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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痴客而已     水浒之祝王朝txt下载     水浒之祝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七章:效死而已

    秋风吹卷落叶,秋天已深。

    尤其是靠近洛水的地方,更能够切身感受到江风之中带着的凛冽。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秋日,古往今来都是征战杀伐的季节,秋官主杀伐,所以这个季节本身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杀意,而定远城下,更是大军云集攻城,漫山遍野的喊杀声,更是将这种杀意渲染到了极致。

    杜壆得到的虽然不是死命令,自家公子并没有要求多久之前必须要突破定远城,但作为最早跟随祝彪的心腹之一,杜壆从来不怀疑如果自己哪一点没有做好,自家公子便会轻易放过自己。

    虽然祝彪并没有明确一个时间点,可越是这样,杜壆越是不敢怠慢。

    自己公子或许是不动如山,几位军师也是闲庭信步的看着自己破城,但江州的韩世忠却是等不起,裴宣与蔺仁也都不是好说话的。

    ......

    黑压压如潮水的攻城大军怒吼着向前,一台台云梯车和攻城车在整齐的号子声中顶着呼啸而来的箭矢移动。

    时不时有云梯车或者攻城车受到城上火矢的集火,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将阴沉沉的天空都照亮。

    而定远城外那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鲜血的颜色,并且河道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截断。

    大大小小的木板堵塞了河道,以此为基础,周围堆砌着大量的沙袋和石块,当然桥上桥下,更多的还是南陈士卒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又包裹在沙袋和石块外面,将护城河彻底截断。

    向前推进的士卒时不时将背负的沙袋和石块扔入河中,而很快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也中箭倒下,和他们辛苦背负到城下的东西一样,成为河水堵塞物的一部分。

    紧跟在他们后面,弓弩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竭尽全力压制城头,而一辆辆云梯车和一张张简易的云梯则不断地在弓弩手空隙之中越过,艰难的向前。

    因为之前下过雨的缘故,地上颇有些泥泞,时不时就有沉重的云梯车陷入泥泞之中,转瞬变为城头火矢的活靶子,云梯车上下的士卒身上着火,惨叫着跳下来,满地打滚。

    然而更多的云梯车依旧不依不饶的越过尸体搭成的桥梁,继续向江陵城墙逼近,云梯车顶端的士卒正顶着迎面的箭矢和城头对射,无数的石块在他们头顶上越过,砸入城中。

    与此同时,城门正面原本就架设在护城河上的几座桥梁也被拆掉了护栏利用起来,之前已经被烧毁的冲车被士卒们冒着箭雨直接推下桥,当做另外一个架桥车堵住半边河道,而紧跟在后面的冲车缓缓上桥。

    今日杜壆显然竭尽全力,不仅是縻貹的陷阵营和鲁智深的陌刀营,负责正面强攻的孙安、卞祥两营步军亦是全面压上。

    石块和火把从城门上砸下来,而攻城大军的投石机和霹雳车,弓箭手手中的箭矢也都对准了城门,死死压制住对方。

    “砰!”

    石块砸在城墙上,似乎整个城墙都随着这石块剧烈颤抖,而已经脆弱不堪的一处城垛直接坍塌,似乎早就已经在等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多少箭矢齐刷刷的从这个空隙之中钻进去。

    在整齐的口号声中,更多的霹雳车开始调转方向,一块块经过打磨之后更有杀伤力和冲击力的石块呼啸着撞在城头上,几乎集中在同一个点,而这一小片区域内的城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

    “杀!”无数的将士呐喊着向城墙涌过去。

    密集的箭矢和石弹完全压制了城头上的守军,冲车上悬挂的撞木狠狠的撞在城门上,厚重的城门也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颤抖。

    祝彪就站在城下不足六百步的距离,城上的五百步弩能够在四百五十步的距离内射中目标就已经是极限,更不要说还多一百步,在这一段距离内,箭矢会失去平衡和速度而乱飞、下坠,否则麾下的战将,也不可能允许祝彪出现在这个地方。

    祝彪站在这里,他的将旗就在他的身后飞扬,所有发动进攻的将士都可以看到那招展的旗面,以及上面偌大的“祝”字。

    祝彪的出现无疑给了进攻的军队很大的动力,也给了守城的伪楚叛军很大的压力。

    陷阵营在縻貹、项充、李衮三员莽将,几乎是红着眼睛不要命的向前冲,而因为他们的原因,也带动着旁边其他各营兵马疯狂进攻。

    祝彪或许没有直接统率过他们,但对于绝大多数独龙冈的将士来说,祝彪便是其将来美好生活的最大保障。

    自古以来,这片古老土地的百姓就是最容易满足的,太平时能安稳的生活,谁都不会有别的想法;而当乱世时,谁能叫他们吃饱穿暖,便能为其卖命。

    而祝彪的独龙冈,无疑就是这大宋天下最容易活下去的地方;攻城的数万大军中,或许不是百分之百的山东人,但各营的核心老兵,必然是独龙冈与东平府的人士,对这些人来说,祝彪之名,便是刻在家里长生位上的存在。

    公子在前,唯有效死而已!

    “杀!”

    李荩忱微微眯眼,一个简简单单的杀字出口,前方杨再兴已经手执银枪,带着麾下亲卫冲到了最前面,将旗迎风招展。

    一张张云梯竖起来架在城头上,将士纷纷向上攀爬,下面的校尉在呼喊着身后的士卒,而云梯上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攀爬如蚂蚁上树。

    几乎在祝彪出现之后的一刻钟,半面城墙上都已经是攀爬向上的攻城将士。

    为了拿下定远城,杜壆的准备也不可谓不充分,吸取之前河东之战的经验,他依旧是采用重点突破的方法。

    以縻貹的陷阵营与鲁智深的陌刀营为两翼,不要命的攻打东门与西门,同时选定定远城的北门作为主攻方向,孙安与卞祥大军压上,霹雳车的集中进攻方向就在这里,被砸塌的城垛就在北门不远处。

    霹雳车上装机枢,弹发石块,因声如雷震,故名霹雳车。

    而经过雷震改良之后的霹雳车,已经不简单满足于弹发石块,而是将石块凿出孔洞,其中填充黑火药。

    攻击可谓是声势浩大,石块呼啸着砸在城墙上,已经足够可以给守军很大的心理压力,而其后伴随着一轮火箭,不仅造成杀伤,更是将原先填充了黑火药的石块点燃,一阵阵地动山摇,火石飞溅······

    任谁站在城墙上都得打个寒颤。

第四百零八章:陷阵之志!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杀!”

    縻貹手中的大斧上下开合,阻挡的伪楚叛军士卒要不是被斧头硬生生的逼退,要不就是惨死在斧下,成为开山斧下的无数亡魂之一。

    伪楚士卒对于这个敌人显然已经有了深深的恐惧,当看到浑身是血的縻貹冲过来的时候,即使是长矛手都下意识的后退,因为他们刚才可是亲眼看着縻貹也能够手臂夹住三四支长枪,然后一次性的折断,紧接着举起来他手中的大斧将那几个想要挑衅他的长矛手砍瓜切菜一般砍翻在地。

    对付这样的敌人,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所以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冲上去。

    几名叛军校尉带着十多名士卒团团围绕着縻貹,却并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因为縻貹的脚底下已经满是尸体,这让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几名校尉都不敢贸然动手。

    “杀上去!”作为闻人世崇手下的大将,刘黑虎手执一把钢刀,他的半边脸已经溅满了鲜血,别人害怕眼前的黑大汉,可不代表他也害怕。

    縻貹似乎也看到了刘黑虎,手中的开山斧重重的顿在地上,其身后的项充、李衮二人手执团牌,紧紧簇拥着他,如果不是二人护在縻貹身边,恐怕伪楚叛军冷箭早就已经将縻貹送入地狱了。

    这个黑厮杀了那么多的人,也没有指望着自己能上西天。

    猛将固然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并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在血腥的战场上完全阻挡所有的敌人,毕竟一场大战并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千千万万人的战斗,在这庞大的人群之中,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再强大,也变得分外渺小。

    纵然是卢俊义、杜壆这般当时无敌的猛将,如今也是罕见会单枪匹马的冲锋陷阵。

    单单凭借縻貹一个人,想要在这定远城上杀出一片天地来,不啻于天方夜谭。

    随着縻貹在这里阻拦叛军士卒,越来越多的陷阵营将士跃上城头,不断地将城头阵地扩大,而也只有有了他们的配合,縻貹才能继续勇往直前。

    至于什么单挑就能够决定胜负的战斗,那不过是后人的演绎罢了,真正的冷兵器战场,要比想象之中的更加血腥,也更加依靠排兵布阵、依靠团体的力量。

    縻貹咧着一张充满着血腥的白牙,冲着刘黑虎挑衅的勾了勾手指,刘黑虎大吼一声,扬起手中钢刀,直扑上来,与此同时几名等候多时的叛军也纷纷动手。

    将领已经动了,周围的士卒们自然也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手中刀枪一并举起,直冲向縻貹。

    “杀!”縻貹也爆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大斧迎着刘黑虎的天灵盖重重的劈了下去。

    刘黑虎脚步一顿,敏捷的向一侧错开,縻貹一身杀熊搏虎的力量也不是他能够阻挡得了的,这个时候当然躲避为上策。

    大斧擦着肩膀过去,卷动一阵罡风直接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过刘黑虎手中的钢刀也擦着这斧头,直接劈向縻貹的手腕。

    刀刃擦着斧面划过去,火花四溅。

    刘黑虎看的很清楚,只要能够废了縻貹的手,哪怕只是让他一时间受伤,也能够阻挡住这个狂暴的恶兽继续前进。

    縻貹和刘黑虎的身影骤然错开。

    钢刀是擦着縻貹大斧的斧柄过去的,在最后一刻,縻貹一咬牙,松开了手,斧头落在地上,而刀也最终没有伤到陈智深。

    縻貹的去势不减,硬生生的撞入后面的两名叛军士卒之间,肩膀硬生生的顶在他们的肩膀上,衣甲撞击、纠缠,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两名叛军士卒被硬生生的顶开,而縻貹一把抓起地上的一柄朴刀,长刀一抖,重重的撞在左右两边的士卒腰间,很快几名叛军士卒就惨叫着倒下。

    “黑厮,休得猖狂!”

    刘黑虎有些踉跄的从几名陷阵营士卒之间冲了出来,相比于縻貹,他多少有些狼狈,陷阵营士卒的用能却不是一般的叛军士卒能相提并论的,更何况还有李衮、项充的存在。

    当刘黑虎突出重围时,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标枪洞穿了一个窟窿,直接穿透了衣甲,不过好在伤口应该不算深,至少没有很多血流出来。

    “縻貹哥哥,休要与贼人多做纠缠,公子在城下看着呢,莫忘了正事!”

    后方的城墙上,指挥着陷阵营攻城的樊瑞一直关注着城墙上的战斗,眼见着縻貹与敌将纠缠,顿时扯着嗓子朝着城墙上嘶吼道。

    不得不说与縻貹搭档这么长时间,樊瑞已经是十分了解自家同僚的性格,此时杀红了眼的縻貹根本听不进去别的规劝。

    但樊瑞一句公子在城下看着,却是比千言万语对縻貹来的还要实用。

    如今偌大一个独龙冈,縻貹佩服的人很多,但真要说会听谁的话,只有一个半,柴进算半个,剩下的那一个便是祝彪。

    许是隐约听到了樊瑞的话语,縻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刘黑虎,并没有想要再和其纠缠的意思,现在城头上的陷阵营将士数量远远没有伪楚叛军士卒多。

    毕竟不是单对单的厮杀,自己还需要兼顾攻城的重任,经过刚才的一次交手,縻貹已经意识到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刘黑虎,所以作为侧翼最主要的突击力量,縻貹在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被刘黑虎困住。

    当即縻貹惠东朴刀,硬生生的逼退一名叛军校尉,而縻貹也顾不上身后的士卒有没有跟上,先向前冲。

    上城步道入口处的几名叛军士卒,见到这么一个家伙凶神恶煞一般的冲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向两侧一躲,不过他们手中的长枪也不含糊,直接刺向縻貹的腰侧,縻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两支长枪交叉拦在了縻貹的前面。

    縻貹涨红着脸大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硬生生的将两只长枪顶开。

    “拦住他!”几名叛军士卒一齐抬着撞木堵在上城步道上。

    “弓箭手!”另外几名叛军也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此时縻貹为了甩开刘黑虎,径直向前突进,最终还是和陷阵营脱离了联系。

    现在縻貹一个人困在百余名叛军士卒中间,如果不是刚才的这一点儿变故,恐怕縻貹也不会露出这明显的破绽。

    这些叛军将士们当然不指望着能够一对一的战胜眼前这个杀神,不管是一起上还是暗算,只要能够击杀敌将,就是天大的好事!

第四百零九章:鸣金收兵

    “縻貹哥哥!”

    项充与李衮眼见着这一幕,顿时牙呲欲裂,咬着牙向前冲,可惜二人虽也是武艺不凡,但此时狭窄的地形中,恶人擅长的标枪却是施展不开,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办法取得突破。

    一支支箭矢呼啸着从縻貹的身边掠过,显然这些叛军弓箭手也都意识到了縻貹的威胁性,所以就算是可能会伤害到其余的袍泽性命,此时他们也是顾不上了。

    “杀!”几名叛军校尉怒吼着扑上来,他们手中都拉满了弓,几乎可以说是以自杀的形式对着近在咫尺的縻貹拉动弓弦。

    縻貹手中朴刀挥舞的水泼不进,这朴刀相比于縻貹的开山斧轻了不少,自然也让縻貹舞起来更快。

    一支支箭矢呼啸着打过来,多数都被朴刀弹开,不过还是有一支箭矢从缝隙之中窜过来,刺中了縻貹的肩膀。

    縻貹骤然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的后退。

    而几名叛军校尉冲在最前面,一齐向縻貹扑过来,与此同时,刘黑虎也终于挣脱了陷阵营的纠缠,从背后直冲向縻貹,手中的钢刀一下子举起,縻貹虽然可以清晰的听见身后呼啸的刀风声,但是眼前同样近在咫尺的刀枪,更是随时可能会取走自己的性命。

    “当!”縻貹手中的朴刀堪堪拦住了两把刀,可刘黑虎的那把钢刀,眼见得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刘黑虎到底是追随闻人世崇混迹江湖多年的,无论是动作还是时机的选择都毫无问题,只要这一刀看下去,縻貹非死即伤。

    不过恰在此时,一枚流星锤斜地里飞打过来,一下子磕开了刘黑虎手中的刀,刘黑虎下意识的回头,一道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的身影,在陷阵营的人群中若隐若现。

    能够在如此紧要关头救下縻貹的,又善使流星锤的,便只有混世魔王樊瑞了。

    樊瑞本就是使流星锤的好手,又得石宝悉心传授经验,如今一手流星飞锤使得越是神鬼莫测,方才若不是心急救下縻貹,流星锤下刘黑虎非死即残。

    眼见着流星锤磕在刀刃上,擦着自己的胸口掠过,刘黑虎不由得悚然一惊,这泰山君麾下还真是个顶个的能人。

    想到这里,哪怕是心高气傲的刘黑虎,此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

    敌军在昨日第一次进攻的时候就倾尽全力,但是作为防守的一方,他们却只能添油加醋一般向城头增添兵力,这无疑是兵家大忌,可是整个战场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对方的手中,李助也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人知道定远城还能够坚守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敌军这样如同山洪一般的进攻,还要持续多久,但是包括刘黑虎在内,所有脚踏实地站在定远城城上的人,却并不能感受到脚下的这座城带给他们的丝毫安全感。

    一名陷阵营士卒及时的将縻貹的斧头递给他,虽然肩膀上还插着箭矢,身上也不知道多了多少伤口,但是縻貹挥动大斧依旧虎虎生威,叛军士卒只能无奈的后退。

    刘黑虎忍着腹部的剧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刀纵身而上,不管怎么说,得先把縻貹从城头上赶下去。

    “列阵!”

    此时不需要后方的樊瑞提醒,縻貹显然也意识到叛军的防御正在变得有条理,河东之战厮杀出来的习惯与纪律,縻貹霍然举起自己的斧子,陷阵营将士也在他身边逐渐汇聚。

    如果叛军决定列阵,而陷阵营依旧以小团体的形式各自为战的话,那自然就很容易被各个击破,狭小的城头上很难让两支军队展开阵型,这自然而然也是对统帅指挥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的考验。

    河东之战,无论是对阵田虎还是契丹,陷阵营都是啃硬骨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难题。

    上城的陷阵营将士越来越多,所以刘黑虎很干脆的压了上来,继续僵持的话对于自家守军可没有好处。

    “压住阵脚,放箭!”就在这个时候,闻人世崇的声音骤然响起,预备队总算是赶到,箭矢呼啸而来,很多为了攀爬方便而根本没有携带盾牌的陷阵营将士惨叫着倒下。

    “盾牌!”縻貹的声音有些喑哑,连日的征战让他的体力流失的也很快,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抵挡不住这一次敌人反扑的话,这些人都得被从城头上赶下去。

    上城容易下城难!

    想要从城头上安然无恙的下去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项充、李衮同时护卫在陈智深的身边,生怕自家哥哥一时冲动又陷入重围。

    縻貹霍然提起来自己手中的斧头,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力气有如刚才那样继续冲锋几次,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已经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体力正在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流失。

    几名校尉也是已经下意识的聚拢在縻貹的周围,而他们的身后,源源不断的有陷阵营将士登城。

    显然城下的杜壆也意识到了这是今日最后突破的机会,所以不断地向上派遣军队,只不过因为李助的援军也在源源不断的冲上来,双方只能在城墙上来回拉锯。

    縻貹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不远处的城墙上,叛军的旗帜已经被拔掉,取而代之的是孙安、卞祥、鲁智深等人的将旗,显然杜壆已经把这边能够指挥到的所有将领都派上城了。

    箭矢呼啸着从盾牌之间穿梭,叛军弓箭手几乎是顶着陷阵营将士的盾牌射箭,箭矢带着强大的力道打在盾牌上,很多刀盾手只能踉跄后退。

    而縻貹此时不退反进,当他看到迎面的两名弓箭手退入人群之中开始张弓搭箭的时候,伸手一把推开前面的项充、李衮二人,大吼一声,直接向着叛军杀过去!

    项充、李衮有了前车之鉴,此时哪敢再让縻貹孤身一人再次陷入重围,与縻貹同时发力,前方猝不及防的叛军刀盾手被硬生生的冲开,而那些后面张弓搭箭的弓箭手,看着转眼之间近在眼前的刀斧,目光之中仅剩下了恐惧!

    “嗖”一声锐响破空,一名跟随在縻貹身边的校尉中箭倒下,而縻貹不退反进,手中的开山斧大开大合,当真有劈山断水的气势,十多名叛军弓箭手几乎是被他砍瓜切菜一般砍翻在地。

    “放箭!”闻人世崇眉头紧皱,对付这样的对手,他并不想堆人命。

    “当当当!”

    一声声金属撞击下的锐响在城头上回荡,这些箭矢有的被縻貹挥动斧头拨开,有的被从了斜地里杀出来的一人拨开。

    縻貹还待要冲时,身后猛地窜出一人,樊瑞一把扯住縻貹的甲胄,沉声道:“哥哥,鸣金,收兵!”

    “什么?!”縻貹瞪大眼睛,嗜血的双眸看向樊瑞,只道是自己听错了。

    “杜壆哥哥有令,鸣金收兵!”樊瑞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

    “死了这么多兄弟,老子不撤,你个牛鼻子憋不出好屁来,你怕死老子不怕死!”縻貹一把掀开樊瑞,狼嚎般的厉声道。

    樊瑞却是不管縻貹此时的牛脾气,伸手向城下的方向指了指,道:“李助的将旗已经竖起来了,我们的登城速度根本比不上敌人援兵开上来的速度!公子就在城下,黑厮你若是不退,某樊瑞也不是贪生怕死的,到时候陷阵营拼光了,你自己去与公子解释。”

    顺着樊瑞手指的方向看去,城下数百步外,祝彪端坐在马背上,只静静的望着城头,却叫縻貹忍不住后背发凉,最后只跺了跺脚,恨恨的吼道:“撤退!”

    一名名刀盾手开始收缩,而城墙上原本各自占据一小块地盘的陷阵营将士也开始汇聚,李衮与项充都带着亲卫顶在了最前面,长矛手紧跟在他们身后,将敌人逼退。

    “干鸟头,闪开!”

    縻貹怒气未消,却并没有和樊瑞等人一样先退入自己阵中,反而向前踏出半步,一个人挡住两三名想要上前的叛军士卒。

    “掩护縻貹哥哥回来!”樊瑞一声令下,上城的少数数十名弓箭手全部集中火力在这边,箭矢不断的落在縻貹的左右两侧,阻拦那些想要围攻縻貹的叛军士卒。

第四百一十章:进退有据

    城上的杀声响彻天穹,震撼着攻守双方十余万大军的心神。

    定远城下,祝彪默默地端坐在战马上,看着城头上旗帜攒动。

    攻城将士正有条不紊的从城墙上撤退,一台台他们曾经拼命攀登的云梯,这个时候却成为了他们撤退的工具,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并不是人人都是縻貹、鲁智深这般猛将,所以攻城军队在城头上很难立足,毕竟他们是通过云梯依次向上,而敌人可以通过宽阔的上城步道快速的涌上城墙。

    而这中间的差距就意味着当李助带领援军赶到的时候,杜壆就不得不下令撤退,否则后果必然会很严重。

    显然相比于一味的死撑,最后将足足数千名将士丢弃在城头上,杜壆更倾向于在敌人援兵尚未完全赶到的时候,抓紧将有生力量全都撤下来。

    士气低落了还可以再提升,但是军队损失惨重却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补充完整的。

    “杜将军进退有据,此时撤退却是最恰当的。”朱武勒马在祝彪的身边,看着前方的战场,继而又忍不住担心的说道。

    “陷阵营方向縻貹、樊瑞他们一个都没有下来”

    随着撤退下来的兵马越来越多,城上的断后必然也就更加的艰难,李助与闻人世崇是不会这么大方的直接将人放走的。

    “他们会退下来的。”祝彪淡淡说道:“依着杜壆的军令,先下城的都是早早上去的将士,所以他们更加疲惫而且几乎人人带伤,这说明留下来的都是后来登城的人。”

    祝彪说到这里,朱武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久战之兵在城头上应该都是顶在最前面的,毕竟狭小的城墙上根本没有多少列阵和换人的机会,只能等着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才能够冲上去,而现在这些久战疲惫之兵竟然能够先下城,就说明城墙上攻城军队的撤退依旧是有条不紊的。

    否则乱糟糟的肯定不会是这些原本顶在最前面的将士先下来。

    此时,代表鲁智深的将旗被一名士卒拿着从城上下来,而原本的四面将旗缩减为三面,虽然一个个都千疮百孔,但是依旧骄傲的在城头上飞扬。

    相比于东侧城墙苦战一天没有任何突破,西边城墙在第一次进攻就能够登城,已经很是成功了,毕竟没有一个人奢望着能够在第一次进攻就拿下定远城。

    鲁智深浑身是鲜血的飞快跑到祝彪身边,径直拱手:“洒家突破城池,还请公子降罪!”

    祝彪一把托住他,冷声说道:“定远城若是旦夕可破,某倒要寻思寻思这其中有什么花哨了。大师无需介怀,去把城上的兄弟接应下来!”

    “诺!”鲁智深拎着禅杖,转身去了。

    而祝彪看着身旁的朱武,微微颔首,再次开口道:“军师,你到前面去压阵吧,撤退的差不多了,城上估计还有一两百人,陷阵营四员将领都在,闻人世崇估计不会让他们轻松离开。”

    朱武见说也不含糊,当即一挥手,招呼着一队弓箭手快步跟上。

    ......

    “霹雳车,对准城门,三发!”军阵最前方,杜壆望着城头的方向,沉声开口。

    早就严阵以待的霹雳车之前因为害怕误伤友军而不得不暂时停火,此时霹雳车周围的士卒再一次飞快奔跑起来,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呼啸着砸向城门。

    城上的攻城将士已经收缩,距离城门有一段距离,因此只要不是闭着眼睛投弹,肯定就不会误伤他们。

    “砰!”一声巨响,一块石弹正正好好掠过闻人世崇的头顶,撞入他身后的城门楼中,石弹从城门楼的二层冲进去,一路摧枯拉朽,其中黑火药炸裂开来,整个城门楼都剧烈的晃动。

    因为考虑到霹雳车攻击威力巨大的缘故,所以这战时可以充当藏兵楼的城门楼并没有使用,否则这一下也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闻人世崇一把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亲卫,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已经出现一个大窟窿的城门楼。

    而更多的石块还在呼啸而来。

    与此同时,远处的城墙上,刘黑虎的反扑再一次被逼退,旋即阵阵箭矢从城下射上来,使得刘黑虎一时半会儿很难直接向前。

    等刘黑虎伸手推开眼前的盾牌时候,城墙上已经只剩下了遍地的尸体,有自家军队的,有攻城一方的,还有很多定远城中民夫的。

    横七竖八,遍地狼藉。

    至于刚才就只剩下数十人的縻貹陷阵营,哪里还有身影?

    刘黑虎跺了跺脚,有些无奈,刚才敌人从城下射上来的箭矢固然散乱,但也让向前推进的伪楚士卒有些慌乱,而更重要的是突如其来的石弹彻底打乱了城门上居高临下准备射箭的叛军士卒。

    这自然就给了縻貹、樊瑞等人最后的撤退时机。

    密集的箭矢再一次扑上城头,在自己人全部撤退之后,攻城军队的弓弩手也不再束手束脚。

    “举盾!”刘黑虎顺手抄起来地上的盾牌,而更多的叛军士卒被这箭矢骤然袭击,纷纷惨叫着倒下。

    而闻人世崇这里还不至于被箭矢波及到,他微微眯眼看着城下缓缓后退的攻城军队,轻轻叹息一声。

    昨日的试探性进攻之后,今日初次正面强攻就填平几段壕沟然后攻上城墙,侵略如火、撤退如风,进退有据。

    更重要的是当军队撤退的时候,所有的将领都在队伍的后方亲自断后,这在其余的军队之中几乎是很难看到的情况。

    毕竟将领的性命要比士卒重要得多。

    可是在这一支军队似乎并不是这样,将领们断后,可以让士卒更加轻松和从容的离开,毕竟将领才是他们的主心骨,自家主将尚且在身后,有什么可怕的?

    显然这支军队的将领,在遇到这样危险、很容易溃败的情况,选择的并不是先走一步,而是尽最大可能的让军队保持秩序、依次撤退。

    久经沙场的闻人世崇很清楚,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他们将会暴露出更少的破绽,更像是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只为了能够将更多的敌人送入地狱。

    祝彪的这一次大举进攻,虽然没有最终突破定远城,但还是让整个定远城的守军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今日进攻就让敌人登城这么长时间,对于任何一支军队的士气打击都是可想而知的。

    同时祝彪也用军队的进退有据告诉李助与闻人世崇,定远城他志在必得,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四百一十一章:信仰

    什么是真正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或许此时定远城一处院落中的时迁能够给出答案。

    与时迁一道的百余名朱雀营的兄弟,想来此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此处院落乃是离定远城守军草料场最近的一处院落,粮草容易点燃,也是在攻城时候敌人探子最喜欢下手的目标,一旦粮草点燃,对于双方的士气都有影响。

    为了防止火灾以及在着火的时候能够及时救援,定远城的草料场就设置在东门附近,靠近洛水容易取水,而且一旦火势太大,也可以紧急开启水门上的闸门,增大水量,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草料场自然就是时迁与朱雀营今夜的目标,不过却并不是最终目标。

    早在淮西之战开始之前,时迁与他的朱雀营便分散在淮西各城之中,而定远城作为庐州最后的屏障,时迁更是亲力亲为,祝彪并没有给时迁制定什么行动计划,一切都看时迁的现场发挥。

    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行动!”

    听着院外传来的打更声,时迁朝着周遭的朱雀营密探低声说了句,而后便身形一闪,率先掠过墙头而去。

    ......

    定远城外,无边的黑暗之中,各营兵马已经在将领们的带领下重新进入阵地,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晚上还要发起进攻,但是他们都能够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公子现在依旧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就像是白天那样。

    主帅尚且如此,更何况手下人。

    一支军队的组成有很多种,而可以说祝彪手下这一支是比较复杂的,把他们汇聚在一起使得其成为一个整体的,并不是和其他军队那样的乡土亲情或者丰厚赏赐,而是祝彪带给他们的信心与勇气,或者换一句话说就是个人崇拜。

    其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一支军队,但又不完全一样。

    作为一个后来者,祝彪不得不承认,盲目的个人崇拜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弄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毕竟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这对于一个团体和一个势力的长远发展,个人崇拜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针对这个问题,不同的文明也演变出了不同的解决方式,毕竟归根结底这种崇拜和信仰的力量,终究是很让人眼热的。

    祝彪并不想要把对整个势力的领导,建立在每一个人对自己的个人崇拜上,这应该是一部分,但不应该是全部,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用来将这些人牢牢拴住,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也有虚无缥缈却能够令人奋进的理想。

    依靠理想把所有人汇聚在一起,然后再通过利益将他们牢牢固定,这就是独龙冈如今之所以团结和越发盛大的原因。

    只不过这个原因显然只是局限在上层,对于下层的百姓和将士来说,对祝彪的个人崇拜还在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至少在短时间内,祝彪不想也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现状,他终究不是圣人,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撬动整个天下,还是需要之中很纯粹的崇拜,他需要这些将士毫无抱怨的追随他的脚步向前。

    毕竟这个时代所接受的教育情况摆在这里,士卒冲锋陷阵,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大上的理想,就是单纯的为了建功立业,而祝彪就通过自己的胜利来告诉他们,跟着自己就能吃的饱穿的暖。

    这样的崇拜是建立在祝彪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上的,至少现在祝彪可以确保即使是经过了一天的苦战,所有士卒依旧毫无怨言的出现在黑暗之中,就像是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对前方的猎物发动致命一击。

    “公子便这般确定时迁兄弟今夜会有所行动吗?”朱武站在祝彪身侧,多少有些怀疑的问道。

    “若论统军作战、冲锋陷阵,冈上随便拎个人出来,都比他鼓上蚤强;但若论审时度势、心思细腻,他在冈上是可以排名前列的。”

    见说朱武言语,祝彪微微一笑,一脸自信的说道:“时迁是最早跟随我的,对于某的心思,他不说能完全知晓,但猜个六七分还是可以的,这就足够了,今夜他必然会有所行动!”

    朱武点了点头,对于自家公子看人用人的眼光,朱武是绝对信服的。

    绣衣使四员指挥使,各具特色,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时迁虽然平日里在冈上存在感并不高,但可以说这次对于王庆的作战,大军所有的舆图与情报,都来自时迁的朱雀营,没有半分出错。

    正当朱武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前方定远城中火光乍亮!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火柱熊熊燃烧起来,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此时已经被照亮了大半!

    祝彪微微眯眼,而此时早就已经得到命令的各营将领同时下达了攻城的命令,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直接打破这该死的宁静。

    东门的縻貹的陷阵营、西门鲁智深的陌刀营,北门孙安的虎威营、卞祥的雄安营同时摆开阵型展开进攻,一支支火把竖起来,将整个旷野彻底点亮!

    ......

    火光将整个定远城点亮,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看着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炽热扑面而来。

    数十名叛军士卒慌乱的从即将被大火吞噬的草料场跑出来,向着不远处的水源跑去,而不等带队的叛军校尉察觉到水源周围的异常,一支箭矢就呼啸破空,刺穿他的胸膛。

    叛军校尉瞪大眼睛,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从黑暗中一跃而出,直接向着自己的队伍扑杀过来。

    草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可以说让定远城的守军大惊失色,经过一天的苦战,城中的守军实际上也已经疲惫不堪,因此当草料场起火的时候,还有很多疲惫的士卒尚且在睡梦之中,如果不是同伴催促,恐怕早就已经被大火吞噬。

    只不过这些士卒只道是走水,毕竟空荡荡的道路上并没有显示敌人来过的身影,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敌人早就隐藏在城中了。

    干净利落的将这些叛军士卒解决掉,带队的天字号密探果断一挥手,一半的密探封锁四周街道,而其余的密探忙不迭的从尸体上扒下来衣甲。

    这位天字号的密探却不是别人,乃是昔日田虎麾下的上党守将冷宁,自在汾阳被时迁所救之后,便加入了时迁的朱雀营,成为天字号密探。

    “走!”冷宁也不含糊,直接抄起来长枪沿着道路向前,而几名密探也没忘记将随身密封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丢到旁边的营帐之中,很快空荡荡的营帐就熊熊燃烧起来,虽然并不会杀伤敌人,但已经足以制造更多的混乱。

    祝彪没有给时迁制定最终的计划,所以时迁根本就没有将点燃草料场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冷宁做完这一切没有片刻耽搁,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身后草料场已经熊熊燃烧,而时迁此时蹲在一处屋脊上,眼神冰冷的看着紧急集结的叛军队伍。

第四百一十二章:最终目标

    定远城分为内城和外城,与外城坚固的防御相比,定远城的内城却是显得异常简陋。

    相比于外城,内城已经有多处破损,并且城池低矮甚至比不上外城,而且内城之中也没有什么,主要都是一些仓库和兵营,甚至就连李助、闻人世崇等人的府邸都不在内城中,而是在城池偏南的位置。

    随着兵马沿着外城作战,这些仓库和兵营都已经空荡荡的了,这也是为什么李助防守外城如此拼命的根本所在。

    一旦外城被攻破,那么这定远城也就真的没有什么好坚守的了,站在外城的城墙上,就可以将内城的一切安排布置都看的清清楚楚。

    当然这也怨不得之前修筑城池的人,毕竟修建一座内外城池相互嵌套的城实在是麻烦,而且在管理的时候也会横生很多波折。

    所以反倒不如集中所有的资源来修建一座更加高大上的外城城池,而内城原有的城墙随着年久失修,也就逐渐变成军营的寨墙,使用城墙作为寨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祝彪的人早已经渗透进了城内,一开始李助也以为是草料场走水,不过很快他就收到了有部下遭遇敌人的消息。

    说明这定远城内早有敌军的内应存在。

    李助不得不承认,祝彪的确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而这个时候城外震天的鼓声也在告诉李助,祝彪这根本就是蓄意为之。

    白天的猛攻的确已经让李助竭尽全力,并且他也认为对方的进攻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可是谁曾想到,真正的进攻实际上从现在才开始。

    想到这里,李助方才明白日间敌军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下令收兵。

    之前所有人都天真的以为那是因为祝彪觉得继续进攻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等到敌人冲上城头,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伤亡还没有办法向前推进,反倒不如先撤下来。

    可是到现在李助方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对方主动撤退,他要为今夜的继续进攻保留一定的体力,不能将所有的士卒都压榨干净,这个时候再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相比于之前对方河东之战一贯的雷厉风行,这一次的进攻着实是有些拖泥带水,军队铺天盖地的发动进攻,但是实际上在派遣援兵以及调动城上军队过程中,祝彪显得都有些拖沓。

    按理说城头有士卒先登之后,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派遣足够的援兵冲上去,彻底稳住阵地,尤其是在敌人的预备队没有赶到的时候。

    这也是今日李助最担心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定远城中守军太少,预备队只有一支,所以城头有先登,守军就要面对很大的风险。

    可事实上却是即使是带队先登的是祝彪麾下最精锐的陷阵营,统军的又是在河东之战大败李天锡、斩杀田彪的縻貹这般猛将,但这局面也依旧没有被打开。

    之前李助还以为是杜壆指挥的原因,现在看来,怕是祝彪故意为之。

    ......

    时迁与冷宁在黑暗中快速前行,此时内城街巷上已经没有了人,几乎所有的士卒都被集结起来,定远城显然已经到了危亡关头,不管是谁,这个时候都不能休息了。

    时迁不得不承认,这位被自己公子推崇的金剑先生,至少在防守上独具一格,城外大军同时从城东和城西发动了进攻,再加上还有从北方来的不知道有多少的敌人,可以说李助及时必须同时要面对三个方向的敌人。

    如果换做寻常的将领,这个时候恐怕早就已经慌乱不知所措,可是李助依旧竭尽全力将整个定远城中的军队都调动起来,将不同的军队派遣到不同的地方。

    至少刚才时迁就看着有三支人数不一样的队伍,分别开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这说明李助至少现在还能够保持冷静,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局势尚且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尊重和用心对付的对手。

    这位金剑先生的确是定远城中最大的威胁,所以时迁今夜的目标就是李助。

    并非是时迁想要杀了李助,对于这位金剑先生,绣衣使自然有着全面的了解,其一身剑术高绝,怕是冈上的卢员外与杜将军都能挡其锋芒,时迁自然不会狂妄的觉得凭自己与冷宁两个半吊子就能拿下。

    但不能击杀拿下是一回事,能不能拦住李助却是另外一回事!

    跟在时迁身边的百余名密探,皆是独龙冈十万余将士中选拔出的佼佼者,成为一名合格的密探最重要的前提,便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每一名绣衣使的密探,都是大军中无论是武艺、心性、勇猛,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此时朱雀营的这百余名密探,每一个人都是一只手中拿着斧头,一只手中拿着柳叶刀,警惕的看着前方。

    一行人穿过街道,正当他们想要拐入旁边的一条街道时候,一队明火执仗的伪楚叛军士卒骤然出现在眼前。

    “什么人?!”带队的叛军校尉几乎是下意识的大吼,虽然对方穿着一眼的甲胄,但如此混乱时期,校尉还是小心谨慎的继续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不上城御守······”

    时迁眼中精光一闪,侧头与冷宁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便见得宁冷纵身扑上,手中的朴刀直接砍向那名叛军校尉。

    显然在此混乱时期,说得多错的多,与其久之露出马脚引来大军围杀,不如先下手为强,灭了眼前这一队叛军。

    “敌袭!”叛军校尉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来手中的刀,挡住了这迎头劈下来的朴刀,不过还不等他退后,眼前却再次闪过一道人影。

    时迁手中的柳叶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毫不犹豫的将刀柄一转,那叛军校尉瞪大眼睛,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种柳叶刀都是汤隆特地为绣衣使的密探设计的,轻便锋利,便于携带;刀身虽然很薄,但是破甲的韧性却很好,直接刺穿了这叛军校尉的衣甲,几乎没有丝毫的停滞。

    而时迁、冷宁身后的密探此时也已经争先恐后的冲入眼前的叛军队伍之中,这一队叛军足足有二百余人,但是因为是在狭窄的街道上,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展开,对上朱雀营的这些杀胚,自然就只有砍瓜切菜一般被砍翻的下场。

    一个人对付两三个或许还有点儿挑战性,但是迎面的敌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当敌人添油一般向时迁等人发动进攻的时候,那就没有多少难度了,这样的情况几乎是这些密探们梦寐以求的。

    显然叛军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眼前的这些敌军实在是不好对付,当人数递减到一半时,剩下的百余名叛军士卒几乎同时开始沿着大街小巷溃退。

    时迁一挥手,阻止身边想要追击的冷宁,沉声说道:“城中路径复杂,要追杀这些人太耽误时间,不能误了正事;今夜大军能不能破城,全在咱们这儿了。”

    能够在这个时候消灭多少叛军士卒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困住李助不让其脱身,这一战就结束了。

    时迁的目光沿着满地狼藉的街道向前看,只是不知道李助此时在何处!

第四百一十三章:袭杀

    此时定远城府衙之中,李助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转而看向身后,几道人影已经快步迎上来。

    “丞相,内城都已经安排妥当,”带队的亲兵校尉朝着李助一拱手,沉声说道:“所有的府库和营房都已经整理好,城中尚且留下了五百名将士。”

    内城的主要是军营和府库,之前就已经全部空了,现在正好可以拿来转移外城的兵力和物资,不能再给黑暗中的敌人有可乘之机了。

    李助微微颔首,但是在心中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五百人想要把守一个偌大的内城实在是太少了,若是再给自己万余兵马,就算是外城真的守不住了,李助也有信心能够在内城坚持几天。

    毕竟相比于内城,外城实在是太大了,对于兵力捉襟见肘的李助来说,把守那么大的一个外城需要的兵力自然不是内城能够相比的。

    李助不由得想起两日前对闻人世崇说的那番话,坚守半月之言此时想来似乎有些妄想,却不知今夜能不能安稳渡过。

    “嗖!”一声破空锐响骤然传来,分外刺耳。

    箭矢没入了亲兵校尉的胸膛,他惊讶的瞪大眼睛低下头,怎么也不敢相信。

    而旁边李助猛地浑身汗毛炸立,与此同时其余叛军士卒都惊慌的看向四周。

    “活捉李助!活捉李助!”更多的箭矢伴随着怒吼声传来。

    虽然不知道敌人为什么会骤然出现在这里,要知道这已经算是定远城城防的核心地带了,在外围还有层层士卒巡逻守卫、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问题自然太晚了,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解决敌人,李助顷刻间眉生杀气、眼露凶光,喝道:

    “敌袭,准备接战!”

    箭矢呼啸着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几名校尉统领中箭倒下,显然敌人的进攻非常准确。

    这里是定远城的府衙,也是点将台,门前的空地上这个时候已经聚集了四五百名士卒以及更多前来听候调遣的将领。

    骤然出现的袭击无疑打乱了这一切,几乎是所有将校都在下意识的呼喊自己麾下的将士,不过这也让他们暴露在了敌军弓箭手面前。

    一支支箭矢毫不客气的钻入他们的胸膛,这让原本还勉强控制下来的场面,终于不可遏制的陷入了混乱。李助徒劳的呼喊声很快就淹没在杀声和叛军士卒慌乱的声音当中。

    箭矢过后,朱雀营的密探很快就杀过来,沿着各处街道飞快向前,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冲锋的势头却丝毫不弱,很快就切开了叛军几乎形同虚设的外围防线,直接向着站在临时搭起来的点将台扑过去。

    与此同时黑暗中的弓箭手也再次动手,箭矢在并不算大的点将台上横冲直撞,李助手中长剑挥舞的水泼不进,虽身形狼狈,却也未受伤挂彩。

    但其身边的数十名亲卫却没有这般本事,一个个中箭躺在地上哀嚎,与此同时,分成两路冲进来的敌军距离点将台越来越近!

    “丞相,快退!”一名亲卫着急的伸手搀扶曹孝达,而其余的亲卫也不敢贸然起身,弓箭手们慌张的向四周观望。

    火把将整个府衙前照的甚是明亮,可是敌人的弓箭手却隐藏在黑暗之中,根本找不到,所以这对于叛军弓箭手来说,几乎是一场送死的搏斗。

    一支支箭矢再一次呼啸而来,叛军弓箭手惨叫着倒下,不过他们的同伴也发现了箭矢飞过来的方向。

    一通通有些凌乱的箭矢射向旁边的房屋顶端。箭矢敲打在屋檐上,翻出清脆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杀伤敌军。

    原本集结的军队已经彻底乱了套,四处都是慌乱奔跑的士卒,尤其是他们的主心骨,刚才在点将台上受到了敌人弓箭手的集火,多数都已经战死,再加上此时甚至连李助的身影都找不到了,所以这些士卒一时间群龙无首,只能四下里奔逃。

    “退入府衙!”李助手中横着长剑,声嘶力竭的喊道。

    亲卫们护卫着李助节节后退,而原本正从府衙中往外搬送公文准备运到内城的士卒,此时也都已经抄起了兵刃,看到李助过来,急忙拱卫住他。

    “告诉所有人,退入府衙!”李助一把抓住身边亲卫的衣领。

    那亲卫此时只能苦笑道:“丞相,都已经乱了套了,咱们这几个弟兄也都是人人带伤,又如何收拢败兵?”

    李助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几名亲卫身上都有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的,但是看他们狼狈的神情就知道,刚才他们已经在人群中和冲锋的敌军有过交手了。

    这些精锐的亲卫们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其余人了。

    此时李助猛然意识到,这伙敌军有些过于精锐了,而且根本就不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其真正的目的便是要把自己困在这府衙之中。

    所有的叛军士卒都在仓皇逃窜,时迁用的一手好计策,由冷宁带着八十人在明面上冲锋,自己却带着剩下的二三十余弓箭手隐藏在暗处,黑暗之中叫叛军摸不清到底己方有多少人。

    显然如今府衙前的士卒已经没有了和敌人对阵的勇气,李助神色晦暗,低声自语道:“没有想到······某以为固若金汤的定远城,到头来却是这样不堪一击。”

    “李助已死,还不速速投降!”此时一声呼喊骤然从远处响起,紧接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高呼。

    “李助已死!”

    “速速投降!”

    李助登时面色一变,而亲卫们自然不敢再让他冒险,带着李助直接退入府衙,将大门关上。

    一名名叛军将士此时茫然的看着彻底混乱的战场,他们可以说是最不明白的,不知道敌人从哪里来,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更不知道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战败了呢?

    不过听到“李助已死”,所有的士卒心中还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李助是整个定远城守军的主心骨,李助若是身死,这些将士最后的一点儿期盼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更重要的是他们将目光集中在自家丞相曾经站立的点将台上,可是那里只剩下了一地尸体,根本没有站着的人,说不定李助的尸体就真的在那之中,否则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站出来主持大局?

    一队队士卒仓皇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而时迁穿行在人群之中,走到点将台后面,看到紧闭的府衙,就已经知道他的猎物在哪里,而一名名朱雀营的密探也在时迁身边汇聚。

    “冷宁兄弟,此处便交给你了!”时迁朝着一旁的冷宁说了句,便带着二三十人径直往城门方向去了。

    李助固然是很重要的目标,但是只要将其困住就可以了,时迁此时需要做的是把城门打开。

第四百一十四章:心头如汤煮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东门之上,密密麻麻的陷阵营士卒振臂高呼,漫长的城墙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军跃上垛口,刀枪呼啸着落在敌人身上。

    和之前少数几个点的突破不同,这一次城墙上有太多的突破口。

    这样一来是因为叛军在城上的兵力着实是捉襟见肘,漫长的城墙上根本站不满这么点儿人。

    当然二来还是因为敌人的进攻来的太突然了,而且站在城头上放眼望去,火光明暗中,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在进攻,因此也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布置兵力。

    看着已经涌上城头的陷阵营将士,负责东门指挥的刘黑虎脸色都变了,今天晚上的安排是刘黑虎、祖虬负责东门,闻人世崇负责西门,而李助应该北门居中策应,虽然没有想过敌人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但是这些最基本的准备措施还是有的。

    只可惜现在李助根本联系不上,站在城头上就只能看见城北冲天的火柱,而也正是这将半边天空照亮的火柱,不仅仅将伪楚军队最后赖以作为屏障的粮食消耗掉,而且也将士卒的信心和勇气都一并燃烧了。

    相比于白日,夜间这些将士们的抵抗更加微弱,这些都是新轮班的将士,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久战疲惫,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决心。

    一座孤城能够在敌人的浪潮之中屹立不倒,除了和主将有很大的关系之外,也离不开粮草、器械等的支持。

    尤其是在面对扫平田虎、覆灭契丹十万铁骑这样的对手时候,因此如果没有这坚固的城郭和充足的粮草,这些将士是不会坚持下去的。

    对此想来李助与闻人世崇也很清楚。

    只是这个时候刘黑虎根本找不到这两个人,自家大哥在西门那边面对的压力应该和这边相差无几,所以刘黑虎能够理解,可是丞相这个时候就算是没有办法派遣援兵过来,也至少应该派人联络询问情况,为什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刘黑虎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白日腰间的伤口撕扯出阵阵疼动感,使得其保持这清醒。

    縻貹的将旗再一次出现在城头,只不过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几乎没有人还能够阻挡他。

    一队队叛军士卒看着涌上来的陷阵营将士,想着的不再是向前将他们从城头上赶下去,而是怎么才能让同伴顶在前面,而自己趁此机会逃之夭夭。

    城中升起的火柱无疑已经告诉他们,这定远城守不住了!

    “李助已死,北门已破,兄弟们各自逃命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呼喊骤然从下面的街道上传来,几名“伪楚士卒”仓皇的奔跑着,而从城墙上溃退下来的一队叛军兵马顿时就陷入了慌乱,很多人都跟着这几个应该是消息灵通的“同伴”发足狂奔。

    不管跑到哪里去,至少不能在这里呆着。

    而城墙上,刘黑虎很快也听到了城下的呼喊声,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向城池的中央部分看去,那里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刘黑虎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这句话,毕竟丞相真的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自己保持联系了。

    说不定敌人真的从北门突破,然后斩杀了猝不及防的李丞相。

    这让刘黑虎更是背后直冒冷气。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是刘黑虎也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李助才是整个定远城的领导核心,一旦李助出了什么危险,那么对伪楚士卒斗志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哥哥,我们也抓紧突围吧,至少现在西门大哥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而且南面还没有敌人。”祖虬手中长刀染血,快步赶到刘黑虎身前着急道。

    眼前战局不可控已经是必然的了,随着縻貹一马当先冲上城头,项充、李衮也在争先恐后的发动进攻。

    整个城墙上放眼望去敌军的旗帜已经远远多于自家军队,而此时縻貹领着陷阵营还在沿着城墙向上城步道的方向推进。

    可想而知,一旦上城步道的出入口落入陷阵营的手中,那么城墙上的伪楚士卒就只能向北门或者南门的方向溃退。

    在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而且又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这样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冒险,更重要的是城下的士卒也就断了和城上的联系,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混乱。

    刘黑虎却无计可施,他的旗帜虽然还在飘扬,但是黑暗之中叛军士卒早就已经不注意这些旗帜,对于他们来说,现在逃命显然才是最重要的。

    刘黑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是李丞相,也不是自家结义兄长闻人世崇,换做这两个人在这里,或许还能带给这些将士继续拼搏下去的勇气,可是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溃败。

    “走吧,下城。”刘黑虎叹息一声,朝着祖虬道:“我们先去南门。”

    与此同时,不远处縻貹一脚踹翻一名拦路的叛军,那叛军士卒并不是想要和縻貹打斗,而只是逃命的时候慌不择路撞了上来,看眼前的杀星没有和自己算账的意思,三下五除二逃入了黑暗中。

    而縻貹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个在他眼中不过是小鱼小虾的家伙,目光紧接着便落在了前方的城门上。

    借助火光,他看到了刘黑虎的旗帜,这个白日里与自己做对头的鸟人,今夜总算落到自己手中了。

    “走,追上去!”縻貹扬起大斧,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冲向南城门,而身后众多将士一拥而上。

    此时西城门上,闻人世崇面对的情况或需要算比刘黑虎好上一些,鲁智深的陌刀营今夜被调到了孙安麾下负责正面强攻,此时西门进攻的乃是卞祥的雄安营。

    作为祝彪麾下排名前列的大将,卞祥的能力并不单纯体现在其武力上,这九尺大汉在独龙冈上除了各营将领之外,与朱武的关系最为亲厚,其自成为一州兵马都总管之后,倒是将朱武的稳重学了个七八分。

    眼见着东门与北门打得热闹,卞祥却丝毫不慌,只将进攻力度也在逐渐加大,让闻人世崇不得不重视,也因此,虽然很想知道北面还有东面到底怎么样了,此时闻人世崇也不得不站在这里老老实实的迎接卞祥的进攻。

    如果让闻人世崇选择的话,他更愿意选择面对縻貹,因为和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更加痛快;卞祥的进攻节奏缓慢不说,似乎也并没有率先取得突破的意思,和这样的将领过招,闻人世崇只觉得心头犹如汤煮,无比的煎熬与憋屈。

第四百一十五章:破城

    “启禀将军,城中府衙遇袭,十多名将领横死当场,李丞相下落不明,敌人已经全有北城!”一名斥候快步跑过来。

    “启禀将军,东门已经失守!”

    “什么?!”闻人世崇一下子还没有从这些消息之中回过神来,身后就是一阵阵怒吼声,也不知道多少卞祥麾下将士跃上了城头。

    “退往内城!”闻人世崇眉头紧蹙,果断下令。

    北门那边情况未知,但是东门已经失守了,说明敌军最精锐的陷阵营,随时都有可能沿着城墙杀过来,等到那个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启禀将军,军中传闻,李丞相战死了!”一名偏将面带惶恐神色快步走过来,“敌人已经包抄到内城两侧,刘、祖二位将军也不知下落!”

    闻人世崇的脸色更是愈发凝重,且不管李助是死是活,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已经不能指望他了。

    自家两位兄弟到现在也不知道退到了哪里,让他来对付有祝彪麾下最精锐的步兵陷阵营,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这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晚上的进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城东、城西和城中三处,李助、闻人世崇、刘黑虎各自主持一方,怎么看都没有问题。

    反正敌军不会发动进攻,因此这般安排本就也似乎也无可挑剔,可是谁曾想到敌军就真的偏偏动了呢?

    而且不仅动了,动的更是叫人猝不及防,内外夹击。

    一切都出乎意料,现在李助与自家两位兄弟都不知生死、怕是都陷于乱军之中,更是让闻人世崇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这定远城不知道怎么就守不住了,大家恐怕是都跑不出去,毕竟现在定远城已经是一座孤城,定远城以被北已经悉数落入了敌人的掌控之中,这个时候要跑也就只有南面一条生路。

    “走,我们下城。”闻人世崇果断的说道,东面城墙已破,西面也不用再守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在敌人入城之前赶往南门,这是闻人世崇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解决当前局面的办法。

    如果李助还在城中,闻人世崇还不会着急突围,毕竟有李助坐镇,至少内城还有坚持的可能,可是现在自家丞相下落不明,恐怕内城早就已经落入敌人的手中了。

    鱼死网破固然壮烈,但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权力去选择和祝彪拼命,现在的定远城明摆着是把守不住了,可是命只有一条,似闻人世崇这般人物,或许为了王庆能舍得拼命,但王庆并不在定远城内,闻人世崇绝不会以身犯险。

    几名跟在闻人世崇身边的偏将、校尉早就有此意,急忙招呼手下士卒跟上。

    随着以这一大队兵马撤退,城门上顿时空荡荡的,而卞祥雄安营的兵马也很快冲上城墙,一队队兵马沿着城墙展开,几乎是咬着叛军的尾巴在向前进攻。

    “快,打扫战场,向南门进攻!”卞祥伸手扶着城垛大声吼道,而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转向城头。

    “哥哥,闻人世崇那狗贼跑了,下了城去往城中!”赤发鬼刘唐手上拎着鲜血淋漓的朴刀,快步过来,朝着卞祥道:“咱要不要追击?”

    “追?追什么追,就让那厮先跑着,我们去南门等。”

    卞祥闻言,戏谑一笑说道:“城中现在都已经变成一团乱麻了,他还有心情去城中收拾残局?他先下城一来估计是想要收拢一下城中败兵,二来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罢了,这定远城我们可没有他熟悉,衔尾追击必然追不上,所以他就可以提前一步冲出南门。”

    “南门?小弟这就去······”见说此言,刘唐一脸兴奋的应道。

    卞祥一边点头,一边向南门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叛军跪地投降,不过卞祥对此并不在意。

    只有李助、闻人世崇这样的大鱼才是祝彪感兴趣的目标,枭雄的胃口从来都不会小,更何况是祝彪。

    此番定远城攻城战,首功乃是縻貹的陷阵营;而李助头上的功劳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归属了时迁的朱雀营,如今只剩下一个闻人世崇。

    作为王庆的结义兄弟,既然天赐良机,此番闻人世崇送到自己面前来,卞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祝彪策动战马,飞快的穿过城门。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定远城竟然会在短短的两天之内被祝彪拿下来,城中总共也就不超过三万兵马,面对杜壆指挥下的东西夹击以及中心开花,能够坚持下来实际上已经非常不错,毕竟漫长的战线对于兵力不足的李助来说可不算是什么优势。

    不过短短两天拿下定远城,也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定远城中的混乱,如果单单是凭借兵马直接进攻,那么最多也就是和白天那样登上城墙罢了,以李助的本事,肯定不会让杜壆取得更多的突破。

    “参见公子!”縻貹、樊瑞、项充、李衮四人已经在城门下等候。

    “走,我们入城!”祝彪笑着扬起马鞭,“朱雀营的兄弟找到了没有,这一次能够如此顺利的拿下定远城,时迁与冷宁功不可没!”

    樊瑞苦笑一声应道:“现在还没有,城中的敌人还在负隅顽抗,向北和向南的道路都没有打通,闻人世崇、刘黑虎、祖虬应该还在城南的街道上,刚才斥候来报,看到了他们的旗帜,另外从这里向北,所过之处都是乱军,还没有看到我们自己人。”

    祝彪和身后的朱武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闻人世崇出现在城南,说明卞祥那边也应该已经突破了城池,只不过城西也好,城北也好,都没有消息传来,说明中间还有不少伪楚乱军阻拦。

    叛军的溃退出乎意料,显然这和守军这些时日来得人心惶惶有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叛军是溃败了,从各个方向入城的大军就算是没有联络上,但是至少也算是取得了定远城之战的胜利。

    “公子,末将请命往城南追击贼将!”不等祝彪回应,縻貹率先开口道。

    祝彪微微眯眼:“穷寇莫追,陷阵营去北面,务必要找到时迁他们,不可叫朱雀营的弟兄心冷,这一战,朱雀营是首功!”

    见说此言,縻貹微微一愣,正要再次开口,却叫樊瑞一把薅住,率先朝着祝彪拱手道:“诺!末将领命”

    对于这个判断,他们并没有异议,如果不是时迁与朱雀营提着脑袋潜入定远城,找到敌人防御的松懈之处,恐怕现在大军还在看着定远城发愁呢。

    祝彪朝着樊瑞点了点头,响鼓不用重锤,祝彪也不多言,当即催马沿着街道向北而去,而焦挺等亲卫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朱武转过身吩咐了几句,也去追祝彪,相比于刚才,朱武的脸上更多几分轻松的神色,不过还是有些好奇:

    “公子,刚才你不下令追击闻人世崇,縻貹他们明显有所不情愿,这又是为何?现在城中只剩下了一群无头苍蝇也似的乱兵,普通的偏将、校尉带队清扫一下就已经差不多了,为何要让他们亲自率队向北?”

    祝彪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卞祥兄弟上岗以来,少立大功,如今作为一州兵马都总管,某总该给他些支持才行。”

第四百一十六章:民为水、君为舟

    纵观整个水浒世界时间线,抛开辽国与大宋朝廷不谈,所谓四大寇麾下表现出帅才之能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梁山一百单八将,首推的当然是玉麒麟卢俊义,其后便是大刀关胜与双鞭呼延灼。

    田虎麾下自然是孙安、卞祥,而王庆麾下猛将虽多,但真正算的上帅才的也不过杜壆一人,至于最难缠的艰难方腊,手下亦有尚书王寅、南离大将军石宝这等帅才。

    而与这几人稍微次一些的便是一群人,梁山方面有林冲、秦明、杨志、郝思文、花荣、鲁智深、朱仝几人,其余三大寇则有田彪、李天锡、钮文忠、李懹、危招德、司行方、邓元觉、吕师囊等人。

    如今独龙冈英雄好汉虽多,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却少,卢俊义与杜壆二人是摆在台面上的,而对于祝彪来说,或者是对于祝彪日后的计划来说,需要更多的杜壆与卢俊义这般人物。

    韩世忠自不必多言,在祝彪想来早晚必成大器,河东现场的花荣,此前的林冲,今日的卞祥,甚至于日后的孙安、石宝、杨志、秦明等人,都在祝彪的培养计划之中。

    无论是此前的田虎,还是如今的王庆,甚至于之后的方腊,这些不过是一场盛大宴席的前菜罢了,真正的大餐还是大宋朝廷与女真人的铁骑。

    祝彪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的人才!

    从闻焕章到许贯忠、萧嘉穗、朱武,祝彪身边从来不缺当世顶尖的智囊,缺的乃是如杜壆、韩世忠这般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

    ......

    破晓的曦光划破夜幕,这个漫长的夜晚终将要过去,一夜的战乱也即将平息。

    “时间差不多了,传令狴犴营,约束士卒,整顿军纪,敢有烧杀抢掠、作奸犯科者,杀无赦。”祝彪转过头,朝着身后的焦挺径直说道。

    一晚上的战乱,已经足够先前入城的士卒做很多事情,就算是后来入城的也能跟着喝一口汤。

    这是必然,甚至有很多伪楚叛军士卒也会在换上平民衣衫、丢掉兵刃之前,先砸开百姓的房门大肆抢掠。

    因此城破之后,往往最倒霉的都是百姓!

    尤其是家中的壮丁在战斗开始之前都会被临时拉到城上守城,家中一干妇孺老弱面对兵荒马乱更是只有被蹂躏的事,因此城破之后家破人亡更是常态。

    而对于其余幸存的人来说,能够不被屠城就是好事,毕竟兵马入城,劫掠三日都不算大事,屠城更是家常便饭。

    当初刘邦能够凭借着泥腿子的身份,在短时间内赢得关中父老的民心,除了身边汇聚了一帮子人才以外,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约法三章”。

    相比于一路屠城而来的项羽,巨鹿之战更是坑杀二十万秦军,平生只有三次屠城记录的刘邦显然已经算得上一个对百姓好的人。

    当然关中父老也给了刘邦足够的支持,刘邦能够暗度陈仓,在项羽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出潼关,和民心所向有很大的联系。

    祝彪不会阻止他的士卒在入城之初什么事情也不做,这样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是难以弥补的,毕竟时代的局限性在这里,祝彪无从要求他麾下的所有将士都有着超高的素质,都抱着为人民服务的态度。

    但有狴犴营的存在,士卒破城后能做的很有限,单纯的抢掠些财物,裴宣和蔺仁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出现破家和奸淫之事,那却是铁定人头不保的。

    无论是着眼当下还是放眼未来,都离不开百姓的支持,因此任何时候都不能惹来民怨。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焦挺应声去了,有了祝彪的将令在手,裴宣与狴犴营毫不介意抬起自己手中的刀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任何只要落实的奸淫掳掠,他们都有资格先斩后奏,当然如果是公报私仇的话,狴犴营的执法人员也会身首异处。

    祝彪绝对不允许手下的将士不尊号令,哪怕是他们现在已经杀红了眼睛、哪怕是金银和酒色已经迷惑了他们的眼睛——狴犴营的执法森严与雪亮而冰冷的刀剑,可以让他们更加清醒。

    狴犴营权力在握,但祝彪也绝对不允许狴犴营滥用职权。

    成为一个合格的肉食者很难,就是因为这些尺度之间的平衡一向很难被准确把握,就算是祝彪自己,也只能说尽可能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公平一些。

    毕竟人心本来就是很难揣测的。

    而祝彪吩咐完之后并不停留,与朱武一道直接回到大街上。

    此时天已经逐渐放明,燃烧了大半个夜晚的火柱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阵阵黑烟还在天空中弥漫,现在洛水江风颇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而伪楚士卒的尸体在大街上比比皆是,显然在昨天晚上曾经有人从这里杀过,更重要的是这些尸体上很多都没有了衣甲。

    “这个冷宁还真是片甲不留。”祝彪笑了一声,时迁祝彪了解,其不是个张扬的人,因此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率军突袭的冷宁扒下了这些衣甲。

    见说此言,朱武若有所指的应道:“这位冷宁将军在田虎麾下憋了那般久,去岁投了朱雀营,又跟着时迁兄弟在暗处行动,昨夜好不容易有动武的机会,自然是戾气颇重!”

    “戾气出了便出了,这冷宁也算是有勇有谋、心思沉稳之人,不然也无法活着走出河东。”祝彪一笑置之,接着道:

    “时迁兄弟各方面都不缺,唯独武艺差了点,如今绣衣使其他三营,燕青身边有铁叫子,还有李师师与张三李四帮衬;石秀手底下有朱贵、朱富兄弟,马灵手下曹正与杨林更是心思沉稳、见微知著的伶俐人,唯独时迁手下只有个当年曾头市时的郁保四。

    这位兄弟身高一丈,却是太过扎眼,时迁念着过往情义,一直养着,到也不曾亏待,但却凡事只得亲力亲为;如今有个冷宁帮衬着,也算是能叫他轻快些。”

    听得这般话,朱武也是点头,抬手朝前指了指,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府衙,而府衙前的空地上,云集了不少人。

    一队队身穿叛军衣甲的士卒押送着大量的俘虏汇集到这空地上,而相比于别的叛军,这些伪楚士卒的衣袖上都缠着白布。

    显然这些占据少数却是押送俘虏的士卒,正是时迁的朱雀营。

    “公子!”一名密探率先发现了祝彪的身影。

    而很快整个空地上所有的朱雀营密探都汇聚过来,当先的一人吊着胳膊,不过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第四百一十七章:时也!命也!

    时迁冲着祝彪郑重一鞠躬——主要还是因为一只手臂受伤,根本没有办法拱手或者作揖,只能微微躬身表示尊重:

    “朱雀营,幸未辱命!”

    祝彪当即上前两步,伸手托住他,上下打量一番,除了手臂受伤之外,看上去并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时迁率领朱雀营潜入城中,算得上九死一生的战斗,能够只受这么一点儿伤已经算是老天眷顾了。

    当然时迁如此,不代表他身边的将士也都是如此,冷宁此时也是身上带伤,叫一名密探搀扶着,看二人身边能够聚集起来的应该也就只有五六十人人了,百余名密探入城,折损半数以上,这着实让祝彪心痛。

    绣衣使的密探不必寻常士卒,都是千挑万选的,可以说每一个都是宝贝疙瘩。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些密探不是铁打的,而这定远城却是实打实的铜墙铁壁,能够付出这些牺牲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定远城,的确已经出乎意料。

    “这是怎么回事?”祝彪指着时迁的伤口,又朝着冷宁的方向看了眼。

    “在西门诈城时,叫那闻人世崇射了一箭,没有大碍。”

    时迁无所谓的笑了笑,接着道:“冷宁兄弟那伤是早先冲击府衙时受的,此番其当居首功,草料场的大火与这府衙都是冷宁兄弟做下的。”

    见说此言,祝彪点了点头,走到冷宁面前,莞尔一笑道:“辛苦了,此番功劳狴犴营会记录在册,兄弟安心养伤。”

    “末将不敢居功,都是时迁哥哥运筹帷幄,末将不过是执行罢了。”冷宁连忙拱手,急忙说道。

    “功劳是你的便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当然时迁的功劳也是一样。”祝彪应道。

    听的言语,冷宁也不再推诿,旋即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府衙,“公子,这便是定远府衙,李助带领一队残兵退入府衙之中,昨夜末将率队冲击未果,折损了十余名弟兄,未敢再强攻,派人封锁住了各处出口,只是······”

    “只是什么?”祝彪皱了皱眉。

    “只是到现在各路兄弟都已经回来,这府衙中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末将担心······”冷宁此时有些无奈的说道。

    祝彪怔了一下,顿时明白冷宁的意思,定远城是李助苦心经营的据点,谁都不能保证定远城中,尤其是这府衙中就不会有专门建设的密道等等,来让府衙中的将领官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逃走。

    更不要说李助遇到袭击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进入府衙之中,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他为什么又要这样做?

    冷宁有些懊恼,之前他与时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应该如何驱散城门处的敌人、制造混乱、为攻城大军入城创造条件上了,毕竟二人手头上的人手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应该是物尽其用。

    进攻很有可能存在伏兵和陷阱的偌大府衙显然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冷宁不是时迁,与祝彪相处多年,了解自家公子的脾气;可是现在里面迟迟没有动静,让冷宁也有些忐忑不安,或许自己当时先把李助抓住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平白放跑了李助这么一条大鱼,冷宁自问承担不起罪责。

    祝彪拍了拍冷宁的肩膀,转而对着一旁的杨再兴沉声说道:“再兴,撞开大门!”

    杨再兴听的言语,当即带着一队亲兵飞快而去,同时祝彪微微侧头看向朱武,意味深长道:“军师,你说是死是活?是走是留?”

    朱武淡淡一笑:“看看便知。”

    而前方几名士卒抬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头狠狠撞击着大门,与此同时,更多的将士干脆直接将云梯架在了墙头上。

    府衙的墙虽然高,但是终究比不得城墙,梯子搭在墙头上已经近乎平放,进攻的将士甚至都不需要用手,只要不踩空就可以。

    “师傅,大门后没人!”杨再兴站在墙头上说道,旋即飞身跳下府衙的高墙。

    大门很快就被打开,祝彪与朱武对视一眼,快步走进去。

    一道道大门砰然打开,所有的房屋之中都是空荡荡的,只能看到散落一地的凌乱公文。

    祝彪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似乎他早就已经料到李助不会躲在这些厢房侧室之中,果然当杨再兴一脚踹开议事堂的大门时候,祝彪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几名伪楚士卒聚集在一起,毫不畏惧的和冲进来的杨再兴等人对峙。

    李助就在他们身后,坐在议事堂上本来就属于他的位置上,李助并没有想要冒犯,哪怕是生命可能所剩无几的最后时刻。

    察觉到有人进来,李助艰难的睁开眼睛:“泰山君?”

    不需要祝彪回答,这已经是祝彪和李助的第三次见面了,头两次是做交易,第一次交易是以人换人,李懹换了娇秀;第二次依旧是交易,不过时候看来,两笔交易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而现在眼前这一站,甚至李助都没有与祝彪做交易的资格与机会。

    祝彪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助,相比于上一次见面,李助明显苍老了很多。

    显然伪楚在汝阴县、寿春、濠州甚至江州的一路败退,也让李助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尤其是最近的定远城攻防战,那位王庆的结义兄弟显然难以独当一面,李助真的可以说是在一人支撑,闻人世崇、刘黑虎、祖虬实际上更多的是起到帮忙的作用。

    大军压境,而偌大的城池中守军寥寥,这对于李助来说几乎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压力。

    所以祝彪从心底还是佩服李助的,若是换做常人在这里,恐怕一切只会变得更糟糕,更或者根本坚守不到现在,早就已经投降了。

    “如果······李某在北门同样布置了充足的兵马,哪怕只是增加了几支巡逻队伍,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泰山君潜入城中的那些人就算是再厉害,也无法赤手空拳的和全身甲胄的我大楚将士拼杀吧?”李助心有不甘,有些感慨道。

    “这倒是没错。”

    对此祝彪并没有否认,而且他也没有让旁边跃跃欲试的朱雀营密探扑上去,似乎很有兴趣在这个时候和已经穷途末路的李助聊聊天。

    “本来你定远城中就已经没有这么多兵马了,又如何能够调度的开?更何况难道你天真的以为,拦截了潜入城中的内应,定远城就能守住了么?”

    “如何不可?”

    “如何可?”祝彪直接反问。

    李助顿时怔在那里,眯了眯眼,不由的苦笑一声道:“是啊,某相信可以,而你确信不可以。某相信,是因为某对江州的局面还存有一丝侥幸,而你比某更清楚,一切都是江河日下,不可挽回。”

    顿了一下,李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时也,命也!”

    李荩忱这一次没有说话。

    王庆的伪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李助所期盼的局面终究不可能到来,因此定远城注定是要落入祝彪手中的。

    这个答案很残酷,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李助既然自己想清楚了,祝彪就不再重复和强调。

    半晌的沉默过后,李助忽的意味深长道:“与泰山君同处一世,也不知是天下英雄的幸还是不幸,真不知道你以后能够走到哪一步,没有福气看到那一天了!”

    祝彪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住了。

    有些人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是依旧可以随意的改变,而有的人做出了选择便是此生不渝。

    已经不是和李助第一次打交道了,祝彪对于这个对手很熟悉,李助性格深沉而内敛,意志却极其坚定。

    李助一把抽出佩剑,释然道:“泰山君,定远城城是你的了。”

    祝彪在沉默中微微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会谦虚的否认,只应了一句,“李懹兄弟不多时便入城了,金剑先生或许在自戕之前,应该与他见上一面。”

第四百一十八章:官家?

    战后的定远城沉睡在晨曦之中。

    浓浓的黑烟已经被吹散,只有一些余烬尚且在燃烧,不过已经不成大碍。

    随后赶到的縻貹、鲁智深等人带领兵马开始清扫草料场,幸运的是伪楚军队的救火还算及时,所以尚且还有一小部分粮草被成功分割了开来。

    作为李助想要打持久战的据点,对于定远城偌大的草料场来说,这一点儿粮草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此时单独拿出来,负责粮草清点的神算子蒋敬依旧惊喜的发现,剩下的这些粮草已经足够支撑大军一个月之久。

    为此蒋敬更是心痛不已,朱雀营这些个败家子,谁知道被冷宁率队烧掉了多少粮食,否则这些粮食全部落入自家的手中,恐怕短时间内根本就不需要为粮草发愁了。

    一边想着,蒋敬一边又在心里将时迁、冷宁二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都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城墙上的尸体已经被收集起来,叛军士卒的都会在城外集中火化,而自家大军战死的将士的则是集中安葬在一起。

    虽然乱世之中,薄葬已经变成一种传统,不过祝彪还是坚持在城中搜集一些上好的木头,铺在墓坑下面,至少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视,为此甚至就连府衙侧厢的几间房子都被拆掉了。

    “公子!”看到祝彪走过来,几名正在修补城墙的士卒急忙站起来,有些激动的看着这个带领他们走到今日的人。

    就如同早前祝彪所想一般,虽然这场攻城战是由杜壆主导的,但只要祝彪在,底层的士卒都会觉得是自家公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六子,杀了几个叛军?”

    “启禀公子,两······两个!”那名年轻叫六子的士卒涨红了脸,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应该高不可攀的公子竟然会如此亲切的和他交谈。

    “好小子,没给贵叔丢脸!”祝彪笑了一声,环顾四周,“那你们呢?”

    “一个!”

    “没有······”

    有的声音洪亮,有的则声若蚊蚋。

    祝彪不由得笑道:“杀了叛军的是好汉子,不要骄傲,以后还有的打,记住自己的功劳,等会儿论功行赏的时候若是拿不出证据,某可无计可施;没有人头的弟兄也不要担心,路还长着,跟着某,早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一次呢,主要是叛军不经打,否则某相信人人都能有首级!”

    顿时所有的将士都哈哈大笑。

    其中一名年轻的士卒挠了挠头,迟疑片刻之后问道:“公子,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周围城墙上顿时寂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看向祝彪,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刁钻的问题,独龙冈的老卒都知道自家公子志在天下,如今不过在半途而已,真正重要的时刻还未到来。

    这天下之大,路漫漫其修远兮!

    祝彪笑了一声,拍了拍年轻士卒的肩膀,莞尔道“怎么,想家了?”

    “嗯。”察觉到什么不对,这年轻士卒只是微微点头,不敢说话。

    祝彪环顾四周,士卒们的神情各不相同,显然他们也隐隐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天下之大,我们方才走了不足半数,要打的仗还多着呢,”祝彪不慌不忙的说道:

    “某并不是穷兵黩武之人,每一场仗打下来,战死的每一个兄弟都让某心痛;但这些仗咱们却是不得不打,咱们的父母妻儿需要咱们用一场场胜利来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

    祝彪的话掷地有声,周围的将士们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那叫六子的士卒不假思索道:“公子,甚是更好的生活?”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家有余粮,年有新衣!”祝彪眼神环视周遭,笑问道:“这算不算更好的生活?”

    “可咱独龙冈上的乡亲现在不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见说此言,祝彪点了点头,随后一脸郑重道:“光咱独龙冈是这样的生活不够,咱们的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这样的日子;当然最重要的是某相让你们每一个人,生在这天地之间,都能够堂堂正正,有尊严的活着。”

    此言落地,城墙上一片寂静,旋即爆发出一声声欢呼。

    “不过,你们可得保证,改日得将庐州城给某打下来!”

    “这是自然,请公子放心!”

    祝彪微笑着又和几名士卒聊了几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转身而去。

    “六哥,公子说的却是有理,不过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不该是大宋朝廷与官家该做的么?”一名士卒凑到六子跟前,一脸天真的问道。

    “啐!”六子吐了口唾沫,不屑道:“甚狗屁话,俺知晓俺爹娘在冈上能过上好日子,更那朝廷与官家没半毛钱关系,这一切都是公子给的。

    再者说了,皇帝轮流做,谁规定的咱公子便做不得官家!”

    六子此言落下,那士卒一脸的认同,周围的士卒也是没有半点反对,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罢了。

    ......

    府衙之内,李助摊在一张太师椅上,望着头顶的房梁,心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李助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一暖,只见一名年轻人站自己身后,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李助身上。

    看着此时眼前一身甲胄、雄姿英发的自家侄子,李助半晌后只化作一声长叹,最后只苦笑道:“看你如今这模样,叔父也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到了阴曹地府也有脸见你爹娘了。”

    李懹并未答言,只在李助对面坐下,缓缓开口道:“承蒙公子抬爱、萧先生悉心教导,侄儿如今已是公子麾下军机参赞,地位只在四位军师之下,侄儿与叔父讲这些并不是想说自己有多了不起,只是想告诉叔父,自公子南下起,王庆就没有活路了。”

    “汝阴县之所以能几度易主,不过是公子为了消耗宋江的势力罢了,最终的结果是林教头伏击了援军,收降了袁朗、马勥、马劲三位哥哥;而寿春城的水军乃是从海面上溯流而上的,危招德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至于江州城的韩世忠将军,用公子的话来讲,当世能在军略上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而方腊手下显然是没有的,再者寿春城如今的大军也已经顺江而下前往江州了,所以叔父心中的期望也没有实现的可能,方腊的援军过不了大江。”

    听得这般言语,李助只是沉默,他并不是牙尖嘴利的人,而且这些天的苦役也磨平了他最后一点儿锐气,让李助几乎已经没有心气反驳这些话。

    “叔父,公子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他的志向并非与王庆、方腊之流纠缠,甚至于大宋朝廷也不是公子的最终目标。”

    李懹说完此言,眼神望向李助,沉声道:“叔父,差不多了!王庆的伪楚过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并不缺你殉葬!”

第四百一十九章:动荡的时代与人心

    李助咀嚼着这番话,最终只有苦笑。

    是啊,差不多了。

    自己也不是没有雄心壮志,现在自己效忠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雄心壮志的十八寨绿林共主了,不再将目光放在争霸天下,而是如何偏安一隅,避开朝廷与泰山君的兵锋,这让李询有些恍惚。

    就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又如何躲过下一劫,那所谓的盟友又是否真的靠谱?

    无论最后朝廷与方腊之间谁输谁赢,偏安庐州的王庆都难逃一劫,伪楚的覆灭不过早晚而已。

    现在差不多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活着延续自己的志向,还是自戕为王庆的伪楚殉葬?

    迟疑片刻,李助的手缓缓垂下,叹息一声:“恨不能战死城头。”

    “之前的那个伪楚丞相已经战死在定远城头了,现在的是一个崭新的独龙冈军师——李助,先生日后当知晓,这个军师并不比那丞相低了。”就在这个时候,洪亮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

    李助怔了一下,而李懹霍然起身:“参见公子。”

    祝彪摆了摆手,而李助似乎在回想刚才那一句话,若有所思,片刻后长叹一口气,转而郑重的躬身拱手道:“李助见过公子。”

    祝彪哈哈笑着上前伸手搀扶起来李助,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先生这般大才,当为我用,当为天下用!”

    李助长长吸了一口气,苦涩道:“公子抬爱了!”

    而祝彪不慌不忙的对一旁的李懹招了招手:“先生就交给你负责了,你们叔侄也叙叙旧,若先生想要跟着去庐州,你便陪同;若不愿去,便带先生回独龙冈吧,先生心中的一些想法,老师那儿会给出解答。”

    李懹点了点头,率先迈开脚步,李助很清楚,自己这一抬脚,就意味着换了一个崭新的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将刚才含着的一口气吐出来,李助大步跟上自家侄子,不再犹豫。

    之前的金剑先生李助已经死在定远城了,现在是一个崭新的自己。

    注视着李助离开的身影,朱武轻捋胡须,微笑着说道:“恭喜公子,又得一员大才。”

    祝彪淡淡说道:“得是得到了,堪不堪用尚且不知道,还需要看看,给他点儿时间,让他再想想。

    ......

    还没有过中午,定远城中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定远城的百姓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对于他们来说,城头变幻大王旗,到底是谁拥有这座城池实际上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能够对百姓好,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得到拥戴。

    当然了如果接下来换了一个同样对百姓好的统治者,那么百姓也不会感到有多么惋惜,他们更在乎的是他们眼前的温饱,连这些问题都解决不了,他们才不会去考虑其余的,至于到底是谁站在城头上,到底是谁向他们收税,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如今城中的百姓都知道,破城的乃是朝廷大军,而统率这支军队的乃是仁义之名遍天下的泰山君;再加上狴犴营对军队入城后的约束,如今定远城的百姓对祝彪与大军倒是很有好感。

    当然现在的好感并没有多大的作用,李助进驻定远城后,对百姓也不错,颇得称赞,他麾下的兵马后来补充了不少定远城子弟。

    可是之后的定远城攻防战中,为了搜集粮草和兵马,对城中的百姓已经大肆压榨了一番,几乎家家户户都抽了壮丁守城,而家中的余粮也毫不犹豫的拿走了半数。

    李助这个举动从保卫定远城的方面来讲无可厚非,但是无疑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了定远城百姓原先的支持。

    尤其是后来祝彪大军进城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很多百姓毫不犹豫的将藏匿在家中的叛军士卒绑好了交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祝彪也只能感叹一声。

    乱世之中,说句实话已经不求百姓能够有多高的素质;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反过来对你好,但是他们有的时候就和护食的动物一样,如果你触动了他们的利益,那么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和你翻脸。

    乱世下,人吃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这些百姓只是表现的更加冷淡呢?

    将家中藏匿的叛军士卒交出来,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求生的一种办法,不指望祝彪能够给多少奖励,只要不会因此平白无故的问罪就好。

    只要为了生存,这些百姓早就已经把什么礼义廉耻抛在脑后了,他们或许更加回归“野性”。

    对此祝彪除了叹息也无计可施,朝廷的昏聩,王庆的压榨,都叫这些百姓深深的被刺痛,变得越发敏感。

    任何的理念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祝彪就算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在短时间内将一切都改变,这样会有什么下场,历史上并不是没有。

    他也不强求所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祝彪需要的,是现在自己手下的这些英雄、士卒和百姓能够紧紧的追随着自己的步伐。

    至于能够追随多久,实际上不过是听天由命。

    毕竟人心是很难把握的,更何况是乱世中的人心。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人心也变得动荡不安。

    上午街道上的尸体才堪堪收拾干净,甚至就连鲜血都没有擦拭掉,城中的大大小小的人家就已经拿下了窗板。开始外出谋生。

    酒楼、茶楼和商铺等也开始营业,小贩带着并不怎么新鲜的蔬菜瓜果走街串巷,叫卖声即使是在远远的城门楼上都能听得清楚。

    也不知道这些百姓到底是因为对祝彪的亲民政策很是信任,还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战乱,当战火结束的时候,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尝试着重新让一切都恢复平静。

    看着城中袅袅升起的炊烟,祝彪还是很高兴的,这至少说明自己或许不用面临一些没有必要的麻烦,毕竟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付军队和对付百姓不能用一样的办法。

    不过显然这些百姓的适应能力要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大。

第四百二十章:降将

    大军在定远城休养了两日,各路大军陆续赶到,卢俊义率领着寿春城的大军最先赶到,而后便是早就该赶来的汝阴县林冲所部,与林冲一前一后到来的,还有彻底脱离宋江的秦明与黄信率领的三千骑兵。

    祝彪很开心的走入了已经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府衙。

    实际上府衙并没有遭到战火的破坏,只是地上散乱的家具和公文案牍让这里看上去有些狼藉,不过整个定远城攻防战期间,死在这里的也就只有李助的几名亲卫了。

    定远府衙的后面就是李助府邸,一侧是儿闻人世崇的府邸,现在这些府邸自然而然的也都是祝彪的了。

    李助之前为了更简洁高效的指挥作战,他的麾下将领在府衙周围基本都有府邸,所以也不愁陆续赶来的卢俊义、林冲、秦明等人没有住的地方。

    “恭迎公子!”一众将领见到祝彪走进来,一齐拱手。

    而祝彪爽朗一笑着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坐下,而自己也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席上,

    就在祝彪的身后,一张巨大的舆图已经展开,令人惊奇的是地图的北面除了东平府、汴梁等少数几个特殊的地方,其他的都是一片空白。

    而地图的南面,也就是如今的大江以南,却被密密麻麻的标注着,而在韩世忠如今所在的江州处,三道猩红的箭头,分别指向三处州府。

    祝彪伸手在舆图上点了点,沉声道:“王庆龟缩于庐州,已是冢中枯骨,真正的战争才正式开始的。”

    顿了一下,祝彪的手紧接着指向江州城:“现在江州虽然尽在掌控之中,但加上李俊与张顺的水军,也不过两万人,一旦方腊回过味来,韩世忠将要面对的压力是巨大的。”

    诸将闻言,俱是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在场的都是独龙冈的核心成员,自然知晓公子与闻先生从多年前便开始谋划的大计,而征剿方腊,便是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祝彪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就等于定下了基调,手紧接着落在庐州上:“所以在这之前,十半月之内,某要站在王庆的王宫前。”

    大堂上所有的将领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必当誓死追随公子!”

    “誓死追随公子!”也不知道大堂中发生了什么,很快府衙内外都是将领们的呼喊声,很快府衙外不明所以的将士们也都纷纷振臂高呼,“誓死追随公子!”

    转瞬之间,整个定远城都彻底陷入呼喊声的海洋,无数的士卒高声呼喊,甚至就连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着叫喊。

    一面面旗帜在城头上飘扬,似乎到这个时候,定远城才在这一场如梦如幻的大战之中彻底苏醒过来。

    ......

    李助并没有出现在早先的议事厅内,与李助在一起的,还有与林冲一道前来定远城的袁朗与马勥、马劲三人。

    李助并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见到祝彪,前日向祝彪低头,依旧让李助现在觉得滋味怪怪的,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自己当初已经投降,就应该以祝彪的部下自居,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先做好。

    实际上李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除了安排一下城防之外,也就是统筹管理一下俘虏,倒是有不少俘虏再次投奔到他麾下,毕竟对于这些伪楚士卒来说,李助曾经是他们的主心骨。

    不过李助没有想到,自己不去见祝彪,祝彪却跑过来见自己了。

    “恭迎公子!”李助在前,袁朗、马勥、马劲三人在后,见到祝彪过来一齐拱手。

    祝彪笑着伸手托住李助的手臂,同时也冲着袁朗、马勥、马劲三人微微颔首,爽朗笑道:“久闻三位兄弟义气之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虽然眼前之人盛名在外,天下皆传其仁义之名,但袁朗三人依旧不敢怠慢了,毕竟除了仁义之外,河东的田虎与十万契丹大军,以及如今的王庆,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还有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袁朗当即再次躬身道:“承蒙林教头引见,叫我兄弟三人弃暗投明,往后公子一声令下,某兄弟三人必当誓死追随。”

    “恭候三位兄弟入我军中多时矣,也是让我一番苦等啊!”

    袁朗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祝彪已经笑了一声,拉着李助与袁朗往正厅上走:“在这边军中可还习惯?林教头可有亏待三位?”

    袁朗受宠若惊,马氏兄弟亦是急忙摇头,马勥爽朗应道:“林教头、徐教师、苏教师、史进兄弟都是义气之人,又有好本事,某兄弟三人与其相处起来甚是快活。”

    “如此便好,可惜现在大军各有归属,,还找不到足够的兵马可以让你们统带。”

    祝彪微微一笑,接着道,“不过定远城俘虏的甄别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整顿出来一支一万人左右的兵马,暂时先委屈三位兄弟一下,有袁朗兄弟为主将,马勥、马劲兄弟为副将,统带一下这一支人马,日后再另作安排,叫三位各自独领一营。”

    袁朗、马勥、马劲三人顿时诧异的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祝彪所说的。

    败军之将投降之后多少都是要经受考验的,或者至少要拿出一定的诚意出来,否则谁敢轻易的相信?

    而三人目前显然并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这让三人一直心中都有些忐忑,祝彪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三人降将的,会不会哪一天做错了什么让对方起疑心,就此身首异处?

    枭雄从来都是一个很可怕的存在,仁义从来都与仁慈不等同的。

    也因此,三人现在手中没有掌兵,反而让三人觉得轻松一些。

    在原来的时候,兵就是实打实的权力,可是现在身为降将,三人还不想表现出来对权力的贪婪,这样对自己没有好处。

    结果谁曾想到祝彪竟然会主动提出将一队兵马交给自己三人,这让袁朗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祝彪此时淡淡说道:“休整这几日之后,恐怕三位兄弟就没有这么多消闲时光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韩世忠的野心

    大江之上,韩世忠伸手撑着栏杆,看着两岸的青山相对开。

    不得不承认南国水师选择的地方还是不错的,繁昌这里的确是易守难攻,尤其是两岸青山一下子约束江流,战船顺流而下的话速度很难骤然停止,这个时候一旦船只撞在拦江铁索上,少不了是船毁人亡。

    但是拦江铁索也已经不是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了,三国时期,东吴抵抗从巴蜀顺流而下的王濬时候,也是采用的拦江铁索。

    当李俊带着寿春的水军赶到后,方腊手下的浙江四龙能在水军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采用拦江铁索收缩防御,不得不说也算是可堪大用了。

    浙江四龙可以说是充分的吸取了历史上的教训,拦江铁索想要发挥作用,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指望着铁索能够起到陷阱的作用,还必须要从大江两侧构筑营寨,阻拦敌人的水师破坏铁索,否则敌人只需要派遣小船搭载士卒就能够将铁索破坏掉。

    对于浙江四龙,韩世忠算不算知根知底,但通过这段时间的对战,眼前的排兵布阵,在韩世忠看来未免有些保守。

    阵地永远是固定的,敌人可以围绕你的阵地变化出来千万种进攻的方式,而也只有进攻才能够让敌人看不透你的战略意图。

    有的时候防御是为了支持另外一边的反击,但是从现在的大局来看,在王庆只剩下一个庐州的情况下,方腊只能采取守势。

    “一步错,步步错,此战将奠定我韩世忠的成名之基。”韩世忠的冷笑道,“传令,擂鼓,投石机准备!”

    “将军,咱们冒然向繁昌发动进攻,是否需要先行飞鹰传书于公子知晓,再做定夺!”一旁的李俊忍不住提醒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韩世忠沉声应道:

    “战机稍纵即逝,公子给某便宜行事之权,某便有权利决定是攻是守;某虽未见过,但却知晓玄武使马灵会神行法,可日行千里,李兄以为,以绣衣使的手段,咱们这几日的行动,公子会不知道么?”

    见说此言,李俊神情一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韩世忠所言不虚,李俊这些年在海面上与白虎司的密探打交道的机会不少,深知石秀的手段,而淮西之战打到现在,玄武使马灵却从未现身,作为比石秀资格还老的指挥使,李俊自然不会小看了。

    况且!虽然绣衣使的核心成员大家大抵都知道,但暗地里绣衣使究竟还有谁,或许只有自家公子知晓。

    “将军所言却有道理,但若将军会错意了呢?”李俊最后问道。

    “前几日送来的战报李兄行该是看了,难道李兄没发现如今定远城中少了一支队伍么?”韩世忠嘴角微微扬起,意味深长的说道。

    少了一支队伍?

    李俊眉头微蹙,仔细的回忆前日定远城送来的战报,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小李广花荣?义从营!

    ......

    经过多日的准备,庞大的艨艟遮蔽了江流,更重要的是,只有船上负责指挥的将领才知道,此时作为前锋放置在最前面的几艘战船,其船体前部都有专门的包铁部分,可以有效地防止拦江铁索对船体的冲击。

    而在前锋的艨艟后面,一艘艘楼船也都准备就绪,相比于前面正面冲撞拦江铁索的艨艟大舰,这些楼船的作用主要是向岸边运送兵力,强攻两侧的山寨。

    “放!”当艨艟大舰转过山,南国水师的营寨也骤然出现在眼前,几乎是同时,韩世忠与南国水军总管玉爪龙都总管成贵,都下达了投石的命令。

    只不过可惜的是南国水师的投石机显然射程比不上汤隆监造的,大多数的石块都是呼啸着落入水中,只是荡漾起滚滚浪潮,但是对于船只的威胁实际上并不大。

    而且在冲锋之前,这些艨艟大舰上的床弩等容易损坏的器械都已经先行降到了甲板之下,韩世忠并不打算在第一波冲锋的时候就让前锋的战船火力全开。

    等到了拦江铁索那里才是这些战船展露出来獠牙的时候。

    而现在,战场的前期工作自然都是交给后面的船队。

    一艘艘专门加装了威力强大、已经接近于霹雳车的投石机的艨艟大舰不断地抛射石块,石弹如雨下,噼里啪啦的砸在两岸的山寨上,显然韩世忠看的很清楚,只有击毁了这些山寨,才能够彻底解除掉拦江铁索的威胁。

    山寨中的南国投石机也开始反击,只不过相比于独龙冈水师,他们只能被压制,这也怪不得他们,在这个时代,对于类似于汤隆、孟康、叶春、凌振这样的特殊人才,朝廷与民间的重视都是不足的。

    而祝彪在多年以前,便想方设法的招募了很多工匠,然而大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以及刚刚建立南国伪吴的方腊,当然不会在乎这种问题,士农工商,工匠不过是社会的底层,他们当然不会在乎谁来谁走。

    但是当战争爆发的时候,一切自然就变得不同。

    拥有大量先进器械的独龙冈军队,即使是在攻坚战中也依旧能够占据上风,而南国军中所配备的器械多数都已经老旧不堪,在这个时候自然就显示出来了巨大的差距。

    独龙冈水师的石弹呼啸着撞在寨墙上,竟然硬生生的将寨墙撞出来了一个窟窿,而石弹去势未减,直接冲入营寨之中,横冲直撞,也不知道多少南国士卒惨叫着倒下。

    相似的情况也在对面的山寨中发生,从江面上看过去,两侧山寨上都是一般无二的烟尘滚滚,而南国军队的反击也是越来越弱,甚至不一会儿就只有零零散散的碎石落在江面上,这对于艨艟大舰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而韩世忠在这个时候果断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作为前锋的艨艟大舰再一次开始加速。

    眼见得两侧山寨上的投石机根本就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成贵无奈之下只能命令水师战船向前顶,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敌人轻而易举的截断拦江铁索。

    当先的几艘艨艟大舰几乎是同时将隐藏在甲板下的床弩升了起来,箭矢齐齐对准前方。

    “放!”无数的箭矢腾空而起,加入到空中呼啸的石弹队列之中,密集的砸向冲入射程的南国水师。

    当先的两艘楼船几乎是在同时被这弹雨所覆盖,一块石弹砸入的位置正好是船体木板的衔接处,竟然硬生生的砸塌了两层木板,楼船在江面上剧烈的晃动一下,骤然失去了速度和平衡,整个江面上顿时一片混乱。

    成贵显然也没有料到敌军水师的攻击竟然会如此迅猛,尤其是这些之前几乎就是在以铁王八的形象示人的艨艟大舰,骤然开始射箭,竟然可以倾泻出这么多的箭矢。

    但是不管怎么说,战争已经爆发,作为顶在最前线的人,成贵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拼死一战。

    体型庞大的战船艰难的向前,利用庞大的船身硬生生的撞开江面上堵住水面的两艘楼船,而顺流而下的那几艘艨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突出的敌人,无数的箭矢和石块密集如雨下。

    “哥哥,我们必须抓紧撤退!”戏珠龙谢福大声吼道,一块石弹正好砸落在船楼上,硬生生的将第二层船台砸穿,战船顿时猛烈的晃动一下,而更多的箭矢在下一刻横扫整个甲板。

    谢福眼疾手快,将成贵扑倒在地。

    若不是后面的两艘战船跟着冲上来,分担了些许火力,恐怕二人所在的战船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两岸营寨之中的几台投石机总算是开始发威,石弹居高临下投掷,一艘艘敌军水师战船顿时受到了石弹的覆盖射击,体型较小的几艘楼船不得不退出战斗。

    “抢滩!”

    韩世忠知道不能再拖了,敌人两侧的营寨毕竟是居高临下,占据着地形优势,单凭水师船只上的投石机很难和他们对峙。

    冒着呼啸而来的箭矢,几艘楼船直接向着两岸滩头冲去,这里是江流回转的地方,水流最是湍急,战船是很难直接在这里停住脚步的,所以韩世忠的办法也非常简单。

    楼船就直接顺着水流的冲击,对着江滩冲了过去,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直接冲上了江滩!

    搁浅,这是韩世忠能够想到的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随着跳板放下,船上运载的士卒疯狂的向下冲。

    抢滩永远都是登陆战之中最危险的部分,无论是什么时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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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祝王朝介绍:
这一年,东京城内,道君皇帝正揣摩着廋金体,搜刮着天下奇石。
这一年,白山黑水之间,一个彪悍的民族已经迅速崛起。
这一年,黑三郎刚刚当上押司,方教主高呼着摩尼教;田虎还是个破落猎户,王庆正在段家倒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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