨带她一起回去,立刻摇头,“不,恬恬要在这里陪着妈妈一起等!”

    沐晚摸了摸女儿的头,“乖,还要好长时间手术才能结束,你中午都还没有吃东西,让小姨带你回家吃饭。”

    “我不饿,我要在这里等爸爸!我不要回去!”

    “恬恬不听话了吗?”沐晚放柔了声音,极为耐心地劝哄。“你相信妈妈,爸爸不会有事的。这里现在太乱了,你乖乖地回家去等,好不好?”

    沐晓知道姐姐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等下事态变得不受控制,于是上前去拉住恬恬的小手。“好了恬恬,不要让你妈妈为难,跟小姨先回去。”

    恬恬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极不情愿地被沐晓拉过去。

    江显璋说:“大嫂,我马上回来。”

    沐晚点了点头,嘱咐:“路上小心。”

    方才人都在的时候并未感觉到冷,现在走廊里就只剩下她一个,沐晚突然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

    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她蜷缩成一团,将脸贴在自己的膝盖上。

    目光停留的那处,红色的手术灯依然悄无声息地亮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手脚已经发麻僵硬,前方那两扇紧闭的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

    沐晚几乎是立刻冲上前去。

    隔着医生和护士,她看到了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男人。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乌黑的发微微遮住阖着的双眸,平日里倨傲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和虚弱。

    那一刻,沐晚强忍了几个小时的眼泪,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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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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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47/ 第一时间欣赏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 作者:舒七夏所写的《总裁囚爱成瘾》为转载作品,总裁囚爱成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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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囚爱成瘾介绍:
总裁囚爱成瘾的简介:他是尽人皆知的商界翘楚,手段狠辣城府极深。同时,也恨她入了骨。他将她囚在身边日夜折磨,一次次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为的是时刻提醒自己多年前所遭受的一切。他此生最大的爱好便是折磨她,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她越推越远,却始终不肯还她自由。而她避他如蛇蝎,却一再委身臣服。在他面前,她没有尊严没有骄傲,卑微如尘埃。直到尝受到这世间最极致的痛。懦弱如她也终生反骨,以死相逼赎回自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远走他乡。然而五年后,当脱胎换骨的她拉着女儿走出机场,却被一群黑衣保镖团团围住。包围圈外车窗降下,他嘴角冷酷残忍的笑一如往昔:“孩子留下,你可以滚了。”她气场全开,冷傲相对宛若女王:“想要孩子?除非我死。”【我不怕你伤害我,我只怕你忘记我。忘记,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伤害。】——其实这就是一个蓄意复仇却最终反被擒获的无良故事。马上阅读>>
总裁囚爱成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总裁囚爱成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