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嗔痴皆为你 162 迷失
尽管知道邵豫会说到做到,但沐晚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才过了短短两天,他就已经替她联系到了人。
对方是英国知名服装设计公司驻中国分部的区域总监,因与邵豫是旧识,所以在看到沐晚的简历后,很爽快地答应了见面。
见面时间安排在了周末。为了瞒过席默临,沐晚借口去学校看妹妹,支开了同行的司机。随后才搭上邵豫的车,前往会面地点。
“我这身……行吗?”沐晚心中有些惴惴,冲驾驶座上的人问道。
邵豫偏头看了她一眼。
沐晚今天穿了一条宝石红的丝织连衣裙,头发没有烫染,是夜般的黑,且直。颈间戴着一条施华洛世奇水晶锁骨链,如此的装扮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只是微施脂粉,美的清新自然,也甚是光彩照人。
“很美。”邵豫由衷地赞叹,“你一定会给Boen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然而沐晚还是有些不安,邵豫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用紧张,只是见个面,并不是真正的面试。就当是跟朋友一起吃个饭。”
车子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外停下,像这种情况他们自然是要早到的,所以沐晚还有时间可以调整状态。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平日里并不喜欢喝酒的她甚至喝了两杯红酒。
Boen是个很绅士的男士,年纪看起来绝不超过四十岁。说话间随和中带着点风趣,慢慢地聊天气氛被带起来,便让沐晚忘记了紧张。
“其实如果沐小姐愿意,在分部也是一样的,况且在国内,各方面不是更好?如果一开始就要进总部的话,可能会有点困难。”Boen动作娴熟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冲沐晚微笑着说。
邵豫将手中的高脚杯在他的杯子上碰了碰,笑道:“喂喂,跟我说话还给自己留一手?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我会找你吗?”
沐晚道:“今天能同Boen先生您见面已是荣幸,我明白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录用体系,一切按流程走就好。”
Boen闻言,颇为兴味地打量了她片刻,道:“既然如此,不知我可否问沐小姐一个问题?”
沐晚微微坐正了身子,不卑不亢地迎上对面的打量:“您请问。”
“我看了沐小姐的简历,您在至秀已经待了三年有余。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您跳槽?毕竟,至秀在国内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设计公司。”
这个问题显然是职场上被提及最多、也最讲究的一个问题。每家公司在对一个应聘者进行面试考核时,基本都会参考到他上一份工作的离职原因。因为单从这一个问题上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聪明的人会巧妙避开自己的弱点,而若是没有心防的人,往往就会败在心直口快上。
而这个问题,此刻也恰恰难到了沐晚。
Boen说的没错,至秀是国内顶尖的设计公司。可以说进去了就等于是有了最好的发展平台,基本上没有谁会想要从这样的一个公司跳槽出去。而不管是从工作角度还是从情感角度,沐晚也是不愿意从至秀离开的。但眼下的情形却是由不得她不离开。
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回答?
“正如Boen先生您所说的那样,至秀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坦白来说,其实我本意也并不想从现在的这个公司离开。但是因为个人生活上的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思虑再三,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待人接物,真诚至上。纵然也许还有比这番回复更有技巧的答案,但她还是想把自己的真实状态展现给对方。
果然,Boen听了她的话后沉思了半晌,点点头。
中途沐晚去了洗手间,邵豫趁这个时候对Boen说:“你也卖了半天关子了,就卖我一个人情行不行?帮我把沐晚带进你们总部,你们分公司以后的活动我第一个捧场。”
Boen道:“邵豫,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对女人这么上心。难不成她是你女朋友?”
邵豫顿了顿,纠正:“是朋友。”
闻言Boen就扬了扬眉毛,难掩一脸的讶异之色:“普通朋友你会这么上心?你一个利益至上的生意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耐心替人东奔西走拉关系了?”
理由太单薄难免被看穿,邵豫无法,只能如实相告。
“实话告诉你吧!她是我喜欢的人。”
虽是已经从方才的言语交流中看出了些许,但他这么干脆的承认还是让Boen颇感意外。
“认真的?”
邵豫微微皱眉:“我什么事没认真过?”
“那她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分别?”邵豫转了转手里的高脚杯,微微失神地说着。“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她,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改变分毫。”
Boen轻抚下巴,暗暗觉得这番话有些嚼头。
于是沐晚回来之后,就察觉到对面的这位绅士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是在以一种刺探的方式打量着她。那眼神颇具深意,以至于让她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又重新恢复到坐立不安的紧张状态,却又不好显露,只能强自忍耐。
好在一餐饭吃的再久,也总有结束的时候。目送Boen驱车离去,沐晚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还早,要不要去别的地方坐一坐?”邵豫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征求道。
沐晚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刚刚Boen走时告诉她让她等他的好消息,因为这个希望的存在,一时间心情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听邵豫这么一说,就笑道:“好啊,去酒吧?”
邵豫有些讶异地看她:“你确定?”
沐晚被他一脸的不敢置信逗笑,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说:“今天开心,去庆祝一下不可以吗?”
邵豫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一时之间只觉迷了眼。
“当然可以。”
于是沐晚嘴角的笑愈发灿烂动人,拉着他就往就近的一家酒吧而去。
孙影琪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沐晚的。
当时她刚从车上下来,正要往餐厅里面去,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餐厅门外不远处的一道熟悉身影。
只是远远地看到侧脸,她便认出,那个人是沐晚无疑。
那站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好像是邵家的公子邵豫?
孙影琪忍不住冷哼出声:呵!真是个有手段的女人,竟然还勾搭上了邵豫吗?
她望着那个女人同身边的男人微笑交谈,看着她伸手自然地握住邵豫的手腕,心念微动,就拿出了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话筒那边才传来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低沉嗓音。带着一贯的淡漠和疏离:“什么事?”
孙影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而轻松:“最近,还好吗?”
“如果孙小姐打电话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的话,我想还是没必要了。”
孙影琪轻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那你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吗?”
“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你遇见了谁。”
“是吗?就算我遇见的那个人是沐晚,你也没兴趣知道吗?”
话筒那边有一瞬的静默,再开口时,嗓音已然染上了一丝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看见她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那个男人,好像是邵家的公子邵豫呢。”孙影琪微微提高声音,带着点恶意地嘲弄。“看来你也不是那个唯一是不是?”
席默临的声音冷沉如雾:“说完了?”
孙影琪不禁有些气馁的恼怒,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永远这么滴水不漏?!她原以为她告诉他这件事他会动怒会追问,可他竟然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把她打发了!好像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近乎谄媚的在他面前告状,还殷切地期盼着他的夸奖……
“席默临,你知道她跟邵豫两个人当街搂搂抱抱有多亲密吗?我原以为她好命攀上了你打死都会抓牢的,如此看来她也并不把你当回事呢。不过多一个靠山总多一份保障不是吗?只不过我很好奇一个问题……像她这样的女人,你难道不会觉得脏吗?”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那边挂断。
孙影琪怔了怔,片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
夜色迷离。
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妖娆的舞娘,高亢的音乐,欢呼的人群……这个时候,正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刻。
沐晚坐在角落里,支着头看向眼前那些释放着压力和活力的人,眼睛里隐隐染上了一抹醉意。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那些肆意洒脱的人。他们不在乎世人的目光,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活的率性而自我。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也可以就好了。喜欢的、不喜欢的,什么事都顺从自己的内心,不用顾忌不用畏首畏尾。可是,偏偏就做不到……”
邵豫道:“你可以做到。你也说了,顺从自己的内心。选择权始终在你自己手里,只要你肯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自己最本真的想法。”
沐晚将信将疑地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其实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沐晚轻轻地笑:“你是第一个说我勇敢的人。”
邵豫深深地凝视着她:“在我眼里,你不仅勇敢,还坚韧、善良、独立、温柔、端庄……”
沐晚笑着将脸埋进臂弯里:“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都快赶上十全十美了。”
“十全十美吗?”邵豫微微摇头,“不不不,你还是有缺点的。”
“哦?”沐晚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什么缺点?”
邵豫望着她因为笑容而迸发出夺目神采的脸庞,认真地说:“你的缺点就是你太美丽,美丽的让人几乎要忽略了你其他的优点……”
沐晚愣了愣,再次笑倒在臂弯里:“你不要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好不好?我、我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邵豫伸手覆在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入了怀中。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沐晚,你不知道你有多美丽,你美得让我……”
沐晚望着面前的男人。望着他明亮而深邃的双眼,听着他温和而真挚的声音,在这一刻,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她喃喃道:“让你……什么?”
邵豫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紧:“让我想吻你!”
050 再见已是路人
项链事件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
别说是察觉到邵豫和沐晚两人之间有着耐人寻味的联系,就算是今天邵豫不在这里,薛萘也不会理会潘霓提出的这个要求。
“简直荒唐!”趁着邵豫等人先行进入会议室的空当,薛萘将潘霓一顿低喝,“身为公司的老人,大庭广众之下同助理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平日里你随意惯了我懒得管你,可今天你竟然让邵总他们撞了个正着!”潘霓想起方才的一幕就面露厉色,“若是刚刚发生的事影响到赞助计划的执行,你就等着上面收拾你吧!”
她的疾言厉色终于唤醒了潘霓的一丝心虚,可转眼一想到自己的作品被毁坏,潘霓就怒道:“我哪里做的过分了!那条项链是我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设计出来的!现在项链毁了你让我展厅那边怎么办!”
薛萘沉着脸想了想,道:“既然项链已经坏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我看你今天还是不要参展了,把衣服都撤下来,让洛吟顶上。”
“凭什么!”潘霓失声大叫,她和洛吟那个女人不对盘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她怎么会将这次作品展览的机会白白让给那个女人!
“叫什么叫!”薛萘眉目一凝,冷声道:“还有别的办法吗?你的那条项链是整个系列的重头戏,现在项链毁掉了,你拿什么压轴?!与其让看客失望,还不如今天不要展出!”
“可那也不能让洛吟她顶替我!”潘霓不依不饶,“她凭什么……”
“潘霓!”薛萘厉声喝止她。
“你最好不要跟我在这里讨价还价,你和洛吟之间有私人恩怨我不管,我只知道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坏了公司的计划!”
说完薛萘就唤来一名助理,吩咐其通知洛吟那边准备作品展出。
潘霓站在原地,巨大的怒意使得她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她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沐晚……都是你做的好事!”
而就在自己的名字被念叨的时候,沐晚正在展厅的入口接待入场的来宾。
至秀在国内设计界的地位还是有的,所以来宾中不乏圈中名人。很多还都是平日里只能在杂志报纸上看到的,见到真人,倒还是头一回。
也有一些是那日的晚宴上有过惊鸿一瞥的,只不过沐晚尚还记得,人家却都早已忘了她了。
谁让她是路人甲呢。
沐晚正暗暗的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来宾没有递交入场牌就径直走进去,当即伸出手礼貌的拦在其前方:“对不起这位……”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后是因为当她抬起眸子,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勤孟远。
他就站在距离她不到几厘米的眼前,神色淡漠,目光冷沉。
“对不起先生……”沐晚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他的肩膀处,声音低下来,透着刻意疏离的不自然:“请递交您的入场牌……”
如今面对他,对沐晚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而这勇气,她早已丢失。
沐晚的视线始终避免和他对视,眼角的余光却能够瞥见他的手伸到口袋里去拿入场牌。线条分明的下巴绷紧,透着冷漠……和不耐。
他很快便找到了入场牌,然后将那小小的一枚递给她。沐晚伸手去接,却不怎的手指微颤,便没有接稳,那牌子便“啪”地掉落在了地上。
沐晚本能一愣,然而面前的人却像是早已不耐烦,此刻一刻也不愿耽搁,径直抬步从她身边越过,离开。
沐晚站在原地,听着他渐行渐远的稳健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慢慢远去,她才怅然若失的蹲下身去捡起了那入场牌。
再次相见,以路人的姿态相对,是好是坏呢……
052 你们是什么关系
沐晚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一时间,诸多视线从四下里向这边聚集过来,议论渐起。
他手指作恶的从下巴移向她的发鬓,将那里垂下来的一缕散发替她别到耳后,动作不可谓不温柔。沐晚不着痕迹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道:“虽然听不懂先生在说什么,但是希望先生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席默临打量着她。
原来这个女人在人前是这个样子的。这样一副滴水不漏宠辱不惊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意外的很。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撕破她脸上这层平静的伪装。
“这么无情?”他声音如魔,在她耳侧低低地响起。“昨天晚上在床上,软着嗓子求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沐晚头皮一麻,躲闪地往后退了两步。
瞅着她红的快要滴下血来的耳垂,席默临戏谑地勾起嘴角。
“怎么回事?”至秀的副总匆匆赶来。
沐晚瞅见来人,忙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鞠了个躬:“孙总好,是这位先生他……”
“孙总,别来无恙啊。”斜边上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说话,沐晚犹在发愣,原本一脸肃色的副总转眼已经眉开眼笑地同身边的男人握上了手。
“哎呀哎呀,刚下属告诉我席总您来了我还不相信!席总能在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孙某实在是万分感谢!”
“孙总客气。”席默临儒雅一笑,“知道您公务繁忙,只因我来得匆忙,未曾携带邀请函,现在被阻拦在外。劳烦孙总亲自跑下来,实在是无奈之举。”
沐晚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身边的另一个礼仪却开始站不住,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完了完了,连我们副总都对他那么客气。他不会趁机告你的状吧?”
沐晚没说话,始终面色平静地目视着前方。然而垂下的双手却已经悄然握紧。
席默临虽然最终算是允许了她参加比赛,可她知道他并不高兴。如果这时他借题发挥……
正这样想着,孙总的话就让沐晚的心凉了一半。
“抱歉抱歉!万分抱歉,这是个失误。席总您放心,我一定会追责!”
席默临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女人投去一瞥,看到她绞在一起的双手,嘴角微微一勾。
“孙总言重了。贵司的员工做事尽心尽责,不搞区别对待,这让我十分欣赏。”
孙总未曾料到席默临会这样说,又见他目光看着沐晚,嘴角含笑。心里便有了几分了然,便顺着他的话,笑言:“能得到席总您的赏识,那是她们的荣幸。”
当下两人谈笑风生地离开,沐晚望着那道被簇拥着越走越远的背影,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刚想继续工作,却瞅见正无声打量着她、嘴角含笑的Grace。
“Grace女士,您怎么没跟孙总他们一起进去?”
Grace优雅地走到沐晚身前,道:“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入场,是因为有个问题想问沐小姐。”
沐晚有些讶异,除了惊讶,她心里还升起一丝莫名的紧张。迎上Grace的注视,她说:“您请问。”
Grace那双沉淀着智慧的明眸闪着探究的光芒,她环顾了一眼四周,微微倾身:“你和席默临是什么关系?”
053 他的女人
沐晚完全没有想到Grace是如此的观察入微,她们一共才见了两次面,可Grace竟然已经察觉到她和席默临之间有着联系。
沐晚不喜欢撒谎,可在处理与席默临的关系上,她俨然已经成了放羊的小孩。尽管现在面前站着的,是她无比崇敬的Grace女士,她也依然别无选择。
“我和席总并没有什么关系,仅仅是一面之缘。”这句话她四年间已经说了无数遍,从一开始的紧张心跳到最后的面不改色,见证了她对现实无可奈何的屈从。
Grace颇为意外,支起手来打量面前的女人。
然而沐晚目光平静、神色自然,实在不像是在违心说谎。
难道是她判断失误?可她一向看人看得很准……莫非她是为了避嫌?
“Grace女士,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您尽快入场吧。”沐晚出声提醒。
“OK。”Grace点点头,想了想,道:“刚刚那个问题是我冒犯了,希望沐小姐不要介意。”
沐晚微微颔首:“没有。”
Grace冲她弯了弯嘴角,转身离开。
“天哪沐晚!Grace女士对你好客气啊!”另一侧的礼仪见Grace走远了,几步走过来拽住沐晚的胳膊就是一通摇,“而且刚刚拦下席氏的总裁也没有被问责,看来你要走大运了!”
沐晚怔怔的听着同事在自己耳边惊呼,脸上慢慢露出几分迷惘的神色来。
会走大运吗?可在经历了过今天的几件事情之后,她为什么反而觉得后面的路将会走的很艰难呢?
***
Grace在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落座。她的左手边就是席默临。借着场内人声嘈杂,她说道:“刚刚我问了沐晚和你是什么关系。”
席默临正观看着前方礼台上播放的大赛宣传片,闻言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让我来问你。”
收回视线,席默临看向身边坐着的女人。
“她真这样说的?”
Grace和他对视了半晌,率先败下阵来。耸耸肩摊开了双手:“好吧我还是不会撒谎。她并没有这么说,是我不相信她说的话,所以想向你求证一下。”
“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说她和你仅仅是一面之缘,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关系。”
席默临微眯双眸,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原本以为她会借着这个机会向Grace透露与他的关系为自己铺路,没想到她并没有这么做。仍然是如往常一样守口如瓶。
其实在处理两人的关系上,席默临并没有要求她隐瞒。因为公开与否对他来说都无足轻重。但从第一天和他在一起开始,沐晚就一直对外保持着隐瞒的态度。她固执地用这种方式来维持自己那名存实亡的自尊和骄傲,尽管知道他对此嗤之以鼻。
“嗯,她说的没错。我和她是没有什么关系。”
“拜托!”Grace夸张地喊了一声,“沐晚对我有所隐瞒我尚能理解为她想避嫌,但你为什么也要对我说谎?默临,你真当我看不出你们两个在眉来眼去吗?”
“怎么?国外呆久了,连母语都不会说了吗?”席默临毫不留情地嘲讽。
“OK,是我用词不当。”伸手在自己面前挡了挡,Grace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难道你们只是……玩玩而已?”
颇为忍耐地捏了捏眉心,席默临选择妥协:“我也是为了避嫌。”
Grace将信将疑地冲他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沐晚是这次大赛的参赛者之一。而作为特邀评委的你是我多年的好友。你说需不需要避嫌?”
Grace赞同地点头:“需要,需要。”
这个确实是需要避嫌的,外界对这次的大赛抱有高度关注,如果他们的关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话,难免产生一些莫须有的揣测,而这对沐晚是极其不利的。
“所以你这是在保护她咯?”思忖间,Grace就颇为哀怨地戳了戳席默临的胳膊,“这么说的话,这次的赞助也并非是看我的面子吧?”
席默临掀了掀眼帘,没理她。
“哎,说实话,你真的不需要我为你女人放水吗?”Grace调侃道,“虽说我这个人向来公正得很,但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如果你求我,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差不多得了。”席默临凉凉地扫了她一眼,余光瞥见入口处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朝着这边走过来。身上还是那套红色旗袍,看样子是要协助接下来的剪彩事宜。
收回目光,他冲Grace傲然一笑:“我的女人,会需要放水?”
056 对她最好的人
餐厅里流淌着悠扬的小提琴声。
沐晓戳着餐盘里的牛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勤孟远聊在美国的经历。
其实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沐晓就想问他有没有和姐姐见面。但她却迟迟开不了口。她也是觉得难以启齿的,在姐姐那样伤害了他之后,沐晓就没有奢望过能再次见到勤孟远。他一定恨死了姐姐,那么相应的,他也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毕竟她是沐晚的妹妹。
可在今天见到勤孟远之后,沐晓心里的那个疙瘩就完全被解开了。他对她还是那么好,四年的时间,除了加深了他的轮廓,其他的一点都没变。他还是记忆里那个爱笑的、温暖的大男孩。
沐晓的心里有些发酸,对勤孟远的敬重之情又加重了几分。此时听他说到事业,就不由得赞叹道:“孟远哥哥你知道吗?你都进了我们导师的教案了。我觉得当下国内的模特里,不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没有谁是能比得过你的!你能回国来发展实在是太好了!”
勤孟远温和地笑笑,将一杯红酒递给她,道:“我听说你的专业也是这一类?参加过走秀没有?”
沐晚一口气喝完了酒,将高脚杯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就叹了一口气:“哪有机会走,投了起码有几十次简历,全部石沉大海。现在我都开始怀疑当时选择这条路是不是正确的。”
见她一脸的垂头丧气,勤孟远就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温声开导:“晓晓,你要摆正你自己的心态。这世上没有哪条路是好走的,只有坚持了才有资格谈放弃。已经成定局的事情是没办法更改的,与其做无用功的自我质疑,不如努力去证明自己。在我看来,你是非常有潜力的。”
“孟远哥哥,你就别安慰我了。”沐晓不为所动地摆摆手,“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连我们班主任都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现在啊已经开始考虑退学转行了。”
勤孟远脸色一沉:“胡闹!”
在沐晓的记忆里,勤孟远是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的。所以当下见他露出这般冰冷的神色,不由惊怔了下,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紧张。忙出言补救:“孟远哥哥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儿呢!我姐管我管的那么严,我要是退学,非被她打死不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勤孟远的脸在听到她提起沐晚时僵硬地抽动了一下,他垂眸不再看对面的沐晓,拿起餐巾擦拭着手指,沉声道:“不管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总之不许你再动这个念头。回头你发一份简历给我。我们公司去年在国内成立了分部,下个季度会有一轮招新,我会帮你安排面试。”
沐晓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孟远哥哥你的意思……是要帮我吗?”
勤孟远从座位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是在拯救失去斗志的少女。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也只能帮你安排个名额,能不能面试成功还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虽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但沐晓已经欣喜到不能自己。一个飞扑就紧紧地抱住了勤孟远的腰:“啊啊啊孟远哥哥你对我最好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我要和孟远哥哥签同一个公司!”
激动的沐晓大声叫嚷着,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是安静优雅的西餐厅。勤孟远望了望四周围扫视过来的目光,再瞅瞅怀里一个劲扑腾的女孩子,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057 你想做什么
沐晚是从网上得知勤孟远去见了沐晓的。
当时她正在处理参加初赛的设计稿,结果冯思思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她的面前。
“沐晚,你是不是认识勤孟远?!”
沐晚惊跳,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四周。确定没人听到后,她才回过头来看向冯思思,强作镇定地否认:“你胡说什么!”
冯思思一向机灵,见沐晚这么说,就冲她摇了摇食指:“美女,撒谎可是会掉人品的哦。”
沐晚的心跳得极快,完全不知道冯思思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无论如何,当下是怎么都不能说实话的。于是她继续否认:“我不知道你这个问题从何而来,我怎么可能认识勤孟远?”
冯思思显然是对她的回答大失所望,闻言就翻了个白眼:“天哪,沐晚!我竟然没发现你嘴那么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她将手机伸到沐晚面前。
沐晚朝着手机看去,待看清手机里面的内容后,脸色就微微一白。
手机里是勤孟远的微博主页,在最新的一条微博里,他配了一张合照。而那个和他合照的、冲着镜头比V的女孩子,赫然是她的妹妹——沐晓。
V勤孟远:“四年前的黄毛丫头已经蜕变成特立独行的美少女。感谢小妹妹没忘了我,加油,大哥在T台的那头等着你!”
“这张照片里的女孩子不就是你的妹妹沐晓吗?你说你不认识勤孟远,那沐晓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拍照,还被他称为妹妹?”冯思思的追问在耳边不断地响起,可沐晚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勤孟远的这条微博给夺去了。
他竟然去见了沐晓……还发了微博……
他到底想做什么?!
沐晚的思绪渐渐开始混乱,此时瞅见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抓起一旁的包就往外跑去。
身后冯思思在跺脚大叫:“沐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竟然敢跑!”
一路跑出公司,她拿出手机就给沐晓打电话。
“你在哪?!”电话一被接通,她就焦灼地急声问道。
话筒那边有片刻的沉默,然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晓晓去了洗手间。”
前进的脚步蓦然顿住。
过了好一阵,沐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勤孟远,你想做什么?”
那边低低地笑出了声:“沐小姐,我只是想请老朋友吃顿饭、叙叙旧而已。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我是要做什么坏事似的?”
“沐晓她并不是你的老朋友,我警告你不要去打扰她!”
“哦——你说的对。沐晓确实不是我的朋友,严格来说,她算是我的妹妹。”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隐忍地握紧,沐晚强压下心底的那股不安,冷声问:“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怎么?你要来接你的乖妹妹回家?”
“我问你在什么地方!”沐晚失控地喊了一声。
“曼斯顿餐厅,你来吧。”
挂了电话,沐晚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往勤孟远说的餐厅而去。
而餐厅这边,勤孟远挂了电话,嘲弄地勾了勾嘴角。
“刚刚有人打我电话吗?”这时沐晓走回来,见他拿着她的手机,就问了一声。
勤孟远面色自然地将手机递给她:“没有。”
“哦,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勤孟远笑了笑,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把搂住沐晓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去。”
058 有什么你冲我来
沐晚赶到餐厅后没有发现勤孟远和沐晓的身影,便拿出手机进入勤孟远的微博主页调出照片,跑到柜台处询问。
“你好,我想问下这两个人在餐厅的哪个位置?”
柜台的服务员看了照片一眼,道:“不好意思,这两位客人已经结账离开了。”
“离开了?!”沐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的低呼出声。
“是的,就在几分钟之前。”
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沐晚堪堪扶住柜台站稳。
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勤孟远就是在整她。
他到底要做什么?!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道上璀璨明亮的灯火接连亮起。疾步走出餐厅,沐晚站在路边给沐晓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哦不……”沐晚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强烈的不安侵袭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是那样清楚勤孟远对她的恨,他这样做摆明了就是为了报复她。而沐晓一直是那样崇敬他,对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如果他……
沐晚心急如焚,拦下一脸出租车就往沐晓的学校赶去。在车上她一遍遍地重拨妹妹的电话,可话筒那边一直都是提示关机。仅剩的一丝冷静终于被消磨殆尽,当看到席默临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烦躁不安的沐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挂断。
当车子开到学校前面的一个路口时,沐晚的视线捕捉到了站在路灯下面的两个人。急忙喊司机停车,她匆忙地付了钱,推开车门就朝着前面的人影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勤孟远和沐晓的笑脸也越来越清晰。
勤孟远伸手拍了拍沐晓的头,语调温柔:“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自己一个人回去注意点。”
沐晓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晃晃十分开心的样子:“知道啦!你回去的时候开车也小心哦。”
勤孟远闻言轻声一笑,伸出了双臂:“晚安。”
沐晓笑眯了眼,刚想张开双手拥抱上去,却听见耳边一声冷凝地低喝。
“沐晓你给我过来!”
两人双双回头,待看清来人后,勤孟远的眸子微微一眯。
沐晓则是意外加惊喜,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身侧的人,就冲沐晚喊了一声:“姐姐!”
沐晓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沐晓的手腕将其拉到自己的身后。
她明亮如星的一双水眸盛满了防备,冰冷地扫向身前的男人:“勤孟远,有什么你冲我来!我不准你骚扰我妹妹!”
勤孟远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没说话。
倒是沐晓,听见沐晚这样一番话后神色一僵,就甩开了她的手。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孟远哥哥他只是请我吃了顿饭,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沐晚闻声回头,冰冷的视线停在妹妹的脸上,却是问道:“你手机为什么关机?!”
沐晓愣了一愣,掏出手机看了看,确实关机了。
“呃……可能没电了。”
“那我问你,我说了要去餐厅找你,你为什么不等我?”
沐晓刚准备试试看手机还能不能开机,听见姐姐这么一说,就顿住了动作“啊”了一声:“你去餐厅找我?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059 是我亏欠你
沐晚深吸了一口气,纤细的手指立刻指向了勤孟远。
“电话是他接的,我跟他说了我会到餐厅来接你。可等到我赶到餐厅的时候,却被告知你们已经离开了。沐晓,他骗了我,也骗了你!”
沐晓被姐姐的话弄昏了头,她费力地皱了皱眉毛,视线求证地看向勤孟远。
勤孟远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沉默,此刻迎上沐晓隐隐带着疑虑的目光,就轻咳了一声,微微举起双手:“我承认,你姐姐说的没错。”
沐晓的脸色顿时变了:“孟远哥哥,你……”
“但是你听我说!”勤孟远快速地打断她。
他的目光移向沐晚,后者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飞快地别过脸去。
勤孟远的眸光一暗。
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捏了捏眉心,极艰难地开口:“我之所以在挂了电话之后带你离开,是因为……我和你姐姐已经有四年没见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沐晚回过头来,愕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竟然说谎……
他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谎!
“我刚刚是准备和你说的,但你姐姐已经来了。不过谁说出来都无所谓,因为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晓晓,你能原谅我吗?”
“你……”听着勤孟远的解释,极度惊愕之下,沐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那边的沐晓,在听了勤孟远的这样一番话后,早已没了一开始的疑虑。也不顾身边还站在姐姐,冲上去就抱住了勤孟远。
“我原谅你孟远哥哥!我当然原谅你!”沐晓的心里阵阵发酸,全心全意地心疼着眼前这个被情伤到至深的男人。“并不是你做的不对,我完全能理解你的苦衷。”
沐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就将沐晓从勤孟远的怀里扯了出来。急声怒斥:“沐晓,他在骗你!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跟他其实早就见……”
“姐姐你消停点吧!”沐晓突然大声叫嚷。
“从你刚刚出现在我面前开始我就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你和孟远哥哥四年没见了!现在一见面你竟然就这样对他?人家对你、对你妹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在被你那样狠狠伤害过之后,他还能够一如以往的真心待我。可你呢?一上来就是一副气势汹汹地模样,难道你伤害了孟远哥哥一次还不够,还想伤害第二次吗?!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简直是冷血……”
“啪!”
重重的一巴掌挥过去,沐晚气到浑身都在颤抖:“混账!”
沐晓捂着脸缓缓地回转过脸来,瞪向面前神色严厉的女人,眼泪迅速地涌上眼眶。
她咬住牙,头也不回地跑走。
“晓晓!”勤孟远急步两步想要追上去,可沐晓跑得那样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忿恨地回过身,勤孟远一把钳制住了沐晚的双肩,将她死死地抵在了路灯的柱子上。
“你疯了吗?!”
路灯昏黄的光线下,看不清沐晚此刻苍白一片的脸色。可是那眼底的一片泪光莹然,却仍然让勤孟远微微一怔。
沉寂的夜色下,她的声音是那样轻,带着满满地祈求,清晰地传入耳内。
“勤孟远,是我亏欠于你。我不求你能放过我,但沐晓是无辜的,我求你不要伤害她。”
060 被偷拍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院门外。
夜色下,那扇黑漆雕花的铁门紧闭着,院墙的四周皆亮着灯。隔着门,依稀可见院里主楼的轮廓。
“真不错,像个世外桃源似的。”勤孟远胳膊倚在车窗上,伸手摸了摸下巴,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沐晚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想下车离开,却不料他却锁了车门。
“我已经告诉你住址了,请你让我下车!”沐晚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勤孟远却像是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似的,自顾自地欣赏着面前的雅致院落,道:“席默临出手挺大方的嘛,看来他这几年对你挺不错?”
“没错,他对我很好,好的不得了。”沐晚冷冷地回答。
勤孟远闻言回过头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嘶声道:“既然他对你好,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公开?他为什么对外宣称单身?沐晚,你不过就是他用来暖床的工具而已,竟然还觉得满足吗?”
他的话是那样的露骨而不留情面,沐晚咬紧牙关,一把挥开了他的手,道:“即使是暖床,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勤孟远。他微微扭曲了脸,阴冷地笑出声:“好啊,那你就继续做席默临见不得光的情人吧。我倒要看看你跟着他,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开门下车,他甚至都未等她关好车门,就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沐晚在原地站了好一阵,才转身开门进去。
今天张嫂没有为她留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寂静无声。沐晚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伸手摸到灯的开关打开,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时,不由惊呼了一声,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
席默临坐在那里,目如寒星:“你还知道回来?”
沐晚扶着门框,好不容易平复了方才被他吓到的情绪,突然什么都不想说。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整个人完全是精疲力尽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把自己蒙进被子好好睡一觉。
“对不起,我很累,我想去休息了。”
她说完这句就直接往里面走,然而人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牵住,狠狠地摔进了沙发。
额头撞上沙发的扶手,沐晚吃痛地呻吟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扶,脸却已经被男人毫不怜惜地掰过来。
“这么晚才回来,去见谁了,嗯?”
刚刚猛烈的那一摔让沐晚此刻眩晕不已,她费力地将视线投向他,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去见了沐晓……”忆起下午被她挂断的那通电话,她意欲解释,“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是当时沐晓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急着联系她,就……”
“到底是急着联系沐晓,还是急着联系你的前男友?”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还有一沓照片。
沐晚吃力地撑起身子,拿起一张照片查看,当看清上面的人后,脸色愈发苍白。
“你派人跟踪我?”她不敢置信地低喊。
那照片上被拍到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她和勤孟远!
而她手里此刻拿着的这张,勤孟远正将她抵在路灯上,两人离得很近,从拍摄的角度看去,极尽暧昧。
061 如果我死呢
沐晚的情绪在看到这些照片后,彻底崩溃。
她万万想不到,席默临竟然会监视她。怪不得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那么清楚,原来是这样!
“席默临,我不是你的奴隶!你不能这样对我!”沐晚失控地大吼。
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已经如此深入她的生活,她的每一寸呼吸甚至都要受到他的影响。她想要摆脱他的情绪是那样的强烈,却永远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断侵占,直到她不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而完全成为他的一个附属品。
席默临的神色极其冰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四年了,你仍旧没有一丝长进。如果你懂得安分一点,我会派人跟踪你?”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强烈的情绪起伏,沐晚的胃开始隐隐作痛,她重重地吸气,“是他去见了沐晓,我不想让沐晓跟他有瓜葛,所以才会去找他。”
然而她的这番解释并没有让席默临信服,他像是审视犯人一般审视着她,自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是吗?所以你和他在一起呆到了深夜,还让他亲自送你回来?怎么,见初恋意气风发的回了国,就立马上赶着示好了?也对,他可是这次大赛的特邀评委之一,不讨好他怎么为自己铺路是不是?”
“可是你难道忘了?他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不过也许你并不在意,当年我给出的条件那么苛刻你都肯卖,想来给他当小三也会心甘情愿的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锐利的刺,毫不留情地戳在沐晚的心口。十指陷进沙发,她不可抑制地颤抖。
她竟然傻到想要解释,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曾相信过她,她又何苦自取其辱?当年她和勤孟远提分手时,还是他载她去的。当勤孟远在她面前歇斯底里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路之隔的咖啡厅里。阳光透过玻璃窗,他整个人都融进一片明亮的光辉里,就那样端着杯子倚在那里冲她微笑,优雅而残忍。
她想起勤孟远今天跟她说过的话:“沐晚,这是你欠我的,你没得选择。”
是啊,当年是她伤害了勤孟远,所以不管勤孟远如今会选择怎样报复,她都没得选,因为那是她欠他的。而她容忍了席默临四年,任凭他一次次的伤害她却不做抵抗,也是因为没得选择。
“我知道这四年来你从未把我当人看,我也从未奢求过你会放过我。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下心中的仇恨?”
灯光下,女人苍白的脸上是一片如死水一般的沉静。她站在那里,明明纤弱的像一株风一吹就会折断的蒲草,却是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说:“如果折磨我、让我痛苦都不足以抵消你心底的恨意。那么,如果我死呢?”
席默临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锐利而阴冷。
“你说什么?”
沐晚静静地瞅着他,明明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可思绪却是清晰的。她想到他之前说过,母债女还。这四年里她任他予取予求,百般屈从。如果还是无法消磨他的恨,那么她也只有拿命偿还。
之前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痛极恨极时,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只是那时沐晓还小,她顾虑太多,才咬牙支撑到现在。可很多时候想想,也不是做不到的。
手腕被狠狠地箍住,她被席默临拉至身前。
“想死?”他嘴角勾起极清浅的笑意,声音却是寒凉刺骨,“哪有那么容易,我还没让你尝到生不如死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我怎么舍得你死掉?”
062 当时初遇
生不如死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如果可以,沐晚会选择永生不再记起四年前发生的一切。
那时的父亲因为好赌而债台高筑,却无力偿还。被追债的人打怕了之后,他就开始不回家,经常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而追债的人找不到她父亲,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她和沐晓的身上。
沐晚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大,她正在房间里为沐晓补习功课,小院的门却“轰”地一声被人给踹开,舞刀弄棍的混混们像恶狼一般冲进来,一把就拽起了沐晓往外拖。
滂沱的雨声中,沐晓惊恐的尖叫声像刀子一般剜着沐晚的心。她想要冲上去将妹妹拉回来,却被两个魁梧大汉牢牢抓住了肩膀,任凭她怎么踢打,都撼动不了他们半分。
“要怪就怪你老子欠钱不还,这小丫头看着挺机灵的,还没成年吧?夜总会里有人就好这口儿,刚好把她卖了抵债!”
为首的那个男人的一番话让沐晚心神俱碎,她近乎疯狂地喊:“不要!不要带走我妹妹!”
“姐姐!姐姐救我!”沐晓被两个男人架着往外面走,瘦弱的身体不断挣扎,惧怕的哭喊着。
“我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妹妹!钱我来还,我有钱!”
卧室的衣柜底层,有她靠打暑假工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五千块钱,那是她为自己积攒的学费。可是当她把这笔钱交出去时,却被那个男人狠狠一耳光扇倒在地。
“靠!耍我们玩是不是?就这点钱大爷我塞牙缝都不够!”他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冲身边的人一挥手,“两个都带走,全TM给卖了!”
沐晚被那一巴掌打得嘴角出血、头晕目眩。早已没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那些人架着她往外走。为首的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在最前面,却迎面撞上回来的沐志彭。
沐志彭冲上来就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见头儿被打,那架着她和沐晓的几个人皆撒了手去帮忙。而沐晚则趁机将沐晓拉过来跑进了屋,将门反锁。
因为雨势太大的缘故,所以她当时根本没有看清父亲是如何摸到那把匕首的,当那个男人捂着肚子倒下去的时候,沐晚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捂住沐晓的眼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沐晓尖叫一声就昏了过去。而当她冲出门,则看到父亲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手里的匕首颤巍巍地滑落。在他的身侧,躺着那个被他刺中的男人。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将地上的雨水染红一片。
沐晚一个踉跄,就生生地往后退了两步。
警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沐晚站在小院的门口,注视着警车渐行渐远。当回过头看到地上的那摊血水后,她双腿一软,就生生地跪倒在了原地。
头顶的云层雷声轰隆作响,雨下得更大了,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早已无法思考,身体更是没了知觉。就那样在雨中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然后她木然地抬起头,看到了席默临神色难辨的脸。
065 一场交易
席辛湄望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子。
她看着绝不超过二十五岁,容貌极盛。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黑玛瑙般剔透明亮,思忖间,犹有暗光流转。
她打量之余犹觉眼熟,便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事已至此,沐晚除了硬撑别无他法,见对面开口问话,便道:“我姓沐,叫沐晚。”
席辛湄伸手拿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坐正身子后,她的神色就带了一丝端凝。过了好一阵,她才再次开口:“你的父亲是不是沐志彭?”
沐晚也是一怔。
她竟然知道她父亲的名字吗?
见沐晚神色恍惚没有答话,席辛湄当即心下一片了然。
没错了。
这个女孩子,一定就是华容的女儿。
她想不到,兜兜转转几年之后,默临竟然会和那个女人的女儿纠缠在了一起。
席辛湄的心底沁凉一片,犹如严冬中被人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刺骨寒意直激的她背后起了密密一层疙瘩。
老天,这造的都是什么孽?上一辈人的恩怨教训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这一辈竟然又……
她越想心底惧意愈盛,端起咖啡杯掩饰地轻啜了一口,冲身旁坐着的Grace道:“沙惠,你能回避一下吗?我想和沐晚单独谈一谈。”
Grace是何等心思通透之人?作为旁观者,她早已把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尽收眼底。但她向来最知分寸,闻言便站起身,笑着说:“好的,我刚好想去门店逛逛。你们聊好了给我打电话。”
席辛湄应了一声,沐晚则是起身同她微微颔首。
待Grace走后,席辛湄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就开门见山地问:“说吧,要怎么样你才会离开默临?”
沐晚微微一怔,视线就下意识地看过去,和对面那双隐隐带着冷意的眼睛撞了正着。
果然是一家人。
这位女士虽然端庄雅然,气质出众,但那言谈举止之间透出的疏离与冷漠,则与席默临如出一辙。
“我不知道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出现在默临的面前,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绝不容许你和他在一起。”
“席女士您多虑了。”沐晚淡淡开口,“我并不是席默临的女朋友,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至于离开他,也不过左右这几个月的时间了。”
席辛湄一阵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离开他?什么几个月的时间?
“沙惠明明告诉我,默临他亲口承认你是他的女朋友……”
“那是他使出的障眼法。”沐晚轻声打断她,脸上是一片淡漠的神色。“不用您提醒,我也知道我和席默临之间是不可能的。而他也一样清楚这一点,之所以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在还债罢了。”
“还债?”席辛湄微微蹙眉,刹那间明白过来,顿觉惊愕。“你的意思是说,是默临他逼迫你和他在一起?”
沐晚微微垂眸,隐去眼底的那抹自嘲。
“严格来说,我和他之间是一场交易。”
她需要他提供金钱上的帮助,而他则需要通过她来完成仇恨上的宣泄。所以两个人捆绑在一起,无非是各取所需。
然而席辛湄听了她的话,则是彻底方寸大乱。
自她于席默临十六岁那年将他接到身边抚养,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心性不同常人。因其父亲严苛的教育方式,所以他自小就比同龄人要早熟些。那件事发生之后,他更是变得内敛沉默,养成了冷酷决然的性子。
他这些年一直醉心于事业,个人的感情问题一片空白。她以为是受当年的影响,所以一直不敢多加过问,所以当得知他竟有了女朋友后,她不仅仅是高兴,更多的还有欣慰。却未曾料到,他竟然是把自己困在了仇恨当中,和沐晚互相折磨。
席辛湄一时间沉浸在了巨大的悲恸之中,对面沐晚的电话却响了。
“沐小姐您好,我是小张。”
小张是席默临的特助,平日里鞍前马后,她自然见过几次。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刚刚康临病院来电话,说夫人从窗台摔下来受了伤。席总现在人在飞机上联系不到,我人又在外地,您看……”
沐晚认命地闭上眼:“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她收拾起身,一抬眼,迎上对面疑惑的目光。
她顿了顿,问道:“席默临的母亲在医院摔伤了,我现在要过去看看。您要一起吗?”
066 探视
医院外早已有专人等候,见沐晚她们来到,匆匆迎上来,神色间难掩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这间医院最大的股东就是席默临,现在他的母亲在医院里出了事,后果可想而知。不仅原先贴身照顾的医护人员要被换,就连上面的几位医院领导都要被问责。
沐晚在医护人员的指引下往前走,在听到说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之后,一路上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位是席先生的姨母——席辛湄女士。”她向身边的科室主任介绍。
“您好您好!”主任难掩讶异之色,同席辛湄握手,频频道歉,“这次的事责任全在院方,是我们医院看护不周。但我们一定会吸取教训,坚决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席辛湄脸上的笑点到即止:“人没事就好。”
一行人走到了病房前,科室主任亲自给开了门,引了席辛湄和沐晚进去。
病房里窗明几净、拥有着最好的采光。正南面的那扇窗子此刻大开着,一进门就是一阵清凉微风迎面拂过,夹杂着月季的香气。
而席辛汵,也就是席默临的母亲,正靠坐在病床前,摆弄着几支刚摘下的月季花。一名护工坐在床头,正细心地为她受伤的胳膊抹药。
“夫人不准窗户外面有遮挡物,所以整个二楼只有她这间没有安装防护。平日里两个护工都是轮流交班寸步不离的,今天的事实属意外……”
那名主任还在絮叨,却被席辛湄伸手阻止。“你们都出去吧。”
见她发话,一众医护人员悉数离开了病房。沐晚站在门口,犹疑了片刻,还是留在了病房。
席辛湄放下手中的包,缓缓地走上前去,在病床前坐下。
床上的席辛汵见有人靠近,就抬起头朝她看去。
席辛湄已有好几年未曾见过姐姐,当年她将她安顿在了这间医院便带着席默临远赴美国。每年除了席默临会定期回来探视,她并不常来,她一直接受不了姐姐失心发疯。年轻时风华无双的人,如今却是要靠着别人的照料才能生存下去,在席辛湄看来,这比死了还难受。
她伸出手去,将那干枯如柴的一双手握住,轻轻唤了一声:“姐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席辛汵的半张脸都发着青,那是从窗台摔下去碰到的缘故,此时已经微微肿了起来。她微张着嘴打量着面前的人,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我是你的妹妹,小湄。”席辛湄亮明身份,不知不觉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小湄……?”席辛汵无意识地重复,脸上依然是空洞的苍白。
沐晚立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很快就鼻尖发酸,她背过身拭去滑落的一滴泪,拉开门走出了病房。
之所以每次都那般抗拒过来这里,是因为她实在无颜面对席默临的母亲。每当面对她时,沐晚连同情怜惜之心都不敢有,因为她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
她沿着走廊一路走出去,在出口处一个小护士看到她,同她打招呼。
“沐小姐好啊,今天席先生没有一起过来吗?”
沐晚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席先生出差去了。”
那小护士就笑着说:“席先生好像总是很忙呢,不过沐小姐您最近好像瘦了哦,您原本就偏瘦,要注意身体呀。”
沐晚温婉地笑笑:“是吗?可能最近胃不太好。谢谢你的关心。”
和小护士分开后,想着席辛湄应该没有那么快出来,沐晚便走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在回廊的一处坐了下来。
时间是晚上的六点半,天气很好,红彤彤的晚霞几乎染红了半边天。对面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护工陪着病人在做游戏,有微微的风和花香袭来。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精神病院,沐晚真的很想叹一声岁月静好。
她正有些出神,冷不丁听到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你。”
沐晚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她斜对面的男人。
她微微讶异:“邵先生?”
069 受伤
沐晚赶到医院时,席辛湄已经来到,正坐在那里看席辛汵吃早餐。见到沐晚,她很是讶异:“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
沐晚将买来的花束和果篮放在桌上,冲她柔柔一笑:“我请了两天假。等……伯母好些了,我就去上班。”
“她这里有我呢,况且她也没什么大碍。你回去安心上班吧。”
“您刚回来,又是长辈,怎么能让您做这些呢?”沐晚顿了顿,道,“况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席辛湄看了看她,没再说话。
将买来的粉百合放到玻璃瓶里摆好,沐晚又将它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她微微弯下身,冲坐在床头的席辛汵小心翼翼地开口:“伯母,听说这是您最喜欢的花。我买来送给您,希望您能喜欢。”
席辛汵盯着她,眼睛里满满的戒备与敌意。
沐晚在她那样的注视下渐渐支持不住,刚想起身,却不料一直没有反应的席辛汵突然伸手,将那瓶花狠狠地挥落在地。
花瓶落地即碎,一瞬间,水和玻璃碎片四处迸溅。沐晚惊在原地,一片花瓶的碎片擦着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飞过去,随即传来一阵刺痛。
席辛湄最快反应过来,一把扯过沐晚护在身后。那厢席辛汵已经挥舞着双手从病床上跳起来。
“啊——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原本垂手立在一旁的两名护工见情况不对,立马冲过来控制住了席辛汵。
放在床上的小桌被席辛汵踢翻,上面的杯杯碗碗全部砸落,地上顿时一片狼藉。她疯狂地挣扎着,开始尖声大叫。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席辛湄将沐晚拉到一边,将她的胳膊拉过来一看,就倒吸一口凉气。
那细白的胳膊上,被碎片划了长长的一道伤痕,鲜血流了半条胳膊,此刻正滴滴答答地滑落。
“赶紧去找医生!”说着她拉着她就要往外走。不料沐晚却是伸手一拦。
沐晚的脸色因伤口的疼痛而微微泛白,她轻轻推了推席辛湄,道:“我自己去就好了,您在这里照看一下吧。弄成这个样子,实在对不起……”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席辛湄心中不忍,见她坚持,便招呼闻声赶来的一个小护士:“快带她去处理伤口!是玻璃,可能要缝针,还要打破伤风。”
那小护士也被沐晚那堪称鲜血淋漓的胳膊吓到了,二话不说就扶着她离开。
席辛湄目送两人离开,再转回身去才听到姐姐的狂呼。那声音如地上的碎片一般锐利,不仅伤了沐晚,也伤了她。
她几步走上前去,一把按住了痉挛不已的姐姐低喊:“姐!你看看我,我知道你痛苦!但沐晚不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忘了吗?她和邵佳明坐在那辆车上,车子从山崖上滚下来,掉进了海里。他们两个当时就死了……”
席辛汵停止了挣扎。她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慢慢的,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死了……他死了……”眼泪滚落下来,又迅速消失在两鬓。席辛泠躺在那里,像个孩子一样的啜泣。“他宁愿去死也不要我……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席辛湄心酸不已,她轻轻拭去姐姐脸上的泪水,道:“姐,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还有我,还有默临啊。”
“默临……”
听到这个名字,席辛汵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她喃喃地重复,突然就从床上一坐起。
“默临,默临,我的儿子!”她一把抓住席辛湄的手,慌乱地喊:“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席辛湄试图安抚她:“他出差去了,过两天就回来……”
“你胡说!”她的情绪再次不稳定,一把推开了席辛湄就要下床。“他明明在学校上学!对,他在学校哪,我要去接他……”
然而她的脚还没落地,就重新被护工控制住。她无望地尖声叫嚷着,双手在空气中挥舞,转眼已是披头散发的癫狂模样。
席辛湄心如刀割,再也看不下去,捂住嘴就走出了病房。
073 失控
穹顶之下繁星闪烁。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好,月光从缝隙处钻进了室内,清冷如水般铺洒在床上那抹柔美的身影上。
沐晚睡的很不安稳,她弯弯的秀眉此时紧紧地蹙起,似乎陷入了梦魇。
梦里有大片大片的白雾,她好像迷了路,久久都找不到出口。
这是哪里?为什么周围会有那么多的雾?
她摸索着,却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朦胧中看到一道欣长的身影,男子俊雅的面容隐在雾气中,嘴角有若隐若现的微笑。
“孟远!”沐晚想也没想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上他的腰。
“我还以为我迷路了。”她依赖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你是来找我的吗?”
勤孟远嘴角的冷笑残酷非常:“谁说我来找你?我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说完他就一把推开了她,沐晚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一个人才停下来。
而她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席辛汵。她浑身是血,看见沐晚,就面目狰狞地尖叫着扑上来。
“华容!你这个贱女人!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沐晚想要躲开,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就直直向后倒去。而此刻的身后,竟然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本能地想要呼喊,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急急坠下!沐晚害怕到了极点,整个人疯狂地挣扎起来。
“沐晚,沐晚!”
忽然之间,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同时一双大手牢牢地握住了她,手心带着阳光般的温暖,有着安定的力量。
沐晚猛地睁开双眸。
入目是熟悉的房间,而席默临坐在床边,正俯身看着她。
后背一片难受的湿黏,额头上满是冷汗,心脏跳的极快,慌乱的像是要冲出胸口。
过了好半天,沐晚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那一切,是在做噩梦。
那此刻坐在她床前、握着她手的这个男人呢?也是梦吗?
“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在她的耳畔响起。
是梦吧,如果不是梦的话,他不可能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
她眨了眨眼,想要看清他的面容,然而泪水却从眼角无声滚落。
刚刚梦魇中挣扎的时候碰到了受伤的那只手臂,此刻伤口刀绞一般的疼。那痛像是导火索,瞬间引燃了她所有压抑的情绪。她颤抖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呜咽。
“你们还想怎么样……我已经在地狱了。如果真的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我也不想这样活着,可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席默临看着她,一双黑眸黯若深潭。
他刚刚才到家,才放下行李就听到她的房间传来一声惊叫。推开她房间的门,就看见她躺在床上,正陷入梦魇。
飞机一落地,他便知道了她受伤的事,他以为他会为此而感到快意,然而实际上,心里却是一片空落落的焦躁。
就像此刻,看着她意识恍惚、泪眼斑驳的样子,他竟想知道到底梦见了什么让她这般惶然痛苦?
黑眸一紧,席默临抽回自己被她握紧的手就疾步走出卧室,径直走向客厅的酒柜。
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瞬间让他平静了不少。
酒杯在手中被不断握紧,酒柜的玻璃门映照出席默临此刻的脸,一片晦暗的阴沉。
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受他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