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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囚爱成瘾全文阅读

作者:舒七夏     总裁囚爱成瘾txt下载     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爱恨嗔痴皆为你 141 有孕

    勤孟远离开的那天,万里无云。

    强烈的太阳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室外一片燥热,连空气似乎都蒸发殆尽。

    然而相比外面的如火如荼,办公楼里却是另一番天地。中央空调静静地运转着,送出一缕缕清凉的冷风。临近中午,每个人都昏昏欲睡。偌大的开放区域里,安静的几乎听不到一丝声音。

    沐晚倚在茶水间外面的走廊边,抬手看了看时间:11:45分。

    视线移开,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湛蓝如海的天空。

    不多时,一架飞机出现在视野,所经之处,带过一条笔直的白线。

    沐晚凝视着那架飞机,看着它经过办公楼的上空,又呼啸着飞向远方——直至消失不见。

    捏在咖啡杯上的五指骨节处几乎泛出青白,她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苦涩,将杯子丢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离开。

    捏在另一只手的手机里,有勤孟远刚刚发来的一条短信。

    只有短短五个字:我不会放弃。

    沐晚的背挺得笔直,她神色平静地往前走着,一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而看在冯思思眼里,却只觉得心惊。

    有时候,平静过了头,才是真正的失控。

    她迎上前去,却不敢开口询问她此刻心情如何。待走近瞧见她苍白的脸色,更是吃了一惊。

    “小晚,你不舒服吗?”她搀住她的那一刻,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然而沐晚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

    眼前是一片黑暗,她隐约看见勤孟远的脸。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他,然而却只来得及触到他的衣角,一阵风吹来,他就不见了。

    沐晚尖叫,一睁眼,却看到冯思思的脸。

    “小晚你怎么样?你还好吗?”她焦急地望着她,一声声地问。

    过了好久,沐晚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

    她支撑着坐起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冯思思伸手去扶她,闻言道:“你昏倒了。”

    沐晚费力地皱了皱眉,隐约记起自己在公司倒下的那一幕。

    “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冯思思一把按住。

    “小晚……”

    她一把握住沐晚冰凉的手,欲言又止。

    沐晚有些困惑地望着她:“怎么了?”

    冯思思握紧了她的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你怀孕了。”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安静地能听到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声响。

    消毒水的气味混在空气里吸入肺腑,凉意直达心脏。

    沐晚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缥缈地响起。

    “你说什么?”

    冯思思见她这番神色,心中的猜测就加深了几许。她咽了咽,艰难地开口:“医生为你检查的时候发现的……已经,快三个月了……”

    心口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无数冰渣倾倒进去,那刺骨冰冷直激得沐晚整个人剧颤起来。

    三个月……

    怀孕……

    孩子!

    她颤抖着,发出了一声绝望而锐利的尖叫:“不——”

    她扑下床去,却因身体虚弱而晕倒过,此刻脚一沾地面,就软软地跌下。冯思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却听见沐晚仓惶地喊:“不……不能要!不能要!”

    冯思思第一次见到冷静自持的沐晚这般恐惧无助的模样,只觉心疼极了。她一边搂住她一边安抚:“小晚,小晚你别急……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沐晚攥紧了衣摆,痛苦地呜咽出声。

    她竟然……怀了席默临的孩子……

    这怎么可以?

    这是带着仇恨的骨血,这是一存在,就注定不被命运眷顾的生命!

    她不能要这孩子!

    她不能要!

    沐晚挣扎着站起,一把握住冯思思的手:“思思,你帮帮我……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冯思思完全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和痛苦。她红着眼,试图传递给她支撑的力量。

    “我知道,我知道……”她点头,“你先冷静点,我可以帮你联系勤孟远,我们就把事实告诉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思思……你在说什么?”

    冯思思哽咽:“小晚,我明白你的痛苦和纠结。但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是你们的孩子,勤孟远他不可能不接受……”

    沐晚怔怔地望了她半晌,蓦地苦笑出声:“你以为……这孩子,是勤孟远的?”

    冯思思顿时愣住:“难道……不是吗?”

    沐晚伸手捂住脸。

    “不是……”她嘲弄地笑,眼泪却顺着指缝滑落。

    “不是……”

    冯思思的脑子里犹如灌了浆糊,顿时间无法思考。

    不是勤孟远的……

    怎么可能不是勤孟远的?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勤孟远的,那会是谁的?

    然而望着痛苦的沐晚,她却问不出口。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

    冯思思正在茫然,却听到一道冷漠的声音。她猛地回神,就看到沐晚擦干眼泪站直了身体。

    冯思思咽了咽,突然觉得手脚发软。她轻唤:“小晚……”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条生命。

    然而沐晚苍白的脸上闪着的,是一片决绝的神色:“我不能要他。”

    十几年前的仇恨已经伤害了两代人,她怎么能允许这仇恨继续蔓延?

    “我现在就要打掉他。”

    “小晚!”冯思思不能理解,为什么平日里一向温柔的沐晚会这般狠心。她明白沐晚如此,可能有着她说不出口的苦衷,但是……但是……

    “他是一条小生命。他就在你的身体里,已经快三个月了!他可能已经长出了小手小脚,他会一天一天的长大,他会动,会呼吸,他还会喊你妈妈……”冯思思低喊,“小晚,他是你的孩子啊!”

    才堪堪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沐晚咬紧了牙,跌坐在床沿。

    没错,他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他……是她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却注定得不到祝福。

    他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

    “小晚,你听我说……”冯思思不放弃任何一丝可以阻止她的机会。她在沐晚的面前蹲下,拉着她的手放在小腹处。

    “你看,他就在你的身体里。你摸摸他……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可是再过几个月,他就会踢着小腿和你打招呼。你不想看看他吗?”

    小腹还是平坦的,可是当手心放到那处之后,一股酸甜的、带着微痛的奇异的感动就涌上心头。

    孩子……

    她的孩子……

    沐晚双手覆在小腹处,将脸埋在冯思思的肩膀,痛哭出声。

    “思思……思思……我该怎么办?”眼泪疯狂地涌出,打湿了冯思思的衣服。沐晚抽噎着,痛苦地几乎要死掉。

    “我也觉得我好狠心,可是……可是我怎么能留下他?我没有办法,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留下他……”

    “会有办法的!”冯思思拭去滚落的眼泪,一遍遍地拍抚着她的背。

    “虽然他来的突然,虽然你一时不能接受。但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我们先回家,先冷静下来,然后慢慢地去想办法好不好?”

    她耐心地劝哄着,终于让沐晚几欲崩溃的情绪平复下来。跟着冯思思离开了医院。

    冯思思害怕沐晚再次想不开,就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你先躺一下好不好?”将沐晚扶进卧室,冯思思劝她。“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沐晚确实很累,她哭了太久,此刻只觉头痛欲裂。一躺下便很快昏睡过去。

    冯思思带上房门出去,就将自己丢进了沙发里。

    她头痛得也快要炸开了,揉了揉头发,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如果沐晚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勤孟远的,那会是谁的?

    除了知道勤孟远是沐晚的初恋男友外,她从不记得沐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

    可是医生的诊断不可能出错,她确实怀了孕……

    联想到沐晚得知自己怀孕后的惊恐,难道……

    冯思思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才不可能会那么离谱!

    她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想要进厨房给沐晚弄点吃的。然而才走了两步,就被一阵铃声惊得狂跳。

    她扫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手忙脚乱地寻找声源。

    响个不停的,是沐晚的手机。

    冯思思下意识地就要挂断,可当视线扫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整个人立马僵住。

    席默临……

    难道,是那个G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席氏总裁——席默临?!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沐晚会有他的联系方式?

    鬼使神差地,冯思思就像受了一股力量的驱使,接通了电话。

    “喂……?”

    冷漠的男声自话筒那边侵袭而来,带着无边的压迫:“你是谁?沐晚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冯思思在听到这道声音的一瞬间,就立马断定了电话那端的人是谁。犹如被人扼住了脖子,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哦……哦!我是沐晚的朋友,她昏倒了,现在在我家……”

    “地址。”

    无比简洁的两个字,再次让冯思思大脑放空了数秒。待反应过来,忙一字不差地报上地址。

    随着电话的挂断,冯思思犹如脱水的鱼儿一般滑坐在沙发边。

    天……今天是怎么了?

    再这么刺激她,她的小命估计都要保不住。

爱恨嗔痴皆为你 142 不能要

    冯思思还没从接到席默临的电话中反应过来,另一道虚弱的声音就自身后响起。

    “思思,怎么了?”

    冯思思不由惊跳,一回头,就看到了卧室门口扶着门站立的沐晚。

    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醒了?”将手机尴尬地扬了扬,“是你的手机响,我替你接了一下。”

    “是谁打来的?”

    冯思思将沐晚重新扶到床边坐下,闻言就道:“是席默临。”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柔弱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沐晚的脸色苍白而惶恐:“你告诉他了吗?”

    冯思思不明白她为什么这副反应,更不明白她话中何意,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

    沐晚一把紧握住她的手腕,手指冰冷而轻颤。

    “你……告诉他我怀孕的事了吗?”

    冯思思愣了愣,片刻笑出声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你怀孕的事……”她摆着手。“这种事怎么能随便……”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僵住了动作,突然瞪大了眼睛,慢慢看向身边的沐晚。

    冯思思窒住呼吸:“难道……”

    沐晚坐在那里,迎上她极度惊愕的目光,泪盈于睫。

    像是突然被人闷头一棍,冯思思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难道,这孩子……是席默临的?!”

    豆大的泪珠滚落,沐晚捂住嘴,本就轻薄如雾的声音瞬间支离破碎:“思思,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不能让他知道……”

    冯思思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就跌坐在床边。

    “天哪……”

    她两眼无神地望着一处虚无,轻喃。

    猜破脑袋她都绝对想不到,沐晚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席默临的!

    她和他……

    这怎么可能呢?!

    冯思思扶着额头,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缺氧。

    这个意外的得知是如此的惊人,一再让她无法接受。

    然而尽管无法接受,可眼下却是没了时间让她缓解消化,因为,门铃已经响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两个人双双惊跳,冯思思先站起来,却是被沐晚一把拉住。

    她偏头,看到一双盛满了哀求和凄楚的泪眼。

    “思思,不要告诉他。求求你,不要告诉他……”

    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冯思思心中酸楚至极,用力地反握住沐晚的手,冲她点头:“你放心,我不说!”

    她出了卧室,经过客厅,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

    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西装笔挺,俊美非常,也倨傲非常。

    一双墨眸带着审视扫向她:“沐晚呢?”

    言语间散发出的冷意让冯思思经不住打了个寒颤,忙侧身让他进来:“您、您请进……沐晚在卧室。”

    高大颀长的身影迈步而入,冯思思带上门跟上去。

    “这边……”

    她指引他来到卧室门口,小心地打开门。

    席默临一眼就瞅见了躺在床上的那抹纤细身影。

    他迈步过去,在床边停住脚步。

    素雅碎花的枕头上,沐晚的脸苍白憔悴,在一头青丝的映衬下,更显可怜。

    她闭着眼睛,眉头蹙得极紧。放在脸旁的手无助地收拢,看起来睡的极不安稳。

    冯思思明显地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的冷意,她开口,试图缓解此刻的凝肃。

    “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她是身体虚弱引发的昏倒,多注意休息调理调理就好了……”

    然而男人却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他弯下身,将沐晚从床上抱了起来。然后看也不看冯思思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冯思思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无视了。一时有些恼怒又有些茫然,她追出去,急急地喊:“等一下!”

    席默临正将门打开,闻言停下脚步,侧目看她。

    冯思思不敢与之对视,只走上前,将沐晚的手机递给他:“这个……不要拉下了。”

    席默临接过手机迈步出去,走了两步又停下。

    冯思思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却听到稍嫌冷沉的声音传来。

    “谢谢。”

    冯思思不由愣住。

    ***

    沐晚其实一直都很清醒。

    之所以在席默临赶到时装睡,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但此刻被他抱在怀里,脸贴在他有力的臂弯,突然就觉得很疲倦。困意飞快地席卷而来,她再次陷入沉沉梦境。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

    头仍然很痛,嗓子更是干得发不出声音。她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抬手拧开床头的台灯。

    昏黄的光线迅速充满了整间卧室。

    她轻轻抬起身子靠坐在床头,下意识地,就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

    是一场梦吧。

    这里面,怎么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可是,仔细一回想,才发现原来所有的细节都抽丝剥茧般,让这个梦现实化。

    例如,她的例假已经好久没来了。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以为是压力太大的关系。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要。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怀上他的孩子?即使是席默临,也一定不会接受。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却又想起下午的时候,冯思思在她面前一遍遍地说:“他是个生命,他是你的孩子。”

    十指用力地陷进被单,牙齿咬破了嘴唇,铁锈般的腥蔓延在舌尖。

    没错,这是她的孩子。他身上流着她的血,他就在她的身体里。

    可是,她如何能留下他?

    痛苦不能自抑,不知不觉间泪水再次涌出。

    门外传来把手被拧动的声音,沐晚飞快地抹去眼泪,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腹部。

    是张嫂端着餐盘走进来。

    “我看房间里隐隐有光亮,就猜到您可能醒了。”她打开房顶的大灯,将餐盘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推过去,轻声劝慰。“快吃点东西吧。”

    张嫂将热气腾腾的牛奶朝沐晚递过去,然而当闻到那股浓郁的甜香,沐晚胃里就是一阵翻涌。

    她推开张嫂的手,捂住嘴就踉跄着下了床,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翻地覆。

    张嫂慌张地跟过来询问:“沐小姐,您怎么了?”

    沐晚呕得厉害,她这一天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待终于停下,脸上已是一片泪水。

    张嫂被她吓得不轻,见她摇晃着走出来,忙去扶她。然而手还没碰到沐晚的胳膊,旁边就伸过来一只大手,将沐晚一把揽过。

    沐晚泪眼迷蒙地抬起头,就迎上席默临黯沉的目光。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她本能地战栗,突然就不敢与他对视。

    她害怕他察觉到什么,强压下心头惶恐,说:“可能是胃不舒服……没什么的……”

    席默临打量着面前的女人,没有漏掉她仓惶闪躲的眼神。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餐盘上的食物,道:“不想吃?那让张嫂给你熬粥?”

    沐晚觉得在他的注视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张嫂在一旁看得心焦,但见沐晚神色恹恹的样子,又不忍多加劝慰,只为难地看向席默临。

    然而席默临并没有多做勉强,他收回扶住她的手:“既然不想吃,那就休息吧。”

    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张嫂,对不起。辛苦你做了这些,可我真的没有胃口。”

    面对沐晚的歉疚,张嫂只有满满地疼惜。她将她扶到床边坐下,道:“哪儿的话!您身体不舒服就好生歇着,有什么想吃的再叫我就是了。”

    她轻声劝慰着,让沐晚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不多时便重新睡去。

    见沐晚睡着,张嫂才端了餐盘下楼来。一下楼,便见席默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抽烟。

    “先生,您晚上也没吃饭,我再给您做点儿吧。”

    “不用。”席默临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我这就回去了。”

    张嫂怔了怔,就道:“这马上就快零点了,您要不就在这儿休息……”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有什么情况你再给我打电话。”

    张嫂见他面色阴沉难测,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声应了:“哎。那您开车注意点。”

    席默临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楼上,然后离开。

    ***

    沐晚第二天一醒,就打电话到公司请了假。然后谁也没告诉,一个人打车去了G市最大最权威的妇幼保健院。

    当拿到化验单的那一刻,她的一颗心,就如落入了极寒之地。

    明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不亲眼看到,还是不愿去相信。

    “医生,现在可以安排手术吗?”

    年过半百的女医生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抬起眼打量对面年轻的女子,半晌道:“你考虑好了吗?”

    沐晚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捏破手中的那张单子。

    考虑?

    这件事根本容不得她考虑。

    医生轻叹一声,道:“如果真的不想要,就得尽快拿掉。胎儿已经11周了,药流肯定是不行的,必须人流。打胎很伤身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然而沐晚已无路可退,她抬起头来,竭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意。

    “我考虑好了,这孩子……我不要。”

爱恨嗔痴皆为你 146 破冰

    席默临摁灭最后一支烟,揉了揉额角睁开眼来。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银灰色的窗帘半掩,却掩不住西边天际晕染开的大片的红。残阳如血,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上身微倾,视线就落在了面前茶几上的那张照片上。

    其实不是照片,是B超图。

    下午的时候沙惠差人送来的。近三个月大的胎儿,已经成了形,长出了小手小脚,蜷缩成一团。反反复复被他看了无数遍。

    沙惠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已将沐晚接过去,会好生照顾。又说:看看这孩子,你下得了手?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这次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姨母,但你要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

    他自认为这些年过来,他从未有过什么后悔之事。然而直到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竟然开始后悔将沐晚留在了身边。

    他留她在身边做什么?当初十几岁的年纪,被仇恨蒙了眼,满腔怨愤无处发泄,一路忍到得知她的存在。只想着报复,于是囚了她,要将她连人带心一并拉入地狱的最底层。他誓与她一起毁灭,然而偶有清醒时,也知道她不过是另一只受伤的小兽,只是骨子里流着她那个母亲的血,却是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他明知道她恨他入了骨,每分每秒每一次呼吸,都想着要逃离他的掌控。五年转眼就要期满,她原本被折断的那双翅膀又新生出来了,他甚至能听见那翅膀扑闪的声音。

    然而他怎么会放?只想着再次折断那双羽翼,将她一辈子困在自己的手心。然而这个孩子的不期而至,却让他蓦然惊醒:原来不知不觉他已中了魔。

    是什么时候深陷沉沦?他找不到答案。

    就像是一个最最恶毒的诅咒,他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无措的情绪。于是他亡羊补牢一般,命令她打掉那个孩子。世人都道他冷血无情,然而又有谁能知道,他的心也一次次被撕扯着,流出温热的血来。

    那么多人来求,皆是为了她。他一面因此而动怒,一面又止不住地欣然。

    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恨他不是吗?若是真的恨死了他,就该在发现这孩子存在的那一刻将其解决掉。

    可她竟然要生下来。

    她难道不明白,这孩子一旦落地,身体里就从此连着他的血,他得唤他“爸爸”,唤她“妈妈”。他和她,将永远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散,解也解不开。

    他本陷在这一场赌局里进退两难,她却提前亮了底牌。

    是那根压断的稻草?还是引燃的导火索?这一次,是她将他逼到无路可退。

    席默临拿起那张B超图,眸中尽是汹涌磅礴的暗潮。

    沐晚,既然你想我同意留下这个孩子,那么你最好做好准备,我,是真的不会放手了。

    ***

    江显璋站在那里,用公式化的口吻重复着他方才已说了三遍的话。

    “沐小姐,请别让大家为难,逃不掉的。”

    面前的床上,女人蜷缩在那里,才几天的时间已经瘦了一圈。因为逃跑那天动了胎气,眼下手上还扎着针在挂水。

    她不说话,只那样死死地瞪着他。

    那天临门一脚把人放走,现在又倒回来出尔反尔。饶是江显璋一向没心没肺惯了,也觉得自己这次做的特混。

    可他有什么办法?那天他纯粹是中了邪,眼下清醒过来,只深觉这孩子是个祸根,留不得。

    沐晓扑上来踢他,咬他,他未动分毫。倒是Grace一直冷静着,听他说完,只是问:“这是席默临的意思?”

    江显璋垂着眼:“若不是大哥的意思,谁敢?”

    他这算是把话说尽了,再没有商量周旋的余地。

    这几日文的武的、红脸白脸都唱尽了,然而那边却是没有一丝动摇。那个人的心是这天底下最寒凉刺骨的冰做成的,又或者,他压根就没有心。

    沐晚的两个眼眶涩涩的,再流不出泪来。

    终究,还是留不住了吗?她早知道,只要是那个人不允许的事,她就绝对做不成。

    罢了,罢了。

    沐晚拔了针头从床上下来,朝江显璋道:“我随你去。”

    沐晓扑过来,那样绝望地喊:“姐姐!”

    就连Grace都是震惊的,然而她那样聪明的人,又如何不知眼下局势再无扭转可能?

    要怪,就怪这孩子与她无缘吧。

    谁让她身上背着这沉重的孽?活该此生挣扎在泥沼深渊,永不见天日。

    到底还是走了出去,外面的天光几乎要刺伤眼睛。原来前几天那样狂暴的风雨,总还是会过去。

    江显璋替她打开车门,这一次,沐晚没有再犹豫,抬脚就要坐上去。

    然而刺耳的刹车声响制住了她的动作。

    几步开外,她看到那个男人一身黑衣,目光沉沉地朝她走来。

    沐晚竟是笑了:“怎么,你还要亲自送我去吗?”

    席默临在她面前站定了。

    竟是一眼万年。

    然后。她似是听得一丝叹息。

    是妥协,亦是认输。

    “我自是来接你,却是带你回去。”

    ***

    张嫂见沐晚回来,握着她的手只是哭,后得知孩子保住了,更是佝偻着腰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她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

    又见沐晚不过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手腕握着一使力就能折断似的,不由更加心疼:“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去。”

    沐晚替她擦了擦眼泪,摇头扯着嘴角,笑容都是单薄憔悴的。

    “什么都不想吃,就只是困。”

    张嫂闻言便扶着她去了卧室。到底是真累,一沾枕头便睡下。

    因着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这一觉就睡得格外安稳格外的沉。等醒过来,沐晓已经坐在了床前。

    “姐姐,你搬出来住吧!”她眉头紧皱,一脸的焦虑不安。“我实在是不相信席默临,谁知道他松了口是不是又在打别的什么主意?你还是搬出来,我们自己租个房子住!”

    沐晚无奈地笑笑:“你觉得可能吗?”

    留下这个孩子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怎么可能会再同意她搬出去?

    “可是我实在是担心!”沐晓其实也明白自己这个提议的不可行,但一想到前几日席默临冷厉无情的样子,就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是如此的不真实。

    “是你太过于紧张了。”沐晚反过来安慰她。“我在这里有张嫂照顾着,会有什么问题?”

    沐晓握了握姐姐的手,踌躇着:“可是姐姐,你说席默临……他为什么又突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亲耳听过那些从他嘴里说出的残忍的话语,所以怎么都难以相信,他竟会推翻自己先前所做的决定。

    沐晚被这个问题问住,不由失了神。

    为什么会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吗?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

    然而她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见到席默临。

    自那天将她送回来又驱车离开后,他就似消失了一样,再没踏进过这个房子一步。

    席默临不在,沐晓很是开心。她已经放了假,索性整天整天地待在姐姐这里,和张嫂一起照顾起姐姐的饮食起居。然而沐晚的孕期反应特别强烈,几乎吃不进一点东西。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才吃进去一点,过不了几分钟又吐出来。没办法只能请了医生来挂水,短短半个月就又瘦了一圈,整个人愈发单薄。

    肚子已经显了,常常,沐晚坐在那里抚着自己的肚子,听着沐晓在一旁念着胎教书,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席默临。

    她想他做什么?

    那个男人不在,她应该更加轻松才是。可实际上,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他。难道他还是不愿接受这个孩子?她原以为他答应她留下,就也是对这孩子存了一丝怜爱的。

    可整整半个月了,他人影都不见,他去了哪儿?这些天里,他又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会反悔吗?

    越是知道不应该胡思乱想,就越是想的多。连夜里睡觉,也渐渐开始不安稳起来。

    这天晚上终于是醒了,而且这一醒,就再睡不着。

    沐晚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在一室黑暗里看向天花板,然而,什么都看不见。她就那样茫茫然地睁着眼,直到一束光亮打在窗帘上,拨开黑暗,显出室内的轮廓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怔住了,她的视线追着那束光,又看着它灭掉。

    过了一阵,有沉稳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随着门被推开,朦朦胧胧的光线就悄无声息地钻进来,笼出地上一道淡淡的影子。

    沐晚屏住呼吸,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太过熟悉的气息。

    那双大手先是拂过她额间碎发,然后又抬起,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

    掌心是温热的,一下一下,缓慢地轻抚。

    沐晚的指尖在轻轻地颤。

    过了几分钟,那只手收了回来,替她盖好身上的薄被。

    她以为他要离开,再也假装不了。蓦地睁开眼,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爱恨嗔痴皆为你 147 选择

    下一秒,满室光亮。

    明晃晃的灯光下,她看清了他的脸,然而,又像是不相信他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就轻唤一声:“席默临?”

    他只是沉沉打量着她:“你今晚怎么没睡着?”

    她察觉到什么,反问:“你之前也有回来?”

    他却是不说话了。

    沐晚一时间也犹如失了言语。

    他这段时间,难道都是深夜悄悄地回来吗?来这里看她一眼,再走掉?

    沐晚想不通他为何这样做,若是真的不愿面对这孩子,可方才他覆在她小腹上的手,又明明是那么的温柔小心……

    盘旋在心头的那个困扰了她多日的问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席默临,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她问出这句话后,不自觉地绷紧了呼吸。

    然而却并没有得到回答,他只是按了按她的肩,说:“时间很晚了,睡吧。”

    沐晚却不知哪里来的固执,抓住他的手:“为什么?”

    席默临望着她,眼底漆黑一片。

    她的下巴愈发的尖了,即使是睡不着,也掩不了眉间的那抹倦色。一头长发柔顺地落在肩侧,睡裙的领子下面,隐隐可见精致的锁骨……

    她本来身子就是娇弱的,又加之之前有过出血的情况,所以这孩子怀的很是辛苦。医生开了大包的药,听张嫂说,那么苦的药,她喝起来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下他是彻底明白了她对这孩子的看重。那是同命连在一起的,一断便全断了。

    那他呢?

    答案浮上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是不信的,到头来竟还是为了她。

    因不想夺了她的命,所以才留了这孩子。

    到底是将她接了回来,可是,明明已经给了她想要的,却为什么不敢面对她?

    明明心里想着不见,然而还是控制不住,深夜驱车赶回来。每一次她都是熟睡了的,那睡梦中的脸庞不带一丝防备,纯净的仿若清泉。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见着那原本平坦的小腹慢慢鼓起来,是那孩子在她体内成长着……

    “你只问我为什么留下这个孩子,怎么不问自己,留下这个孩子之后,你我会如何?”

    他怀了私心,执意要将痛苦与她共尝:“我已经遂了你的意将孩子给你留下,那么沐晚,你又该回报我什么?”

    果然,他的话一说完,那本满怀希冀的女人脸色就泛了白。

    是了,她只顾着护着这个孩子,不让这孩子受到伤害。却忘了,这个男人已经有了门当户对、正处谈婚论嫁时的女友。那个曾对她放下过威胁之语的孙影琪,怎么可能接受她怀上席默临的孩子?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孩子,生下他,我就会带他走。”沐晚轻声说。

    她自然是不能影响到他的,这孩子命能保住她已感谢上苍,再不求什么父母双全。

    然而他却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完全在意料之外,沐晚愕然地看向他。

    席默临将视线落在她隆起的小腹,嘴角凝着一抹笑,分不清冷暖。

    “这孩子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我既是这孩子的父亲,又怎么能任他漂泊在外?”

    “可是……可是……”沐晚彻底慌了,他什么意思?!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像是看出了她的失措,席默临幽幽开口。“第一,孩子生下后你走人。第二,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从此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这两个选择没有一个是沐晚能够接受的。

    生下孩子她就可以离开他,但那同时也意味着离开孩子。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和孩子见面。而如果她选择留下,就等同于意义上的小三,养着一个不能见光的孩子,从此背负万千骂名。

    留与不留,都是艰难。

    所以说,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不过都是为了一方舍弃另一方。你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势必要付出另一样作为代价。

    “选不了吗?”他见她只是沉默,便道。“那不如我帮你选,如何?”

    她已在那两难中失了魂,听见他说,就怔怔地应了声:“什么?”

    然而他却不再说话,只将她的手反握在手心,攥紧。

    ***

    孙影琪一走出办公大楼,便看到停在外面的那辆黑色宾利。

    她喜出望外,奔出去的身姿轻盈的像下一秒就要展翅的蝶。在车窗外俯身,冲驾驶座上的男人甜笑:“来接我?”

    席默临淡淡地嗯了声,示意她上车。

    “怎么想起来来接我?”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席默临发动车子,道:“有事要跟你说。”

    孙影琪前段时间跟他提了一次入股盛辉的事,眼下只以为他是有了打算。脸上皆是洋溢不住的喜色,便娇声道:“先去吃饭好不好?这两天加班累着了,连饭都没怎么吃呢。”

    “好,去哪?”他竟是询问她的意见。

    孙影琪简直觉得受宠若惊,声音不由又软了三分:“去明桥好不好?好想吃那里的玉米浓汤。”

    明桥在城西,离这里最少都要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然而席默临却是应了,真的拐上高速去。

    这个男人今天实在太过耐心,孙影琪终于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瞅着他丝毫不显山漏水的侧脸。又咽下询问的那些话。

    如此看来,他这次说的有事,必定不是小事了。

    然而吃饭就真的是吃饭,不谈其他。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对坐着,有事要说的那个全程面色沉静如水一派淡然。倒是倾听的那个被吊起了一颗心,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颤,不上不下,焦灼难当。

    吃完饭,进了就近的咖啡厅坐下,这才真的进入正题。

    醇浓的咖啡香气里,孙影琪只觉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不是字,而是刀刃、是子弹。

    他说:“该结束了。天鹅湖那边的案子我会移交给你父亲,他就盼着拿这个打翻身仗,足够了。”

    这咖啡厅的冷气开得太足,连空气里都漾着雾气似的。那雾透过毛孔往她的身体里钻,钻进去就成了冰,冻住了她的血液。她整个人都在那极度的冷中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又蹙眉了,他在面对她时,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蹙着眉的。像隐忍着什么,克制着什么。

    这次再开口,嗓音已不似一开始那么低缓平和了,上头也裹了那层雾,湿漉漉的冷。

    “你当真听不懂?”

    自然是不能装傻了,于是她问:“为什么?”

    她也知道,想分手就是想分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即使真的知道了为什么,又能如何?还是扭转不了局面,挽回不了人心。

    可是她不甘心。

    “是因为那个女人,对吗?”孙影琪的背脊早已僵掉了,像被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那样子,看上去拿个小锤敲一敲,就能碎一地。

    “你没有动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准备留下他了,是不是?”

    席默临放下杯子,细瓷与细瓷之间轻微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

    “你最好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

    “没有他,哪来的今天这番话?!”

    孙影琪实在不能想象,自己竟然被那样的女人给击败了。不过就是肚子里多出了一团肉,竟然让她平步青云扭转乾坤了。可他不是恨她的吗?她不是他的仇人吗?

    越想越觉得可怕,那疑问后面隐着的真相就像是狰狞的巨兽,一旦迎上,就会被一口吞噬。

    孙影琪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爱上她了。”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落在孙影琪的眼里,却等同默认。

    她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咽也咽不下,最后逼出了一声极怪异的笑来。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孙影琪忍不住抚掌怪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她笑的前仰后合,眼角泛出晶亮的泪花。

    “席默临,你是不是忘了她是谁?”她突然身子前倾靠上桌面,极嘲弄地望着他。

    “她可是你的仇人啊,难道你就不知道,她现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一旦生下来,身上将永远流淌着你仇人的血?啧……”

    她的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丝恶毒,像蛇吐出的信子。“那孩子落了地,该叫沐晚那个死去的母亲什么?姥姥?还是……奶奶?”

    席默临眯起眸子:“我给你足够的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孙影琪放肆地笑:“是啊,你给了我多大的面子!高调公布,盛辉的股价暴涨;出席宴会,大堆的人带着项目找上门来;现在要一拍两散了,我竟然还能得了个巧,拿到天鹅湖那块蛋糕。只是我若说,这些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你又信不信?!”

    她突然哭出声来,握住他放在桌面的那只手:“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同你说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肯正眼看看我呢?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不计较还不行吗?你想留着谁都无所谓,只要你不和我分手……”

    然而席默临注视着她的眼泪,眼睛里一丝波光也无,沉寂如千年寒潭。

    他不说话,抽回手来。于是孙影琪心中最后那缕奢望也消散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带花了妆。那层狼狈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支离破碎。

    她说:“席默临,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个选择,错的离谱?”

爱恨嗔痴皆为你 148 救赎

    车子在孙影琪的住处停下,她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望着车前面亮起的光束,说:“能不能先不要把消息放出去?分公司过段时间就要上市,我怕会受到影响。”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不再掖着藏着。本来两个人就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诸多利益捆绑在一起,他选了她是为了让他姨母放下心,而她觊觎着他身后庞大的商业帝国。各取所需,物尽其用。既然他有心补偿,又怎会在意多这一件?

    他果然是应允的。孙影琪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心里的不甘就像此刻的夜,蔓延扩散,直至将她吞噬蚕食。

    不甘心。

    太不甘心。

    没有那个女人,没有那个孩子,他本应该和她一路走下去。再多些时日,她的父亲会委婉地向他姨母提出准备婚事的想法,而他的姨母则会顺水推舟提点他……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小孽种给打破了!

    下了车来,孙影琪望着那辆车消失在黑夜里,咬紧了银牙。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夺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让你们加倍偿还回来!

    想留下那小孽种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福分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阳光。

    ***

    席默临回来的时候,沐晚正在吃晚饭。

    这段时间,张嫂挖空了心思更新菜单。凡是能做的、能吃的,都恨不得端到沐晚的面前来。但沐晚一直都没什么胃口,再可口的食物进了嘴里也觉得食之无味。

    “先生,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席默临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拉开椅子在沐晚的身旁坐下。

    “今天的药喝了吗?”他问的是医生给开的安胎药。

    沐晚划了划碗里的鸡汤,也不看他,只低低应了声:“喝了。”

    席默临扫了眼餐桌。

    一个虾仁豆腐,一个清炒西兰花,一个枸杞猪肝。再有一个乌鸡汤。

    只装了小半碗米饭,还一口都没动,面前的鸡汤也没见她喝。

    张嫂看着他,只搓手皱眉,他示意她稍安勿躁。拿起了一旁的筷子夹了虾仁豆腐到碗里,送到沐晚的面前。

    沐晚看了一眼菜,又看了一眼席默临:“我……不想吃。”

    “他想吃。”

    这话一出,沐晚就顿住。

    是了,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吃。

    然而却是不习惯他这样类似于喂的姿势,“我自己来。”

    席默临也不说话,只躲开她意欲来拿筷子的手,将食物送到她嘴边。

    再拒绝就显得矫情,只能张开嘴吃了下去。脸颊却因为这样亲密的动作而发起烧来。

    然而席默临却像看不到她的不自在,重复方才的动作,每道菜都一一夹过,沐晚只能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吃了。到最后又被如法炮制,喝了半碗汤。

    张嫂在一旁全程看着,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这么多天就属今天吃得最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口都没吐。

    她心里高兴,趁着席默临来厨房拿水,就悄悄地说:“先生,沐小姐今天吃了不少,我看您要不以后就在家用饭吧。您的法子,她多少还是受用的。”

    其实她后面还有一句“怀着孕的女人最需要的就是人陪。”,但到底是没说出口。

    席默临站在冰箱面前,半晌,淡淡地“嗯”了一声。

    于是接下来沐晚就发现,席默临来的越来越频繁。

    起先只是回来和她一起用饭,后来干脆住了回来。他的房间就在她对门,有时候她半夜醒来,能看到他房间里的光从门缝里钻进来。她并不怎么和他说话,或许更多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有时候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沉沉地投过来,可她一直视而不见。

    他在不在,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然而沐晓却受不了。

    “你现在是孕妇哎!你是孕妇你最大,告诉姓席的让他没事不要回来。简直是影响大家的心情!”这天沐晓在她面前抱怨。

    她几乎每天都要来,又来得早走得晚,不可避免地就和席默临碰个正着。一两次还能视而不见,可天天如此是真的受不了。那个家伙整天沉着一张脸,谁看了都会消化不良。

    “你说这话可能是忘了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吧?”沐晚轻笑着看她。

    “……所以就说让你搬出来住嘛!”沐晓有些无可奈何的愤愤。“再不济在沙惠姐姐那里住着也好啊!当初她留你你偏不留下。”

    “什么话!”沐晚嗔怪地轻拍妹妹的额头,“沙惠留我是客气,我婉拒是礼节。哪有麻烦外人照顾自己的道理?”

    沐晓又何尝不懂,只是实在气不顺。一想到整天都得对着席默临那张脸,她就心生烦躁。

    “那要不我回头问问他?”见沐晓皱着小脸,沐晚终是不忍。

    “算了!”沐晓却似想通了,道。“你别问他了,别回头他又借机找你麻烦。”

    碰见就碰见,难道她还怕了他不成?

    于是就像是要证明自己根本不把席默临放在眼里,这天沐晓终于留下来吃了饭。

    然而这一顿饭,就把她给吃傻眼了。

    她没看错吧?

    姓席的竟然给她姐姐喂饭?!

    鸡蛋羹盛在汤勺里,轻吹了几口缓了热气,再送到姐姐的嘴边……可不就是喂饭!

    沐晓理所当然的震惊了,手里的筷子松了去,掉在瓷白的大理石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段时间席默临常这样对她,沐晚本已半推半就的习惯,但今天当着沐晓的面,就又万分的不自在。此刻见妹妹明显傻了眼的模样,脸上一烫,就躲开了席默临送过来的饭。

    然而她这一躲不要紧,要紧的是那男人。竟然把她的脸给移回来,轻轻地说了声:“乖。”

    “噗——”沐晓嘴里的汤喷了个干干净净。

    ……

    沐晓回去的时候看都不敢看姐姐身后站着的男人,只低着头攥着姐姐的手说:“我明天不来了。”

    “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要说她觉得丢脸,一口汤喷的大家都停了筷子,一顿饭还没吃到一半就再继续不下去?

    当然是不敢说的,那男人的脸色已经够可怕了,再说这话估计她今晚都回不了学校。

    “和同学约好了出去玩,过两天才能回来。”

    如此,沐晚就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沐晓匆匆应了,赶紧闪人。

    姐妹连心,沐晚当然看出了妹妹的不自在,本想着和席默临提一下,但一想到沐晓是因为什么不自在,就想到饭桌上席默临说的那个字。一时间自己也局促起来,转身看到他站在那里,竟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好在张嫂适时出现打破了即将蔓延开来的暧昧气氛,她端着一杯牛奶,冲沐晚道:“沐小姐,快来把牛奶喝了。”

    沐晚现在实在受不得牛奶浓郁的香气。但营养是必须要补的,就算是受不得,也必须要喝。

    于是她就走过去接过了杯子,然而才喝了两口,一股呕意就涌上了嗓子眼。

    她放下杯子就冲进了卫生间。

    翻江倒海般的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眼泪和鼻涕狼狈地流着,吐到最后眼前甚至一阵阵地发黑。她瘫倒在马桶边,难受的像是被抽去了半条命。

    席默临走进来,大手环过她的肩将她抱起。

    沐晚昏昏沉沉的,听到旁边传来张嫂担心中带着怜爱的声音:“看样子准是个小子,小姑娘才不会这么折腾自己的妈。”

    她心中一荡,就下意识地睁眼去看面前的男人。然那人脸上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将她放在洗手台上,一手护着她,一手去接水为她清洗。

    沐晚实在不适应他这样类似于……体贴的行为,但整个人已经脱了力,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就这样任由他为自己清理干净污秽,又为自己洗了澡。

    他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甚至避开她的腹部。沐晚见他不小心触到腹部就是一阵紧绷,不由暗觉好笑。

    “可以碰的。”

    她轻声说,抓住他的手放到那隆起的肚子上面,“宝宝很乖,你轻轻的,就不会伤到他。”

    席默临顺着她的指引,将手贴在那处隆起之上,只觉得那温热通过指腹和掌心,一路传送到心脏。

    一股陌生的感觉盈满了肺腑,他望着面前女人脸上那抹恬静的微笑,眉眼间的冷冽棱角融化成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用宽大的浴巾将那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女人裹住,抱回卧室。替她换好睡衣盖好了被子,他退了出去。

    本是在自己房间洗的澡,但洗好之后却又不由自主地返回来。

    大床上,那抹娇柔的身影已经陷入沉睡。席默临在床边坐下,伸出手去,轻轻抚过她柔顺的长发,然后,是那细滑的脸庞。

    睡梦中,她乖顺地像小猫,竟还朝着他的手掌贴了贴。

    他犹如受了蛊惑,终于还是在她身旁躺下去。一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盈满肺腑,软若无骨的身子贴着他。席默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睡颜,心中竟泛起一丝难言的感动。只是这时的他还不知道,那感动有着另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叫救赎。

爱恨嗔痴皆为你 149 重新开始

    沐晚一贯早醒,即使是在容易困倦的孕期,也还是很准时的按照生物钟醒来。

    一醒来,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男人。

    不是不惊讶的。

    席默临很少会这样抱着她,更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迎接清晨的阳光。

    他的臂弯收的那样紧,紧得她几乎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然而她却不敢动。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睡着的样子。

    醒着时总是泛着一丝冷冽之意的倨傲线条,在睡梦中竟是柔和的。本就完美的五官在这柔和之下更显迷人,那浓眉,那薄唇,无一不是蛊惑。

    沐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出手来,但当她反应过来,指尖已经触到了他的额头。

    她屏息,轻轻地描绘过他的浓眉。然后是那双此刻正紧闭着的双眸。这双眸子,里面总藏着杀伐果断的锐利的光,她不禁想,如果这双眸子映出温柔的神色,会是什么样的?

    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停在他菲薄的唇。

    这唇,说出过无数冰冷残酷的话语,那里面藏着的,是无形却最致命的刀剑。她又想,如果温声细语从这唇中吐出,又会是什么样的?

    她凝视着面前的这张脸,不知不觉失了神。直到指尖微痛,是他轻咬了一口。

    沐晚瞬间惊颤,本能的想要抽回手来往后躲,却被他一手箍住肩膀,一手紧握住了手,动弹不得。

    “醒了多久?嗯?”他嗓音里带着初醒的慵懒和沙哑。

    沐晚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闪躲着,低声应:“刚醒。”

    “他乖吗?”大手移至小腹,在那处轻轻地抚。

    谈及孩子,沐晚的面容就变得无比温柔。原本僵硬的身子也不自觉地变软。

    “他很乖。”

    “昨晚睡得好吗?”

    “嗯。”

    “早餐想吃什么?带你出去吃?”

    刚还在暗自想着如果是温声细语从那薄唇间吐出会是什么样,眼下竟就实现了。他搂着她,明明说的是这世间最平淡无奇的话,却让她生出一丝惶惑不安。

    他何曾这样跟她说过话?连此刻望着她的那双眼,竟都是温和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的衣摆,她虚弱地唤:“席默临。”

    他抬手将她脸旁一缕头发别至脑后:“嗯?”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明明平日里是对她最冷漠的人,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温和,甚至是体贴的,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宁可他还如往常那般对她,冷言冷语,极尽嘲讽。也好过他现在这样亲密的拥着她,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同她说话。

    她觉得不安,更觉得心慌。

    他瞅着她:“你希望我对你坏?”

    “不是……”沐晚仍然是躲避他的目光,“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

    他沉默了半晌,将她拥紧了些:“那就试着去习惯起来。”

    沐晚怔怔地望着他,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对她这么好。是因为这个孩子吗?他终于还是发现,其实自己也是爱这个孩子的对不对?

    可是她却问不出口。

    她发现,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些的。可是她又怕眼前的一切是泡沫,虽然是美丽的,但终究会破裂消逝。如果是那样,她宁肯从来都不曾得到。

    然而她竟然听到他说:“你不用对孙影琪心怀歉疚,我与她已经结束。”

    她微微愕然,望向他。

    “本来就是逢场作戏,不值一提。”他抚了抚她的脸颊。

    望着他有些凝肃的脸,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嘴上说着不在乎,然而心里还是涌上一波一波的酸甜。

    她其实最怕的,就是他不喜欢这孩子。

    女人果然还是贪心的吗?之前觉得留下这孩子就是最大的幸福,可真正留下了,又希望他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得到来自父母的珍惜和疼爱。

    她是那么的希望有一天能和肚里的孩子说:宝宝你看,你的爸爸其实和妈妈一样喜欢你。

    现在看来,是可能的,对吗?

    因为这份变化,沐晚不再心事重重。她本是最看重这个孩子的人,为了这孩子,她甚至选择了退出“至秀杯”的决赛。眼下终于知道席默临也同样是接受这个孩子的,对他的态度便一天天缓和下来。张嫂察觉到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平和的气流,虽不言语,但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来。

    沐晓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变化,这天陪着沐晚做完产检从医院里出来,郁闷地说:“我觉得你最近跟席默临之间有些不一样。”

    沐晚正专心的往前走着,听到她这样说,就讶异地瞥了她一眼。

    “是真的。”沐晓想起早晨来找姐姐,结果看到席默临搂着她下楼来的那一幕,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

    “姐姐,你是不是……”她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如果放在以前,她压根想都不会想到这个问题,但最近眼见着姐姐与席默临的互动越来越自然,她就忍不住想到那个可能。

    “你想说什么?”

    沐晓望着姐姐怀孕后变得愈发恬静柔美的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不是……对席默临有了感情?”

    脚步顿在原地。

    好半晌,沐晚才开口:“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不一样了!”沐晓的声音有些冲,“你之前还会时不时和我讨论离开后去哪里定居,但你现在提都不提离开的事了。你对席默临也远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你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陪在身边,甚至,你对着他露出的笑是那样的真心而不带防备!”

    沐晚听着妹妹嘴里罗列的自己的变化,有些忪怔:“我……”

    她有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有这么多变化。

    沐晓不管她心中猜想是不是真的已经发生,她此刻只想着打醒姐姐。

    谁都可以,但席默临,却绝不可能!

    隔着仇恨的深渊,她无法相信那个男人会真心诚意的对姐姐好。没错,他现在的态度可谓是好转了太多,但谁又知道是不是因为姐姐肚里怀着的这个孩子的关系?估计等到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会原形毕露,重新变回那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姐姐的良人可能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他。

    “姐姐,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现在一心栓在这个孩子身上,你有没有想过这孩子生下来,会如何?席默临既然同意留下这个孩子,就说明他也是要的。那时这孩子他夺了去,你又怎么办?你别忘了,他恨死了我们,之所以现在对你耐心足够,完全是为着你肚里的这个孩子。你若是着了他的道,把心毫无防备的交了出去,到时候只会输的惨烈。”

    沐晓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子,划破了那层保护膜。

    沐晚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真的已经沉溺。

    是怪最近那个男人的温情吗?还是怪她自己太容易妥协?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她低低地开口,“你放心,我没有对席默临动感情,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感情?”

    “而且关于孩子,我也已经想好了。他如果真的不同意这孩子留在我身边,就是给他我也愿意的。”沐晚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咽下那股涩意。

    “毕竟若不是他同意,这孩子的命早就没了。既然他要这孩子,就一定会诚心待他的……”

    听到姐姐这样说,沐晓就松了一口气。

    “你能想明白真的太好了。”她揽过姐姐的肩,让语气变得轻快起来。“那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嘴上答着好,然接下来吃的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味道。晚间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到家,迎上来问她产检如何,她没说话,只把报告递给他,径直上了楼去。

    很累,不是逛了一整天街的那种累,而是由心而发的累。

    就那样躺在床上,也不开灯,只想着快点睡去快点睡去,睡着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那么多的抉择那么多的无计可施。

    但人没睡着,灯亮了。

    席默临走进来,坐在了她的床沿。

    “不舒服?”他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

    沐晚伸出手去拂开他的手,声音里有着一抹僵硬:“没有。”

    席默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却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站起身,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等下过来,嗯?”

    沐晚将手挡在眼睛上,不看他,也不应。

    其实她很想喊一声为什么要这么细致入微,她压根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

    然而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原来她竟这么软弱,软弱到连撕破这层温情面纱的勇气都不再有。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她从床上坐起。

    算了,就算是陪他演又如何?

    走到衣柜那边去拿睡衣,然而一打开柜门却是愣住。

    偌大的衣柜里,中间一层放满了小婴儿的衣物,小小的上衣,小小的裤子,小小的帽子……全是崭新的,带着粉嫩的颜色,触手柔软。

    她茫茫然望着,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今天刚拿回来,还没来得及归置……”

    她转过身去,看着他。

    他眼底分明带着柔软的神色,问她:“婴儿房你想怎么设计?”

    简直如同魔咒。

    她瞬间泪如雨下,扑过去捶打他坚硬的胸膛:“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以前恨不得将我踩在泥里,现在又高高捧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不躲不闪地受下她的捶打,双手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待她终于哭累了打累了,才环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郑重地说:

    “沐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1 遇险

    席辛汵瞪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透过她的一双眼,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同样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年轻。她的那双桃花眼,就如此刻的这双,闪着这世间最蛊惑人心的神采,勾走了她丈夫的魂。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她想起看到他们携手同归的模样,那个女人的一偏头一侧目,皆是风情。而她对着的那个男人,脸上扬起的,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温柔笑容。

    她想起她唯一一次和她见面,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划过的一丝怜悯。她听到她那婉转的,犹如美妙音符般的声音。

    “他爱的人是我,我才是他要携手一生的人。”

    携手一生吗?

    那坠落山崖、跌入海中殒命的两个人又是谁?

    她已经占有了他的人他的心,竟然还不知足,连他的命都要一并夺了去!

    她既夺了他的命,为什么不陪着他一起去死,她竟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十指死死地抠进被褥,席辛汵从喉咙间滚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床上跳起就扑向了床尾站着的那个女人。

    “你这个贱人!你来做什么?!你拿了他的命,你这次又要来拿谁的?!你又要来拿我的命吗?!好!我给你!我们一起死了去!”

    沐晚在席辛汵眼神变得浑浊的那刻就察觉到情况的不对,眼下见她扑过来就立马退后闪躲。然而她实在低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爆发力,席辛汵骨瘦如柴,扑过来时却犹如一只被触怒了的豹子。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扑到了床尾,伸出手抓向了沐晚的腹部。

    那弯成利爪的手一把就拽住沐晚的衣服,然万幸沐晚的肚子上缠了一层填充物,所以这一把才没有被伤到。席默临冲上前来将母亲一把拽回,吼:“快走!”

    犹如被召回了魂,沐晚立刻转身往门外冲,在一声声凄厉的喊声中落荒而逃。

    直到一口气冲到了楼梯口,沐晚才猛地回过神来,紧紧地握住了楼梯扶手。

    不能慌……不能慌……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肚子还有个比瓷器还要脆弱的小东西,你千万不能慌!

    一遍遍地在心底喊着,一遍遍地平复着情绪。直到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心跳不再跳的剧烈,沐晚才抬起脚,一步一步,极为小心缓慢地步下楼梯。

    下了楼,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

    今天的天有些阴沉,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烈日高照,所以花园里零零散散分布着好些人。虽然有护工陪着,但现在的沐晚到底不比以前,还是寻了个偏僻静、远离人群的角落坐下。

    花园里的月季和栀子都已开到荼蘼花事了,枝干却是越长越茂盛,郁郁葱葱,绿得仿佛能滴下颜色来。红的花,青的叶,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一番好景象。

    沐晚随手摘下头顶葡萄架上的一片绿叶,凝神打量着上面的纹路,思绪渐渐飘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沐晚?”

    一声带着迟疑和不确定的轻唤,打破了这份宁静。

    沐晚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她几步远的花架下,呆怔地望着她。

    她也有些怔怔,站起身:“……吴旭?”

    她的这声轻唤瞬间就点亮了男人的眼,他疾步走来,一把握住沐晚的手:“沐晚,真的是你!”

    沐晚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回神后抽回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然而吴旭全然沉浸在与她重遇的欣喜之中,道:“你来这里是来看我的吗?邵豫总说你很忙没时间过来,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说话间他的视线瞥到她隆起的肚子,猛地一愣。

    “你怀孕了?!”

    沐晚在他吃惊愕然的眼神下有些羞涩,那里面的填充物还未来得及取出,所以看起来就尤其的显。双手下意识地护上腹部,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吴旭的眼底瞬间变得晦暗一片。

    原来,她已经有了爱人了吗?

    自她不告而别再没来见他的这段日子里,他对她朝思暮念。只想着下一次见到她,就向她表明他对她的心意。可是她,竟然已经有了爱人,还有了孩子吗?

    他又晚了一步吗?他怎么做什么,都要比别人晚上一步呢?老天爷就不能眷顾他一次吗?哪怕就那么一次!

    痛苦席卷而来,吴旭抱住头,难以忍受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的低吼。

    沐晚被他突然的变化惊住:“吴旭,你怎么了?”

    吴旭抬起眼看向她。

    女人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那双他第一次对上,就从此陷进去的美丽眸子,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关怀。

    他不能自抑地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

    沐晚和吴旭的两次见面,他都是正常的,又因为两人进行过互动,所以她不知不觉间就对他放松了戒备。刚刚见他不对劲也没有往发病上面想,眼下突然被他抱住,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

    她被他的举动吓得声音都变了:“吴旭,你、你要做什么?”

    吴旭搂着她柔软的身子,整个人犹如失了魂。他并不想伤害她,只喃喃道:“别动,让我抱一抱你,让我抱一抱你……”

    沐晚惊惧到了极点,她多少知道一点重度抑郁症患者的症状。他们极易情绪失控,不仅有着严重的自杀倾向,还会做出许多激烈的举动。简而言之也就是说,不仅伤己,也伤人。

    她生怕他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宝宝,虽然还隔了一层填充物,但若是他真的发起狂来,只怕她腹部护着的是钢铁都无济于事。眼下她人被他钳制的动不了一丝一毫,只能强压下心头惧意,试图在言语上缓和下他的情绪。

    “好,好……我不动。”

    果不其然,她如此说,就感觉到身上的压迫缓了些许。

    她继续安抚他,轻声道:“吴旭,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吴旭将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的淡香,嗓音压抑而痛苦:“我是很难受……”

    沐晚努力忽略掉颈间粗重的呼吸,循循善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难受吗?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不是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吴旭摇头:“不,你帮不了我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帮不帮的了呢?也许我可以呢?”

    吴旭抬起头来看向她,粗声粗气地说:“我难受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要怎么帮我?”

    沐晚顿时愣住。

    “看吧。”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就说你帮不了我……”视线下移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因为你已经有了爱人。”

    沐晚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对自己……望着他难掩痛苦的脸,她有些于心不忍。

    “吴旭,我们才见过两次面,也许你应该仔细想想,你口中对我所谓的喜欢,会不会是认识新朋友而产生的那种喜欢呢?”她耐心地开解着他。“如果你多敞开心扉认识多几个朋友,你就会发现,也许你对我只是像对待新鲜事物那样的好奇……”

    “不是!”他利落地打断她,同时箍在她肩侧的双手用力收紧。“我知道好奇和喜欢的区别!”

    沐晚见他情绪又开始不稳,忙出声顺应:“好,你别急,我们慢慢谈好吗?”

    吴旭在她的温声软语下平复下来。

    “先放开我好不好?我们坐下聊。”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试探着开口。

    吴旭本来想说“好”,手也慢慢地松开了对沐晚的禁锢。但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喝:“放开她!”

    两人齐齐往声源看过去,待看到来人,俱是一怔。

    五步开外,席默临正走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医院的护士。

    吴旭一见他就敏锐地反应过来他极有可能是沐晚的那个爱人,又见他身后跟着医院的人,顿时狂躁起来。

    “都别过来!”他怒吼一声,原本意欲松开沐晚的手又顿时收紧,将她翻转,胳膊无意识地箍在了她的颈间。

    沐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发出了一声仓惶的尖叫。

    席默临在他喊出那一声的时候并未停下,然而听到沐晚的尖叫,脚步就生生地顿在原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寒可怖:“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伤害她!”

    那两个护士也被吓到,喊着:“吴旭,你冷静点!”

    这一声尖叫一声厉喝,立马引来了四周围目光的注视。眼见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远处还有几个白大褂带着一群保安朝这边奔来,本就情绪不稳的吴旭顿时失控,拖着沐晚就连退了好几步,发狂地吼:“都别过来!我看你们谁敢过来!你们敢过来我就带着她一起死!”

    脖子上横着的手臂一直在不断地收紧,沐晚费力地呼吸吞咽,双手一直死死地护在腹部。她被吴旭拖着往前走,无边的恐惧像巨浪般袭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望着那定在不远处一脸阴郁的男人,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依赖的情绪。

    席默临,你会救我的对吗?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2 保证

    医院的花园里以吴旭和沐晚为中心的五十米内迅速清场,原本在外散心小憩的病人全被领回了病房,一众保安和医护人员形成一个半圆,慢慢向二人靠近。

    医院的副院长跟在席默临的身旁,简要地向他汇报了吴旭的情况。

    吴旭虽是重度抑郁,但因他接受治疗的时间较早,所以病情已得到较好控制。为了不使他产生压抑感,他下来散心的时候护工都只是远远看着,以前从未出现过此类情况,而今天之所以会如此,许是跟受了某种刺激有关。

    “我不管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只要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平安无事,你懂了吗?”席默临声音玄寒。

    副院长连连点头:“您放心,他们已经去取麻醉工具。如果劝说无效,一定会及时采取其他措施。保证沐小姐不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那边,吴旭的主治医生一直在试图缓解吴旭的情绪:“吴旭,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你放了那位女士,我们回去好吧?”

    “要回你们回!”吴旭脚步不停,一直拖着沐晚向后退。他一手指着不断靠近的人群,情绪愈发焦躁。“我和沐晚聊的好好的,你们为什么要围过来?!你们都想隔离我,你们觉得我是神经病!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

    “吴旭,你误会了。没人觉得你是神经病……”

    “你撒谎!”吴旭大吼。“不觉得我是神经病为什么不让我出院?!我成天被你们关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你们竟然还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我不许,我不许!”

    “你说她是你的朋友,那有你这样对待朋友的吗?”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

    吴旭一扭头,看到了方才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他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什么意思?”

    席默临伸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止前进,自己也在原地站定。

    “你把沐晚当成自己的朋友是吗?那你现在在对她做什么?”

    吴旭如梦方醒般低头看向身前的女人,待看到沐晚苍白如纸的脸,顿时惊慌失措,立马放下了横在她颈间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他将失力倒下的沐晚紧紧箍在怀中,一迭声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弄伤你,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

    沐晚的牙齿都在打战:“吴旭,我不怪你,你放开我好不好?”

    吴旭紧抱着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你怕我?”

    他的眼神沉黑得可怕,沐晚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我……我没有……”

    “你在撒谎。”吴旭打量着她,眼底有一抹绝望在不断地蔓延、扩散开来。

    “你也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对吗?”

    “我没有!”沐晚飞快地否认,“真的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然而吴旭却不相信她说的话,他扫了一眼那站在不远处的众人,焦躁地像被困在笼中的巨兽,只想着逃出去,逃出去。

    “他们所有人都把我当野兽一样防着,我只不过想和你好好说几句话,他们就慌成这个样子……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伤害你呢?可是你竟然也那么怕我……你在怕什么?怕我会伤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吗?”他早就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死死地护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是那样充满了强烈保护欲的动作。

    沐晚在他的视线落在腹部的那一刻呼吸几乎都要停止,待他将手伸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更是如触电般战栗起来。

    “不许碰她!”

    一声厉喝,让吴旭即将触碰到沐晚腹部的手顿在半空。

    他偏过头去,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对面的席默临。

    “我好像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你还没资格知道!”

    这话无疑是刺激到了吴旭,他抽动了下嘴角,低下头看向沐晚。

    “这难道就是你的那位爱人?”

    沐晚一时之间被他问住。

    爱人?

    吴旭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迟疑:“你不爱他?”

    沐晚在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如鲠在喉,半晌轻声道:“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前方那两人在说话的时候,副院长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冰冷肃杀之意愈发迫人。

    然而那边吴旭已从沐晚的回答中寻到了几丝猫腻,他执拗地重复:“你不爱他?你不爱他对吗?”

    眼见沐晚在他的逼问下沉默,他愈发肯定:“你不爱他!”

    “那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温柔,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喃着。“我带你去一个比这世界要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忧愁,只有数不尽的欢乐和希望……”

    沐晚一时之间像是被迷惑,她怔怔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你看,那个地方叫天堂。那里才是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地方,跟我走,带着这孩子一起。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永远脱离这肮脏的世界……”他的声音温柔低缓,像是在吟唱着一支古老的歌,沐晚竟被蛊惑着,随他一起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直到耳边传来惊声尖叫。

    就在吴旭在她耳边轻声低诉的时候,他的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闪,立马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胆小的女护士更是立马尖叫出声。

    就是这尖叫唤回了沐晚的理智,待她看到吴旭手中的匕首后,瞬间抖如筛糠。

    “吴、吴旭……你要干什么……”

    吴旭将脸贴在她的脸上,那里有温热的眼泪流下来,沾湿了他的脸。

    “哦,别哭。”他怜惜地在她耳边安慰着,“我是要带你去天堂啊,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永生不灭,不用承受这世间万般苦痛……你难道不想去吗?”

    “我不想!我不想去那里……你放开我!”

    那边的男人举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对声泪俱下的女人步步紧逼,而这边的另一个男人则是暴怒地揪起副院长的衣领。

    “枪呢?!枪在哪?!”

    副院长被他暴戾的神色吓得冷汗淋漓,哆嗦着回答:“已、已经去拿了……应该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席默临就扫到远处有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他一把松开手中攥着的衣领,疾步过去,拽过其中一人手里的麻醉枪就架在手上瞄准了对面的那人。

    副院长和一众人员看了,立马惊出一身冷汗。这枪虽说里面是麻醉剂,可席默临眼下俨然是盛怒当头,若是一个不留神射偏了……

    “席先生,还是让下面的人来吧,若是不小心伤到了沐小姐,对她腹中的胎儿会是极大的伤害……”副院长战战兢兢,生怕席默临怒极之下按动扳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个男人早还在美国生活的时候,就已经练就了极精准的射击水平。

    所以席默临压根不理会他的劝阻,微眯双眸就按动了扳机。只听“咻——”地一声轻响,麻醉针刺破空气,直直地朝着前方飞去,转眼便没入了吴旭的脖子。

    吴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哼,整个人就重重地向后倒去。

    沐晚看着转瞬间倒在地上犹如死去的男人,脚下顿时一软,然而还未跌倒,一双大手就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兜在了怀里。

    抬眼,对上一双深邃墨眸。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以放松,沐晚张了张嘴,埋进席默临的胸膛就哭出了声。

    “我、我以为我要死了……”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衬衫,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极寒冰窟中捞出来那般剧烈的抖。“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席默临紧紧地圈着她,伸手抚上她的发顶,温声道:“没有,你没有死。别怕,已经没事了。”

    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有力,就像是这世上最安全最坚固的一角。她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心跳,惊惧的心情终于慢慢缓和下来。

    “那他呢?”她看到了被人抬走的吴旭。有些惶然地轻颤。“他……死了吗?”

    “没有。”席默临随着她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男人,道。“刚刚那是麻醉枪,他只是昏迷过去了。”

    说完察觉到怀里的女人松了一口气,他有些恼怒地拧了拧她的脸。

    “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他是邵豫的朋友……”说话间见席默临的脸更黑沉了几分,沐晚立刻补救般的解释。“我也只见过他两次,刚刚在下面碰见,总不能直接走掉……我也没想到他会发病……”

    “你该明白他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席默临冷冷地喝,“在这样的医院里你不仅乱跑,竟然还敢随便和病患聊天!”

    “那还不是因为你?!”沐晚毫不畏惧地瞪回去。“我都说了不想来这里,你非要让我来……而且刚刚在病房里,你母亲明明也差点就伤到了我……”

    越想就越觉得委屈,她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喊道:“都怪你!不是因为你我和宝宝根本就不会陷入危险!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害怕极了,你知不知道……”喊着喊着又泪如雨下。

    席默临将她扯回用力抱紧:“我知道,我知道……确实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带你来了,好吗?”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3 消融

    沐晚因为在医院受到惊吓,回去后当天晚上肚子便开始痛。

    G市最具盛名的妇产科医生被江显璋一路飞车带到住处。细细诊察后称胎儿并无大碍,但多少动了胎气。于是又是输液又是开药,人心惶惶、手忙脚乱地忙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胎气。

    张嫂见沐晚躺在那里,神色恹恹脸色苍白,犹如失了养分而萎靡的花儿,就心疼的不得了。偏席默临这半夜来一张脸沉得吓人,又不敢斥责,只连连叹气:“先生,怀头胎本来就需要小心,况且医生早就说过沐小姐的身子弱,加之之前见过红,更应该格外保重。您不懂这些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偏还带她到那种地方去?我听说是被一个病人吓着了是吗?万幸这次没有伤到孩子,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您说您让沐小姐怎么活?”

    席默临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眉头紧皱的女人,闻言低声道:“这次是我疏忽了,不会再有下次。”

    江显璋在一旁等着那医生收拾完送其回去,此刻听见他大哥说的话,就一脸不可置信地朝席默临看过去。

    待看到席默临一双眼睛只望着床上的女人动也不动,江显璋就不由得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

    这、这还是那个不久前言语间冷酷无情、勒令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把沐晚带进医院拿掉孩子的那个人吗?!

    这、这压根不是同一个人吧?!

    “席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医生提着药箱,朝他恭敬地鞠了个躬。

    席默临头也不抬:“显璋,帮我把医生送回去。”

    “哦……知道了。”江显璋应着,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医生下了楼。

    “医生,你说就刚刚那女人的身子骨,如果再受一次惊吓的话。孩子会不会就直接流掉了?”待出了大门,江显璋突然开口。

    医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踌躇着道:“这……怎么说呢,刚刚那位女士的身体确实虚弱了些,怀孕就比一般人要辛苦。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是需要静养的……”

    他说的委婉,但江显璋不笨,一听便懂。片刻扬了扬眉,道:“嗯,知道了。走吧!我给您送回去。”

    这边门外的两人驱车离去,门里却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席默临将刚刚张嫂端上来的药吹了吹,用汤勺送到沐晚的嘴边:“来,把药喝了再睡。”

    这段时间沐晚一直没停过喝这种安神补胎的药,如今一闻到药味就想吐。可一想到肚里娇弱的孩子,就强忍着喝了下去。

    喝完了药席默临扶她重新躺下,替她盖好被子,道:“睡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手却被一把拉住。

    “席默临……”沐晚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我、我怕……”

    席默临怔了一怔,片刻笑了:“要我陪你睡?”

    一抹红晕染上了苍白的脸颊,沐晚垂下眸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池温水。

    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席默临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去,冲旁边的女人伸出手:“过来。”

    沐晚就轻轻地挪过去,在他的臂弯里躺下来。

    席默临一手搂着她,一手习惯性地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料,掌心的温热慢慢传递。

    “今天的事,确实是我欠缺考虑。”他将唇贴在她光滑的额头,声音低低的。“吓着你和孩子,对不起。”

    沐晚不禁愣住。

    这好像,是席默临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三个字。

    “你会原谅我的,对吗?”他低头看她。

    沐晚迎上他深邃黑亮的眸子,微微失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要问他同不同意我原谅你。”她躲开他的注视,将手和他的大手一起,覆在了肚子上。

    席默临微微一怔,随即挑眉:“他肯定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父亲。”

    沐晚被“父亲”那两个撼动了几分,待察觉自己再次因他的话而失神,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你这明明是耍赖!他都听不到也不会说话,怎么会同意?”

    “就算听不到他也不敢不同意。因为他若是敢不同意……”他抬起手作势在她肚子上轻轻一拍,“我就家法伺候。”

    沐晚低呼一声,立马伸手把他手拿开。

    “你敢!”

    “嗯,其实我不敢。”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他?”

    他说的自然,沐晚怔怔地瞅着他眉眼间的一抹柔色,眼睛里就慢慢地盈满了泪水。

    “怎么了,好好的又哭什么?”他讶异她突然的落泪,抬手去擦。“我都说了舍不得……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喜欢哭呢?”

    以前他拿那么狠的话伤她,她都难得哭上几回。现在倒好,他还没说什么就已经眼泪汪汪。明明对她的态度好了那么多,偏偏她还不如以前承受的住。

    “好了好了……”眼见着眼泪越擦越多,他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只能把她搂住轻轻地拍。“别哭了,哭多了伤眼睛。而且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沐晚自然是知道,但她却怎么都忍不住那些泪水。她听着她耳边那道日渐温和的低沉嗓音,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柠檬水里,酸涩不能自抑。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好像对她越来越好了?他以前连半个安慰的字眼都不曾丢给过她,可现在竟然会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劝哄……还有刚刚那三个字,若不是真的亲耳听到,她怎么都不会相信他会对她说出来……

    席默临,你知道现在的你,比以前的你还要让我难以应对吗?

    “还在哭?”他垂眸,看到她一脸的水渍,拧住了眉。“我舍不得打儿子,对你可还是舍得的。你若再哭……”

    “怎么样?”她噙着泪冲他抬起下巴,瓮声瓮气地打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抹骄纵。

    席默临凝视着她,片刻低低地叹:“能怎么样?我自是同样不敢动你的。”

    沐晚垂下眼不再看他,低低地哼:“不敢动我?那是谁喊了人来要把我带去医院的?”

    话音落下肩上的手就紧了一紧。

    片刻,她听到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知道,我伤你很深……”

    “但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想让你知道,我既然选择留下了这个孩子,就不会再去动他。如果那天你真的被带去了医院,事后我会不会后悔不得而知。但我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我,很庆幸留下了这个孩子。”

    这算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毫不遮掩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沐晚微微轻颤,抬起脸来。

    席默临察觉到她的目光,垂下眸子与她对视。

    这次,谁都没有先移开。

    极轻柔的一吻,落在她的眼角。

    “睡吧。”

    ***

    也许是头天晚上太晚休息的缘故,沐晚一觉睡到了十点。

    醒来时席默临已不在身侧,如果不是看到一旁多出来的那个枕头,沐晚几乎要以为,昨晚那个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的男人是在梦中出现。

    想到昨天晚上他搂着她耐心安抚的情景,沐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她伸出手去抚了抚肚子,悄悄地说:宝宝,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昨天的事我们就原谅他好不好?

    她起床洗漱,换好了衣服下楼去。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公司,没想到却看到他坐在楼下的客厅里看报。见她下来将手中的报纸一合,冲她伸手。

    沐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下午才能醒。”他细细打量她的脸色,比昨天要红润了许多。

    沐晚有些脸热,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低声反驳:“哪里会睡那么久!”

    “不会吗?”他似是不信,不顾她的闪躲将她揽住。“张嫂说怀孕的女人都比较嗜睡。”

    “那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说话间她闻到厨房飘来的咖啡的香味。“你不要去公司吗?”

    “今天不去了。”

    沐晚一时没反应过来,除了出差,他从来不会不去公司的。

    “为什么?”

    席默临抬眼看到她迷惑不解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在家陪你。”

    沐晚有些发怔,片刻道:“其实……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在家还有张嫂呢……”

    “是我不放心。”席默临握住她的手,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她的指尖到现在还是冷的,他收紧。

    “公司里最近没什么大事,有事的话小张会给我打电话。”

    沐晚便不再说什么,隐下心头那抹异样的感觉,陪着他一起看报。两人之间难得这般安静相处,然而还没持续一阵,便被一阵门铃打破。

    张嫂过来说:“是邵先生来了。”

    席默临皱眉:“不见!”

    沐晚有些愕然:“为什么不见啊?”说着对张嫂道,“请他进来。”

    “我说了不见!”席默临的眉头皱的更深,目光警告地扫向她。

    “你不见我见啊!”沐晚站起身来,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想见的话你就回避好了。”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4 他的心

    邵豫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席默临也在,看到他很是意外地愣了一愣。

    一时间两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沐晚率先打破僵局,对邵豫道:“我们去楼上谈。”

    “去楼上做什么?这里不能谈吗?”席默临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沐晚本没打算理他,然而邵豫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想与席默临发生正面冲突,便道:“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他这样一说,沐晚便也没有了坚持的理由,只能引了邵豫在一旁坐下。

    “我今天过来,是要代吴旭向你道歉。”

    沐晚正帮他倒水,闻言就是一怔。

    邵豫在她澄净的目光中颇为窘迫:“昨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老实说,他根本想不到吴旭竟然会伤害沐晚,甚至还想要带她一起自杀。昨天他虽然不在现场,但医院里的人寥寥数语,已经让他心下慌乱不已。然而满肚子的责问和恼怒,在见到犹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颓丧的吴旭后,又无可奈何地全数咽下。

    他如何能怪他呢?

    他是一个病患,他自己也不想这样,可谁都知道,患病时根本控制不了。

    “昨天的事吴旭感到很后悔很抱歉,他希望你能原谅他……”

    “不可能!”席默临冷冷地打断,看向邵豫的一双眸子里直射出锐利的寒光。“我不追究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他竟然还敢来寻求原谅?凭什么?”

    沐晚不理会席默临的冷厉言辞,看向邵豫:“吴旭他怎么样?还好吗?”

    她昨天虽然被吓得不轻,但心里也明白吴旭是身不由己。眼下见邵豫已经去见过他,不由担心他冷静下来之后的状态。

    “他……状态很不好,医生说经过这一次,可能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部都要翻盘重来。”

    在治疗过程中,患者的自我厌弃才是最大的阻碍,如果无法突破这道心理防线,那么就只会在痛苦中越坠越深。

    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沐晚有些不忍,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道:“麻烦你转告他,我并不怪他。我明白他其实并不想伤害我,所以请让他不要因为这件事而给自己压力。”

    虽然猜到沐晚多半会选择原谅吴旭,但听到她的话,邵豫还是忍不住感叹:“他听到你这些话一定会备受安慰。”

    “既然是来替人求情的,那么差不多也该走了吧?”那边席默临已经下了逐客令。

    邵豫瞅着对面男人的一脸不耐,不再说什么,站起身道:“是该走了。”

    沐晚恨透了席默临时不时的冷嘲热讽,眼见着邵豫起身就要走,跟着站起身:“要不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已经快中午了。”

    她说的诚恳,邵豫也确实想留下来。但鉴于某人那一直在他脸上巡视的如刀似剑的目光,他还是婉拒:“不了,还要去公司一趟,来不及。”

    如此沐晚只能作罢,轻声道:“那我送你。”

    当下两人便出了门,穿过门廊,朝着那扇雕花铁门慢慢往前走。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白花花的日光照着。在房间里待久了,乍一出来就有些不适应。

    邵豫看着身边眯起眼睛手搭凉棚的女人,视线忍不住落在她的小腹处。

    “孩子……没事吧?”

    沐晚偏头看他,嘴角有一抹柔柔的笑:“如果有事的话,我现在还会站在这里跟你有说有笑?”

    她语调欢快,带着一丝不常有的戏谑。邵豫想到在医院那里听到的,不由想问她现在和席默临之间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却问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到门口,他推开门,看着她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分明是宁静的,已经不复前段时间的忧愁。

    “刚刚在里面不方便问,听说……你决定退出‘至秀杯’决赛?”

    沐晚微微怔然,片刻点了点头。

    邵豫有些不能理解:“这不是你最梦寐以求的比赛吗?你已经一路挺进了决赛,中途遭受到那么多的困难和打击你都未曾停下,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反而要放弃?”

    他见她不说话,只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肚子,便很快明白过来。“你是为了这个孩子?”

    沐晚点点头。

    这孩子她怀得很辛苦,医生建议她静养。而一路比赛走过来,她自是知道其中艰辛,虽然知道退出决赛意味着要放弃什么,可权重之下她还是选择孩子。

    然而邵豫却不能赞同:“我虽然知道你十分看重这孩子,但机会难得。老实说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也是从你总监那里得知。她很看重你,不希望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所以沐晚,我觉得退赛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再考虑考虑。”

    实际上不仅是邵豫和薛萘,阻止她退赛的还有冯思思和沐晓。

    冯思思得知她决定退赛后,几乎要将她的额头戳出个洞来,大骂道:“你这脑子里灌了水吧?临门一脚你给我玩退赛?!怪不得人说‘一孕傻三年’,现在的你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傻X啊!你知道有多少人看好你在决赛中夺冠吗?你要是退赛不就等同于是把冠军送给别人吗?早知道这样的话老娘干嘛不报名!反正冠军没人要,那就别便宜了外人,给我啊给我啊!”

    沐晓同冯思思一样跳脚,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做的这个决定,最后甚至搬出了她以前对她说的话:“你常对我说做什么都不能半途而废,认定了就要坚持到底。可如果是连你自己都做不到,还要带头打破这个守则的话,那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她无力反驳,最后半推半就,只能选择打消退赛念头。重新打起精神筹备起决赛来。

    而在这清一色的阻止她退赛的人中,席默临可谓算是个例外。他本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参加,如今当然乐得见她选择退出。然而他实在低估了沐晚一众亲友团的游说实力,所以当某一天下班回去后见到沐晚趴在书桌前画稿,就黑了脸。

    “都几点了还不睡?想让我儿子打娘胎里就养成熬夜的坏习惯吗?”他恶狠狠地一口咬上她的脖子。

    沐晚画的专心,压根没留意到他何时回来。不由吃了一惊,想藏起那些东西却已来不及,只能向他坦白。

    “我想继续参加‘至秀杯’的决赛……”她将他的脸轻轻推开,踌躇着开口。“他们都劝我留下。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也觉得只剩下这最后一战,放弃了实在可惜。”

    席默临打量了一眼书桌上完成了一半的画稿,半晌道:“如果你真的想去英国进修,我可以让他们多加一个名额……”

    “不要这样!”沐晚制止他。“我参加比赛的初衷就是为了挑战和证明自己,所以我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这些东西。即使最后可能不会成功,但最起码它能证明我为之努力过。”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声音虽然轻,却透着坚定的力量。她一直都是美丽的,但这一刻却更是美得目眩,几乎让席默临移不开目光。

    终于还是妥协。

    “随你吧。”他轻叹,却还是给她下了条命令。“但是有一条,每天最晚十一点必须休息!”

    他能退让已着实不易,沐晚当然答应,重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满意的答复,席默临就摸了摸她的头顶,去到浴室洗澡。

    等到洗完澡出来,她果然已经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席默临弯了弯唇,到书房去拿了平板电脑来。

    “来看看设计图。”他靠坐在床头,冲她道。

    沐晚一开始还没想到是什么设计图,直到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才轻呼出声。

    是婴儿房的设计效果图!

    那粉蓝的墙面、形态可掬的摇摇马、以及各种充满了童趣的家具……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小巧可爱,却又充满了温馨与活力。

    她指尖轻触上效果图里的婴儿床,想象着那软软糯糯的一团躺在里面对她微笑的样子,心就软成了棉花糖,甜甜的,暖暖的。

    “后面还有。”他见她入了神,提醒。

    于是沐晚就轻划指尖一张张看过去。可是看着看着,心里却又有一丝酸涩泛上来。

    “你来定吧。”她收回手,说话间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哑然。“反正这孩子……以后是要放在你身边养着的,他的东西,你来决定就好。”

    现在让她看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跟她没有关系了,他会在他父亲的庇护下长大,或许还会有另外一个女人替代她扮演妈妈的角色……

    不愿再想下去,沐晚闭上眼睛,挡住了那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意。

    然而身边的男人却执意要她睁开眼睛,他擒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他,目光深深地看进她水雾迷蒙的眼底。

    “舍不得了是吗?那你觉得我给你看这些东西又是为了什么?”他声音低沉有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烙印一般印刻在她颤抖的心间。

    “也许现在我说的这些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在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要与你重新开始。你说我是恨你的,没错,我确实很恨你。可我这段时间常在想,我恨你什么?你分明也是在那场变故中受到伤害的人,与我又有什么分别?这几年我为了复仇不断的伤害你,又何尝不是在伤害我自己?

    可能说这些你只会觉得我虚伪。但是沐晚,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想放开你。这就是我的心,我现在把它敞开了给你看,你愿意和我一起跨越这五年吗?”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6 颠覆

    “我不信!”呆怔了半晌,沐晚冲潘霓低喝。“他绝不会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虽然她知道江显璋并非善类,但他好歹是席默临手下的人,他曾经还从这些人的手中救下过她……她绝不相信他会和潘霓这种人站在一起!

    “啧啧……她是真的很信任你呢。”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里,孙影琪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看向身后坐着的那人。

    江显璋死死地盯着屏幕,阴沉开口:“你同我保证了的,不会伤她性命。”

    “被潘霓的话吓到了?放心吧,潘霓只是吓吓她而已。”孙影琪轻哼,同他一起看向屏幕里的两个人。

    “你不信?”潘霓讶异沐晚对江显璋的信任。“既然你不信他会和我联手,那我问你,他为什么还不来救你呢?这一层就这么几个房间,就算是挨个一间间的查,这会子也该查到了。”

    她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带着浓浓的戏谑和恶意,只为击垮沐晚最后一丝的冷静。

    沐晚不自觉地颤抖着,在她的一再紧逼下轻声重复,像是说给潘霓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不信……我不信……”

    潘霓一阵讥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今天是不会有人来救你了。让我想想,彩蛋一般都是放在最后哦?那不如就让我们先看看比赛进行到哪里了?”

    她说着走到墙边打开电视,切换到网络转播台。

    “……三号的这组作品让我看到了新时代女性的自信,我之前一直说三号是特立独行的,喜欢剑走偏锋。但不得不说这恰恰又是她作品夺人眼球的地方……”画面中,作为评委的Grace正就刚刚三号选手的作品进行着点评。

    “呀,马上就到你了。”潘霓抱着双手注视着电视里的画面,偏头冲沐晚戏弄地笑。“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可怜的四号现在因为要准备彩蛋而抽不开身,等下没办法上台介绍设计理念了呢~”

    沐晚冷冷地盯着她:“潘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潘霓一声冷哼,声音陡然变得阴寒:“什么好处?!告诉你,只要能毁了你!让你拿不到‘至秀杯’的决赛冠军,于我来说就是一种满足!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沐晚完全不能接受她这种极端的心理:“潘霓,难道你还在对退赛的事耿耿于怀?可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你自己做错了事。如果你不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卑劣手段,怎么会被大赛除名?你犯了错不知道改正,竟然还想一错再错吗?!”

    “你给我闭嘴!”潘霓一声厉喝。“少用你悲天悯人的那套来糊弄我!我会被退赛、被开除,全都是因为你!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毁掉的滋味!你不是想拿冠军吗?我倒要看看,一个没有设计师的团队,到底能拿到怎样的成绩!”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电视里就传来了一阵轻缓的音乐声。同时画面整个暗下去,只余正中央T台那处,还亮着萤白的光。

    音乐很快就变得轻快起来,伴着富有节奏的鼓点,有璀璨的星光自T台延伸,渐渐笼罩了背后的整面LED屏。

    而那长长的T台,就如连接着那片星海的银河。身姿高挑的模特儿们从遥远的星空那头走来,跨过银河,落入人间。

    潘霓瞪着画面里那一件件夺人眼球的服装,眼睛里满是嫉妒的光芒。

    这是那个女人设计出的衣服?她哪里来的灵感,竟然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

    不仅是美,更是鲜活的。每一个线条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灵动的夺人眼球。

    她恨恨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这组作品真是你的设计?”

    然而此刻的沐晚已经完全听不到潘霓在说些什么,模特展示只有短短的几分钟,马上就该是她上场的时候!

    她心急如焚,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场重新调亮灯光,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主持人喊出“让我们有请4号设计师沐晚!”后,现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那条已经开启了的通道,迟迟没有人走出来。

    主持人有些意外,又将话重复了一次,然而却依然没有动静。

    观众席开始出现了骚动,连评委席上的几位评委,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而就在主持人准备再喊一次时,突然就有工作人员冲到台上,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特写下,只见主持人微微蹙了蹙眉。

    面对直播情况下的突发事件,主持人的第一任务就是要救场。待工作人员下去后,他整理了一下麦克风,道:“呃……是这样的,我们的4号设计师因为某些原因现在不能上场。那就让我们跳过介绍设计作品这一环,请各位评委老师直接打分!”

    这无疑是让众人意外的,一时间观众席上低声议论不断,都在猜测在这么重要的决赛之日,设计师为什么会突然缺席。

    沐晚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而潘霓望着镜头里扫过的面面相觑的人们,则是满意地勾唇。

    没有了设计师的心得阐述,再好看的服装也只是徒有其表而没有灵魂。而且决赛之日缺席,更会给众人留下不重视赛事的印象。

    她就不信有了这些不利因素,沐晚还不会和冠军失之交臂。

    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那些评委的点评,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震动声低低响起。

    沐晚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双眸。

    是她的手机!

    潘霓也听到了这声响,将视线投向沐晚掉落在一旁的手包中。

    她走过去将手包捡起,从里面取出了正在“嗡嗡”作响的手机。

    眼睛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微微一眯。

    “啧……是席默临的电话呢。”潘霓走到沐晚身边去,将正在震个不停的手机举给她看。“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哦……对了,直播嘛!”她扫了一眼电视上正在直播着的赛事,嘲弄地哼笑了一声。

    手机震动了半天,挂断。然而没过两秒又再次震动起来。

    那持续不停的震动让手心都泛起了麻,然而潘霓却毫不在意,她将手机从左手抛到右手,又从右手抛到左手,一双眼睛只看着沐晚:“你想不想接他的电话?”

    沐晚望着那在她两手间不断被抛起的手机,没有说话。

    “怎么?难道你不想接通这电话,告诉他你现在的处境吗?”

    沐晚将目光移向她的脸,温声劝慰:“潘霓,收手吧。你知道席默临的手段。另外我的手机有定位,他想找,就一定找得到我的。”

    潘霓的脸色一白,犹如被烙铁烫了手,瞬间将手里的手机扔出老远。

    手机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嗡嗡”声却依然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潘霓突然就冲过去朝着那在地板上转圈的手机踩下去,踩了几下没踩坏,又捡起将其扔出了窗外。

    看着那呈一条抛物线飞出去的手机,她放肆地大笑起来。

    “找你是吗?那就让他来找你吧!只不过等他来了,也只能替你收尸了!”

    她拽过沐晚,将她一把按在了窗户上。

    沐晚半个身子瞬间探出了窗口。

    底下是宽阔的广场。

    灰白的地砖一块块整齐地排列着,从楼上往下看去,干净的似乎没有一丝灰尘。

    潘霓随着她一同往下望。

    “你看我为你选的位置多好?旁边还有喷水池呢,你看到那道彩虹没有?还有那些盆景……什么颜色都有了,可唯独就缺了一抹红。”她的声音在沐晚的耳边低柔婉转,却是演奏着一曲死亡之歌。

    “所以啊,你就委屈一下,我是真的很想看血红的花绽放的样子呢。那画面一定美极了……”

    沐晚绷紧了身体望着楼下的那片平地,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涔涔,喉间有一股呕意正涌上来。

    她双手死死地抠进窗户的缝隙,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潘霓,你不能这样……”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江显璋猛地站起身来:“她想干什么?!”

    孙影琪伸手按上他的肩,“你别急,都说了是在吓她了……”

    “你TM是在玩儿我?!”江显璋却是一把甩开她的手,暴怒地吼。“我说了,只准拿掉那孩子,不准动她的命!”

    “就算动了她的命又如何?!”孙影琪突然一声冷喝。

    “你自己也说了她就是个祸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斩草除根!”

    “你、找、死、吗?”江显璋咬紧了牙,一字一句。

    他现在才发现这女人狡诈至此,原本说好了只让沐晚丢掉肚里的孩子。可她现在竟然想两条命一起收!

    “江显璋,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潘霓压根不知道沐晚怀了孕,所以今天完全是奔着她的命来的。你若不想计划失败,就不要管那么多。”

    江显璋目眦欲裂:“你耍我?”

    孙影琪试图缓和他的情绪,道:“我这不是耍你,这也是身不由己。是你主动来找我借刀杀人,我手里只有潘霓这把刀。现在这把刀既然架在了脖子上,就不得不下手!”

    “那也不行!”江显璋一声暴喝,往外冲去。

    孙影琪大惊,厉声道:“江显璋!你现在去就暴露了!”

    然而江显璋却是充耳不闻,转眼已冲出门外。

    孙影琪在原地怔了半晌,狠狠跺脚:“蠢货!”

    而这边潘霓正意欲下手,却听到身后传来巨响,她本能地转头望去,只看见一道黑影冲过来。下一秒,铁条般的手箍上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扯回来狠狠掼倒在地。

    潘霓痛苦地抬起头来,当看到江显璋将沐晚从窗边拉回来之后,顿觉惊愕。

    “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沐晚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此刻听到潘霓的话,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她愣愣地看向潘霓:“你……说什么?”

    潘霓从地上支起身子,闻言自嘴边勾起一抹讥笑:“我跟你说了吧?我绑你过来是经过你身边这个默许的。”

    犹如一记重锤砸下,沐晚虚弱地晃了晃,待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江显璋身边,顿时惊恐万状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死死地瞪向对面脸色阴暗的男人,说出的每个字都在颤抖:“江显璋,她说的……是真的吗?”

    江显璋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点头。

    瞳孔急剧地收缩,沐晚再次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再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失声尖叫。

    “因为你不配待在我大哥身边,更不配怀上他的孩子。”冷的几乎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自江显璋的口中吐出。

    沐晚的双手死死地陷进皮肉,她大力地抽气,整个人在巨大的惊怒之下瑟瑟发抖:“你什么意思?”

    他什么意思?!

    江显璋不说话,而是抬脚迈步走向她。

    沐晚背靠着墙,再无路可退,眼见着他走过来,犹如见到了朝着她走来,高举着镰刀的死神。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尖叫,眼泪如珠子般滚落。

    “你知道吗?我这些天一直在后悔,后悔那天把你从医院里放出来。”江显璋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闪着冷冽的寒光。“因为如果我不把你放出来,或许你那天痛的还干脆利落些。”

    沐晚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她急促地抽气,哭得更加厉害。

    “不……不!江显璋,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她一手抵在他的胸膛,一手护上自己的小腹。像一条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鱼,绝望地挣扎着。“这孩子是席默临亲口说了要留下的,你不能动他!”

    然而江显璋却是冷清一笑:“你现在把我大哥当成救命符来用,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就算是他亲口说要留下又怎样?他已经被你这个女人迷惑地失了本心,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沐晚眼看着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声音愈发凄厉,像是要刺破这四面囚笼一般的墙。

    然而却是无望,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她心口一窒,昏死过去。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8 报仇

    沐晓痛到了极点,也恨到了极点。

    痛是为姐姐,恨的则是席默临。

    她恨这个男人的残忍,她的姐姐已经挣扎在死亡一线,他却仍不肯放手。

    “我可以弥补,想走,绝不可能。”

    听着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沐晓真的想和他同归于尽。

    “她会死的。”她咬牙,将那恨裹着血咽下去。

    然而那残忍的男人却始终无丝毫动摇,只望着坐在窗前的那道消瘦背影,沉声道:“所以我让你来,我知道你有办法救她。”

    看,这个男人不仅是残忍,还如此聪明。他知道她舍不得她挚爱的姐姐死去,所以只有妥协。

    沐晓恨极了他的洞察一切,嘶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会弥补,可你做了什么?孩子没了痛不欲生的是我姐姐,你又如何?江显璋可是你的手下呵!你敢说他动这个孩子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席默临望着她:“我若说没有,你会信吗?”

    她恨恨地笑:“你让江显璋来向我姐姐赔罪,我就信。”

    她知道他听得懂这个赔罪是什么意思,杀人偿命,他杀了姐姐的孩子,就该拿命来还!

    “看,你不敢。”她笑得愈发大声,然而目光落在他沉寂的脸上,却是极度的鄙夷。她走近,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姐姐就这样死去。她还没为她那无辜惨死的孩子报仇,她怎么能死?”

    席默临偏头看她,眸光晦暗如潭。她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冰冷的弧度愈发放大。

    等着瞧好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沐晓说到做到,用了最狠的法子,拿了刀进去,当着沐晚的面,将刀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姐姐,你若死了,妹妹便陪你一起去。”

    她眼中的决绝之色终于唤醒了沐晚的最后一丝理智,她扑过来就夺了沐晓手中的刀。

    沐晓顺势抓住了姐姐的肩膀,直直望进她满是绝望与痛苦的眼底。

    “姐姐,难道你不想为孩子报仇吗?”

    报仇……

    这两个字击打着耳膜,就如逼仄黑暗中亮起的一束光,点燃了沐晚的双眼。

    “报仇……”她在唇间反复低喃着这两个字,每重复一次,眼底的那抹微光就亮一分。直至光芒大盛,点亮她的整张脸庞。

    是了,她怎么忘了,她要为她的孩子报仇啊。

    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很伤心对不对?你那么小、那么可爱,你还没来得及看上这大千世界一眼,就被那些残忍的人夺去了生命。你不要难过,你不要哭,妈妈一定会为你报仇。

    那双已经流干了眼泪的一双眼睛,此刻满是锐利如刀的恨意。沐晚攥紧双手,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复仇的种子在心中破土而出。

    席默临第一次在沐晚的眼中,见到如此迫人的凌厉寒光。

    她望着他:“我要见江显璋。”声音虽是平缓,但那其中包裹着的浓稠恨意,却是什么东西都无法遮掩。

    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重新活过来的沐晚,已经脱胎换骨。

    他沉默许久,终是带她去了北城。

    江显璋自那日被席默临赶出来,就一直在钱庄醉生梦死。饶是钟晟这般对万事都不放在眼里,得知内情后还是半天没能缓过神来。

    他万万想不到沐晚竟然会怀了席默临的孩子,更想不到席默临这个家伙竟然会选择留下孩子,还为了这孩子亲手卸了自己的臂膀,将江显璋给踢了出来。

    这是疯了吧?

    当见到沐晚后,钟晟更觉得自己的这个判断是对的。

    她瘦得可怕,整个人瘦骨嶙峋,颧骨高高凸起,再无半分往日娇艳动人的影子。而那双眸子里散发出来的幽幽寒光,竟是令他都不敢直视。

    “江显璋呢?”她的声音亦是迫人。

    “你找他做什么?”

    站在她身边的沐晓抢先开了口:“你不需要知道!”

    他斜睇着她,冷笑:“好硬的一张嘴,只是你可知道,你们这是在谁的地盘?”

    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撒野,不想活了?

    “我来这里不是要闹事,只是江显璋他欠我一样东西,我来找他取。”沐晚拦下意欲发作的沐晓,声音平静。

    钟晟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江显璋所欠的东西是什么,目光转向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席默临。

    “你同意的?”

    席默临迎上他惊异的目光,声音发沉:“这也是我欠她的。”

    钟晟骇笑连连:“好,好!那就让我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出好戏!”

    他差人去叫了江显璋。

    江显璋本喝了些酒,进来时还需要由一个人扶着,看到席默临,他迟疑着喊了一声:“大哥?”

    然而席默临却并不说话,只沉沉地望着他。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开了口。

    “江显璋,好久不见。”

    江显璋闻声望去,这一望,酒就醒了个彻底。

    那坐在他大哥身边的女人,是谁?!

    几日未见,她竟瘦成了这个样子,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若不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面色凛冽、目光寒凉的女人,会是那个一向柔弱如柳的沐晚!

    然而,她确确实实是沐晚。因为她问他:“江显璋,你欠我一条命,你可还记得?”

    江显璋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似是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怔怔地望着她。

    沐晚轻笑,然那笑却是暗藏了锐利的恨意,在明亮的灯光下尤为刺目。

    “这么快就忘了?你们这些人,还真是长了一副铁石心肠。”

    她从座位上站起,慢慢踱步至他面前:“我还从未见过铁石心肠是什么样子,你愿意让我看看吗?”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眼底翻滚着的浓烈恨意就那样被江显璋看清。

    他终是艰难开口:“对不起……”

    她却是闻言大笑,像是他说的是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她笑得前仰后合,整个人剧烈地喘息。然后突然就收住了笑,扬手给了他狠狠地一个掌掴。

    “无耻!”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一句‘对不起’能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吗?!”她眉眼间凌厉如刀,“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要的是你的命!”

    江显璋惊诧抬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沐晚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是如何拿出那把匕首的,等到终于看清,那把匕首已经刺进了江显璋的腹部。

    钟晟第一个跳起来,人还没冲到面前,那染着血的刀刃已经被拔出来,然后再一次没入。

    钟晟惊骇万分,待推开沐晚,江显璋已经捂着腹部瘫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沐晚被推的趔趄,被沐晓扶住才堪堪站稳。她望着那从江显璋腹部不断流出的鲜红的血,笑得狂乱。

    “怎么样?痛不痛?”她晶亮的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江显璋灰白的脸,直笑得满脸是泪。“只是这痛,远不及我那日万分之一!”

    “你疯了!”钟晟伸手按压住江显璋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冲沐晚怒吼。“***你还真敢捅!”

    他起初还以为这个女人找来,再怎么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一场。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说要来取江显璋的命,就真的动了手!

    这是之前那个软弱任欺的女人吗?!

    “席默临,你TM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带走!来人!来人!叫救护车!”

    他的怒吼顿时引来了一众手下,当进来看到躺在血泊里的江显璋后,皆吓傻在原地。

    一片忙乱中,沐晚始终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她抬起自己沾染了鲜血的手,嘴角的笑凄凉而讽刺。

    她以为她做不到的,结果还是做到了。

    “沐晓,我是不是很可怕?”

    沐晓摇头:“姐姐,你为孩子报仇了。”

    沐晚看着正被人抬出去的江显璋,目光苍凉死寂。

    是啊,她为孩子报仇了,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快意呢?

    她偏过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席默临。他没有看她,而是失神地望着地上遗留的那一大滩血。

    沐晚讥诮地勾起嘴角:“怕了吗?他有可能会死呢,好歹鞍前马后跟了你这么多年,不去看看吗?”

    他没有动,只是问她:“沐晚,你满意了吗?”

    她怔了一怔,旋即冷笑出声:“满意?我怎么会满意?我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

    他沉默良久,又问:“你那天,是不是也流了这么多的血?”

    “是呢,不然孩子怎么会死?他就像这血一样从我体内流出来——拜你得力的臂膀所赐!”

    席默临终于从那摊血迹上移开眼。对上她的目光,他轻声道:“那么,也给我一刀吧。”

    沐晚眸光微闪,冷冷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捡起那掉落在地的匕首,走到她的面前去。

    “江显璋会对孩子下手,全是因为我。”他将那还在往下滴血的匕首递过去,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恨,就也给我一刀。”

    沐晚望着眼前的匕首,那上面的血突然如针刺一般,扎伤了她的眼。

    她咬牙,声音发抖:“你以为,我不敢吗?”

爱恨嗔痴皆为你 159 绝不放手

    席默临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良久,叹息一般地说道:“以前我以为你是不敢的,但现在,我不确定。”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一向温柔恬静的沐晚,会真的对江显璋拔刀相向。

    在那一瞬间,这个女人突然让他感觉到陌生。

    近五年的朝夕相处,让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女人。他了解她身上每一个弱点,清楚地知道她的死穴,所以他从不怀疑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掌控。可是就在刚刚,他却发现,其实他并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女人。

    比如,她现在真的将匕首接了过去。

    沐晚望着那上面沾染的血迹,道:“你竟然敢把刀递到我手上,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

    他的声音一直很轻:“你想吗?”

    下一秒,冰冷的刀刃,抵在了颈间。

    沐晚的声音尖锐而寒冷:“你别以为我不敢!”

    “那就动手。”

    面色平静的男人,神色冷厉的女人。

    这一刻,世界陷入荒芜,万物毁灭,只余两双眸子陷入对峙。一双漆黑如夜,一双明亮如月。

    那其中翻滚着多少仇恨?多少绝望?多少抓不住又放不下的挣扎难言?

    到底是谁在逼谁?

    柔软的皮肤,冰冷的刀刃,温热的鲜血。

    这一刀下去,终结的除了命,还有什么?

    鲜血顺着刀刃流向手掌,再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像一条细细的线,牵出柔软的幅度,直接牵引到心脏。

    手终于开始剧烈的颤,她听到沐晓在旁边喊:“姐姐,你不能让他死!”

    “铛——”

    一声脆响,匕首落在脚边。

    红线终是断裂。

    沐晚蹲下身去,掩面痛哭。

    “我多想杀了你!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一双大手伸过来,环住她颤抖的肩。

    他嘶哑的声音就在耳边,伴着丝丝血腥之气,将她包裹。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一切能重新来过。”

    沐晓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她分明在那个男人的眼角看到了闪烁如星的水光。

    她几乎是愕然的,她死死地瞪着那抹闪烁,完全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这个冰冷无情的男人,这个残忍至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

    她瞪着那单膝跪地环抱住姐姐的席默临,觉得自己昏了头。

    她缓缓退至门边,开门冲了出去。

    太荒谬了,太荒谬了,她死都不会选择相信。

    然而那时的沐晓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爱浓烈入骨,与命相依。即使面对它付出的代价是坠入地狱,也仍旧无法放弃。

    席默临将沐晚脸上的泪一一抹去,说:“还有个人,我想你应该想要见一见。”

    沐晚闻言只是自嘲:“是吗?”

    还有谁是她想见的?她意境阑珊,任由席默临带着她往外走。然而当看到闯入视线的那个人后,沐晚却是愣了一愣。

    那人,是……潘霓?

    可不正是潘霓,只是此刻的潘霓,却是和沐晚印象中那个骄纵跋扈的女人大相径庭。

    眼前的这个潘霓披头散发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青紫交错的伤痕,原本娇艳明丽的脸不仅高高肿起,还沾染着血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如果是以前,沐晚看到这副情景,一定会心生不忍。可是现在她的脸上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对她痛下狠手,甚至还想要了她的命。落得现在这副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

    潘霓看到沐晚的那一霎,眸中闪过一丝不置信的光芒,然后疯狂地挣扎起来。

    “沐晚,沐晚,你原谅我!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下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吧!”

    她怕极了这里,这几天她不仅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被那些男人没日没夜的****,他们完全不把她当人……

    “求求你,求求你,你救救我!”她声泪俱下,以往在面对沐晚时展露的那些高傲和轻蔑尽数化成了灰。她悲切地哀求着,她知道这个女人一直是善良心软的,只要她真心实意地求她,她就一定会救她!

    然而沐晚却是自嘴角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她眼中如盛着冰,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泛着幽幽的寒光。

    “你是不是忘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那天差点就死在了你的手里?你为什么会以为,一个差点死在了你手里的人,会救你?”

    潘霓木然地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但面前的女人眼里的寒光是那样锐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的面容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无边的恐惧像潮水一般袭来,潘霓战栗着变了声音:“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做那些蠢事!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沐晚伸手一把捏住潘霓的脸:“当时我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想着给我一次机会?!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的丧心病狂,我的孩子才会送了命!我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送去给我的孩子陪葬!你竟然还敢让我救你?!”

    望着潘霓脸上的那些眼泪,沐晚除了满满的嫌恶,再无其他。她松开捏在她脸上的手,冷笑一声:“所以,千万别妄想我会救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咎由自取。你是生是死,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潘霓完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声声厉喝,字字如刀的女人是她认识的那个沐晚,眼见她转身要走,整个人顿时失了控,发疯一般地狂喊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杀死你孩子的人明明是江显璋!你要算账找他去算!凭什么要把我一并算进去!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毒,活该你孩子没了命……”

    “啪!”

    沐晚回手就给了潘霓一巴掌。

    “再敢提我的孩子,我就杀了你!”

    潘霓被打得嘴角都流出血来,她因沐晚的话怔了怔,片刻癫狂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杀了我?你敢吗?!”

    “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

    潘霓上一秒还在笑,这一秒就被沐晚眼底狰狞的寒光给吓得没了声音。

    这个女人,似乎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沐晚了……

    她在她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沐晚离开,她才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那是充满了惧怕、悔恨、绝望的狂喊,伴着这声狂喊,她的灵魂将永坠黑暗深渊,再无重见光明之可能。

    ***

    沐晚一走出来,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个长得很是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见到席默临,恭敬地鞠躬。

    沐晚看了看年轻男孩子的白净脸庞,冲身边的男人挑眉:“江显璋第二?”

    “只是负责照看你。”

    “监视就是监视,何必说的那么好听?不过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好监视的?”她顿了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难不成你怕我自杀?”

    席默临沉下脸,放在她肩上的手蓦地箍紧。

    “沐晚,我只说一次。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你最好不要动,只要你乖乖的,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仍是笑,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婉:“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

    席默临眉心微蹙,却是不发一言,打开后座车门让她坐进去。

    “你要去医院是不是?”沐晚看到他身后停着的另一辆车,嘴角染上了一抹嘲讽。“去看江显璋?你说,他会死吗?”

    “不会。”

    闻言,沐晚凉凉地笑:“那还真是可惜。”

    车子走后,席默临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手下的人小心地上来提醒:“先生,该走了。”他才敛了敛神色,上了车。

    江显璋确实没死。

    虽然被刺了两刀,但所幸刺得都不深,也未伤及要害。紧急处理后便已无大碍。

    席默临看着他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淡淡开口:“怪我吗?”

    江显璋扯了扯嘴角,只是微微一动,伤口就撕裂地疼。他虚弱地说:“我若说不怪,大哥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刻意奉承?”

    席默临抬眸看了看那挂在床头的血浆,眉间微动。

    “只有带她来见你,才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也未曾想到,她会真的动手。”

    “这本就是我欠大哥的,如果真的没了这条命,我也绝无半分怨言。”

    “出院后找小张交接转到分部去吧,不管是国外还是国内,只要不在G市。”

    江显璋问:“大哥这是怕她会触景生情,所以不准我再出现在她面前?”

    席默临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道:“既然明白,又何必多此一问?”

    话已至此,再无需多言。

    过了许久,江显璋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的命是大哥给的,所以不论大哥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服从。只是我想知道……”他对上病床前男人的一双目光,问。“大哥对她,是真的不会放手了吗?”

    那天,窗外的夕阳绚烂如火,燃烧了整个西面的天。

    年轻男人的脸隐在那片火光中,隐隐约约看不分明,然而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如刀刻斧凿般落在江显璋的耳朵里。

    “以往是我太自欺欺人,所以从未发觉,其实从得到她的那一天起,我就未曾想过放手。”

爱恨嗔痴皆为你 160 做一个恶毒的女人

    沐晚的状态恢复的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短短的一周,已经在她脸上找不到任何伤痛的痕迹,她平静的像是那个孩子从未来过,更无从失去。

    但谁都知道,在这层平静下,埋着的却是沐晚那颗破碎的心。

    她很快便恢复了上班,然而她没想到,短短的几天时间,外面已经变了天。

    公司里的每一个人见了她都是神色怪异,目光暧昧。她原以为原因是她与“至秀杯”冠军失之交臂,但中途去洗手间的一次不经意,才让她明白这一整天的怪异是因为什么。

    “我跟你说,那些报纸之所以没登出来,是因为席默临在背后施压,媒体才一律噤声不言。实际上谁不知道她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就是因为她恬不知耻地勾引了席默临,用计怀上了他的孩子,才导致孙影琪被甩。”

    “我的天呐,原来是真的吗?那那些说她在比赛当天掉了孩子的,也是真的了?”

    “废话!要说她孩子没了也是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其实当时比赛刚开始消息爆出来的时候谁都不相信,没想到还真的就爬上了席氏总裁的床……”

    “切——你看她那一脸天生狐媚相,平日里看着文文弱弱的,原来这么不要脸!活该她拿不到大赛冠军!”

    “老巫婆不是很器重她吗?她把沐晚当黑马来培养呢,结果不仅没能拿冠军,还差点带垮了整个大赛的形象,嗤——这会子估计该气疯了吧?”

    三个女人笑成一团,待走出来碰到站在门口的沐晚,当即唬得脸色一白。

    沐晚弯唇:“怎么不说了?没关系,你们继续说。”

    她虽是笑着,但那眼中的凛冽却是让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由想到那众多传闻中,那位席先生为了讨她欢心,不惜将得力助手送到她手上任其伤害的事来。

    虽是对这个女人极为不屑,但到底是惧怕她身后势力。一时间再不敢多说一句,低着头就推搡着跑出老远。

    沐晚望着那几个作鸟兽散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

    纵然世人皆认错她,她也毫不在乎。只要亲近之人不看轻她,就已足够。

    即使是在她受万人指点的此刻,冯思思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站在她这一边,她说:“沐晚,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你的为人。我不信那些传言,我知道,你跟着席默临一定是有苦衷的。”

    这份情谊何其贵重?贵重到沐晚无以回报,只能选择把背后的真相告诉她。

    她说:“思思,你看,这是我最沉痛最难堪的苦衷。”

    冯思思哭成了泪人,抱着她喊:“我简直无法想象,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沐晚凄然地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这个孩子离我而去,所有的伤都不算是伤,所有的痛,也都不算是痛了。”

    “思思你知道吗?我这几天常常在想,如果最后我没有选择继续参赛,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是我找不到答案,因为这一切无法重新来过。”

    冯思思心痛地抱紧她:“小晚,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你要往前看,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可是他却永远不会再有了。”沐晚伸手覆上重新恢复平坦的小腹,哑声道,“他这么一走,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她以后还会有孩子,但她孕育的第一个宝贝,却还是永远离她而去了。

    “你们都劝我想开一点,我也知道,如果真的要怪,只能怪这孩子与我无缘。可我还是难过,还是想他……”

    “我明白,我明白……我完全能够懂你心里的难过,只是小晚,你必须要往前看,接下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不能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冯思思想到她刚刚说的,“你说你原本准备拿下大赛冠军出国进修,可现在……”

    沐晚知道她是不忍提她比赛失利的事,可是思思不知道,比起失去了那个孩子,失去一个大赛的冠军又算的了什么?

    孩子的失去让她看清了太多东西,也看轻了太多东西。她甚至能够云淡风轻地面对薛萘的质问,甚至还反问她:“你是信那些流言呢,还是信我?”

    身处舆论中心,她却愈发肆意,甚至开始光明正大地坐着席默临司机的车来上班。她执意地将那些轻蔑的目光那些尖锐的言论往身上叠加,近乎病态地承受着,直到邵豫找来。

    他在一家酒吧里将她找到时,她已烂醉如泥。本就娇艳夺目的容貌在醉酒后,如蛊一般诱惑着那些男人,偏偏她不知危险为何物,甚至还冲那些人扬起璀璨的笑容。

    “你疯了吗?一个人大晚上跑出来喝什么酒?!”

    沐晚冲他弯唇:“所以才打电话给你啊……唔,你陪我喝好不好?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酒是这么好的东西……”

    她出事时邵豫去了外地出差,回来后得知了前前后后的事,一颗心犹如被烈火油烹,眼下见到她这般颓废,更是心痛难忍。

    “乖,今天就别喝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我要喝……”她挣扎着推开他意欲扶她起身的手,低喃道。“你不陪我喝,就走!”

    邵豫无法,只能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真好……”沐晚将脸埋在手臂里,痴痴地望着他。“只有你不拦着我,他们所有人都不准我来喝酒,可是他们谁知道,只有醉了,我的心才不会那么痛……我到现在还会天天做梦,梦到孩子……只有醉了,我才不会梦见他,我对不起他,我保护不了他,所以我不敢梦见他……”

    她眼底有盈盈的泪光,邵豫极想要伸出手去,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又不敢触碰她,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像易碎的玻璃娃娃,他生怕他这么一触碰,她就碎了。于是只能怔怔地望着,听着。

    “你还不知道吧,我为了给孩子报仇,捅了江显璋两刀……刀子进去的时候我是真的想他死的,可是看着他的血流出来,我又害怕极了。我明明想要杀了他,可偏偏又怕杀了他……你看,我怎么就这么矛盾这么懦弱呢?可他们都说我是恶毒的女人,我恶毒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犹如红玫瑰一般的脸庞。

    “你不是恶毒的女人。”邵豫凝视着她,眼底有不容错认的深情和痛惜。“恰恰相反,你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有闪烁的泪光,自沐晚的眼角滚落,又消失在她的臂弯里。

    “是吗?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当善良的人……”

    她仰头喝下一口酒,冲他勾起一个凉薄之至的笑容:“善良有什么用?在敌人面前,善良永远被他们加以利用。善良待人,换来的却是无尽伤害……你告诉我,我要这善良有什么用?倒不如衬了他们的意,做一个恶毒的女人!”

    邵豫握住她的手腕,道:“沐晚,你醉了。”

    这些消极极端的话,以前从不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沐晚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得愈发欢畅:“你不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然而邵豫却不答话,只是道:“我送你回去。”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由他搀扶着出了酒吧。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带起的风却仍是燥热的。沐晚靠在副驾驶的座位里,看着那一道道如流火般飞速倒退的路灯,疲倦地眯起眼。

    身体已经因极度的疲倦而感觉不到痛意,那么心呢?心要什么时候才不会痛?

    眼看着车子就要驶上半山,她突然大叫一声。

    “停车!”

    邵豫一惊,本能地踩下刹车。

    “怎么了?”

    “我不想回去那里……你带我走好不好?随便哪个酒店都好,我不想回去……”

    她眼中盛满了支离破碎的泪光,那样恳切地望着他,低声哀求。

    他根本未经思考,便已脱口而出:“好。”

    可是车子才刚刚掉过头来,前方便亮起两道刺目的光线。

    席默临的车迎面而来,将他的车别在原地,动弹不得。

    “下车。”

    极为简短冰冷的两个字,却是充满了命令的意味。

    沐晚隔着车窗与他对视,声音亦是冰冷:“我不想回去。”

    席默临的脸瞬间黑沉如窗外夜色,他疾步走来,拉开车门就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邵豫倾身过来,将手覆在了他握着沐晚的手上,拧眉:“你没听到吗?她说了不想回去!”

    席默临冷眼扫向他,讥诮道:“恐怕由不得她!更由不得你!”

    邵豫被他话语中满满地轻蔑所激怒,脸色立刻阴郁下来:“话别说的太满!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我最后说一遍,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你最好马上放开她。”

    “我若不放呢?”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多管闲事,我不介意告诉你,多管闲事的下场是什么。”

    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让沐晚因醉酒而混沌一片的大脑顿时清醒过来。

    她认命地看了一眼车外的席默临,伸手握上邵豫的手臂,冲他摇摇头。

    邵豫不能接受她的妥协,拧眉道:“沐晚,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逆来顺受?!”

    沐晚怔了怔,片刻轻轻地笑了:“因为不想连累你啊,难不成真的去做恶毒的女人?”

爱恨嗔痴皆为你 161 你最值得

    一进到房子,沐晚便冲进了卫生间。

    她醉到站都站不稳,整个人跪倒在卫生间的马桶前吐了个昏天暗地。

    喉咙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有火在里面燃烧,直烧到胃里去。酒精的辛辣伴着胆汁的苦直冲到鼻腔,窒息一般的难受。

    好不容易终于吐了个干净,她整个人也彻底脱了力,手一松就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像一条翻白的死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不许去酒吧。”

    沐晚费力地睁开眼。

    灯光太亮,以至于她只能眯着眼去看他。所以根本看不清席默临脸上的表情。但他声音里的冰冷已经昭示了他此刻的不悦,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沐晚伸出手去摩挲着地砖上微微突起的花纹,低笑:“你也说了,是很早之前说的,所以我忘了啊。”

    席默临在她面前蹲下来,线条凛冽的脸上阴郁难测:“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对我说谎。”

    沐晚微微仰头看着他:“就算是我对你说谎又怎么样?”她伸手抚上他周正的领带,嘴角一直带着那抹浅淡缥缈的笑。“杀了我?”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然而沐晚仿佛根本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支起身子从地上站起,慢慢挪到浴缸旁去放水。

    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身后的男人一直在沉沉地注视着她。

    “以后不要再和邵豫联系。像今天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她转过身来,有些啼笑皆非的恼怒:“我为什么不能和他联系?”

    “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

    “你的女人?”她冷笑连连,伸出右手对他比了三个手指。“席默临,如果你记性不好,那我可以告诉你。还有三个月,还有三个月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如果你忘记了,我也可以再说一次,自我同意你留下孩子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再放开你。”

    “可是那个孩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生。”

    沐晚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你以为,我还会允许自己怀上你的孩子吗?你想都别想!”

    “如果你不想再要孩子,我无所谓。但是想离开,不可能。”他的话犹如魔咒,声声催命,几欲割断沐晚绷紧的神经。

    她尖叫,抓过洗手台上的瓶子就朝他砸过去。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就算是我欠你的,这五年我还的还不够吗?!我什么都给你了!我的身体!我的青春!我的自由!甚至是我的孩子!我所有能给的已经给尽了你!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席默临躲过那些朝他投掷过来的瓶瓶罐罐,走到她面前。

    “不,你忘了,你还有一样东西没有给我。”

    沐晚死死地瞪着他。

    他抬手抚上她的心口,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熨烫着她的皮肤。他轻声说:“你的心,还没有给我。”

    沐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休想!”她失声尖叫。

    她的心?!

    她的心是勤孟远的!就算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那也是她自己的!她可以把这颗心给任何一个男人,但唯独、绝对不会给他!

    “直到我老死的那一天,直到这颗心不会再跳动,它都不可能属于你!”

    他目光幽深难辨:“是吗?你就那么肯定?”

    沐晚挥开他覆在她心口的手,嘶声道:“我就是那么肯定!想得到我的心,下辈子吧!”

    席默临深深地注视着她,良久,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既然如此,两者之间总要占一样。得不到心也没关系,只要人在,心又能飞到哪里去?你说是不是?”

    沐晚瞪着他,像瞪着一个怪物。

    “你疯了。”她抖得像几欲被狂风吹断的树枝。

    席默临伸手将她疯狂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低喃:“没错,我是疯了。”

    “所以,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会好好的弥补你。不要再动那些离开的念头,因为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对你。明白吗?”

    他声音轻缓,甚至是带着一丝温柔的,响彻在她的耳边。然而那每一字每一句却都如带着枷锁,将她囚禁。

    眼睛被头顶刺目的灯光晃得生疼,眼前是厚重的雾,她迷失在那雾里,再也找不到方向。

    ***

    第二天,邵豫在公司找到她。

    “你不用上班的吗?”现在是早上九点半,正是她最忙碌的时候,现在却被叫到会客室来见他。

    然而邵豫却是答非所问:“他昨天晚上有没有伤到你?”

    沐晚轻笑,朝他摊了摊手:“你觉得……他有没有伤到我?”

    邵豫顿了顿,仔细地打量着她。

    昨天晚上席默临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最后回去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拖着沐晚上的车。他纵然见识过他周旋于商场之间的得体,但在面对沐晚的时候,他却不敢相信席默临还会如此。毕竟,他们两个之间……

    “你有没有考虑过搬出来住?”想起昨晚醉酒时她对他说的话,他踌躇着开口。

    沐晚怔了怔。

    搬出来?

    其实她真正想要的,不仅仅是搬出席默临的房子,更是搬出他的世界。她想要离他远远的,和他从此再无一丝关系。

    “他不会同意的。”

    “你不是说只有五年吗?你不是说这五年已经快结束了吗?既然如此,那搬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为什么你还那么顾忌他?”

    沐晚苦笑了一声:“原本是这样的,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准备放手了。”

    邵豫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不准备放手是什么意思?”

    沐晚抬眸看向他,片刻道:“他要我永远留在他身边。”

    邵豫攥紧双手:“你同意了?”

    沐晚自嘲地弯唇:“你觉得我会同意吗?但是在他面前,我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分别呢?”

    邵豫隐忍地咬牙。

    是了,席默临决定的事,又如何容得了别人否定?

    “那就离开他!”他伸手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道。“让我帮助你!我可以帮助你离开这里!”

    沐晚几乎是立刻就抽回了手。

    “不行!”她坚定而果断地拒绝。

    昨天晚上席默临的话还言犹在耳:“不要再让邵豫接近你,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我对他出手。”

    她不能连累他。

    “为什么?”他逼问。

    她平静地迎视着他,道:“因为这里还有我的亲人。”

    如果今天她只是孤孤单单、了无牵挂的一个,她可以在下一秒就订一张飞到地球另一边的机票。可是她的父亲、她的妹妹还在这里,他们就好像是她的一双翅膀,如今这双翅膀就攥在席默临的手里,她能飞到哪儿去?

    “如果你是担心你的亲人,我可以帮你!”邵豫完全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纵然席默临在G市有再大的权力,他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可是邵豫,我不想连累你……”

    “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好不好?”他的语气里有着一抹不合时宜的幽默,“说起来我也是和席默临平起平坐的,难道你以为我还会怕他吗?”

    沐晚勉强地弯了弯唇:“我知道。”

    “所以,一切放心交给我,让我帮助你,好不好?”邵豫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大手宽厚而有力,像是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通过这一握传递给她。

    他的声音里似乎也蕴藏了同样的力量,沐晚望着他晶亮的一双眸子,不由自主地就受了感染,生出跃跃欲试的决心来。

    “可是,我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呢?”她想起刚刚落幕不久的“至秀杯”大赛。“其实我之前之所以一心想着拿下‘至秀杯’冠军,和离开这里也不无关系。但是……”

    “你不用担心!”邵豫见她松了口,就如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语气轻松地说。“我刚刚已经说了,这件事全权由我来处理。你只需要好好工作,顺带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

    他说的诚恳而真挚,不由得让沐晚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回握住他的手,她哑声道:“邵豫,你这样帮我,真的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帮我……”

    邵豫凝视着她眼底的闪烁星光,心软成了泥。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上她的头顶,轻声道:“傻瓜……如果你不值得,还有谁值得?”

    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算得上是一个精明的商人。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不求回报的慈善家。

    任身边万千颜色,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从没有对谁这样用过心,哪怕我知道走进你的心里很难很难,可还是想要不由自主地靠近你。

    不想再看见你流泪的样子,只想永远看到你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时候是最美的。“一笑倾城”——古人诚不欺我。就是那天的那个笑容,从此我在你面前丢盔弃甲、失了心城。

    所以,别再问值不值得,因为我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你最值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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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47/ 第一时间欣赏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 作者:舒七夏所写的《总裁囚爱成瘾》为转载作品,总裁囚爱成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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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囚爱成瘾介绍:
总裁囚爱成瘾的简介:他是尽人皆知的商界翘楚,手段狠辣城府极深。同时,也恨她入了骨。他将她囚在身边日夜折磨,一次次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为的是时刻提醒自己多年前所遭受的一切。他此生最大的爱好便是折磨她,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将她越推越远,却始终不肯还她自由。而她避他如蛇蝎,却一再委身臣服。在他面前,她没有尊严没有骄傲,卑微如尘埃。直到尝受到这世间最极致的痛。懦弱如她也终生反骨,以死相逼赎回自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远走他乡。然而五年后,当脱胎换骨的她拉着女儿走出机场,却被一群黑衣保镖团团围住。包围圈外车窗降下,他嘴角冷酷残忍的笑一如往昔:“孩子留下,你可以滚了。”她气场全开,冷傲相对宛若女王:“想要孩子?除非我死。”【我不怕你伤害我,我只怕你忘记我。忘记,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伤害。】——其实这就是一个蓄意复仇却最终反被擒获的无良故事。马上阅读>>
总裁囚爱成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总裁囚爱成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总裁囚爱成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