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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痴客而已     水浒之祝王朝txt下载     水浒之祝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埋伏

    兵器碰撞之间,金属交鸣的刺耳声,不断回荡在城头上,被秦明贴身之后,田豹手中的长枪没了强点,给人一股笨手笨脚的感觉,脸颊更是被憋的通红。

    秦明却是越战越勇,暴喝连连,彻底发挥了手中狼牙棒的优势,盾撞棒砸连绵不绝,田豹却受限于兵器过长,一时间只能憋屈的堪堪抵挡。

    “秦明将军威武!”

    随着秦明发威扭转局势后,登上汾阳城头的攻城大军士气顷刻之间攀升至顶峰,悍不畏死的疯狂冲杀,不断的嘶声呐喊。

    箭矢乱射下,此时秦明手中的铁盾起到了效果,一根根黑色羽箭被铁盾所阻,反观田豹却是更加疲于应对。

    乱箭之下,手中的长枪不仅要与黄忠对战,更要防御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一时间更加狼狈。

    田豹连连后退,越来越多的攻城大军登上了城头,城下的擂鼓声还有进攻的号角声不断回荡在汾阳城上空,汾阳城头上的厮杀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血色的夕阳下,汾阳城头上一幅人间炼狱的场景,无数的尸骸随意散乱的躺在冰冷的石阶上,鲜血顺着石板流淌蔓延。

    汾阳城下,大军帅旗下的杜壆看着城头上的士卒越来越多,脸上的喜悦也是愈发明显,沉声高喝:“尽起三军攻城!”

    喜悦虽然掩饰不住,但杜壆依旧还保持着一分冷静头脑,双眸环视四周,狠狠的一挥手臂,大喝道:“传令义从营,骑兵游弋汾阳城四门,一旦发现田虎溃逃,立即追杀。”

    “喏!”

    “传令单廷珪,玄甲骑兵集结!”

    骑兵开始集结,这一次杜壆也不再继续待着大军之中,手执丈八蛇矛出现在了阵前,冷漠的环视四周。

    城头上的攻城大军越来越多,杜壆心头却压抑着一股激动,但面上却未有丝毫表露。

    田虎是不是真的弹尽粮绝了,会不会再次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这一切杜壆都不知道,但城头上明显的战况却是已经明了。

    暗红色的太阳已有一半陷入天际线中,城头上已看不到秦明的身影,此时的秦明早已率领着士卒冲到了城内。

    磨牙般的声音响起,终于,杜壆期盼中的城门缓缓打开,浑身浴血的秦明手执狼牙棒,威风凛凛的站在城门前。

    战马前蹄高高抬起,手中的丈八蛇矛高高扬起,杜壆回眸望着三军将士,激动的放声大喝道:“汾阳已破,全军出击!”

    马蹄声震天响,冲在最前面的则是单廷珪率领的玄甲骑兵,如潮水般汹涌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冲去。

    这玄甲骑兵却不是唐太宗定鼎天下的那支玄甲骑兵,而是单廷珪用水浸兵之法练就的骑兵,全军使长枪,黑旗黑甲;与之对应的还有一千建制的骑兵,等待着魏定国至登州归来后统领。

    攻城大军嘶声力竭的呐喊,疯狂的冲锋,城头上的“田”字大旗被折断,从汾阳城头上掉落下来。

    杜壆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丈八蛇矛,一阵血雨四溅下,看着城内慌乱的景象后,张辽更是兴奋的呐喊道:“抢占城门!”

    口鼻之中喘着粗气的秦明喘着粗气,提着血肉模糊的狼牙棒,来到了杜壆身前,眼中虽然难掩那股兴奋,但却是沉重的说道:“杜将军,汾阳城门虽已破,但伪晋叛军并未溃败,末将担心有诈!”

    有诈二字回荡在耳中后,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顿时杜壆压抑住了心头的喜悦,嗜血的眼神盯着城内一阵扫视。

    看着大好的形势,无数的征剿大军冲入城中厮杀,伪晋叛军节节败退,可越是这样杜壆越发现了不同寻常。

    汾阳城对于田虎而言,乃是最后的绝地,如今叛军缺少骑兵,面对义从营这般骑兵精锐,根本无从招架,想跑也难;正因为如此,田虎与麾下战将,是绝不会允许汾阳城轻易被破的,这一点从先前田豹的表现就能看出。

    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杜壆不由的勒住了战马,沉声道:“传令单廷珪,玄甲骑兵出城集结,占据高地,一旦发现伪晋叛军,即刻攻之!”

    “传令孙立,镇守城门,以防田虎有诈,告诉孙立,我不管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要此番汾阳城能顺利拿下,他那些心思我就不追究了。”

    “喏!”

    一道道将令下达后,骑兵诡异的折返出城了,杜壆转过身来,朝着一旁的秦明道:“此番能攻破汾阳城门,秦将军当居首功,但眼下不是表功的时机,还请秦将军统领大军,陆续推进入城。”

    “但将军切记,伪晋叛军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咱们如今不过占据一面城门,汾阳城大数地界都还在叛军掌控之中,将军一定小心埋伏。”

    弯腰一句郑重的警告后,喘着粗气的黄忠回眸,看着杜壆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杜将军放心,城门已破,大不了步步推进,伪晋叛军士气已失!”

    这时一名士卒牵着战马来到了秦明身前,一个翻身上马后,再次接过那柄顺手的狼牙棒,秦明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握着狼牙棒的秦明,傲然回眸扫视了眼身后的兵马,猛然大吼道:“兄弟们,汾阳已破,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杀!”

    “杀!!”

    “杀!!!”

    漫天的喊杀声下,秦明刚准备率领着兵马朝着城内冲去时,城内忽然冒起了滚滚黑烟,接着凄惨的哀嚎惨叫声不断响起。

    无数凄惨的喊声回荡在城内,大火一瞬间弥漫起来,这一幕令杜壆与秦明不由的心中一惊。

    冷汗从鬓角滑落,杜壆一时间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刚才整军与秦明说话浪费了点时间,此时他们应该也杀到了城内。

    而这凄惨的哀嚎声,还有那浓烟滚滚,想到这里时杜壆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果然有埋伏!”

    杜壆后怕的擦拭了下额头的冷汗,不由的愤怒大喊道:“召集三军列阵,严防敌军袭击!”

    城内无数凄惨狼狈的征剿大军退了回来,狼狈的模样清晰可见那一身的乌黑,漫天的火雨出现在城内,伪晋叛军的高喊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城门已破,不能错失良机,秦将军在城门整军抵挡曹军,杜某亲率骑兵在城外策应,以防叛军前后夹击。”

    杜壆反应过来后,却是不甘心就这么丢掉到手的城门,虽明知田虎没有了骑兵,但却不敢冒险,不由的憋屈怒喊道。

    “将军小心!”秦明一抱拳后,直接骑着战马朝着城内奔去,在溃军中勒住马头,放声大喝:“叛军不过是鼠辈而已,尔等是泰山君麾下,大宋朝的精锐,岂能叫叛军吓住,传本将令,三军将士列阵,刀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弓弩手上城。。”

第三百三十二章:夜战

    战旗在残血的夕阳下,迎风猎猎作响,城门内的攻城大军回眸看到了前方秦明的身影后,慌乱的士卒渐渐平静下来。

    毕竟方才秦明在攻城时的勇猛三军将士都看在眼里,随着征剿大军稳定阵脚后,不断冲杀过来的伪晋叛军纷纷遭到了惨痛的还击。

    “传令所有的弓箭都去城头上与高处,一旦发现叛军,无需通话,即可射杀。”

    临危不乱的黄忠不断的指挥士卒列阵,同时一队队弓箭手各自寻觅高处,对着城内形成进攻的范围。

    “传令三军将士占领高地,入夜后小心叛军反扑。”

    而城外的杜壆率领着玄甲骑兵立于一处高坡之上,冷漠的扫视四周,一匹匹斥候不断的回禀各地的情报。

    城内遍布的大火,令两军将士暂时放弃了进攻,诡异的形成了一个平衡点。

    可双方的将领却清楚的知道一点,那便是入夜后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正如杜壆对秦明说的那般,攻城大军如今只不过是占领了一个城头,汾阳城内绝大多数的地盘依然还在伪晋叛军手中,同样因为这场大火,叛军也开始整顿,收住了城破时慌乱的军心。

    “报~二大王,城外到处都是朝廷兵马的斥候。”

    “启禀丞相,城外杜壆亲率一千骑兵游戈,另有两千骑兵封堵四门。”

    “报~被破的城墙上由霹雳火秦明镇守,同时另有病尉迟孙立统领大军策应。”

    情报一个个的传入耳中,伪晋左相范权听后却是愤恨的一跺脚,不甘的怒声道:“该死的,这杜壆竟然如此小心。”

    城内这场大火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本以为能留下征剿大军的几员大将,没想到竟然失策了。

    夜色渐渐降临,城内到处都是打着火把的士卒在夜幕下紧张的盯着前方,生恐敌人下一刻就窜出来。

    如今伪晋大王田虎忽然没了声音,守城的三万大军尽皆被田豹与范权握在手中;一处府邸内,诸将围着田豹与范权等候指令。

    “城内箭矢还剩多少?”田豹与范权对视一眼,冷静的询问道,诸将听闻后却是面面相觑。

    “启禀二大王,汾阳乃是晋国皇都,物资囤积得较多,如今城内箭矢还有不少。”

    虽然如实禀报了,可诸将脸上明显透着一股慌乱,毕竟此时他们已经没了坚城在手,对于征剿大军在士气上先天就弱一分。

    诸将中的情绪气氛,田豹自愕然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有些懊恼,若是那场大火烧死几员大将,或者是能击溃征剿大军的士气,那么此时也不会这么被动。

    “传令下去,三更时分放火烧毁城内的民宅,借助火势退兵!”

    虽然有些不甘,可田豹还是说出了早先与范权商议好的对策,深知再拼下去已无任何意义,完全就是消耗,而恰恰他拼不过杜壆的大军。

    汾阳城的三万兵马已经是田家最后的依仗,拼光了便什么都没了,反观杜壆这支兵马哪怕全军覆没,可石岭关出还有那泰山君的十余万兵马。

    东城头上,杜壆与李懹依靠着城墙,四周亲兵高高举着火把,诸将齐齐围过来,凝视着那张有些污垢的牛皮地图。

    布满污垢的手指不断指着地图上来回划着,在火光的照映下,那些污垢其实是干枯后的血迹。

    杜壆冷静的不断给诸将分析当前的局势,凝声道:“如今我军只占据了东门这块,叛军依然占据着地形上的优势;在城内,我军不占据优势,尤其是强弩与投石机无法施展开来,反观叛军却熟知地形,如今叛军已经是图穷匕见,困兽犹斗,若非付出极大的损伤,我军很难打开局面。”

    “因此我决定,东城头留下五千兵马镇守,大军全部退出城外,等待着。”

    “若叛军在城内反扑,那么咱们就在东城头居高临下给予叛军一个迎头痛击,若叛军趁夜逃离,那么杜壆将亲率城外的兵马追之。”

    时间紧迫下,尤其是还是夜晚,杜壆还是决定稳扎稳打,反正白天已拿下了汾阳一座城门,此时着急的应该是田虎与叛军,毕竟他们伪晋已经没了丝毫退路。

    保持着现有的优势,令三军将士保留体力随时策应变化,大军只有集结在一处,才能发挥出人多势众的优势。

    “喏!”

    汾阳城内零星的厮杀声回荡在耳边,夜幕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瞄着发出厮杀声的方向,夜幕已经掩盖住了他们的神情,伪晋叛军一个个神情紧张,皆是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兵器。

    诡异的是田豹与范权率领着的兵马,却是一个个透着一股杀气,范权朝着田豹沉声道:“二大王,待城中动手之后,你我一同杀向东门外的杜壆大营,我负责引开敌军的骑兵,你攻入大营后,切记不可恋战,只以破坏为主。”

    见说此言,田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范权,这人都了此事还在说这些场面上的话,那杜壆大营乃是龙潭虎穴,凭着范权那三脚猫的功夫,谈什么引开敌军的骑兵。

    眼见着范权又要开口,夏侯渊挥手制止了对方的话,冷声道:“丞相还是负责烧营吧,田豹才不过一匹夫,跟着大哥享受了这些年富贵,也够本了,死了便死了,只望丞相心里记着,无论我大哥日后怎样,范妹子始终是我田家的媳妇儿,丞相也是我大哥的丈人,莫要相负了。”

    说罢后,战马打了一个响鼻,田豹骑着战马缓缓消失在了夜幕下。

    三更时分,突然城内响起了震天的杀声,四下火起,冲天的火光仿佛点燃了夜幕,征剿大军惊慌一片。

    “报~叛军从三门突围了~”

    “该死!”听到斥候的禀报后,杜壆怒吼一声,猛地将手中蛇矛一顿,怒吼道:“骑兵出击,随我追杀叛军”

    一声令下,单廷珪迅速集结玄甲军,率领着骑兵与主力大军出营,在张辽兵马刚刚追过去时,突然西门杀出了一支叛军,夜幕下只听见了田豹那声嘹亮的吼声。

    “杜壆贼子,你中计也!兄弟们杀啊!”

    顿时逃跑的叛军纷纷停止了步伐,直接一个转身反戈一击,而突然杀出来的田豹更是亲率三千精锐前后夹击而来。

    夜幕下,慌乱的士卒发出了阵阵哀嚎惨叫声,可杀入敌军后的田豹猛然色变。

    瞪着那一具具被砍死的士卒,一个个竟然都打着好几把火把,也就是说他们埋伏的大军根本不是主力。

    突然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铁蹄声,在火光的照映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张辽一声大笑传遍了三军。

    “田豹贼子,休走!”

    这时伪晋叛军顿时慌作一团,夜色中两军展开了厮杀,但叛军的士气明显慌乱。

    可以说在夜晚作战,士气才是关键,因为士卒几乎看不到大军的局势,只有士气越高昂,麾下士卒才越加凶悍。

    更甚者因为军中大将的一句“你中计也!”,都会引起敌军的士卒盲目的相信后,士气溃散从而发生溃败,甚至引起哗变。

第三百三十三章:瓮中捉鳖

    夜幕之下,杀声震天,花荣领着义从营做了回黄雀,一时间将田豹手下叛军杀的大败。

    “二大王快走!”

    一名亲兵拉着田豹急忙叫喊,田豹此时落入绝地,反倒是不慌了,冷静的扫视四周,沉声大喊道:“且战且退!”

    骑兵的追杀,步兵若单纯的四散奔逃,只会被逐一掩杀,只有反戈一击才有机会。

    好一个杜壆,自己与范权已经抛下这么大的诱饵,没想到对方还是如此小心谨慎。

    “前方不远有处密林,逃到密林中,敌军骑兵就追不上了。”

    乱哄哄的溃兵中,田豹保留着最后一丝冷静,沉声大吼,顿时慌乱的叛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借着月色看到了远处那茂密的丛林,一名名伪晋叛军前仆后继的蜂拥而逃。

    杀声震天响,看着叛军的溃败,追杀大军后方的杜壆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此次不说全歼汾阳叛军,但最起码也能击溃敌军士气,明日全面攻占汾阳便少了大部分的阻力。

    “将军,可需要末将率军回营?”单廷圭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被义从营追杀的田豹,朝着杜壆问道。

    “无妨,前面至少有一万叛军,汾阳城内也至少还有一万,也就是说就算那田虎想袭营,能动用的也最多就是一万兵马,此时我方大营中依旧还有一万兵马,一万对一万,李懹要是败了,他也不值当公子如此栽培。”杜壆回头看了眼大营,转过身云淡风轻的应道。

    单廷圭见说此言,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只心头却是有千言万语藏着。

    在单廷圭看来,杜壆能这般相信李懹这个年轻人的原因,不在于自己对其有多看重,而是因为自家公子信任李懹,是以杜壆才会这般言语。

    那泰山君对于人才与人心的把控,可谓是妙到毫巅,冈上千军万马、近百战将、十万乡亲,便没有一个人不交口称赞的。

    想当初自己与魏定国二人在凌州做团练使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只因为魏定国将曾头市女真人的虚实上报了朝廷,却落得个流落海外的结果,也是幸得泰山君派了海上的李俊、张顺相救,才保全得性命来。

    却真是时也命也!想自己与魏定国乃是割头换颈的交情,却不知那人还有抱着金山不撒手的时候;如今魏定国与邹家叔侄坐镇登云山,与海上的李俊、张顺互为依仗,海上的财富被一艘艘海船送进登云山,再转到独龙岗。

    单廷圭不知晓到底是何等财富,只知道那九尾龟陶宗旺兄弟险些把独龙山掏空了,柴大官人、李大官人、扈大官人、邬堡主如今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连带着往日里精打细算的神算子,如今手上的算盘都打得更响亮了。

    如今独龙岗可谓是兵强马壮,富可敌国,不久之后,泰山君将携覆灭十万契丹铁骑与平灭田虎叛乱的泼天大功前往汴梁,届时有将是何等的光景。

    单廷圭不清楚,只脑海中响起诗仙李白的一句诗: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就在杜壆追杀田豹时,一支凌乱的轻骑出现在东门外,听着远处那隐隐约约的杀声,夜幕下的范权透着一股紧张,背后冷汗连连。

    这位平日里待在汾阳养尊处优的范丞相,如今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迈向战场。

    东门外的大营,火光照耀下依稀可见那一座座巨大的投石车陈列,而城内回荡着混乱的厮杀声。

    紧了紧手中的朴刀,范权回眸望着身后的叛军,大吼道:“兄弟们,敌军的主力已尽出,随本相杀进大营!”

    夜色下,震耳欲聋的铁骑声回荡,声势浩大看着吓人,但若仔细观之,范权身后这两千骑兵,有部分连战马都驾驭不住,一支临时拼凑而成的骑兵,不过是为了追求骑兵的速度,而被范权、田豹赶鸭子上架,临时拼凑出来的。

    叛军的骑兵冲入大营内,火光从天儿降,无数的火把扔到了营内,铁蹄践踏在营内,范权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放声喊道:

    “快~烧毁敌营,毁掉攻城器械即可,莫要恋战!”

    连绵的大营瞬间火起,烧红了半边天,范权望着冲天的火光,猛地感觉后背发凉,肝胆俱裂,大营内除了灵星的惨叫声与己方战马杂乱奔跑的声音,此时可以说是再无其他声响。

    纵然是杜壆带走了主力大军,如今大营中也绝不会只有这般人手,正值此时,大营外树枝、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响起,密密麻麻的人影紧接着出现,漫山遍野的草木丛林中突然冒出了无数的旌旗摇摆。

    范权脸色大变,惊恐的望着大营之外,手指颤抖的指着,接着惊恐的大吼道:“快~传令兄弟们撤出来,敌军有埋伏。”

    然而终究是慢了,就在这时,漫天的箭雨已经出现,这是黎明时的火雨,漫天火雨下,本来就熊熊燃烧的大营,顷刻间火势更旺,响起了阵阵哀嚎声。

    “哈哈~范权贼子,还不快快下马投降!”李懹端坐在战马上,朝着大营内慌乱的范权,放声喊道。

    漫天的大火开始咆哮,可令范权惊恐的却是汾阳城同时传来的震天般的喊杀声,此时范权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原来杜壆也在算计咱们!”

    “范权贼子休走!”

    “哈哈~贼寇快快下马投降,若不然斩尽杀绝!”

    就在这时大营寨门前传来了巨吼声,一支骑兵出现在了眼前,一名相貌端方,身躯长大,扛着一把巨大的丧门剑的将军朝着范权放声利喝。

    此人正是秦明的徒弟,镇三山——黄信,秦明与花荣一道自石岭关而来,与之一道前来的是三千铁骑,而在秦明率领大军攻城时,骑兵便交给了黄信统领。

    连连催动战马下,范权一副文士模样的脸上,此时在月色与火光下,却是透着一股狠辣,怒吼道:“兄弟们,敌军这是要斩尽杀绝啊,左右都是个死,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正在追杀田豹的大军之中,单廷圭望着身后冲天的火光,听着震天的呐喊声,朝着杜壆笑道:“将军,大局已定,汾阳城明日将唾手可得!”

    杜壆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单廷圭道:“此时那田豹有花荣将军领着义从营在前追击,万难再逃,兄弟自从跟着杜某,尚未立过大功,此时便领着玄甲骑兵回大营吧,应许还能有所收获。”

第三百三十四章:范权身死

    随着黎明的到来,汾阳城外四处都是叛军逃窜,范权领着数百残军仓皇逃出大营,迷失了方向混乱之下四相逃窜。

    “范权休走!”

    单廷珪头戴一顶四方铁帽,披一副乌油铠甲,一张弓,一壶箭,胯下深乌马,横着一条黑杆枪,率领着身后一千玄甲骑兵衔尾掩杀而来。

    冷厉的双眸,手中的黑杆枪挥舞下根本没有丝毫留情之说,一千玄甲骑兵践踏在混乱的叛军中。

    “贼子欺人太胜!”

    逃了一夜的范权此时心中万般愤恨,原以为言语挤兑之后,自己领着的是轻松立功的事情,却不想那杜壆早有准备。

    此时叫黄信追杀了一路,眼见着逃出生天,却不妨又杀出一支骑兵。

    眼看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范权也是怒了,可身后慌乱的兵马已经不成军了,无奈之下的他只能愤恨的怒吼道:“兄弟们快,咱们绕道冲入汾阳城,进了城就安全了。”

    然而一切岂能如范权所愿,自从单廷珪到了独龙岗,虽然作为杜壆的副将,但却始终统领着玄甲骑兵在独龙岗训练;杜壆立功无数,但单廷珪却是寸功未立,是以此时此刻,也是立功心切。

    单廷珪勒紧马缰,胯下战马猛然加速,瞬间已经冲到了前方叛军残军之中,只见单廷珪一声长啸,手中黑杆枪如狂风暴雨般疯狂挥舞起来。

    此时的残军已成惊弓之鸟,一时间血雨飞溅,数百残军中荡起了一片血雨,惊恐的哀嚎声遍地四起。

    “快快快!拦住此人!”反应过来的范权一脸震惊的惊恐嘶吼着,颤抖着双眸透着一股惊惧,这从未上过战场的乡野村夫,在此刻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然后此时的叛军哪里会再理会范权这般一个毫无用武之地的“伪丞相”言语,惊惧的连连纵马,恨不得胯下战马生出八条腿。

    可单廷珪实在太快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反应,已经逼近了伪晋叛军的身后。

    锋芒毕露的黑杆枪带起一阵腥风血雨,一脸嗜血模样的单廷珪直接咆哮着冲入数百伪晋残军混乱的阵营中。

    数百残军根本未对单廷珪造成丝毫的影响,不说没有一合之敌,便是连像样的抵抗都未曾出现。

    慌乱的哀嚎声响侧原野,数百残军混乱不堪互相踩踏,阵阵残肢断臂扬起,血肉模糊的躯体横在地上,单廷珪猛然一声暴喝传遍了天地。

    “杀!”

    就在这时,一转眼冲破数百残军的单廷珪浑身血淋淋的模样,更是吓人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勾魂使者。

    仓皇间回眸一瞥的范权,眼见着单廷珪那副令人胆寒的模样后,更是瞳孔猛然一缩。

    “拦住他!拦住他!”

    然后单廷珪却是更快,血水顺着战马的毛发流淌,闪烁着一阵猩红色荧光,令单廷珪仿佛是地狱走出来的浴血修罗般。

    数百伪晋残军仓皇逃窜,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全然顾不上昔日的丞相。

    范权一脸的惊恐模样,回眸一望,身边两侧,原本对自己尊敬有加的麾下骑兵,此时竟然早已撇开自己仓皇逃窜。

    范权瞳孔猛然一缩,顿时之间汗毛炸立,背脊发凉,一脸的惊惧,此时哪还有一丝底气一战,慌乱之色爬满面庞。

    范权哪里能不知道,对方百分之百是冲着自己来的,在数百残军中,够的上分量的战功,只有自己脑袋上的这颗人头。

    伪晋覆灭就在眼前,范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驾着战马根本不管同胞战友之情,踩踏着前方挡路的士卒,想要依靠人海来阻拦住单廷珪,给自己逃生的机会。

    单廷珪看着前方混乱的叛军后,眼眸流露出一股赤裸裸的嗜血欲望,胯下的战马没有丝毫停歇,反而更快一分,直接轰隆隆的朝着混乱的一个口子冲入。

    黑杆枪不断挥舞带起片片血雨残肢,哀嚎声充斥在耳旁,而单廷珪的视线之中,只有前方那个仓皇逃窜的狼狈身影。

    范权一脸惊恐的回眸一望,顿时吓的冷汗直流,拥挤的人影阻挡了他逃跑的路线,一时间慌乱之下,范权心中一横,直接扬起手中朴刀,砍杀起己方的士卒。

    惨叫、不甘的哀嚎声不断响起,那一双双临死前双眼,皆是不敢置信看着那陷入癫狂,狼狈逃窜的身影。

    此时的范权在乱军之中,早已吓破了胆,仿佛无头苍蝇一般,东冲西撞,但却怎么也逃不掉。

    而范权本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杀人也是毫无章法,一番乱砍之下,两侧的士卒惊慌的朝着两侧逃窜,一时间竟然给单廷珪让出了一条血淋淋宽阔的道路。

    战马踏在地面上响起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耳中,此时的范权双眸中尽是慌乱之色,心中无穷悔恨,若当初学着那邬梨,未附从田虎,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然而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纵是怪也怪不到田虎,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田虎开始,范权便没了回头路;田虎晚饭,范权为了国丈与丞相之位,也是最坚定的支持者。

    短短一瞬间,轰隆一声巨响,随着三四具残骸血淋淋的尸体抛飞在天空中,范权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脖领发凉。

    范权终究还是被单廷珪追赶上,那血淋淋的黑杆枪直接将伪晋丞相刺落下马,随着枪头猛的横扫,势大力沉之下,范权此时已经是一个无头尸体,空荡荡的脖子出更是喷洒着粘稠的血水。

    那颗充满惊慌不甘的头颅,高高的抛飞在上空中,脑海已经陷入了一阵黑暗中,死不瞑目。

    单廷珪将范权的人头挑在枪尖,沉声大喝:“投降免死!”

    一千玄甲骑兵紧随而来,马踏奔雷而至,数百残军仓皇失措,半晌后俱是下马受降。

    单廷珪望着枪尖上的人头,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只觉得万般豪情涌动。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跟着一位胸怀大志的主公,上司恩怨分明,不居功自傲,体恤下属,正是施展抱负的大好舞台。

    ……

    随着范权的身死,数百残军归降,宣告着昨夜伪晋叛军袭营的彻底失败,与此同时,义从营追杀田豹的大戏,也即将落下帷幕。

    田虎存在仅仅一年的伪晋朝廷,即将彻底的退出历史的舞台。

第三百三十五章:攻心

    “田豹,还不下马受降!”

    一场追击大战,即将走向终点,花荣手执银枪,手中画雀弓弦拉满,朝着前方狼狈逃窜的田豹放声喝道,冷漠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

    “下马受降!”

    花荣身后,义从营与万余追兵齐声怒吼,声势更是震天,一浪高过一浪的大喊声更是回荡黎明的原野上,一时间逃亡的数千叛军人心惶惶。

    前方马背上的田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闪烁过一道坚定之色,转过头来刚准备开口,可身后的花荣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一支箭矢划破空气,电光火石间眨眼便至,田豹瞳孔猛烈收缩,用尽全力的弯腰低头,将自己以一个奇怪别扭的姿势卷着,只见那箭矢擦着头皮而过,发髻被射得断裂开来,零碎的头发散落风中,田豹瞬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眼见着一击不中,花荣微微一惊,未曾想着田豹求生欲竟然如此之强,只也不生气,到了花荣这般箭数境界,早已经不追求一箭两箭的成败与否;只要花荣愿意,手中箭矢自然能指哪打哪,方才本就未想取那田豹性命,此时对方那狼狈的模样,效果却是更好。

    “前方的兄弟,田豹不降是因没有退路,朝廷必杀他田家满门,你等不过是小卒而已,受田虎裹挟造反,此时受降尚能保全性命,家中老小也可免受发配流放之苦,如今你们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为何不降?”花荣收了画雀弓,嘴角上扬,朝着前方喊道。

    此言落罢,前方的数千叛军中一阵人马慌乱,韩滔眼见着这一幕,眉头微蹙,对着花荣道:“将军,眼前这些贼人都是附逆田虎最深的,前些时日更是劫掠了汾阳百姓三天三夜,造下无边的杀孽,朝廷岂能饶恕?”

    “饶恕不饶恕是朝廷的事情,公子在石岭关杀了十万蛮夷,纵是那耶律大石请降,也被韩世忠杀尽了,此事虽明面上是韩世忠做的,但若无公子授意,他是绝对不敢的;

    但眼前这些人纵是杀孽再深,也是宋人,却不能如契丹人那般屠戮,若抵死不降,咱们也无需顾虑,杀尽便是;若有投降者,那杀与不杀就交给朝廷来定夺,咱们没必要未公子平添杀孽,日后这河东之地,咱们早晚还要回来的。”韩世忠侧过头,看了韩滔一眼,沉下心说出一番话来。

    只这番话却是叫韩滔觉得有些惊讶,韩滔虽然上岗时间不长,但却算是在独龙岗与花荣相处时间最久,关系最近的,毕竟二人同在一营。

    在韩滔的印象中,出征河东之前,花荣对祝彪的称呼,从来都是泰山君怎样,泰山君如何如何,却不会如此时这般一口一个公子,说得这般顺溜;伪晋二大王在前,却能忍住不动心,方才那一箭韩滔也看在眼里,凭花荣的箭法,绝不可能失手,失手的原因只可能是对方并未有射杀田豹之心。

    既无射杀田豹之心,却有招降前方数千叛军之心,在韩滔想来,只能是为了公子日后的大计了。

    韩滔也不在言,只也扯着嗓子对着前方的叛军喊道:“前面的兄弟,如今田虎已经是穷途末路,昨夜你们袭营的两支兵马如今都是在劫难逃,汾阳城内我大军已经全面进攻,此时若不投降,汾阳一旦光复,便是你等想投降,也没路了。”

    初夏的凉风拂面,可花荣与韩滔的两番话,却叫田豹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般刮过,披头散发的脸上牵着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朝着身旁四周喊道:

    “此乃敌军诡计也,咱们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扯旗造反,前几日更是洗劫了汾阳城三天三夜,连带着汾阳周遭的墓穴都被刨空了,如此种种,大宋朝廷岂能饶恕咱们,纵是大宋朝廷饶恕,河东的百姓能饶恕吗~”

    不得不说田豹此言的确诛心,原本骚乱的叛军中,竟然在田豹此言落下之后,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花荣冷冷的看着前方,田豹的话花荣自然也听见了,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给脸不要脸,非要逼着我再杀人,只见花荣右手扬起,沉声喝道:“义从营听令,无需瞄准,全军攒射一轮,张弓一轮。”

    顷刻之间,倾盆的箭雨落下,前方的数千叛军之中,响起一阵哀嚎声;在义从营的神射手箭数之下,即使不瞄准,手上的准头也不低,两千支箭矢之下,数百叛军或落马或倒地哀嚎。

    前方的叛军本就是少数骑兵与大量的步兵混合,之所以能逃到现在,也不过是因着花荣的军令,义从营一直与这伙叛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眼见着身边又少了数百人,伪晋叛军一阵慌乱,又是一阵弓弦拉满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这声音落在前方的叛军耳中,便如同心底一只大鼓在轰然擂动。

    一个个士卒惊慌失措,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溃散,一名士卒似乎再也绷不住了,愤怒的大吼道:“左右都是个死,此时投降还能保全妻儿老小,这一年也算是活得够本了,老子投降了泰山君,死了也不丢人。”

    便见得这名士卒猛地停下身来,后方的叛军停不住脚步,一下子带倒一大片,恐惧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

    “老子不玩了,这一年又是造反,又是抵挡朝廷大军,又是跟契丹人搅合在一起,弄得老子都不知晓自己是宋人还是契丹蛮子了,人不人鬼不鬼,老子受够了,老子是宋人,死了也是宋人,不想死的不清不楚。”带倒的一片兵马中,一名校尉满脸凄苦,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该死!扰乱军心者斩!”

    前方的田豹猛然回头,听得这番话,怒骂道,那名校尉心中一横,直接疯狂的转身怒吼道:“兄弟们,田豹不给咱们活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田豹,咱们投靠泰山君,兴许还能换条活路!”

    此言一出,溃逃的叛军竟然诡异的短暂停滞了一下,一瞬间混乱起来,田豹乃是伪晋的二大王,这分量可谓不轻,若真能杀了此人,说不定真能换条活路。

    此等诱惑之下,兵器交戈的声音猛然响起,无数的人自相残杀起来,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厮杀。

    哗变!

    怎么会这样!看着混乱的大军,被堵在大军之中的田豹一脸的惊恐,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暴起,望向后方花荣的眼神,仿佛受伤的野兽一般,要择人而噬。

第三百三十六章:田豹死

    “二大王,快撤啊!再不撤就走不了了~”三五名亲兵上前死死抱住田豹,拼命挣扎的嘶吼着。

    然而此时田豹却已经是心如死灰,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被后方的骑兵猫抓老鼠般戏弄了一夜,田豹再也不想逃了。

    田豹一副怒不可及的模样仰天怒吼一声,纵然充满了再多的不甘,可在大势所趋之下,无论是田家,还是伪晋朝,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在数千年的华夏历史中,如同田虎这般造反之人历朝历代不知凡几,自己兄弟三人拼尽一生,或许只能在历史上留下寥寥一笔。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伪晋叛军彻底哗变,到处都是厮杀。

    号角声回荡在天空,漫天的吼声下,杜壆领着的大军,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潮水般翻涌而来。

    看着前方的场景,杜壆也不与花荣言语,沉声暴喝道:“取田豹首级者,可功过相抵,放归原籍,复为良民!”

    功过相抵!放归原籍!复为良民!

    杜壆短短一句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叫前方混乱厮杀的叛军脸上露出兴奋的潮红。

    漫天的嘶吼声不断回荡,听着充满诱惑的声音,一双双炽热的双眸看到了不远处那一身明光铠的田豹身上,此时在叛军的严重,那再也不是伪晋的二大王,而是显赫的军功,一个足以翻身的机会。

    无数的叛军士卒争相恐后的朝着田豹杀去,一个个疯狂的模样,赤红嗜血的眼神,更是令人心惊。

    “二大王快撤!”

    身边的亲兵一个个的倒在了血泊当中,田豹双眼逐渐死灰,双眸更是蒙上了一层愤怒的雾水,手中长刀扬起,再也不顾其他,砍到一个又一个朝着自己扑来的士卒。

    血水四溅,宽阔的原野上,田豹一身的血污,原本鲜亮的明光铠甲早已是血迹斑斑,手执长刀,疯狂的厮杀着眼前的叛军。

    身旁百名的亲兵此时已经纷纷倒地,躺在了血泊当中,长刀杵地立于胸前,田豹大口的喘着粗气,视线渐渐有些模糊。

    鲜血不断从喉咙咳出来,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处伤痕的田豹,借着手中的长刀,强撑着立在地面上。

    望着前方端坐在战马上,缓缓向前冷漠的大将,田豹一阵凄凉的苦笑,猛然长刀一指,大喝道:“杜壆,可敢与某一决生死!”

    鲜血不断的从长刀与铠甲上滴落,田豹的屹立的身躯更是有些微微颤抖,这一幕落入在杜壆眼中后,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

    没有愤怒,没有怜悯,也没有其他神色,杜壆就这样淡淡的瞥了前方的田豹一眼,冷声说了句:“幼稚!”

    杜壆转过头来,朝着花荣沉声道:“花将军,命令义从营无差别射击,全歼前方叛军,回返汾阳城,公子大军几日后便到,咱们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无差别射击?”花荣眉头一挑,不可思议的望向杜壆,道:“杜将军,请恕花荣鲁莽,前方的叛军大半已经愿意归降,此时射杀,是否不妥?方才将军也曾言语可让他们功过相抵,放归原籍,复为良民!”

    “我说的是取田豹首级者,可功过相抵,放归原籍,复为良民!如今可有人取下了田豹首级?”

    杜壆戏谑一笑,继而道:“花将军,我知你心中想法,不过是不想为工资平添杀戮罢了,但你也需知,有些人是必须要杀的,就算是公子在此,也会同意杜壆这般作为。”

    “情愿请教!”花荣眼见着杜壆说的铿锵有力,拱手抱拳道。

    “汾阳城的这些叛军,与之前的叛军不同,之前的叛军大多是被田虎裹挟的良民,手中并无多少厉害官司人命,因此无论是公子还是两位军师,都不介意招降。

    但汾阳城的叛军不一样,这些人乃是田虎最核心的兵马,乃是其在沁源县便积攒的实力,大多都是昔日打家劫舍的强盗,身上背着不知多少条人命;这些人前些日子在汾阳城劫掠了三天三夜,无数的百姓遭殃,无数的黄花闺女被祸害,汾阳城外的坟冢都被掏空了;这样的人,你说咱们能留着么?花将军。”

    杜壆面色一沉,并不等花荣回答,接着道:“这些人的恶已经深入骨髓,此时反叛不过是企图苟活,将来放归原籍,其本性不改,不知还要祸害多少百姓;等将来淮西王庆、江南方腊之流举旗时,这些人又会成为造反大军中的一员。”

    见说此一番话,花荣只觉得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望着眼前杜壆的模样,心中只剩下由衷的钦佩,难怪此人能成为公子麾下第一大将,连天下闻名的玉麒麟卢俊义都被压下一头;光是这番远见卓识,已经超过了不知多少人。

    “多谢杜壆哥哥提点,花荣受教了!”花荣朝着杜壆一抱拳,再不犹豫,纵马上前,手中画雀弓拉满,朝着四周散开的义从营喝道:“无差别射击。”

    四周义从营将士齐刷刷的张开手中长弓,这一幕落入田豹眼中后,不甘的怒吼道:“杜壆贼子,无胆小儿也~”

    话还未说完,箭矢在空气摩擦的声音已经响起,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混乱厮杀的叛军中射去,响起一阵哀嚎。

    “我投降了啊,投降了~~~”

    “别杀我!别杀我!”

    只在厮杀的叛军中,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落下的箭矢,半盏茶时间,几轮箭雨落下后,场间再无活口,田豹的身躯上成了重点照顾的区域,插满了密密麻麻数百支箭矢。

    喉间一阵涌动,田豹气若游丝,挣扎的脸色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端坐在马背上的杜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枭田豹首级,挑回汾阳,以震叛军!”

    杜壆勒转马头,再也不多看一眼,对于田豹,杜壆心中无感,无悲无喜亦无忧,不只是田豹,就算是田虎,杜壆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当有一个人看出你这个世界不止有大宋,不止有契丹、女真、西夏,在更遥远的地方还有广阔的星辰大海时,你的心便再也不会局限在某一处了。

    祝彪便是那个画饼之人,如今的杜壆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数年之后与女真人,甚至是大宋朝廷的一战,什么田虎、王庆,什么江南方腊,都不过是过程中的牺牲品罢了。

    田豹这种角色,纵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又能如何?自己只需要他的人头,为全据汾阳出份力罢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巷战

    巳牌时分,当田豹与范权的人头被悬在汾阳东门城墙上时,原本在田定劝说下,已经准备逃出汾阳的田虎,最终改变了主意。

    当着两万伪晋叛军的面,田虎砸碎了汾阳皇宫内十之八九的奢靡之物,同时将自己的寝宫付之一炬,将十数年积累的金银之物,全部分发给麾下两万叛军,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收买人心,利用汾阳城复杂的街道,与征剿大军展开最后一搏,将杜壆拖入深渊。

    在田豹的死讯传来时,田虎便号令全军从外城撤了出来,但汾阳城可不仅仅只有一道城墙,随着田虎在汾阳建立伪晋都城,汾阳便如汴梁城一般,分作内外城与皇宫,后来又增高了城墙,甚至城墙上还布置有角楼,形成内城与外城的格局。

    这内城虽然不大,但是与汴梁城的皇宫坐北朝南不同,因汾阳地势的原因,宫殿位于东南侧,而且城墙高大、易守难攻。

    更主要的是如今孤注一掷,一心要把杜壆拉下地狱的田虎,并没有打算单纯的依托城池死守,而是早早的在内城中布置下了大量的伏兵和陷阱,其作用自然是想要借助内城的地势与杜壆打巷战,尽可能消耗征剿大军的实力。

    如今的田虎,心中再无甚帝王之梦,有的只是一颗浓烈的复仇之心,田彪、田豹兄弟二人的仇恨,此时都被田虎放在了杜壆的身上。

    内外城交界处,李懹端坐在马背上,看着空荡荡的巷子,陷入沉思;原本以为昨夜过后,汾阳城便唾手可得,却哪知田虎竟然在最后时刻觉醒了。

    汾阳城多有河流,文水、文峪河穿城而过,这条巷子连接码头和不远处的一座仓库,而仓库再往南,便是敌人现在据守的内城。

    作为大军攻入内城的先锋之一,李懹并没有和秦明、孙立那般,选择沿着宽阔的主街道向前推进,事实证明,田虎的伏兵也主要集中在主街道左右两侧的府衙之中,高墙深宅给征剿大军的清扫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李懹望着眼前曲曲折折的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直接走入巷子中,这段时间的战场经验下来,让他觉得这里不可能这么平静,要知道几条街外现在可是杀的血流成河,田虎盘踞汾阳一年多来,对于汾阳的了解还是很深的,并没有将叛军全都安排在城门上,反而主要都集中在街巷中。

    换句话说,面对很擅长攻城而且有着各种完善大型攻城器械的杜壆,田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杜壆正面对决,凭借一道墙来挡住征剿大军。

    只有层层设防、层层拖延,才能够将杜壆手下的大军尽量的阻拦在这里,最后拖入泥潭。

    李懹本就天资颇高,又得萧嘉穗调教,此时心中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田虎的打算,更因此,站在这个空荡荡的巷子前面,李懹却不敢贸然带兵前进。

    “扫荡两侧府邸,破门!”李懹还是决定至少要看看这周围的府邸中是什么样的情况,到底里面有没有鬼。

    毕竟靠近后方的内城和仓库,这周围有资格住的也都是伪晋朝廷的达官贵人了,厚重的朱门被士卒们抬起来攻城木撞的嘎吱作响。

    李懹屏住呼吸,看着大门在最后一次撞击之后轰然打开,电光火石间,冷风乍起,排头的两名士卒几乎在同一时间中箭倒地。

    早就等候多时的弓弩手急忙向里面射箭,一轮箭后,长枪手飞快的冲了进去,根本不留给伪晋叛军任何一点儿机会。

    数百叛军从黑暗之中杀出来,只不过人数实在是太少了,李懹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沉声道:“逐屋清扫,一个都不能放过!”

    李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周围,只见巷子的一侧墙边都放着数十个梯子,梯子下面摆放着很多石块,一桶桶的火油摆在墙角下,可想而知如果刚才李懹直接带人冲入小巷,会在第一时间遭受怎样的打击。

    前方的厮杀声逐渐平息,李懹看着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的伪晋叛军,微微摇了摇头,着数百叛军没有一个人投降,也不知田虎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这些人在最后时刻情愿陪葬,甚至说是成为······死士。

    李懹默默叹了口气,心下道:看来这一战有的打了!

    “小心火箭!”此时不远处的大道上,几名士卒躲在街道拐角处,一名校尉大声吼道。

    黑暗之中,一阵人影晃动,数十支带着火焰的箭矢飞快射出,将巷子前方拦路的那些杂物点燃,熊熊烈火骤然而起,将街巷分割两处。

    虽时间不充分,但田虎依旧用重金利诱,叫麾下兵马在道路中间堆积了很多的杂物,硬生生的将道路挡住,在之后又摆放了鹿砦和拒马,以防征剿大军骑兵突进;弓弩手散布在这些障碍物之间,不断对着向前冲锋的征剿大军士卒施放冷箭。

    与此同时,身后幽深的街巷中还时不时会冒出来几个、十几个人影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每每出现,总会带走几条人命。

    对于此时向内城推进的李懹、秦明、孙立等人而言,可以说相比于在这里和敌人玩这种一刀一枪的巷战,他们更愿意排成整齐的队伍向着汾阳城高大的城墙冲锋,真是憋屈。

    巷战无疑是残酷的,尤其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连绵的屋舍需要逐屋争夺,使用的也都是冷兵器,征剿大军的推进受到阻拦也在情理之中。

    巷战是一门学问,如何才能在城池之中,借助本来就有的房屋布置陷阱和埋伏,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巷战对于守城一方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守城必守野,也是中国古代最正统的军事思想,城外的要地是需要把守的第一道防线,一旦这道防线被攻破,那么就是外城、然后是内城,长期以来防守主要依靠的都是营寨和城墙。

    这实际上也和军队的构成有很大的关系,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士卒来源复杂不说,接受的训练也多数都是简单的队列训练,这样固然可以让士卒在沙场上令行禁止,但是也忽略了其单兵和小队的作战能力,而后者在巷战之中是最重要的。

    因此在很多情况下,城池一旦被攻破,守军也就再也没有了依靠,毕竟城池破了之后敌人就可以依托街道将节节后退的守军轻而易举的赶出城池。

    但是对于此时的李懹来说,却有不得不突进内城的理由,君以国士待之,彼以国士报之;自上岗之后,无论是自家公子,还是师傅与各营兄弟,都对自己释放了最大的善意,李懹是个记恩之人,此恩必报。

    更关键的是这一战对李懹也是至关重要,三支往内城推进的部队,只有自己这一万人是公子的嫡系部队,若叫秦明、孙立抢了先,李懹自己也没脸回去见杜壆与祝彪。

    在杜壆完全放权的情况下,能不能压过秦明、孙立这两位沙场宿将,在征剿完田虎之后,独领一军,便要看今日这一场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笑话

    “攻上去!”李懹沉声一喝。

    巷子中的杂物已经燃烧的差不多,刀盾手们冲在最前面,箭矢呼啸着打在他们的盾牌上,不过既然已经开始冲锋自然也就没有停下的理由了。

    盾牌先是撞在还在燃烧的杂物上,火星四溅,而盾牌后的士卒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向前奔跑。

    冷兵器撞击时,溅射出耀眼的火花,双方的士卒厮杀在一起,惨叫哀嚎声不断响起。

    此时李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田虎放在街巷之中的这一支队伍绝对不是等闲之辈,这些士卒比之之前所遇到的叛军,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个悍不畏死,在李懹想来,这应该是田虎最核心死忠的一部分人。

    当一个人成为领袖,无论他做的好与坏,他身上的气质总会和某些人暗合,而与其暗合的人,便将成为死忠。

    李懹冷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望着前方巷子两侧的房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十余辆投石车被李懹调了过来,自己本就走的是街巷,比不上秦明、孙立的大道,实在没有时间与伪晋叛军一个房间一个院子的拉锯,李懹决定采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放火。

    显然汾阳城中这一带的百姓都已经被清空,汾阳城的百姓被田虎麾下叛军劫掠了三个昼夜,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实际上靠近内城的这些住宅也多数属于伪晋朝廷的高官显贵,所以李懹也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古代的房屋主体都是木头,火焰对于这些多数是木头打造的房屋当然是最有效的。

    原本被叛军留在墙角,准备杀伤征剿大军的火油,成了现成的工具,随着火焰被点燃,顷刻之间便吞噬了房梁和立柱。

    不断有浑身火焰的士卒惨叫着从巷子两侧的房屋之中冲出来,而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征剿大军士卒一拥而上,将这些负隅顽抗的叛军砍翻。

    投石车上缴时发出的磨牙声响起,漫天的石块,卷携着风呼啸而来,重重的砸在巷子尽头仓库外的寨墙上,同时大批的士卒已经开始向着寨墙发动进攻。

    这寨墙实际上并不算高,实际上也是战事开始之后,田虎为了巷战而临时搭建的,虽然寨墙足够坚固,但是寨墙上的叛军士卒却受到了箭矢的集中“照顾”与投石车的猛烈摧残。

    随着墙头的叛军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李懹大手一挥,征剿大军如潮水一般涌上去。

    “杀!”征剿大军的呐喊声响彻汾阳城,无数的石块和箭矢越过他们的头顶,砸向前面的仓库。

    大队的将士直扑向已经被砸出几个缺口的寨墙,伪晋长矛手们疯狂的顺着缺口向外捅刺,一名校尉大吼一声,抄起来一面大盾硬生生的顶着长矛向前冲。

    长矛刺在盾牌上,火星四溅,但是校尉的脚步丝毫不顿;身后士卒被这股子士气感染,顿时如同狼群一般撕咬上来。

    “干你娘的叛军!”那身先士卒的校尉看也不看直接刺向自己的长矛,他手中的长矛就像是吐信的毒蛇,直直的捅向对方的胸膛,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对面的叛军长矛手明显怔了一下,着急的想要后退,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的长矛收了回去,但是他的脚步却慢了,校尉长矛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校尉大吼一声,直接顶着这具尸体向前冲,鲜血迸溅在他的脸上,周围的叛军士卒看着这个犹如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夜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

    “放箭!”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叛军将领着急的大声喊道。

    征剿大军已经顺着营寨的缺口冲进来了,要是继续向前的话,这第一道防线就要被突破了。

    箭矢呼啸而出,刚刚冲破缺口的大军士卒不断有人倒下,甚至一些和征剿大军缠斗在一起的叛军士卒也都被自己人的箭矢照顾到,一同被射杀!

    后面的征剿大军飞快的举起盾牌继续向前,这个缺口是用无数袍泽弟兄的性命换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被敌人撵出去。

    小小的缺口处,一名士卒中箭倒下,他的空缺立刻就有人填补上来。

    “这群疯子!”负责指挥的年轻的叛军将领,正是田虎之子,伪晋太子田定,望着前方前赴后继,蜂拥而至的征剿大军,田定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这帮家伙······当真是不怕死啊;如此大军,如何能胜利?

    当田定这般想法停下时,前方的缺口已经越来越大,无数的征剿大军冲了进来,伪晋叛军节节后退。

    田定并不怪这些人,面对杜壆手下的虎狼之兵,能在如此绝地,屡战屡败、节节后退的士卒没有临阵倒戈就已经算不错的了,能够守到这个地步,实际上自己已经该感谢他们。

    “太子,守不住了,撤吧!”田虎的心腹薛时伸手架着田定,不顾田定的挣扎,踉踉跄跄拉扯着对方,在大火熊熊燃烧的屋舍之间穿过。

    小半个时辰过后,田定与薛时带着仅剩下的百余名残部,困在内城的府邸之间,进退不得,现在他们所能够指望的,也只有这些吞噬了无数雕梁画栋的大火能够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从而可以帮助他们阻挡征剿大军更久。

    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徒劳的抵抗,当大火熄灭的时候,有如潮水涌上来的征剿大军照样能够把他们撕碎。

    田定心中无比清楚,此刻山穷水尽的父皇,根本没有任何援军可以派来。

    “放我下来吧。”田定低声说道,虽然声音低沉,但是依旧带着一股一国太子最后的尊严。

    薛时和周围几名亲兵怔了一下,不过还是遵从命令,搀扶着田定靠在一旁的一块假山石头上。

    田定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为了走得更快,他身上的衣甲和头盔都已经卸掉了,而衣袖抹上了黑色的灰烬,脸上更是白一道灰一道的,本就没多少的胡须也被烧掉了半边,看上去狼狈不堪。

    这副模样,靠在假山上大口大口喘息的伪晋太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便如同此刻的汾阳城与田虎王朝一般,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笑话。

第三百三十九章:出乎意料的使者

    “太子,咱们不能再等了,”薛时看着脸上满是疲惫神色的田定,不忍心的扭过头去,道:

    “太子,眼下当务之急是抓紧向西侧的几个府邸前进,那边的火还没有烧起来,敌人也主要都被咱们阻挡在了东南侧,只要我们能够再坚持皇宫,大王那······”

    “现在已经是死路了。”田定淡淡的打断了薛时的话,落寞道:“实际上你、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父皇的大晋王朝已经落幕了。”

    薛时张了张嘴,不过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失落之情在所有人脸上弥漫,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田定说的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田定缓缓站起来,看着这寂静的花园,还有那屋檐外升腾起来的滚滚火焰和黑烟,淡淡说道:

    “我父田虎虽起于山野,但终究是这大晋之主,田定蒙恩据太子之位,享尽了富贵荣华,今日王朝落幕,田定理当送行一程。”

    话音未落,田定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剑,虽然衣甲头盔都已经丢了,但是他的佩剑却是须臾未曾离手,这让田定至少在最后还有主宰自己命运的选择。

    “太子!”薛时的泪水夺目而出,其余的将士们也轻轻的别过头,不想看即将发生的一幕。

    田定转头望着薛时,嘴角扬起一抹解脱的笑意,道:“薛叔父,自小侄儿没求过你什么,今日侄儿求你一件事,父皇那里叔父便不去了,我死了,晋国没了,父皇肯定也是活不下去的;侄儿只求叔父若能逃出汾阳,请带上我那年幼的实弟,让他勿要念着报仇,当个平民百姓,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田定横剑猛地在脖子上一划,刹那间,鲜血喷涌。

    ......

    当李懹的大军先一步攻入内城的时候,秦明与孙立也相继进入内城,伪晋叛军终于支撑不住了,毕竟只是一帮子啸聚山林的喽啰,而且此时他们身在一座已经被攻破的城池之中负隅顽抗,这本身对于士气就是一个不小的影响。

    “将军,田虎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回到杜壆身边的李懹叹息一声,道:“眼下还有一座皇城,将军打算怎么办?这一路强攻下来,我们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杜壆沉声说道:“谈判吧。”

    “谈判?”李懹怔了一下。

    “这一仗打到现在也差不多了。”杜壆摆了摆手,“田虎困守皇城也没有什么用,派人告诉他,只要弃械投降,我放田实和范氏一条生路。”

    “田虎能答应么?”李懹眉毛一挑,显然觉得杜壆此言有些不切实际,那田虎如今虽是穷途末路,但也算是揭竿而起的一方绿林枭雄,岂会这般儿戏的因为一个侄子和女人,便放弃最后的尊严。

    “换做是我,肯定不会答应。”杜壆微笑着说道:“但万一田虎会答应呢?”

    李懹顿时不明白杜壆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杜壆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就像田虎已经答应了似的。

    ......

    “俺实在是未曾想到,杜壆这厮还是个讲究人,先兵后礼啊。”田虎站在城墙上,看着火焰还没有散尽的内城,他站在城墙上看到了整个战斗的全过程,自然也知道把守内城的将士们已经尽力了。

    而出乎意料的是,对于皇城这最后一道防线,杜壆竟然能忍住将自己一网成擒的欲望,没有直接下令进攻,而是派遣使者前来和谈。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响起,作为田虎心腹的郑之瑞带着一位意料之外的人走上城墙;这人看上去颇为憔悴、脸色也有些苍白,见到田虎时,终于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兄长,好久不见!”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田虎猛地身躯一颤,神色复杂的说道:“钮文忠,未曾想到了此时,你竟然敢孤身前来见俺。”

    “文忠万死!”钮文忠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哭腔,充满了落寞的情绪。

    抬眼望着面前这岿然大汉,如今的田虎早没了当时揭竿而起,席卷河东的气度,犹如一个迟暮的老人,一匹圈养在羊圈中的老狼。

    田虎同样打量着眼前这位昔日的结义弟兄,当初听得钮文忠投敌,并且招降了镇守盖州诸将,田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而当钮文忠此时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文忠,俺带你如何?”田虎叹了口气,直直的望着钮文忠问道。

    “文忠万死!”钮文忠埋着头,说不出话来。

    田虎此时虽残暴多疑,但对于钮文忠这位结义兄弟却是不错,哪怕是曾经因为观念不同而产生分歧,在建立晋国之后,田虎依然给与了钮文忠武将最高的地位,官至枢密院使,更是统领盖州一州之军政大权,恩情不可谓不厚。

    “为何叛我?”田虎双目赤红,颤着声追问道。

    钮文忠缓缓地抬起头,对上田虎的目光,回应道:“文忠从未想过背叛兄长,但事实就是事实,文忠并不想狡辩;过往跟随兄长犯下的事情,文忠也不后悔,但下半生,文忠想赎罪了,这天下本无主,枭雄皆可夺,但却不能以祸乱百姓为代价,更不能勾结异族之人;兄长可曾想过,若没有契丹人,彪弟或许不用死;兄长是否又想过,纵然你随着那耶律大石去了契丹,难道便能安稳的活着?”

    听得钮文忠言语,田虎缓缓的扶住城墙,目光望向皇城之外的残垣断壁,以及密密麻麻的征剿大军,良久闻言。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田虎在此转过头看向钮文忠,当自己已经快遗忘这位昔日的结义兄弟时,却未曾想他竟然以这样一个身份回来了,更重要的是看他此时的申请就知道,此人的心,已经向着了大宋朝廷,或者说是向着了百姓与那泰山君。

    “祝彪!莫非你真有甚神通不成。”田虎心下叹了口气,朝着钮文忠沉声道:

    “既然杜壆那厮让你来,那必然是有话要说,你且说说吧,俺倒想知道杜壆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咽了口吐沫,钮文忠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想让大哥弃械投降!”

    “弃械投降?”

    出乎钮文忠意料的,田虎并未如想象般勃然大怒,反而是戏谑的重复了一句,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说其余的条件?”

    “有!杜壆承诺,若兄长愿意投降,他会保全嫂嫂与田实侄儿的性命。”

第三百四十章:邪性的田虎

    皇城城墙之上,田虎听了钮文忠言语,忽的仰天长笑,转身望着钮文忠,阴恻恻的说道:“钮文忠,那杜壆辱我,你也要跟着一道吗?”

    钮文忠见说此言,只抬头望着田虎,一脸悲戚的开口道:“兄长,百姓何辜啊!再打下去不过是徒伤性命罢了,遭殃的还是河东的百姓,是双方的士卒啊!”

    “俺若是去管这些百姓与士卒的性命,那我二弟、三弟的性命谁来管?房学度、范权、李天锡这些人的性命谁来还?”田虎对着钮文忠怒目而视,双眼之中似有万千恨意涌动,但却亦有一丝清明。

    钮文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如今虽然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但与田虎毕竟十数年的交情,钮文忠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的婉转劝言来。

    正是气氛陷入凝滞之时,城墙之上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声,只见得一名宫装丽人牵着一名八九岁的孩童缓缓而来。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范权养女,田虎的枕边人,范美人。

    范美人手中牵着的孩童,正是田虎的侄子,田彪的亲生儿子,田实。

    这田实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对于此时汾阳城中战火纷飞的场景没有丝毫的忧虑,看着前方的田虎,猛的挣脱范美人的手,朝着田虎小跑过来。

    “大伯!”田实一头栽进田虎的怀中,嘻嘻哈哈的笑道。

    便见得田虎神色收敛,嘴角艰难的扬起一抹笑意,揉了揉田实的头,笑道:“实儿真乖!”

    “大伯,田定哥哥说今天带我做竹蜻蜓,但是我一直找不到他,说话不算话,实儿不想和田定哥哥玩儿了。”

    田实皱着细细的眉毛,口不对心,片刻后扬起小脸道:“算了,还是要和田定哥哥玩儿,不然也没人陪我玩儿,大伯,田定哥哥在哪儿啊?”

    听得这般童真之言,田虎脸上瞬间布满了忧伤,眼角滑下一行浊泪,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微笑道:“你田定哥哥去帮大伯做事了,晚点回来。”

    安抚好田实过后,田虎望着对面的女子,便见得范美人走上前来,朝着田虎盈盈一拜,怯生生的开口道:“妾身见过大王。”

    能被田虎收入后宫,成为最得宠的一位,范美人的长相自然是女子中的翘楚,这女子神似苏妲己,擅长狐媚之术。

    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隆胸纤腰,盛臀修腿,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此时范美人伏在皇墙上,跪在尘埃里,恍然似一块美玉无瑕,娇花欲语,脸衬朝霞,唇含碎玉,绿蓬松云鬓,娇滴滴朱颜,转秋波无限钟情,顿歌喉百般妩媚。

    田虎见着眼前的女子,没了曾经的那份抓耳挠腮之痒,此时再看却似红颜枯骨一般,眉头紧紧皱成一团,沉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范美人听得田虎言语,身形猛的一颤,战战兢兢的抬起一对秋水般的眸子,柔弱的怯声道:“妾身听说朝廷大军攻城,心中担忧大王安危,故来皇城墙上看看;见着大王安然无恙,妾身也就放心了。”

    “放心了?”田虎嗤笑一声,继而道:“俺是现下是安然无恙,但你可知俺的两位兄弟、俺的儿子都死了,包括你的父亲范权,也已经死了;如此这般,你还能放心吗?”

    田虎说的这些,范美人自然是知道的,如今汾阳城已是千疮百孔,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是满城皆知。

    但此时的范美人却是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朝着田虎万般惊恐的悲戚道:“大王说的什么?妾身只知道三叔叔战死了,二叔叔却是何时战死的?定儿与我父亲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见说此言,田虎冷冷的看着范美人,讥讽道:“好了,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你也用不着在跟俺说这些鬼话,你与范权之间是个甚么关系,瞒得了别人,还能瞒的了俺;范权一个年纪半百的穷书生,连个浑家都没有,哪来你这般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不过是当年你年幼时险些饿死在他家门口,被他上了口饭吃,那厮见你模样生的可人,便将你养在家中,本想做个童养媳,却不防半路杀出俺田虎来,那厮为了坐上国丈的位置,便把你许给了俺,他对你无情,你又岂会对他有义?范权尚且如此,你又如何会在意我二弟三弟、定儿的生死!”

    听得田虎这般赤裸裸的言语,范美人顿时身形一颤,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田虎,“这些大王都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些都不重要了。”田虎嗤笑一声,转而一脸愠怒的沉声道:“往日里有点危险你都躲在寝宫里不敢出门,今日竟然如此大胆的带着实儿来城墙上寻俺,说罢,你想要什么?”

    田虎此言说得直白,不是问范美人想干什么,而是问想要什么!

    范美人听懂了田虎的意思,心中纠结半晌,终究是欲望战胜了理智,抬头沉声道:“妾身想要活着!”

    “呵呵!活着。”田虎闻言,冷笑一声:“我两位兄弟与儿子尚且不能活着,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活着?”

    “妾身活着不为自己,是为了腹中与大王的胎儿。”范美人秋水般的眸子闪动,直勾勾的望向田虎,一脸的凄凉惨绝。

    听得这般言语,田虎出奇的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更没有欣喜,只同样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范美人,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幅度,看在范美人的眼中,只觉得心肝乱颤。

    只见得田虎拔出身旁一名亲兵的佩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郑之瑞的面前,手中佩剑猛地往前一刺,只在郑之瑞惊恐莫名的眼神中,一剑刺穿了对方的心口。

    田虎缓缓的转动剑柄,望着郑之瑞那狰狞扭曲的面孔,俯下头贴着郑之瑞的耳朵道:“本王的龙床睡着舒服吗?”

    见说此言,郑之瑞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脸震惊的望着田虎,片刻后却是面色一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脖子一歪,断气倒地。

    田虎将身佩剑人在地上,沾满鲜血的双手在郑之瑞的尸体上擦干净,一脸笑意的牵过田实,迈步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范美人身前,沉声道:

    “你想活着俺成全你,但你需记住,日后你的男人不是俺,也不是俺方才杀的那狗东西,而是我侄儿田实;我要你将实儿抚养成人,为他生儿育女,至于你腹中的野种如何,都由你自己处理,但你记住,若你敢对实儿有任何歹念,纵是我田虎死了,也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田虎看都不再看范美人一眼,迈步到钮文忠面前,长叹一口气,道:“回去转告杜壆,他的条件我答应了,但不是现在,等祝彪到了汾阳,咱们再谈吧。”

    钮文忠一脸复杂的望着眼前的田虎,只觉得物是人非事事休,此时这位昔日的结义兄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性!

第三百四十一章:童贯的居心

    大宋宣和元年五月初五,端阳节,朝廷征剿大军进驻的汾阳城,于皇城之上,征剿大军主帅祝彪,接受了伪晋皇帝田虎的投降;随后田虎自刎于皇城墙上,麾下一众文武,悉数殉葬,唯有田虎后宫范美人与侄子田实得以逃脱,同时下落不明的还有田虎昔日的亲信薛时。

    自此,祸乱河东数年,在汾阳建立伪晋国一年的绿林大寇田虎,宣告落幕。

    然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在田虎自刎的前一夜,曾与祝彪有过长大两个时辰的谈话,至于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有活着的祝彪与死去的田虎知道。

    ......

    东京汴梁城内,皇宫御书房。

    “此番征剿大军用时三月余,在阳曲城、杀熊岭、石岭关共计歼灭十万契丹蛮夷,契丹主帅耶律大石身死;三日前,征剿大军进驻汾阳,田虎的伪朝已经彻底击溃,以田虎为首的田氏三兄弟尽数身死,汾阳城三万守军因罪恶滔天,曾劫掠汾阳城百姓三个昼夜,挖掘汾阳周边坟墓,祸害数千良家百姓,被全体坑杀;如今征剿大军已在还朝的路上,请官家定夺。”

    宿元景的声音不高,但是因为整个御书房之中其余人都一动不动,所以他的声音反倒是显得突兀而洪亮了。

    赵佶历来都是个享乐皇帝,但偏偏这个享乐的皇帝对于朝堂平衡之术尤为有兴趣,并且为自己的手段深深的叹服。

    因此宿元景进入御书房以来,至始至终都是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在汇报阐述整个河东之战的来龙去脉,夸奖祝彪与征剿大军的话,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又或许正是因为宿元景的汇报有些机械和枯燥,而且其中大部分自己都在奏章和战报上看到过,所以坐在龙椅上的赵佶,自从宿元景进宫之后,目光便一直游离在御书房中的几位身上。

    宿元景虽然注意到了赵佶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汇报上,但是他没有任何的改变,照本宣科的将汇报说完,一拱手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但有一点宿元景很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位官家,对于那位征剿大军的主帅祝彪,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整个御书房顿时安静下来,而蔡京轻轻咳嗽一声。

    一声咳嗽打破了御书房之中有些诡异的寂静。

    听到蔡京的咳嗽声,赵佶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微微一转,刚才咳嗽的蔡京,此时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坐的甚是端正,甚至可以说整个人都快成了一尊坐佛,一丝动作都没有,仿佛刚才那一声咳嗽根本不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作为一个官场混迹数十年的老狐狸,蔡京早就已经将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功夫修炼到了极致。

    而宿元景刚才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身体显然有些受不了,此时正微微掩嘴,低声咳嗽两下,紧接着端起来水杯微微抿了几口水。

    这些老臣的身体状况,作为赵佶身边新晋的大内总管,李彦可为是心知肚明,与其等着官家吩咐,倒不如先送上来。

    毕竟在宫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眼力价儿”,而此时御书房中的任何一位,都是此时的李彦需要仰望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说完这么多话身体实在受不了,还是只是不想率先开口,宿元景微微低头饮茶,显然是存了后发制人的心思。

    眼见着宿元景与蔡京都不言语,对面的王輔与高俅也是一副唯官家马首是瞻的模样,刚刚从西陲还朝的童贯站了起来,沉声开口道:

    “田虎能在河东啸聚而起,不过是仗着西军都在西夏境内作战才得以成事,归根结底亦不过疥癣之患,平乱不足为奇;至于那辽国的十万铁骑,毕竟深入我大宋境内,后路无援,破之亦属侥幸。”

    “官家,老臣心中挂念的却不是此番河东战事,而是那祝彪,此子小年年纪,便拥兵十余万,在山东之地更是声名远播;若再给此子几年,将来若有不臣之心,其祸怕是远胜于田虎之流。”

    见说童贯此言,在场之人皆是心知肚明,此番攻打西夏,虽在最后关头折了刘法,但总归是大胜还朝,西夏皇帝李乾顺也表示愿奉大宋为上邦。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若此番祝彪仅仅只是扫平了河东田虎的叛乱,童贯或不至于这般言语,怪就怪在扫平河东叛乱的同时,祝彪还全歼了大辽的十万契丹铁骑,创下了大宋对辽作战的最大胜果。

    蔡京、高俅、王黼三人俱是老神自在的坐着,似未听到童贯言语一般,原本打算后发制人的宿元景却是坐不住了,当即放下茶盏,正想站起来,不料赵佶率先开口朝着童贯道:“童爱卿以为该如何安置那祝彪呢?”

    “老臣以为,那祝彪毕竟年少,拥兵十余万自是千不该万不该,然此子此番在河东立下大功,却也不可不赏,便请官家封赏个位高清闲的官,叫年轻人历练历练,将来也能更好的为朝廷出力。”童贯朝着赵佶拱了拱手,一张纯白无须的老脸上似笑非笑。

    此言落罢,宿元景却是再也忍不了了,这位在原本轨迹中就为宋江梁山一伙说尽好话的殿前太尉,算是这朝廷之中少有的正直之臣,当下起身道:

    “官家,老臣以为童枢密所言不妥,我大宋如今虽是锦绣繁华,但军中能征善战之将却是极少,且绝大多数处于西军之中,好不容易出来个祝彪,如此青年才俊,岂能困居与汴梁做个闲人?传扬出去,岂不叫天下百姓说官家无识人用人之能。”

    宿元景此言一出,便见得赵佶面色一沉,童贯低头冷笑,也不反驳,心知宿元景这老家伙情急之下,已是言语间犯了官家的忌讳。

    咱大宋朝的这位官家,虽说不上圣明,但却不容许别人说他不圣明。

    只正当童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却见得蔡京缓缓的抬起头来,开口道:“官家,老臣以为宿太尉之言更为妥当。”

    见说蔡京此言,无论是赵佶,还是童贯、高俅、王黼、宿元景,皆是一脸疑惑的望向蔡京,只因蔡京与童贯二人在朝中素来默契,少有互相拆台的时候,今日不知蔡京为何不帮童贯言语,竟还反而替宿元景说话。

    “蔡爱卿所言可有何深意?”赵佶虽是个享乐皇帝,但却只有自己的一套识人本领,眼前这蔡京,便是赵佶的得意之作,数十年的君臣相处下来,赵佶自然知道蔡京是个无的放矢之人。

    蔡京闻言,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道:“燕云十六州!”

第三百四十二章:燕云十六州

    后晋天福元年,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辽太宗与石敬瑭约为父子。天福三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使得辽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往后中原数个朝代都没有能够完全收复。

    燕云十六州的战略意义,使得中原的大宋王朝,收到契丹人的威胁一百六十年;大宋历代君王,无不想着收复燕云之地。

    元丰四年,宋神宗决定派兵攻打西夏,为了震慑西夏,宋神宗一下子出动了三十多万禁军;大军兵分五路,浩浩荡荡地向西夏杀去,誓要将西夏一举灭亡。

    西夏虽然经常骚扰大宋边境,但不过是小打小闹,占点便宜,见宋军杀气腾腾地袭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西夏马上向辽国求救。

    面对西夏的请求,辽国也陷入了两难,以前宋军攻打西夏时,辽国总是尽力从中斡旋,以保全西夏;但这次的大宋来势汹汹,并不是言语能够劝退的。

    若要使宋军退兵,那么,自己就必须要和大宋全面开战,思前想后,辽国还是觉得不趟这个浑水为好,但老谋深算的辽国打算从两国的战争中分一杯羹。

    于是,辽国派遣使臣向大宋索要关南十县,宋神宗接见了辽国的使臣后,对辽国的意思心知肚明。

    当年,宋辽两国签订澶渊之盟时,辽方承认关南十县属于宋朝,而宋朝每年赔偿给辽国三十万岁币。

    盟约签订后,两国一直恪守盟约,以兄弟相称,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如今,辽国旧事重提,再次提起关南十县这个敏感的问题。

    倘若,将这十县割给辽国,辽国自然会在宋夏交战中作壁上观,而拒绝辽国的请求,那么攻打西夏的时候,势必会受到辽国的种种阻碍。

    宋朝方面虽是愤愤不平,但西夏的战事迫在眉睫,只能迅速与辽国达成协议;经过两国讨论,辽国表示可以不要关南十县,但宋朝方面必须要将澶渊之盟中的三十万岁币提高到五十万。

    盟约既立,则万不可轻易更改,辽国趁大宋与西夏两国交战之际趁火打劫,篡改盟约,实在是令人不齿;但即使是这样,为了大局着想,宋神宗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与辽国商量好后,宋军马上向西夏进逼,而西夏见辽国不来援救,心灰意冷之余,也平生了战斗至死的悲壮之气。

    最终,宋军虽然深入西夏腹地,大败西夏;但迫于西夏寒冷的气候,只得铩羽而归。

    西夏虽然避免了亡国之祸,但也是元气大伤,丢失了不少土地;大宋朝亦是不过出了口恶气,劳兵伤财,最后的胜利者,只有辽国,在没有出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白白获得了二十万岁币。

    宋神宗灭夏失败,又被辽国勒索走二十万岁币,直气的是七窍生烟;此后,宋神宗对辽国违背盟约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直到临终之际,咬牙切齿地留下遗言:

    “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人,即使是不姓赵,也可以封他为王。”

    是以当蔡京说出燕云十六州时,场间众人皆是身形猛的一震,特别是赵佶与童贯君臣二人,更是一脸的沉思。

    赵佶眼神望向蔡京,沉声道:“爱卿所言,却是何意?”

    见说此言,蔡京看了眼童贯,起身拱手道:“若是寻常时,老臣也赞同童枢密之言,但竟是不同往日,辽国本就被女真人打得节节败退,如今在大宋境内又损失了十万大军,已是日薄西山之像,正是咱们收复燕云之地的时机,而且咱们与女真人的联盟如今却又有另一番说道了。”

    “蔡爱卿仔细说说。”赵佶来了兴趣,当下催问道;不止是赵佶,此时的童贯亦是脸上有些兴奋的潮红。

    此番祝彪在河东的大胜,虽说是伤了自己的面子,但说到头其实与祝彪也无甚相关;若是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便是一百个祝彪,童贯也不会放在眼里。

    神宗遗言,异姓封王的诱惑可不小,而作为如今大宋朝的最高军事长官,若攻取燕云十六州,童贯是当仁不让的。

    蔡京老狐狸般的微微抿起嘴,接着道:“前番咱们与女真人联系,那完颜阿骨打虽有心与咱们大宋联盟,但却是看咱们不起,无非是觉得他女真铁骑如今兵锋正盛,而咱们大宋面对辽国百年来无甚大的胜果;但如今却是不一样,耶律大石与十万契丹铁骑覆灭于我大宋之手,那完颜阿骨打便能看到我大宋的赫赫兵威,日后两国正式联盟,女真人也不敢轻视了咱们。”

    “再说那祝彪,此番覆灭契丹的战略,全优其一手制定,若论如今大宋谁最了解契丹人用兵,此子当为第一人选,是以老臣认为,值此关键时期,还是不要去打压此子,毕竟日后童枢密发兵燕云十六州,还用的上此子。”

    蔡京说完这番话,眼神望向童贯,嘴角上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抬起头与蔡京眼神对视片刻,童贯也是一笑,转头朝着赵佶拱手道:“蔡老大人说的不错,此子却是国之干将,既然对收复燕云有用,老臣也不便多言,就由官家全权做主,老臣听命即是。”

    赵佶点了点头,看向蔡京,道:“既如此,蔡爱卿以为该如何安置那祝彪与其麾下将士?”

    “此事老臣不敢妄言,不过年轻人总是心气高的,如今又携大胜之势回朝,臣以为还是以柔和安抚为主。”蔡京应声道,言语中未有丝毫决断之意,只将自己的想法浅浅的表达出来。

    赵佶示意蔡京落座,低头沉思片刻,朝着一旁的宿元景道:“宿爱卿,朕记得上次你说那祝彪与东平府知府程万里的女儿去岁结了亲,如今程万里是祝彪的老丈人可对?”

    虽不明白赵佶何意,宿元景还是点了点头,赵佶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道:“好,既如此,待祝彪还朝,朕便不动他,放他回山东,不过程万里得来京城。”

    “官家此言大善,那祝彪以仁义之名立足于世,只要程万里在汴梁,咱们也不怕他搞出什么乱子来。”王黼适时的拍了个马屁,朝着赵佶奉承道。

    赵佶不以为意,只做出一副累了的样子,御书房内的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躬身退去。

    待得人散尽之时,赵佶缓缓的站起身来,从御案上拿起毛笔来,转到一处屏风后。

    便见得那屏风上书写着三个名字:江南方腊、淮西王庆、河北田虎;赵佶提笔,将田虎的名字划去,而后在田虎的名字上面,重重的落笔:

    山东祝彪!!!

第四百四十三章:还朝

    时隔数年,再一次来到汴梁城,祝彪说不上上一次来汴梁时的心境如何,不过至少现在祝彪的心情还不错。

    阳光洒在身上,惠民河上传来的微风徐徐吹拂着衣袖,看着越来越近、熟悉又陌生的城池轮廓,祝彪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到头来只能化作一声感慨。

    “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汴梁空壮观,天堑净波澜。”

    与祝彪一道的萧嘉穗与朱武,原本还在观赏惠民河的景色与汴梁城的轮廓,此时目光则全部落在了祝彪的身上。

    李太白的《金陵三首》,此刻从祝彪的口中说出,听在萧嘉穗与朱武的耳中,却是另有一番意味。

    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此番平田虎、灭契丹十万铁骑,自家公子身上的气势越发的盛了。

    这天下,怕都已经在自家公子眼中了吧?

    朱武想着自己初见公子时的景象,那时少华山准备洗劫华阴县的时候,顾忌华阴县附近的史家庄庄主九纹龙史进是个人物,朱武不主张硬碰硬,但是陈达自己率人去扫荡史家庄,结果被史进活捉。

    朱武知道硬拼不行,就想出了条苦肉计,与杨春二人自投罗网,等到了史家庄时,见到的却是一位翩翩少年。

    那时公子尚且不过少年,但言谈举止已是一派大家风范,叫自己为之心折,心甘情愿的归于麾下,只当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着最后走向何方。

    而现在回首再看时,朱武便知道自己与陈达、杨春三人,做出了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萧嘉穗此时亦是心中感慨,当初在荆南城纸张店铺初遇时,祝彪一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真言,将这位南梁皇族后裔收入麾下;当时萧嘉穗亦是想过祝彪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只当迈出这重要的一步时,亦是不免激动。

    前些时日汴梁皇宫御书房中的对话,祝彪的核心团队已经知晓,那蔡京一番常态的站在童贯的对立面,或许赵佶、童贯、高俅等人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但祝彪等人却知道。

    十日前在征剿大军从河东返回时,闻焕章便在王进与李应、时迁的护送下,星夜前往了汴梁,自汴梁后闻焕章并不耽搁,趁着夜色入了蔡京府上,与蔡京畅谈了一夜之后,又返回了独龙冈。

    却不知闻焕章具体与蔡京说了些什么,但第二日的御书房奏对,显然蔡京是站在了自己一方的。

    因此萧嘉穗此时心知肚明,赵佶金口既开,那放自家公子回山东后,按照此番功劳,或许分封节度使也未尝不可能。

    大宋宣和元年五月十八,东平府防御使、征剿大军主帅祝彪,统率着凯旋大军还朝,抵达汴梁城宣化门外。

    这一次祝彪是带着兵马入京城,是回来受赏夸功的,赵佶也算是给足了面子,站在码头上代表朝廷前来迎接的是蔡京与童贯两位位高权重之人,这两位可以说是朝中文武官员的顶端,而继续往上的规格,可就是官家亲自出城迎接了,显然赵佶这位花花皇帝是不可能同意的。

    而除此之外,朝中文武百官可以说来了一大半,再加上慕名而来的朝野士子,还有黑压压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百姓,整宣化门至朱雀门一线,已经被挤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天子脚下的百姓应该是最关心这天下大势的,也是最爱看热闹的,现在扫平河东叛乱,覆灭契丹十万铁骑的泰山君祝彪回到京城,这个热闹当然是必须要看的。

    童贯站在码头上,看着在越来越近的大军,微微眯眼;而旁边的蔡京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童贯嗤笑一声,揶揄的说道:“小小年纪,真是好大的排场,老夫从西陲回来时,尚且无这般阵仗。”

    蔡京眉毛一挑,数十年的相处,蔡京自然知道童贯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微微一笑:“童枢密无需见怪,少年人总是张扬,此番打了大胜仗,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只不过在如何三头六臂,日后还是在童枢密麾下讨饭吃。”

    童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亦是知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心中下了决定,蔡京说的没错,任你祝彪再如何三头六臂,日后还是得在杂家手中讨饭吃;真有一天落杂家手里了,便别怪咱无情。

    大军越来越近,随着整齐的口号声传来,一队队衣甲森然的士卒出现在众人面前。

    负责警戒的汴梁禁军顿时只觉得一阵冷意顺着脊柱向上爬,他们多数人也是上过战场的,当他们看到这些骤然出现在视野之中的士卒时候,能够感受到从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意。

    整齐的队列,如林的刀枪,还有······百战余生的甲士。

    而原本脸上很是从容的蔡京,此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纵是没上过战场,蔡京也能够感受到这些甲士都是大浪淘沙之后留下来的精锐,更能够感受到他们丝毫没有打算掩饰的锋锐。

    虽然前几日与萧嘉穗有过一番相谈,蔡京隐晦的表达了支持祝彪的意思,但至少现在蔡京还是站在朝廷这一边,他能够从这些甲士沉默而整齐的队列之中,感受到祝彪想要表达的意思。

    通过从萧嘉穗与蔡九那得到的信息,以及近一年来蔡京派人在山东收集来关于祝彪的消息,在蔡京看来,祝彪不是这般莽撞之人。

    与蔡京不同,童贯虽出身宫廷,但长期手握大宋最精锐的西军,童贯自然能看出眼前这支军队是何等气质,当下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心中略微有些后悔当日在御书房中的妥协。

    “此子不简单哪!”童贯心中暗自叹道。

    宣化门外,迎接的朝臣与围观的百姓都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看着这些将士,而一面赤色的旗帜在队伍之中迎风招展。

    “祝”字大旗表示着这一支军队的主人,而祝彪的身影在片刻之后出现在队伍最前方上。

    数万人的队伍一下子从中间分开,各自向两侧迈出一步,一排排一列列士卒整齐的迈开腿,他们的战靴重重的砸在地方,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

    也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告,扫平河东叛乱,覆灭契丹人十万铁骑的大军,来到了汴梁城。

    蔡京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虽然祝彪今日并没有低调,而是如此的张扬,让蔡京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若换做自己,在如今的局面下,或许也会彰显兵威。

    只有把一切的敌人全部直接震慑住,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权益!

第四百四十四章:见赵佶

    队列随着一声令下骤然向两侧散开,有如分开的波浪,而焦挺与祝虎走在最前面,几名亲卫在通道中鱼贯而出。

    祝彪与萧嘉穗、朱武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走下来,这个年轻的将军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而他身边侧后方的萧嘉穗与朱武,也并没有恐惧于这周围的森然队列,和祝彪有说有笑的大步向前。

    三人胜似闲庭信步的样子,令围观人群中传来啧啧赞叹之声。

    祝彪一副青年将军模样,呈现出来的儒将之风,显然让这些围观的汴梁百姓们为之折服。

    杜壆与卢俊义跟在三人后面,并肩走着,作为如今祝彪麾下排名前二,也是武力值最高的两员大将,二人心知此番在汴梁城中,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抬头看到了蔡京与童贯,祝彪快步迎上去,拱手道:“蔡相与童枢密一齐前来,晚辈荣膺之至啊。实在惭愧!”

    蔡京微微一笑,应道:“祝将军少年英才,官家能有你这样的臣子,当真是大宋之荣幸,祖宗保佑,国祚绵长。”

    一旁的童贯见说此言,脸色微微一沉,蔡京这个老狐狸,当真是甚话都敢说。

    什么国祚绵长、祖宗保佑,这祝彪是什么货色,童贯此时也算是看清楚了,统领西军十数年,童贯可谓深知一支军队的强弱,与其主帅有着极大的关系。

    而眼前这支大军敢在汴梁城外,炫耀兵威,足以证明这数万兵马心中,祝彪排在朝廷前面。

    童贯心头猛地生出一种想法:有此子出现,这大宋的国祚恐怕绵长不了。

    “蔡相之言,直叫祝彪心中惶恐,蔡相在汴梁城运筹帷幄,童枢密坐镇西陲,都是祝彪敬仰的的对象。”祝彪见说蔡京之言,亦是张口就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般的寒暄,但这奉承之言,也叫一旁想要发作的童贯,暂时忍住了。

    风吹动着城门楼上的风铃,一队队大军士卒已经沿着宣德门外的城墙一字排开。

    赤色的旗帜仿佛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天空的点缀下分外醒目,旗帜之上一个“祝”字迎风飘扬。

    紧接着一道整齐的兵线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在这一刻街道两侧黑压压观看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

    一排排士卒迈动整齐的步伐,披着看上去轻便却明晃晃足够让人知难而退的衣甲,手中的刀枪剑戟一排排保持一致,而军阵的后部则是长枪如林,有如钢铁的海洋。

    士卒们整齐的抬起腿,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战靴磕碰着不知道多少年的青石板,甚至迸溅出火花,而这些士卒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径直向前。

    一面面赤色旗帜在他们的头顶飘扬,而带领他们的将领们则同样绷着脸,只有嘴唇张开,吐出整齐的口号声。

    原本正低声讨论的百姓们此时都已经陷入了沉默,街道两侧的青楼楚馆、茶馆酒楼上下围观的看客,也都下意识的停住了嘴上和手上的动作,一个个人静静的凭栏眺望,看着这一支和汴梁城中的醉生梦死格格不入的军队出现。

    这些汴梁的百姓并不是没有见过禁军游行和操练,而这支军队此时此刻展现出来的英武之气和杀气。,显然不是禁军那些花架子能够相比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卒至始至终没有侧目,他们只是紧紧盯着前方,身上散发出一种已经不知道是天然还是后天的杀气,就像是一把把经历过千锤百炼,随时准备出鞘饮血杀人的利刃。

    而他们的方向就是前方的宣德门,此时甚至一些人都觉得,只要前方那青年将军一声令下,这些士卒甚至可以悍不畏死的直接扑向城门。

    目光注视之下,每一名士卒都屏住呼吸,他们的脚步变得愈发铿锵。

    狂风吹卷,汴梁城的城门已经对这一支军队敞开;而祝彪朝着蔡京与童贯拱手告退,翻身上马拽住马缰,朗声说道:“弟兄们,追随某,把你们最好的一面拿出来,让这座城里的每一个人看看,在前线,是怎样的一群人在浴血奋战,同时也让那些天上的袍泽弟兄们看到,他们的牺牲不是白费的,你们迈出的每一步,都代表着那些在昭德、在阳曲、在汾阳、在杀熊岭、在石岭关战死的弟兄们,所以追随某,前进!”

    当时风吹卷着祝彪头盔上的红缨,也扑打着数万士卒每一个人的脸庞,他们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的那道身影,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神情变得愈发的刚毅。

    “三军入城!”祝彪的吼声尚且在所有人的耳畔回响。

    他们努力的踏下每一步,让每一步都变得铿锵作响。

    数万人在汴梁的街道上向前推进着,他们所到之处,一切的喧嚣都变成一片寂静。

    直到他们走过之后,身后方才响起经久不息的喝彩声。

    皇城根下的百姓,对于这等浴血厮杀的将士同样有着尊重!因为他们同样有兄弟子孙在前线拼杀,他们很清楚这些好男儿都建立了怎样的功绩,更清楚有他们的存在,田虎的祸乱、契丹十万铁骑的肆虐,才没有波及整个大宋······

    真正不懂这一切的,恐怕只有那些站在朝堂云端之上,自视甚高的人。

    至于那些禁军将士,听着那整齐的口号声和逐渐传过来的脚步声,甚至已经有些人开始惊慌的左顾右盼。

    而这般左顾右盼,亦是有人从眼前的队伍中,看到了数月前尚且与自己一道在汴梁城中厮混的同僚;然此时跟着关胜在河东走了一遭,这些人身上彰显出来的气质,已经与过往截然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走出了御街,在宣德门门前的广场上列队。

    “止步!”祝彪策马到队伍的最前面,骤然一挥手。

    士卒整齐的顿住脚步,他们的战靴一齐落下,踏动大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也让周围再一次陷入沉寂。

    祝彪翻身下马,向着城门方向:“臣,东平府防御使、征剿大军主将祝彪,参见官家!”

    “参见陛下!”数万大军此时异口同声的大吼。

    声音直穿云霄,整个宣德门前后的所有人,皆是有意识或者没有意识的轻轻颤抖一下。

    赵佶站在皇墙之上,眉毛一挑,望着皇墙下的大军,心中有了无边的警惕,只抬了抬手,道:“平身,祝爱卿觐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帝王心术

    宣德门此时缓缓的打开,祝彪轻轻吸了一口气,他身后的卢俊义与杜壆上前一步,而祝彪一摆手,不让二人跟着自己,若赵佶真是有心要害自己,这个时候带不带人实际上都没有什么区别,祝彪并不觉得如果赵佶有别的心思,自己凭借多出来的杜壆与卢俊义就能够杀出来一条血路。

    再说,如今自己在汴梁城满城百姓的注目下进入皇城,若真出了什么事,满城的民意沸腾,就够赵佶与朝廷喝上一壶了。

    不过萧嘉穗此时果断的上前一步:“公子一人上城门未免有些风险,便让萧某陪同公子前去吧;萧某祖上虽是南梁皇族,但萧某却从未踏上过皇城墙头,今日便跟着公子沾个光。”

    祝彪怔了一下,缓缓点头,萧嘉穗说的轻松,但其中之意却是明显。

    萧嘉穗冲着卢俊义和杜壆等人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快步跟上祝彪;此时巨大的皇城城门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准备将祝彪与萧嘉穗一口吞进去。

    当祝彪的脚踩进城门洞中的黑暗时候,突然低声说道:“军师,可有什么感觉?”

    萧嘉穗脚步一顿,此时祝彪已经半边身子没入黑暗之中,而自己还侥幸站在阳光下。

    当即笑了笑,萧嘉穗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在这皇城之中尤甚。”

    祝彪忍不住露出笑意,道:“军师倒是雅人。”

    萧嘉穗郑重的一颔首,举步跟上。

    在上城步道的地方,祝彪却是见到了一位“熟人”,说是熟人,祝彪却也未见过,只是这一年来,从燕青与乐和传回的消息中,多次提起这人。

    护驾将军、八十万禁军教头丘岳,站在上城步道的中间,带着几名亲卫迎接祝彪;当看到祝彪只带着一个人拾阶而上的时候,丘岳嘴角轻轻扯了扯。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胆子大啊!

    “丘将军,有礼了。”祝彪不慌不忙的一拱手,朝着丘岳笑道。

    丘岳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不卑不亢的领着祝彪与萧嘉穗继续往前,祝彪走在后方,看着眼前丘岳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若非熟悉水浒剧情,同时从乐和口中得知此人的贪婪,怕是一时不察,还真会将此人当做一个恪尽职守的将军。

    丘岳很快就被祝彪抛到脑后,他大步走上城楼,目光在静静等候的人群之中扫过,很快就看到了先行一步的蔡京与童贯的人影,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就站在那里。

    当祝彪抬头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在这个时候低下来,和祝彪交织在一起,不过意识到什么,祝彪急忙微微低头,上前两步一拱手:“末将祝彪,叩见官家”

    赵佶挺直腰杆,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没有传闻中的三头六臂,也不是传闻中的翩翩公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不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像是个经历了数十年沉淀后的中年男子。

    赵佶能从此人身上看出一股由内而外的自信,而这种自信,就仿佛自己当年初登大宝,望着朝堂之上的一众大臣般,只觉得天下尽在自己手中。

    年纪轻轻,便已如此,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吧,赵佶脑海中浮现其一个人来。

    当年汉武帝能北击大漠,靠的便是卫青与霍去病二人,当年那霍去病,便是如此年轻,且封狼居胥,风头一时无两。

    只不过霍去病年纪轻轻便病故,否则不知道等他长大之后,到底是英雄,还是如此时祝彪这般,成为一个潜在的能够威胁到江山社稷的的枭雄?

    “祝爱卿平身。”赵佶十分给面子的走下台阶,伸手虚扶祝彪,微笑着说道:

    “爱卿兵马之威,朕都已经看入眼中,真不愧是我大宋青年俊秀,有爱卿这等人在,我大宋必当日爱卿诨号一般,稳若泰山!”

    见说此言,祝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前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花花皇帝,在治国方面无甚成就,但在于权术与人心方面,却是极为热衷。

    当年“泰山君”的诨号传出时,祝彪便考虑过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但却也不以为意,水浒世界中名头大的草莽不知凡几,便说自己麾下的大将孙安,光是一个“屠龙手”的名号,若真追究起来,便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此时见赵佶提起,祝彪只躬身拱手道:“官家抬爱,末将愧不敢当,泰山君名号不过百姓胡乱称呼,当不得真,若有冒犯天颜,恳请官家治罪。”

    赵佶似乎也预料到了祝彪会说些什么,不以为意的爽朗一笑,径直握住祝彪的手腕,一副君臣和谐的情形,带着祝彪一起走上台阶,一挥衣袖:

    “朕岂会因区区诨名治罪良将,朕虽未曾投身军伍之中,但今日能够见到如此精锐之师,着实是高兴!来人,赏赐祝爱卿黄金钱粮,另赏赐白银万两给下面这些将士们,希望他们永为国之干城!”

    “诺!”随驾的大内总管李彦不敢怠慢,这些奖励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要走个过场。

    而赵佶似乎意犹未尽,笑着说道:“祝爱卿河东一战覆灭契丹人十万铁骑,又平叛田虎,一时半会儿大宋无甚战事,所以爱卿这一次既然来了,就不妨多欣赏一些这汴梁风光,看看这这汴梁城与山东有什么区别。”

    祝彪点了点头,沉声道:“多谢官家恩典,河东一战全奈官家天威,末将是不敢居功;汴梁乃皇朝之都,自是千万般好,只末将家中妻子临盆在即,末将心中实在牵挂,实不敢在汴梁多做逗留,还请官家恕罪。”

    赵佶这一番话说出来多少也有引诱祝彪或是袒露不臣之心声,或是主动要求留下来的意思,只不过祝彪却用家事做回绝,这就让赵佶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而似乎意识到了这气氛沉默之中带着的尴尬,蔡京率先站出来,微笑着说道:“官家,城上风大,还是尽早回宫歇息吧;祝将军远道还朝,也当先好好休息,等明日再让祝将军上朝为官家详细叙述河东之战吧。”

    赵佶怔了一下,瞥了眼蔡京,前番御书房的言语,与此番又是替这祝彪解围,赵佶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这老狐狸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蔡京已经将台阶送过来了,赵佶也就顺着下了,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朕已经着人在城中安置宅院,爱卿尽可以先去歇息,另外城外兵营也已经空出来,让这些将士们也好好休息。”

    “末将领旨谢恩!”祝彪轻轻呼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赵佶并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的意思,这第一关算是过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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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祝王朝介绍:
这一年,东京城内,道君皇帝正揣摩着廋金体,搜刮着天下奇石。
这一年,白山黑水之间,一个彪悍的民族已经迅速崛起。
这一年,黑三郎刚刚当上押司,方教主高呼着摩尼教;田虎还是个破落猎户,王庆正在段家倒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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