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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画中游     锦缘绣程txt下载     锦缘绣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反将

    玉兰条理清晰的将刚刚发生的事向夏氏说了一遍。

    夏氏听完玉兰的叙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宋筱池这是逃婚了,第二反应便是她是如何逃的?

    大房诸人知不知道?或许说不定就是他们帮着她逃的?还有面前这个丫鬟,虽然表现的如此张惶失措,可是会不会是装给自己看的?

    这些念头迅速的在夏氏脑海中一一闪过,而后她便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宋筱池这么一逃,对伯府将会产生什么影响?对三房对宋筱河又会有什么影响?

    “三太太!三太太!”夏氏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就听到玉兰的唤声,夏氏回过神来,看向玉兰,玉兰还跪在雪地上呢,此时正仰着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三太太,姑娘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夏氏心道我如何能知道。

    “我们去盛景苑。”夏氏当机立断,立刻便带着玉兰去二房找杜氏了。

    “什么?人不见了?”杜氏一听夏氏的话,几乎跳了起来,一双厉眼更是狠狠地瞪向玉兰,玉兰忍不住往夏氏身后缩了缩。

    “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嚷嚷个不停,成何体统?”

    从内室里传来一个男声,是已经起床的宋二老爷宋绍焕。

    “老爷,三弟妹来说池姐儿不见了!”

    杜氏焦急的道。

    宋绍焕立刻皱起眉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肯定逃了。”杜氏又气又怒。

    “逃?她一个姑娘家,如何从偌大的伯府逃出去?”

    宋绍焕并不相信那个寡言懦弱的大侄女有这个胆量和本事,她对宋筱池的印象还停留在前面十几年中。

    “大房,对,肯定是大房人助她逃的,哼,大嫂前两天对我就异常冷淡,池姐儿也有两日没有去荣松院请安了,她们这就是在表达不满,好了,现在竟然逃了。

    老爷,快去明轩居,大房人肯定知道宋筱池逃到哪里去了。”

    杜氏反应很快,短短时间内就理清了思路,找到了问题的核心。

    宋绍焕虽然不相信宋筱池真的敢逃,又真的能逃,可是看眼前这情形,事情恐怕真的如此,因此,对杜氏的话他点了点头。

    “那就去问问大哥大嫂吧。”

    此时的宋绍焕虽然对这种既定之事被打乱感到不悦,可是他却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他潜意识里认为宋筱池即使逃了,他也可以很快从兄嫂口中知道她逃去哪儿了,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将之抓回来。

    在宋绍焕的心里,宋绍焰房氏这对夫妻既懦弱又无能,根本经受不住他的质问的,而大房稍微有点血性的宋安铭又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根本不足为虑,他们是跳不出他的控制范围内的。

    因此,在杜氏要去明轩居问责的时候,宋绍焕却慢悠悠的坐到桌旁,准备等着用早膳了。

    只是他尚未坐稳,外面就传来一阵哄闹声,宋绍焕眉头紧皱,不耐烦的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杜氏忙道:“我去看看!”说着便快步朝外走去,夏氏跟在后面,玉兰则亦步亦趋的跟着夏氏。

    “大老爷、大太太、大爷,你们先别急,待奴婢进去禀报……”

    “禀报?我妹妹都不见了,定然是那等恶人做的恶事,看爷我今日不扒了他们的皮。”

    宋安铭狠狠推开上前来拦他们的盛景苑的下人,将两个守门婆子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双双摔倒,两个老婆子躺在雪地上“哎哟哎哟”的嚷着,也没人来扶他们。

    正屋里的丫鬟们虽然也已经闻听动静跑了出来,可是她们的下场并不比两个守门婆子好多少。

    宋安铭完全没有因为她们是娇滴滴的花季少女,就手下留情,几个丫鬟先后摔落在两个守门婆子不远处的雪地上。

    如此,宋安铭面前再无阻碍,大踏步往宋绍焕和杜氏所住的正屋走。

    跟在他身后的宋绍焰和房氏虽然看的心惊肉跳,几次腿软,可是他们始终也没有退缩,而是一直紧紧跟着宋安铭。

    以后如何,就看今日这一搏了。

    “大哥、大嫂、大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杜氏心道“好啊,我正想去找你们,你们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二太太,我妹妹不见了,不知二太太可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宋安铭一马当先,几乎直逼到杜氏面门之前,杜氏被宋安铭的气势所摄,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宋安铭,你别发疯,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杜氏做了两年伯府内宅实际的当家人,这浑身的气势也算是历练出来了,方才只是被宋安铭忽然发难惊了一惊,这一会儿,她已经缓和过来了,指着宋安铭,厉声喝道。

    宋安铭毫不气弱,声音似乎还带着丝丝寒气,那是愤怒至极后冷却下来的寒气,既灼人也冻人,“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想问问二婶将我妹妹弄哪去了?”

    “呵!”杜氏怒极反笑,“问我?我还没问你,还有你们呢!”

    杜氏说着,伸手指向宋绍焰和房氏,“难道不是你们不满谭家这门亲事,将人偷偷的送走了?”

    房氏被杜氏一指,吓了一跳,关键时刻,宋绍焰还得撑起场子,他蹙眉看向杜氏。

    “二弟妹,这伯府现在由二弟说的算,二弟妹你在内宅的地位也不下于母亲,甚至高于母亲!

    我知道,要池姐儿嫁去谭家,这其中少不得二弟和二弟妹你们两口子的出谋划策。

    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上不能振兴伯府家业孝顺父母,下不能料理家事护卫儿女,虽然对谭家这门亲事我很不认同,但是这毕竟是母亲决定下来的,况且我明白与谭家结亲,对伯府会有莫大的好处,所以虽不满,但是最后我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二弟你应该知道我的,你大哥我虽然没多大本事,可是对父母对伯府是从无二心的,此为其一。”

    宋绍焰说着顿了一下,目光深幽的看向不知何时已经从内室出来的宋绍焕。

第六十二章:不再忍让

    宋绍焕眉头微蹙,并没有立刻回应宋绍焰的话。

    倒是一直看着全场的夏氏惊讶了一番,她在听到宋绍焰说到杜氏在伯府内宅的地位不下于宋老夫人甚至高于宋老夫人的时候,内心很是震动,这虽然是伯府大多数人心里都有的共识,可是却并没有人敢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夏氏朝大房一家三口身后看去,果然,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批下人前来围观,而宋绍焰方才那一番话自然听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而很快,也会如这呼啸的北风一般,吹进宋老夫人耳中、心中。

    夏氏心中还有一惊讶,便是宋绍焰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巧舌如簧了。

    不过宋绍焰的再一次开口打断了夏氏的沉思。

    “我们不会偷偷将池姐儿送走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大郎到现在还没有个正式的差事,前程在哪还不知道,儿子和女儿我还是能够分得清主次的,虽然心疼闺女,但是既然已经攀上了谭家,我又怎么会弃儿子的前程不顾而帮着女儿逃走。”

    宋绍焰说完后,目光如炬的盯着宋绍焕。

    宋绍焕从来没有被兄长用如此目光看过,他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换了一下左右脚。

    不过他一向是个圆滑的,之前被宋绍焕这突然变化的风格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现在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看来他大哥这是想将宋筱池的出逃算在他身上啊!

    “他二叔、二弟妹,你们做事可不能太绝,池姐儿总归是我们的女儿,你们想要从她身上谋好处,这……我们也认了,总归伯府得了好处,也算是我们老爷孝顺老太爷老太太了,可是你们现在竟然将我们大房完全撇开,打着独吞的主意,这世上可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

    这时候,房氏也罕见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她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语言表述倒是清晰的很,反正在场大部分人都听清了,即便是那些没有听清的人,也从其他人口里知道了。

    宋绍焕眯了眯眼,看来大房变的不止大哥一人啊,这个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嫂今天也敢跑到他们二房来叫嚣了。

    这边宋绍焕还在沉思,那边杜氏也被大房这一家的先发制人弄得暂时不知如何反驳。

    却早已有人去荣松院禀报宋老夫人了。

    “二老爷二太太,你们今日不将妹妹交出来,我宋安铭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们二房欺压大房三房也欺压够了,这些年管着伯府更是捞足了油水,现在却还人心不足蛇吞象,实在不堪为人!”

    宋安铭一掌既出,掌风飞出,只听“砰”的一声,二房正屋的门框被震下来了一大块,那掉落下来的木块正巧击中了站在门边的杜氏头上插的赤金镶红宝石步摇,步摇便随着木块一起“啪”的一声落了地,并被木块压在了下面。

    杜氏吓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只是步摇被砸落了她的脑袋并没有被砸到,方才惊魂甫定的拍了拍胸口,脸色却还是一片惨白,不过待她低头看到地上那支已经四分五裂的步摇,脸色比刚才认为被砸到脑袋时也没好上多少。

    这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可是她压箱底的几件贵重首饰之一,是霓巧楼的师傅今年才打的新首饰,这么一支步摇就要上百两银子,是她苦心搜搂了很久,才咬牙买了这么一支。

    今天要不是因为谭家会来人,她想装装门面,也不会戴出来,没想到第一次戴,就惨遭折戟,杜氏那心痛的感觉想遮掩也遮掩不了,这脸色自然便好不了。

    “太太,你没事吧?”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也从雪地上爬起来的二房丫鬟忙跑到杜氏身边扶住她,见她脸色惨白,担忧的唤道。

    杜氏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来,扑上去就想去打让她损失了一支价值百两银子步摇的宋安铭,只是在杜氏离宋安铭尚有三步距离的时候,她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原因倒不是因为杜氏觉得她这个做婶娘的动手打侄子不好,她完全是被宋安铭那狠厉的目光震慑的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了。

    宋安铭那目光像什么呢,就像狼一样,似乎立刻就能扑上来撕咬对手。

    杜氏被他的目光盯视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转移到宋安铭紧握的拳头上,只见那一双大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骨节突出,只一眼,就可以想象到被这一双拳头击中的人会承受多大的痛苦和恐惧。

    杜氏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色厉内荏的斥道:“宋安铭,你想做什么?以下犯上吗?”

    “谁以下犯上?”忽然,院外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中满含怒火,正是宋老夫人来了。

    盛景苑中的一众人等皆停下了动作和言语,让开一条道,宋老夫人在章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四名丫鬟。

    宋老夫人走至盛景苑正屋前,看到缺了一块的门框,还有砸落到地上的木块,以及其中混杂着的已经摔裂的赤金镶红宝石步摇,神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一双浑浊的眼睛更是怒火腾腾,她看向在场中的大儿子大儿媳妇,二儿子二儿媳妇,以及似乎还在状况外一脸茫然的三儿媳妇。

    “谁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宋老夫人嘴角下垂,目光一一从众人面上掠过,压着怒火淡淡的问道。

    “娘,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大哥大嫂也是一片爱女之心,大郎更是因为疼妹心切,才做出将……”

    “宋绍焕,你给我闭嘴,你竟然敢恶人先告状,我宋安铭今日就撂下话来,若是你不将妹妹交出来,从此我就没有你这个二叔,我爹也没有你这个弟弟,我们两房恩断义绝!”

    “宋安铭!”宋绍焕气的指着宋安铭,怒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说话,你爹还没有……”

    “大郎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宋绍焰打断了宋绍焕的话。

    “二弟,我自认为这些年对你已经足够忍让,可是今日你实在太令我寒心了,今日你不将池姐儿交出来,我们的兄弟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第六十三章:遗憾和疑惑

    即使有宋老夫人在场,大房二房两房人也仍然争执不休,大房坚持是宋绍焕将宋筱池藏了起来,想要以宋筱池换取更大的利益,而二房则自然认为是大房帮着宋筱池逃婚了,他们才是恶人先告状的那个。

    两房人吵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就连一开始认为情况并不严重,成竹在胸的宋绍焕此时也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变得棘手起来了。

    他委实没有想到,大房人发起疯来,完全颠覆了以往给人的印象。

    夏氏在一旁看热闹看的甚是起劲,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免往院门处看去,想着这二房的几个儿女都闻声跑来了,自家那个不着调怎么还没有来,难道还没起床,这不应该啊,今天家中有喜事,他本来就应该起的比平日早才是。

    夏氏在这边疑惑着,却不知宋三老爷宋绍灿早来了好一会儿,几乎和宋老夫人前后脚到的,只不过他并没有进院子而已,只是脑袋紧紧挨着院墙在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三爷,不进去劝劝吗?”

    丫鬟敏洁跟在宋绍焕身边,疑惑的问道。

    宋绍焕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能进去,这情形我进去就是做炮灰的。”

    他才没有这么傻呢,进去劝谁,劝谁都不好,他也没本事劝下来。

    “可是太太还在里面呢!”敏洁担心的道。

    “她没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到时用吓坏了这个理由就可以躲过去。”

    宋绍灿丝毫不担心夏氏,自家媳妇不是个笨的,不会傻乎乎的往前冲的。

    三房夫妻一在内一在外,一个看,一个听,虽然都密切关注着这场大房和二房两房之间空前绝后的一场争闹,可是他们的沉默也表明了他们置身事外的态度。

    至于他们会帮着哪房,那自然是看到最后谁是胜出的那一方了。

    虽然他们夫妻心里都认为在这场争闹中,最后定然是二房将大房压下去,但是没到最后,他们还是观望着吧。

    宋老夫人见一向对她无比顺从甚至很是畏惧的长子长媳今日就像吃错了药一般,不顾她这个老母的制止镇压,不但不愿意承认是他们藏起了宋筱池,反而自始至终坚持认为是二房想要用宋筱池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才将宋筱池送走的。

    宋老夫人虽然愤怒大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可是心里也不免升起了一丝怀疑来,还联想到了之前听下人禀报的关于大房说二房利用管家之便捞油水,以及杜氏在伯府中的地位比她还高的言论。

    这般一想,心里的怀疑便又扩大了几分,虽然谭家这门亲事一开始也是老二促使的,自己也是听了他对谭家的介绍,方知若是自家与谭家结亲,伯府未必不能再次振兴。

    可是她要的是伯府振兴,她原本以为老二夫妻与她是一样的心思,但是现在想来,在二房心里,最重要的或许并不是伯府未来如何,而是他们二房今后将如何。

    宋老夫人这般想着,目光便又移到了宋绍焕和杜氏面上,他们还在和大房争吵,甚至连大房的三个儿女宋安铮、宋筱湖和宋筱沐也齐齐朝着大房开火,这一家在此时空前的团结起来。

    团结到让宋老夫人认为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只是个外人。

    宋老夫人的心忽然在一瞬间无比的失落起来,甚至可以说愤怒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见到一个下人踉踉跄跄的从院门处跑进来,口里大叫着“二老爷,谭……谭家迎亲的到了!”

    宋老夫人只感到脑中轰的一声,头晕目眩,外面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她却忽然想起方才那下人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她站在这里,可是却并没有向她这个伯夫人禀报,那下人眼中看到的是老二,心里想的也是老二。

    也许并不只那下人一人如此作为,在她不知不觉间,整个伯府早已被老二夫妻握在手中了,而她这个伯夫人,不知何时已然成了名存实亡的摆设。

    老大的话,或许是对的。

    只是宋老夫人明白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耳边传来章嬷嬷焦急的声音。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宋老夫人隐隐听到了章嬷嬷的声音,心中微微一松,自己应该不会摔到地上了,以章嬷嬷的身手,她应该能够及时扶住自己的。

    一阵剧痛袭来,宋老夫人在陷入昏迷的同时,心中是带着遗憾和疑惑的。

    遗憾的是,她没有早发现她于伯府,已然是名存实亡的当家人了。

    疑惑的是,章嬷嬷的为何没能及时扶住自己。

    可惜,无论是遗憾还是疑惑,宋老夫人都无法解开了。

    章嬷嬷看着面前这个年纪比她大,却保养的比她年轻的老妇人摔到地上,浑浊的眼眸中似乎亮了几分,就连终日下垂的嘴角也拉平了些许,脸上如同雕刻上去的皱纹此时也似乎浅淡了很多,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柔和感。

    宋老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三个都被宋老夫人突然的摔倒吓到了,纷纷上前要去扶宋老夫人,只是她们本来就离宋老夫人和章嬷嬷有一段距离,突如其来的状况,更是让她们手忙脚乱,哪里能来得及。

    只有红桃,她是四人中最为冷静的一个,宋老夫人忽然晕倒,她也紧张,可是有章嬷嬷在老夫人身边,她并不觉得老夫人会摔倒,因此并没有抢着上前去。

    只是事实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在此时和已经昏迷的宋老夫人有着相同的疑惑,而与宋老夫人有所区别的是,红桃是清醒的,在心有疑惑的时候,还能看看当事人的神色。

    因此,红桃是场中唯一注意到章嬷嬷那一脸令人感到违和诡异的柔和神色的。

    章嬷嬷脸上露出罕见的柔和神色,而且在此种情境下,红桃只觉得心下一个哆嗦,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般的移开了视线。

第六十四章:迎亲

    而此时,正在吵闹的大房二房的人,以及前来禀报谭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的下人,都同时噤了声,只有章嬷嬷一声接着一声的焦急的呼唤声。

    “娘,你怎么了?”

    “娘!”

    “祖母!”

    “老夫人!”

    顿时,众人喊的喊,唤的唤,甚至还有带了哭腔的。

    夏氏嘴里一边喊着“娘”,心里一边骂着自家男人怎么还不来,老夫人若是就这样不行了,她家男人不在场,到时岂不被人说道。

    正这般想着,就见宋绍灿连跑带扑的从院外奔了进来,一进来就扒开围观的人,直冲倒在地上脑袋上砸了一个血窟窿的宋老夫人奔去,一边跑还一边焦急的大喊着“娘,你怎么了!”

    夏氏看丈夫终于来了,大大松了口气。

    而作为这场闹事的始作俑者宋绍焰、房氏和宋安铭三人,此时的心情则各有不同。

    当然,二房人定然会认为他们是始作俑者,宋绍焰因为老娘被气晕还摔倒,心中愧疚,或许也夹杂着后悔,房氏则只有担忧害怕,乃是她没有面对过这般场面,至于宋安铭,他此时却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一边让人快去请大夫,一边疏散下人,又让章嬷嬷将宋老夫人抱到宋绍焕和夏氏的屋里。

    宋绍焕想要抢着抱宋老夫人,却被宋安铭一句“二叔若想再让老夫人摔一次,那就抱吧”给阻止了。

    宋绍焕养尊处优,一辈子没有做过重活,且近几年又发胖了,哪里能抱的起宋老夫人。

    宋绍焕自然不准备真抱的,他还怕抻坏了自己呢,他也只不过做做样子表表态罢了。

    一番忙乱,终于将宋老夫人安顿在了杜氏的床上,杜氏见宋老夫人青白着一张脸躺在自己床上,面上焦急悲痛,心里则暗自抱怨着老不死的在哪里晕不好,非要在自己院子里晕,倘若就这般死了,岂不晦气死了!

    “大哥,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忽然,宋绍焕愤怒的瞪着宋绍焰,神色悲痛的道。

    他这是想将宋绍焰定性为宋老夫人晕倒的罪魁祸首了。

    宋绍焰沉默,他是个孝顺老实人,倘若不是老夫人和二房太过分,拿宋筱池的性命去换他们的前程,他也不会行此番之事。

    说起来,今日他和房氏能在二房甚至是老夫人面前行这么一番事,说这么一番话,也不知私下里排练了多久方才成功的。

    而今宋老夫人的确是因为这么一番事而受了刺激昏倒的,宋绍焰心中本就愧疚,如今又被宋绍焕当面指责,除了沉默,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大哥大嫂,你们平时看起来不争不抢,却是一肚子坏水,还向家里人使坏,现在母亲成这样了,可是如了你们的意。”

    杜氏阴阳怪气的道,今天早上她可是憋了一肚子气,现在正好都可以发在大房这一家人身上。

    窝囊了一辈子,就算忽然发威也定然是昙花一现,现在可不就萎了。

    “二弟妹……”

    “大嫂,不是我说你们,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们还不将池姐儿交出来,你们真要将母亲活活气死心里才舒服?”

    房氏刚开了个头,杜氏便打断了她的话,她声音尖利,神色愤怒,在气势上完全将房氏碾压了。

    房氏的身体随着杜氏的话不由得矮了几分,张了张嘴就想要道歉,手却被人拉了一下。

    房氏回头一看,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乔氏,乔氏对房氏微微摇了摇头,房氏心中一凛,自己方才差点就要道歉了,这一道歉岂不就坐实了的确是他们大房将池姐儿藏起来的。

    杜氏眼见着房氏要说出些什么,却被乔氏打断了,心中生气,自然不准备放过乔氏,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斥责乔氏,外面又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名下人。

    “二老爷,不好了,那位谭二爷闹了起来,说是再不将大姑娘交出来,他就砸了伯府!”

    宋绍焕脸色一变,抬腿就往外走,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往后看了看,道:“大哥、三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宋绍灿摇了摇头,“大哥二哥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娘,我们三兄弟总要留一个守着娘的。”

    他这话一说,倒是让宋绍焕不好说什么了,他点了点头,“那你就留在这里,有什么事让人去外面找我。”

    而后他便将目光转向宋绍焰了,宋绍焰犹豫了一下,便准备跟出去,却被宋安铭阻止了。

    “爹,谁闯的祸让谁去解决,你又没和谭家打过交道,去了说不定反而坏事。”

    宋绍焰那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二弟,还是你去吧,我也在这里守着娘。”

    宋绍焕狠狠盯了宋绍焰一眼,“好,那大哥就在这里等着吧!”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哎,你们不能进来,待老婆子去禀了二老爷……”

    “快让开,想要悔婚,得问问我们二爷同不同意!”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哄闹声,众人心里同时一惊,是谭家人来了。

    两个守门婆子自然拦不住谭家前来迎亲的人,一共七八个男人加一个打扮的颇为富贵的婆子几乎没费什么劲的便闯了进来。

    “二爷,快请进快请进!”

    宋绍焕忙从屋里小跑着出来,对谭家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那一位中年男子拱手作揖道。

    那中年男子身材瘦小,皮肤微黑,眉毛散乱,眯缝着眼,肿着眼泡,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虽然看得出来喜袍是尽量按照他的身材缝制的,可是现在看起来还是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即使出门前应该已经好好收拾了一通,可是这位谭二爷周身的猥琐之气还是掩也掩不住,一看便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酒色之徒。

    “你就是宋绍焕?”他这一张嘴,更是露出了一嘴的黄牙,站在他面前的宋绍焕强忍着才没有因为喷到鼻中难闻的口气而往后退步。

    “是,我就是,二爷快进屋歇歇!”

    宋绍焕说着,便伸手为谭二爷引路。

    谭二爷手一挥,昂着脑袋不屑的看着本来比他高了一个头,现在因为对他卑躬屈膝而矮了半个头的宋绍焕,扬着声调道:“二爷我就不进去了,快快将宋大姑娘交出来,虽然说你们伯府不行了,不过老头子不是还没死吗?也算是挂了个伯爵的名头,二爷我这还是第一次娶伯爵家的千金,是给你们面子这才亲自上门迎亲的,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二爷我发了火,有你们好果子吃!”

第六十五章:庆幸

    宋绍焕连忙“是是是”的应着,又解释并不是他不让宋筱池出来的,而是他大哥一家将人藏了起来。

    “你放屁!明明是你们不知将我的池姐儿卖去哪儿了,现在谭二爷找了来,却还将黑锅往我们头上扣!”

    房氏亲眼看到谭二爷竟然是这么一副德行,那心头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疼的厉害,同时又气愤不已,若不是大郎有决断,他们这一对软弱无能的父母恐怕就真的要将池姐儿嫁给这么一个人了。

    到时她的池姐儿在这人手里不知能挨几天,又会受什么样的摧残!

    当愤怒和心疼一起在心中堆积催发,再看到宋绍焕那奴颜媚骨的样子,房氏这次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就嚷出“你放屁”这样的粗话!

    “大嫂,你不要血口……”

    “二爷,是这样的,与我们家谈这桩亲事的是谭老夫人,二爷您的母亲,不知谭老夫人有没有与二爷您说过,当初做出将池姐儿嫁与您的决定是在下的母亲和二弟他们,而我们夫妻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从这一方面便可以证明伯府现在是谁在当家,二爷您是世家子弟,当知道这家族里的下人最是见风使舵,谁当家便听谁的,您想想,凭我们夫妻在这家里的地位,即使想将女儿藏起来,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说到这里,宋绍焰难堪的叹了口气,右手还往后缩了缩。

    “二爷,小的觉得这宋大老爷说的倒有些道理,您看看,他穿的衣裳,衣袖还缝了个不大显眼的补丁,再看看宋二老爷,穿的还是苏彩锦,听说这苏彩锦可不便宜,一匹就要二十两银子呢!”

    谭二爷正搓着下巴在想宋绍焰的话,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就凑到他耳边说开了。

    见二爷对自己的话似乎有所意动,那小厮继续道:“之前小的听宋家的下人禀话,明明这宋大老爷也在这里,那下人就只对他们家二老爷禀报,可见这宋大老爷说的没错,整个伯府唯宋二老爷马首是瞻,宋大老爷,啧啧,没地位!”

    谭二爷眯缝着眼,瞟了小厮一眼,“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过来,爷问你,你们伯府是谁在当家,是你们二老爷还是大老爷?哦,对了,你们家似乎还有个三老爷,快告诉爷,这三个老爷谁才是伯府的当家人?”

    谭二爷尖瘦的下巴抬了抬,朝着方才跑进来向宋绍焕禀报的下人问道。

    那下人忽然被点名,吓了一跳,不走自主的就朝宋绍焕看去。

    “再磨磨蹭蹭的,爷就割了你的舌头!”

    谭二爷恐吓道。

    “是二……”

    “呵呵,二爷说笑了,我父亲虽然病重,但是他老人家还在,如何能轮得到做儿子的当家做主!”

    宋绍焕眼见着情况要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忙打断了那下人的话,抢着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爷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家那个老头子都躺床上好几年了,怕只剩喘气的劲了吧?还有力气来管着你们这烂糟糟的一大家子?

    那下人说话都要先看你的脸色,这家不是你当还能是谁当?

    哎!我说你个宋绍焕,你是不是当二爷我是傻子呢,这么明显的事情我能看不清楚,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谭二爷一副你把我当成傻子我很不高兴想要找茬的模样。

    宋绍焕狠狠瞪了那个方才偷瞄他的下人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一下,就见有下人领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进来了。

    “二爷,我娘方才被气昏了过去,现在大夫来了,还望二爷高抬贵手,先让大夫为我娘诊治,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伯府一定给二爷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到大夫进来,宋绍焕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觉得憋屈至极,自己好歹也是伯府子弟,身上还有七品官衔,现在竟然对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无官无品人士如此低声下气、卑躬屈膝。

    心里虽然明白,有时候为了利益不得不放弃尊严,他也能矮得下身段,可是心里那股气却是越积越深。

    谭增想说“你老娘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就被身后的小厮拉了一下,谭增眉头一皱,散乱的眉毛强行聚集在一起,配上他尖嘴猴腮一般的脸,显得更加的猥琐难看。

    他踹了那拉他的小厮一脚,骂道:“你个兔崽子,爷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爷的事何时轮到你插手了?”

    那小厮被踹翻在地,其他跟来的谭家小厮并没有人去拉他,反而皆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房氏看着这样的谭增,心中的庆幸又加了一层。

    幸亏她的池姐儿逃了。

    这时候,一个像是管家一般的年长仆人才走到谭增身边,悄声与他道:“二爷,先让大夫去诊治吧,若是宋老夫人现在死了,宋大姑娘还没与二爷您拜堂,就不算成亲,这……按照规制,就得守孝三年,如此二爷可就得等到三年后才能娶亲了。”

    谭增猛的拍了拍那中年仆人的肩膀,他身高不比中年仆人,中年仆人似乎早已习惯,忙适时的矮了矮身,让谭增能在不踮起脚的情况下就拍到他的肩膀。

    “还是谭叔提醒的对,差点就误了大事,你,快去看病吧!”

    谭增拿脚指了指那背着药箱的大夫,大夫是宋家下人自仁医堂请来的曹大夫,曹大夫的医术在封城是数得上号的,只是在医德上有所瑕疵,诊费收的也高,不过这于现在的伯府来说,正是需要曹大夫这样的人。

    今日是谭二爷和宋大姑娘成亲的日子,曹大夫自然也是这场婚礼的吃瓜群众之一,谭二爷在外的名声他自然知道,因此虽然对谭增的态度很不满,可是也只是憋着气拎着药箱往屋里走去。

    “曹大夫,如何?”眼见曹大夫把脉完毕,放开宋老夫人的手,宋绍焕立刻问道。

    曹大夫叹了口气,“老夫人这是气血逆乱引起的脑脉痹阻之症。”

    “那该如何治?能治好吗?需要多长时间?”宋绍灿立刻问道。

第六十六章:找

    “先以银针通脉,再辅以汤药,至于能不能治好,多久能治好,老夫人能不能再清醒过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曹大夫的话让屋里的宋家人一怔,在他们的感知中,一旦大夫说出“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也就表示没有什么希望了。

    宋绍焕脑子转的最快,“曹大夫,能不能想想办法,多……多拖一段时间,几天也行。”

    虽然他觉得不用多长时间,他就能找到宋筱池,可是多留些时间才更稳妥一些,宋大姑娘和谭二爷的这场婚礼必须得顺顺利利的完成才行。

    曹大夫捋着胡须沉吟着,为难道:“这……”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宋绍焕闻音知雅,立刻道:“大夫放心,只要能救下家母,诊费不是问题。”

    曹大夫给宋老夫人扎了几针,宋老夫人并没有醒来,不过脸色眼见着比先前好了许多。

    “我再开几副汤药,按时给老夫人服下,即便不能醒,几天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他知道宋家此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宋绍焕听到曹大夫的保证,大大松了口气,忙让人服侍着曹大夫去旁边的偏厅开了药方,又备上比以往厚上三成的诊金奉上,恭恭敬敬的将曹大夫送走了。

    曹大夫一走,谭增知道宋老夫人立时死不了,自便又闹开了。

    宋绍焕连忙将谭增请到书房,也不知如何与他谈的,二人再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倒是有说有笑了,谭增还拍着宋绍焕的肩膀,笑呵呵的道:“宋老弟,你也不要太着急,不就是找人嘛,你自找你的,我也会从谭石镇调人过来的,待会我让谭叔拿着我大哥的名帖去衙门打个招呼,有衙门的帮忙,我看她还能往哪里躲?”

    谭增说着,呲出一嘴的黄牙,就有几分狞笑的感觉,连宋绍焕看着,也忍不住微微别了头。

    杜氏要将宋老夫人移到荣松院,却被宋绍焕坚定的拒绝了,当然,他话说的无比好听,乃是为了宋老夫人的身体,是他的一片孝心。

    可是在场中谁不知道,他是怕宋老夫人因为移动,忽然出了变故,从而影响宋家和谭家的这桩亲事。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点便是这里是盛景苑,二房的地盘,宋老夫人在此养病,等于就在二房的眼皮底下,谁也别想做小动作。

    这可真真是自己心里有鬼,看别人便也似鬼。

    在宋绍焕的心里,为了利益,他可以付出很大代价,即便是亲人的前程乃至性命,因此他会忖度大房人为了让宋筱池躲过与谭增之间的这场婚礼,而将计就计,让已经患脑脉阻痹之症的宋老夫人就此长眠不醒,以此来达到让宋筱池守孝,而延迟婚期甚至谭家等不及最后退婚的目的。

    虽然宋绍焰自认自己就算再急切的想要解除女儿与谭增之间的亲事,也不会拿自己亲娘的性命做筹码、行手段。

    但是显然,宋绍焰不这么想,就连一开始迫切的想要让宋老夫人搬离盛景苑的杜氏,在被宋绍焕私下劝解(呵斥)之后,也开始极力说服大房三房让他们同意宋老夫人留在盛景苑养病,并殷切的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宋老夫人,绝对不会让宋老夫人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宋安铭“嗤”的一声,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眼中的讽刺之意实在太过明显,简直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二房,他们的伎俩他一清二楚。

    宋绍焕眉头一竖,今日被大房屡次挑战权威,方才在书房不但对谭增说尽了好话,还许出了一堆好处,他这心里的火已经累积到极限了,现在被宋安铭这么一声“嗤”的讥讽,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指着宋安铭道:“宋大郎,你不要忘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等老子找到宋筱池,你们兄妹……以及你们大房所有人……老子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终于撕下了那层伪善的外皮。

    “好,那我就等着!”宋安铭毫不畏惧,顶着宋绍焕几乎想要杀了他的目光,轻蔑的看着他。

    这一日,本该是宋筱池成亲的日子,宋家一团乱,而在封城另一头槐花胡同宅子里的宋筱池却过的无比的平静。

    早上还下着小雪,这会已经渐渐停了。

    上午她派了李兴出去打听消息,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姑娘,或许那谭家没有迎到人,一生气就退了亲也未可知。”

    珊瑚很是乐观的道。

    “希望如此吧。”宋筱池心里却觉得谭家未必这般好说话,不过只要能退亲,宋家付出多少代价却不在她考虑的范畴之内。

    只是等下午李兴带回来的消息却让珊瑚陷入了焦灼。

    “珊瑚姑娘,只要大姑娘一直躲在屋里,他们肯定找不到的,即便他们有衙门帮忙又如何,衙门人手也有限,何况他们没有正当理由,又不能一家一家搜查,再说即便搜查,只要姑娘和珊瑚姑娘你们在暗处躲躲,他们未必能找到,衙门办事本就粗粗拉拉,何况这还不是公事,只是谭家的私事。”

    李兴是个聪明的人,从来没有多问,可是他知道宋安铭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宋筱池的身份,这出去一打听,自然能推测出宋筱池身上发生的事。

    他见珊瑚愁眉不展,忙这般劝慰道。

    珊瑚听李兴这么一说,倒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因此和宋筱池说的时候,便也将李兴的说辞说了一遍。

    “姑娘,奴婢觉得李叔说的有道理,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再过十几日就过年了,他们这样兴师动众的肯定不能找多长时间,过小年的时候衙门就应该封印了,那时也就消停了。姑娘,怎么了?”

    珊瑚说着,看宋筱池站了起来,忙担忧的问道。

    宋筱池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天擦黑的时候,本来停了快一天的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趁着洒着鹅毛大雪的夜色,两个身影在已经褪了色的抄手游廊上快速的走着。

    “你都打听好了吧?大老爷和三老爷他们都回去了?”

    走在前面的人低声问道。

    “姨娘放心,奴婢是问琉璃姐姐的,大老爷和三老爷他们的确已经回了各自的院子,本来大老爷不愿意回去的,要留在盛景苑给老夫人侍疾,不过被二老爷劝回去了。”

    走在后面的人小声道。

第六十七章:丁姨娘

    “谁?”

    “余妈妈,是我,依柳院的若水。”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门缝里伸出一个圆胖的脑袋,正是盛景苑的守门婆子余婆子。

    “若水,你现在来做什么?”

    “妈妈,快进去通传一声,我们姨娘过来了,有重要的事向二太太禀报。”

    若水急切的道。

    余婆子眯着眼睛朝若水身后看了一眼,若水身后果然还有一个人,即使包着紧紧的,可是还能看出来人身材窈窕,从镶了一圈兔毛的帽檐中露出一张雪白柔婉的面容,却正是宋绍焰的妾室丁姨娘无疑了。

    “姨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二太太今个心情可不太好,姨娘的事若是不太重要还是请回吧,明个再来回二太太也是一样的。”

    余婆子虽然认出了丁姨娘,可并没有立刻放行的意思。

    丁姨娘知道自己若是不透出一点干货来,这老婆子是不会进去给自己通传的。

    “妈妈,烦请向二太太禀报一下,就说我有大姑娘的消息。”

    丁姨娘这话一说,余婆子一震,也不敢再耽搁,连忙挪动着肥胖身体往杜氏临时挪住的东厢房去了。

    杜氏正在屋里不停地转来转去,满心都是烦躁。

    既担忧找不到宋筱池,谭增不会罢手,且谭家答应他们的好处也不会兑现。

    再一想宋老夫人那个老不死的还躺在她的床上,她就满心不得劲,偏偏宋绍焕说的有理,现下无论如何,宋老夫人是不能出任何一点疏漏的,否则前功尽弃。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床现在正被不知何时就会咽气的宋老夫人躺着,杜氏心里就觉得憋闷不已,看着这间比正屋简陋许多的东厢房,和那张临时收拾出来的架子床,杜氏根本不想躺上去。

    按说宋绍焕将大房三房人都劝走了,他自己又忙着和谭家一起寻找宋筱池,今夜杜氏定然是要守在宋老夫人床前侍疾的,而宋绍焕之所以能劝走宋绍焰宋绍灿,也正是他承诺会他们夫妻会始终留人守在宋老夫人床前的。

    只不过待大房三房人一走,这盛景苑只余二房的人了,宋绍焕和杜氏有没有守在宋老夫人床前,只要他们不说,谁又能知道,至于章嬷嬷和宋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杜氏料想他们不敢随便乱说的。

    杜氏不但自己没有守在宋老夫人床前,更是将自己的三个儿女也赶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让他们守着。

    余婆子自然是不能进杜氏住的内室的,她将丁姨娘求见的事禀报给了今晚值夜的琉璃。

    琉璃眉毛一竖就想斥骂余婆子,不过待听到余婆子说丁姨娘有宋筱池的消息后,眉目立时又温和了下来。

    “先等着吧,我进去禀报二太太。”

    待琉璃扭着细腰娉娉婷婷的走进了屋,余婆子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她盯着琉璃那如水蛇一般袅娜的背影啐了一口,压着嗓子骂道:“呸,小妖精,早晚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腌臜地界去!”

    杜氏一听丁姨娘有宋筱池的消息,那烦躁憋闷的心顿时如同泄了一个口子,气顺了不少。

    因此当丁姨娘被召进东厢房的时候,比以往见杜氏时的待遇要好上不少,杜氏甚至还对她露出一个颇为可亲的笑容。

    杜氏这一笑,让丁姨娘略显慌乱不安的心更从容了几分,也更笃定了几分。

    “说吧,池姐儿现在在哪里?你又是如何知道池姐儿的消息的?”

    杜氏手指轻敲着炕桌,语气并不急切。

    但是与杜氏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丁姨娘对杜氏却很是了解,她能看出掩藏在杜氏平静脸皮下的焦灼烦躁。

    “前两天婢妾去明轩居请安,发现老爷太太大爷大姑娘他们在屋里说话,当时虽然风很大,不过可能老天都要帮婢妾,一阵穿堂风正巧从门缝里吹出来,婢妾便听到一个地名。

    本来婢妾听了只是听了,并没有联想到什么。

    可是今日本是大姑娘和谭二爷成亲的日子,大姑娘却好生生的不见了,这一整日,婢妾虽然身份低微,无法出来帮着二老爷二太太一起寻找大姑娘,可是也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想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为伯府为二太太尽一份心。”

    丁姨娘在放出消息的同时,也没有忘了为自己表功。

    杜氏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的功劳我会记得的,说正事吧,谭二爷若是不满意,整个伯府都有麻烦的,快说说你听到的地名是哪里吧。”

    丁姨娘没能从杜氏口里得到具体的承诺,心中有些失望,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很是殷切的点了点头道:“婢妾知道,当时婢妾模模糊糊听到‘槐花胡同’四个字,也不知有没有听错,或者是否与大姑娘的失踪有关……”

    “好了,你先回去吧!”丁姨娘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杜氏颇为强硬的打断了。

    丁姨娘喉中一哽,面上也僵硬了片刻,不过也仅仅是片刻罢了,很快,丁姨娘的面色又恢复柔顺,“是,婢妾先告退了。”

    “姨娘,二太太也太……太……不讲情面了,姨娘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给她通风报信,她却连个好脸色也没给姨娘。”

    当丁姨娘和若水主仆冒着寒风往回走的时候,没有了来时的兴奋忐忑,只余空虚和不安。

    若水看着丁姨娘黑沉如水的面色,愤愤不平的道。

    丁姨娘没有说话,她和杜氏说的自然不是全部事实。

    事实上,为了得到“槐花胡同”这个地址,丁姨娘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止是偷听这般简单。

    就如同当时宋安铭推测的一般,外面风那般大,呼呼的吹,她如何能听得见屋里的谈话声,她之所以能得到槐花胡同这个地址,乃是因为当日她和宋安锐进屋后,就觉得屋里的气氛很不对劲,而她和宋安锐就像忽然打断了密谋大事的闯入者一般。

    丁姨娘是精明而又敏锐的,当时她便留了心,这一留心,自然便要找人跟踪调查了。

    宋安铭有武艺在身,她自然找不到一个武艺比宋安铭还要高的下人去跟踪宋安铭,丁姨娘便将目光放在宋安铭的小厮弯弓身上,很多杂事宋安铭是吩咐弯弓做的,而弯弓虽然警觉,但是并没有武艺,所以丁姨娘找的人虽然只敢在槐花胡同口盯梢,并不敢进去,也不知宋安铭找的宅子是槐花胡同内哪一座,但是丁姨娘有八成把握宋筱池就是藏在槐花胡同内。

第六十八章:闯

    为了这么一个消息,丁姨娘花费了近十两银子,现在还冒着被宋绍焰知道,并被他嫌弃甚而彻底舍弃的风险,甚至连她唯一的儿子宋安锐也可能受到她的牵连为宋绍焰所厌恶,付出如此代价,她所求自然不少。

    若是二房不能予她所求,丁姨娘一双柔婉沉静的眸子暗了暗。

    或许现在已经病入膏肓的宋老夫人便是她的筹码了。

    “姑娘,他们定然找不到这里的,先睡吧!”

    珊瑚服侍宋筱池洗漱过后,劝道。

    宋筱池看了看沙漏,时间的确很晚了,她仔细听了听,外面很安静,安静的连落雪那轻微的“簌簌”声都能清晰入耳。

    宁静的雪夜,屋中一点烛火,温暖却又孤寂,虽然眼前之情景似乎给人一种今夜会一直如此安宁静谧下去的错觉,可是宋筱池心中的那股不安却始终没有消散,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深浓起来。

    似乎有一只大手,随着夜色渐深,雪落无痕,越来越逼近槐花胡同,而她,便是那只大手所欲攥住的猎物。

    “珊瑚,将东西打包好!”

    宋筱池吩咐正在铺床的珊瑚,自己也将白日拿出来使用的物品再次装进玄袋中。

    珊瑚见宋筱池动作,也不敢耽搁,将所有东西再次打包好。

    宋筱池并没有将珊瑚的东西也放进玄袋中,她得防着自己若是和珊瑚走散,珊瑚不至于连一点行装都没有。

    宋筱池本来以为今夜定然是无眠的,不想躺到床上后,没过一会儿,她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可能潜意识里,她有种感觉,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在如此安稳环境和温暖房间内歇息的唯一一夜了。

    只是这一夜也只睡了个半夜而已,迷迷糊糊中,宋筱池听到珊瑚的低唤声,“姑娘,姑娘,姑娘快醒醒!”

    宋筱池猛的一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黑暗中只看到一个黑影趴在自己床前,若不是珊瑚始终在唤她,她定然会吓一跳的。

    宋筱池正想问珊瑚什么事,忽然就听到外面似乎有哄闹声。

    似远及近,虽然听的不甚清楚,可是那嗡嗡的声音,还是让宋筱池还略显迟钝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立刻坐了起来,使劲眨了眨眼,随着身体的清醒,外面的动静也越发的清晰了。

    “姑娘,外面好像有动静,会不会……会不会是来寻我们的?”

    珊瑚脸色发白,声音发紧。

    宋筱池正想说话,忽然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大姑娘,珊瑚姑娘,快醒醒,有人找过来了!”

    是李兴的声音。

    宋筱池立刻下床,珊瑚也拿起外裳,主仆二人三下两下便穿好了衣裳,连头发也都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珊瑚跑去打开门,就看到李兴提着灯笼站在门前,正一脸的焦急紧张。

    “姑娘,胡同里涌进来十来个人,打头的两个穿着一身皂服,是府衙的差役,正领着人一家一家的搜寻呢,说是有匪人逃进了槐花胡同,槐花胡同内的住户必须配合搜寻,否则便会被视为匪人同伙,直接抓捕。”

    李兴说着,浑身肌肉不停地打着颤,他本以为自己一家是好运道的,虽然从茂元府辗转来到封城才被买下,可是一家人好歹在一起,主子又不像是苛刻下人的。

    可是哪里想到服侍新主子才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

    虽然那些人说是来搜寻匪人的,可是李兴好歹活了三十多年,以前也在富户家里当过差,该有的见识和警觉还是有的。

    那些人虽然明面上是搜寻匪徒的,可是什么匪徒,那匪徒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统统没有具体说明,很显然,这所谓的“匪徒”只是个糊弄人的名头罢了。

    “李叔,会不会那些人就是来抓匪徒的?”

    珊瑚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不等李兴回答,宋筱池已问道:“李叔,只有领头的两人是府衙的差役,跟着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李兴道:“方才小的和阿旺出去瞧了瞧,除了那两个衙役,后面跟着那十来个似乎像是大家族的下人,都穿着统一的衣裳,只不过……”

    李兴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确定,“不过那些人穿的并不完全一样,一种是青色的棉衣,一种是褐色的棉衣,像是两家的下人。”

    这就对了,这些人的确是来找她的,确定无疑。

    “两家下人?除了宋家,莫非还有谭家?”

    珊瑚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她面上露出焦灼之色,“那……那现在怎么办?李叔,这宅子有没有密室或者地道之类的?”

    李兴摇摇头,“大爷将小的一家买来之后,小的一家将整座宅子的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密室和地道,这宅子不大,只小二进,连个角门都没有。”

    珊瑚脸色一变,连角门都没有,这般说她们要逃,只能从大门走,而现在她们两个姑娘家,即使从头包到脚,只要从大门里出去,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可是若是不逃,那些人本就是针对他们的,且看他们这势头,显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确定宋筱池就是躲在这条胡同内,否则不会也不能这般大张旗鼓的直接一家一家的入户搜寻。

    如此一来,简直是进退两难,任是珊瑚平日再是沉稳,她毕竟只是一个内宅丫鬟,昨夜从伯府逃出来,便是她此生所行最大胆的事了,何况昨夜有宋安铭这个做主的在,她只要闷头跟着便是了。

    可是现在,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比自己小,李兴看着倒是忠厚,可并不像个机灵有主意的人,如此姑娘能依仗的只有自己了,而自己现在脑子真真是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

    顿时,下着鹅毛大雪的冬夜里,凛冽的寒风还不停往屋里灌,珊瑚却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握住了,珊瑚朝旁边看去,是姑娘。

    在晕黄的灯光下,宋筱池面色虽略显沉凝,可脸上却并无惧意,看向珊瑚道:“我们出去。”

    “可是姑娘……”

    “与其坐以待毙,被围堵在宅子里,出去说不定还能逃出一条生路。”

    宋筱池吩咐李兴道:“李叔,你去让阿旺在门口守着,看着那些人,他们什么时候从一家出来,刚进另外一家的时候,我们就出去,李叔你和李兴穿上我和珊瑚的披风,往我们来时的那个胡同口逃去。”

第六十九章:引开

    此时宋筱池庆幸的是她现在所在的宅子虽然在槐花胡同靠里的位置,可是槐花胡同并不止他们来时那个出口,在胡同中间的位置,还有一条小道穿插而过。

    那小道很窄,宋筱池觉得普通的马车想要通过都比较困难,但是现在她们不是没有马车嘛,让李兴和李旺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她和珊瑚能趁势逃掉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若是运气不好被抓住,那也只能被抓住之后再想办法了。

    宋筱池的意思李兴和珊瑚都听明白了,珊瑚紧盯着李兴,就怕他是个不可靠的,在这关键时刻不听姑娘的吩咐,毕竟她们也才认识李兴一天,他虽然看起来老实可靠,可是事实如何,还待验证。

    李兴点了点头,“就听姑娘的,阿旺打探过,那些人进宅搜查的时候,会留两个人守在外面,应该就是以防姑娘听到动静逃走,不过他们并没有守在路口,这样一来,倒是便宜我们行事。”

    李旺年龄虽然不大,可是人很机灵,听了李兴说宋筱池的计策,二话没说,就套上了宋筱池的披风,道:“姑娘,他们刚刚进吕大伯家里,吕大伯家宅子比我们的大,他们起码要一炷香的功夫才会出来,我爹和我先出去引开守在外面的那两人,姑娘和珊瑚姑娘趁空就往那条道去,往东走。”

    李兴也道:“姑娘不要害怕,待这些人走了,小的和阿旺就去找你。”

    李兴话落,两个衙役带着宋家谭家的下人已经进了吕家,只留一个青衣仆人和一个褐衣仆人守在门口,正拱肩缩背的四处张望着。

    “哎,杜大,听说谭二爷前面死了三个老婆,是不是真的?”

    青衣仆人缩着脖子拿肩膀拱了拱同样缩着脖子的褐衣仆人,压低声音一副八卦兮兮的模样。

    杜大斜眼瞥了一下问他的青衣仆人,没有说话,青衣仆人觉得自己那颗八卦之心痒得厉害,得不到杜大的回应颇有些不甘心的又拐了拐他道:“我们家大姑娘就要嫁给你们二爷了,以后宋谭两家就是姻亲了,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次那杜大倒是有了回应,他垂着头哼一声道:“正是姻亲,这事才不能说呢,你们大姑娘为什么逃婚,这原因就在这里头了。”

    青衣仆人“嘿”了一声,凑到杜大耳边“嘿嘿”笑道:“你放心,别说你们二爷死了三个老婆,就算他死了十个老婆,待找到大姑娘,她该嫁去还得嫁去。”

    杜大道:“找不找的到还两说呢!”

    “肯定能找到,大老爷就没有能斗过二老爷的时候,哪怕现在加上大爷了,他们也不成……嗬!”

    青衣仆人正准备和杜大好好说道说道宋家大房和二房的事,告诉他二房在伯府决定性的地位,忽然眼角余光就瞟到从不远处的宅子里跑出来两个瘦弱的背影。

    一个高些一个矮些,身上披的披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披的,他心中一个激动,正想吼一嗓子,忽然脑筋一转,心道这不是自己立功的好机会嘛!

    若是自己抓到了大姑娘,那以后自己可就不仅仅是外院一个普通下人了,说不定能做二老爷的心腹呢!

    这般想着,他的心脏已然激动的“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因此,那本来欲喊出口的话便又憋了回去,他甚至连身边的杜大也没有通知,自己便上前一步要堵这二人。

    只不过槐花胡同道路宽度虽然不能与外面的街道相比,但是主道还是能够并行两辆马车的,披着宋筱池和珊瑚披风的李兴和李旺父子二人又是个机灵的,在青衣仆人上前拦截的同时,父子二人一左一右的从他身边溜了过去,二人速度极快。

    因是夜间,青衣仆人心中又正在为自己即将立一大功而激动,倒是没有注意到藏在披风连帽内的两人竟然是男子和男童。

    在看到两人动作灵活的从自己身边溜走之后,青衣仆人急了,此时也顾不得会被旁人抢走功劳了,更何况杜大是谭家人,想来也抢不走多少功劳的,他大喊一声“杜大,快拦住他们,那是大姑娘!”

    杜大正偷偷摸摸的从厚厚的棉袄中掏出一小瓶烈酒,准备趁着大家都在里面搜查的时候喝上一小口呢,被这青衣仆人一喊,吓了一跳,那只能装半斤酒的小酒瓶子“啪嗒”一声便落到了地上。

    而他所站的位置正是吕家的门廊下,那一块的积雪白日被吕家人扫的干干净净,现下所存的只不过是天黑之后下的一层薄薄的雪,这一层薄雪自然撑不住酒瓶的重量,随着“啪嗒”一声,酒香四溢。

    “哎呀!”杜大惋惜的叹了一声,这酒可是他瞒着婆娘存了几个月的私房钱才买来的,一直舍不得喝,因这次差事被安排在外,天实在太冷了,他这才忍不住拿出来喝的,没想到一口还没喝上,就被宋家的蠢货给惊的祭了土地神。

    杜大看着躺在雪地上四分五裂的酒瓶,怒瞪向青衣仆人。

    青衣仆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杜大这边发生的事,他急道:“快追,她们要跑了!”

    像是验证他的话一般,李旺和李兴的速度又加快了,眼见离胡同口也没有多远了。

    青衣仆人拔腿就追,走到杜大身边,还拉了他一把。

    杜大虽然愤怒,也知道若是让宋家大姑娘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只不过杜大可没有青衣仆人想要立功的心态,他被青衣仆人拉着往前冲的同时,冲屋里嚷了一嗓子“人在外面!”

    只不过吕家里面现在涌进了一群人,吕家孩子有多,大半夜被这么多人冲进家里来四处搜寻,早吓得哇哇大哭,因此屋里的衙役和两家的下人根本没有听到杜大嚷的那一嗓子。

    “姑娘,他们被李叔和阿旺引了过去。”

    珊瑚伸头看了一眼,忙道,她的声音在雪夜寒沁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紧绷。

    主仆二人各自穿着一身男式的棉袄,踏着积雪快速的就往横穿胡同中间的那条小道东边跑去。

第七十章:千钧一发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让宋筱池在庆幸之余又不免觉得不安,心底深处总有种隐隐的担忧,可是现下这种情况也不是怀疑自己的运气的时候了,只能闷头往前跑。

    “喂,你出去做什么?”

    吕家宅子内,两个衙役领着宋家谭家共十来个仆役正一间屋子一间的搜寻,耳边萦绕着吕家孩童们因为睡梦中被惊醒的哭闹声。

    其中一个宋家的仆役就往外走,却被同伴拦了,“这种时候你偷什么懒,那家伙看到了定然要去平安那里告你一状的,到时你不但拿不到赏钱,说不得还要被罚,现在可不同于往日了,我们这些人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人有三急,就算在他武平安面前,我也是这么说!”

    那人说着也不理同伴,甩手就往外走。

    说起来,也不知是这人的运气好,还是宋筱池和珊瑚的幸运值只有这么多,那人刚刚走到吕家门檐下,找个角落正准备解决三急问题,就恰好看到胡同中间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一闪而过,几家门前挂着的灯笼的光芒似乎无法穿透黑暗照到他的身上,那下人虽然根本无法从那一闪而逝的背影上确定这个时间忽然出现的人是男是女。

    可是他脑子并不笨,且反应还算灵敏,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人吗?

    而且都已经确定人就在这槐花胡同里,所以在这样的雪夜,不管什么人,哪怕一个叫花子只要出现在这槐花胡同中,都是不正常的。

    “外面有人,往小道上跑了!”

    三急也不急了,这人便朝宅子里嚷了一嗓子,拔腿就去追,而恰好之前拦他的同伴也以三急这个借口出来了,他以为同伴是在闹情绪,毕竟他们以前都是宋管家的心腹,在伯府内过的日子说真的,比那些不得宠的主子还要滋润。

    可是现在老夫人一倒,二老爷是连面子都不顾了,直接将他身边的武平安给提拔到了二管家的位置。

    说是二管家,可是作为老伯爷心腹的宋管家在伯府的权利几乎全部被架空了,平安现在名义上是二管家,但是行驶的却是大管家的权利。

    而他们这些以前是宋管家左右手的人,在伯府虽然说不上举步维艰,但是和以前相比,那可是天差地别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小小宅门里也是如此,他们心中再是不忿也只得接受。

    而这个准备出来劝同伴的下人尚未出吕家大门,就听到同伴的大喊声,他一惊,忙快跑了几步,就见到同伴朝胡同中间横插的小道跑去。

    同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这人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也来不及多想,忙跑进宅子里通知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通知和两个衙役在吕家正堂中正被吕家家主招待喝茶吃点心的平安二管家。

    “姑娘,后面有人追来了!”

    珊瑚跑着跑着就听到身后急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比自己和姑娘的又快又重,定然是个男子。

    不用多想,珊瑚就知道定然是那些搜查的人发现他们了。

    “只有一人,快些甩了他。”

    宋筱池说着,便拐进了左边一条路,这也是一条胡同,比槐花胡同要窄一些,当是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胡同两边是依次排开的青砖黛瓦的宅子,宅子没有槐花胡同的大,应该都是小门小户人家。

    这时候,这条巷子人家屋前的灯笼已然熄了,宋筱池和珊瑚只能在微弱的雪光映射下,互相搀扶着朝前跑,说是跑,其实与走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们不敢停下来,后面那个脚步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忽然,宋筱池眉头一蹙,心狠狠的沉了下来。

    珊瑚已经回头看去了,这一看,她脸色也顿时苍白起来,因为后面已然不仅仅是一个人了,大概那些人全部都追来了吧。

    “姑娘……”她们逃不了了。

    宋筱池的脚步并没有停,不过,虽然还走着却也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不知何时,雪已然停了,眼前似乎亮堂了许多,仰头望去,干净清冽的天幕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零星的点缀了几颗星子,光芒虽微弱,却直直的照耀到远到无法言说的这片土地上。

    “月亮竟然出来了,老天真是不开眼!”

    珊瑚恨恨的道,宋筱池一看,可不嘛,若隐若现的上弦月在淡薄的云层下若隐若现,那几颗零星的星子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了,只余一弯孤月悬于天幕中。

    宋筱池心中一动,这副情景……

    “大姑娘,是大姑娘吗?小的是平安,大姑娘不要逃了,整个封城四个城门全部有伯府的下人守着,大姑娘您是逃不出去的,不如就此悬崖勒马,二老爷说不得还会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对大姑娘从轻发落!”

    宋筱池已然没有心力和时间细想了,身后传来平安半是诱导半是威胁的喊声。

    她和珊瑚始终是内宅女子,又哪里能跑得过那些常年在外行走的下人,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两个懂些武艺的衙役,这种情况下,平安可以好整以暇,而她和珊瑚则注定被抓住的命运。

    可是她不甘啊!

    一阵微风吹来,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沁人的梅香,在寒浸刺骨的雪夜中,像是一盏忽而出现的灯光,为宋筱池主仆铺展开一条逃生之路。

    终于,此时此刻,在身后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中,在鼻尖萦绕着的幽幽梅香中,在黑灰色的天幕上那弯孤月微弱的月华下,她想起了并不久远的那个夜晚,那个催化她改变的一场奇遇。

    “孤月寒星夜,梅香沁雪空。凤栖梧桐枝,谢郎踏风来。”

    可是少了后两句,莫非并不是此刻,莫非是自己理解有误,莫非那位流泫真君亦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姑娘,他们来了!”

    耳边传来珊瑚焦急惊惧的声音,她转身拦在宋筱池身后,就像忽然之间下定某个生死决定一般,在转身的瞬间,轻声在宋筱池耳边道:“姑娘,奴婢拖住他们,你快逃!”

    说着,便要推宋筱池往前逃。

    罢了!

    宋筱池拉住欲往回跑想要以自己的身体甚至性命来拖住那十来个男人的珊瑚,准备束手就擒。

第七十一章:凤栖梧桐

    “珊瑚!”

    宋筱池猛的将珊瑚往后拉了一下,因为用力过大,主仆二人不但往后退了一大步,且还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姑娘?”珊瑚反应过来,忙扶住宋筱池。

    “有人来了!你听!”宋筱池喘着粗气道。

    方才那一番动作,再加上之前的急行,于她这个常年待在内宅的闺阁女子来说,委实超过她能承受的体力极限了。

    她还能站在这里,除了那一份孤勇,就是不知何时响起的“哒哒”声和“哐哐”声。

    那是马蹄声和车轮滚过雪地的声音。

    “大姑娘,小的不想对您不敬,您就跟小的回去吧,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再逃您还能逃到哪里去?”

    平安走到一众下人之前,朝宋筱池拱了拱手,一副很为她着想的劝道。

    “二老爷虽然很生气,可是看在谭二爷的面上,总会从宽处理的,谭二爷也很大度,他承诺只要您愿意回去,就还以正妻的规格迎娶您,可是如果您还是要逃,他们可是二爷的人,他们回去如何和二爷禀报,就不是小的能控制的了,到时大姑娘您仍然要进谭家的门,可是这身份嘛……唉,即使二老爷想为您争取,冲着您这行事,他老人家也开不了口啊,大姑娘,小的劝您还是认清现实的好!”

    “哒哒”声和“哐哐”声越发的清晰了。

    宋筱池看着一副语重心长正竭力劝说自己的平安,以及他身后一众或是兴奋或是讥嘲的仆役们,再看看身边扶着她紧张惊惧到发颤的珊瑚,她顿时又有些迷糊。

    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或者是她太信任那晚的奇遇以至于自己在脑中构现出这么两个声音,或许这两个在此时被她认为是救命稻草的声音并不存在?

    宋筱池觉得后背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若是如此,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事实啊!

    “岩小子……额……岩老弟……不,岩弟,雅深弟,你媳妇在那儿,我们来的刚刚好,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那一碗羊肉汤喝的正合时宜,哪里耽搁事了,你叨叨个一路,我就说……哎呀……”

    平安正说的兴起,他觉得很是自豪,自己一介下人,竟然能这般抬头挺胸的训斥伯府大姑娘,下人做到他这份上,恐怕整个大宁也没有几人了。

    因此他并不着急要人将宋筱池捉住,即便寒风凛冽,可是这风吹在他身上,他也感觉不到冷意,一颗心反而火热激动的很。

    这一刻即便不是他为奴为仆这一生的巅峰,因为他这一辈子还没过完,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在后面等着他,他相信之后会有比现在更巅峰的时刻的存在。

    不过即便如此,此时却也是他往后奴仆生涯中值得回忆和当做动力的时刻。

    他不允许被人打断。

    可是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尖利嗓音是怎么回事?

    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不男不女!

    倒像听说过的宫里的宫人,可是宫人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平安心里疑惑着,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异乎常人的嗓音上,至于用这个嗓音的人(某只鸟)到底说了什么,他倒是没大在意了。

    平安惊讶着,目光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额,来了一辆破车,随着走动,发出哐哐铛铛的噪声,就像随时要散架一般。

    倒是拉车的大青骡看起来神俊异常,与被它拉着的破车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与这青骡与这破车形成更鲜明对比的却是坐在车辕上的俊美青年。

    他一身长袍,原谅平安的眼神在这样只有微弱月光雪光的夜间只能看到那青年的大致轮廓,而无法分辨出他身上长袍的颜色,不过即便如此,懒洋洋靠在车门上,一腿长伸一腿屈起,左手手臂搭在屈起长腿膝盖上,右手拉着缰绳赶车的青年,在这样寒风凛冽的夜间,他的出现也让人精神一震。

    他的耀眼并不因为此时天光的暗淡而暗淡,他的光芒亦不是暗夜能够掩盖的。

    平安正看的入神,忽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让他打了个颤,他这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就觉得有些懵,难道这般一个俊美的青年,他的声音竟然是那般的非男非女,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谢雅深,你卑鄙无耻,竟然用老子教你的本事袭击老子,老子和你没玩!”

    随着那一声尖利的嗓音之后,便是这一连串的粗话。

    额?

    那俊美青年似乎并没有张口,那这难听的声音是谁说的。

    一阵扑闪翅膀的哗啦声在上方响起,平安还没来得及去看,胳膊就被人拐了拐。

    “二……二管家,您……您看,那只鸟儿竟然……它竟然会说话,这……这是天降神鸟啊!”

    一个宋家下人眼尖,最先瞧见因为太过聒噪而被青年以特殊手段从肩膀赶走,而以不同于普通鸟儿速度飞跃到上空的那只乌漆抹黑的鸟儿。

    他听到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就是从这只黑鸟嘴里发出的,因为天降神鸟,忙告诉了平安,说的时候更是激动的声音都发颤,说的断断续续。

    平安一听,也忙抬头看去。

    其他或是宋家或是谭家的下人此时也发现了在青年头顶上方盘旋着的黑鸟儿,倒不是他们的视力有多么好,而是那只鸟儿的翅膀始终“哗啦”“哗啦”的扇着,就像特意在向众人展示它的存在一般。

    “这么丑的鸟儿,神鸟?屁,我看是妖孽倒是有可能的。”

    这是谭家一个下人说的。

    “天降妖孽,那可了不得,得快快向大人禀报才是。”

    这话却是其中一个衙役说的。

    “姑娘?”珊瑚轻声在宋筱池耳边喊了一声,她意在提醒宋筱池,要不要趁着现在那些人正被那边忽然出现的人和鸟吸引去注意力的时候,她们赶紧逃。

    宋筱池此时却没能意会到珊瑚的未尽之言,她仰头看着那只正在一直寻找存在感的黑鸟,问道:“珊瑚,那是不是梧桐树?”

    珊瑚一愣,不知姑娘为何这个时候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不过她还是顺着宋筱池的目光看去,就见那只一直在空中盘旋的黑鸟不知何时已然栖息到一根从从旁边宅子里延伸出来的树木枝干上了。

第七十二章:相助

    那枝干光秃秃的,未留一片枯叶,上面积着一层厚厚的雪,说实话,珊瑚只凭一根尚不能完全展现出全貌的枝条根本无法分辨出这根枝条是出自什么树种。

    但是当她看到自家姑娘即便在如此黑夜中,仍然熠熠生辉的双眸,那眸中满是期待之色,似乎她的回答对她极其重要,她便不忍说个“否”,甚至连一丝不确定也不敢表现出来,而是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那是梧桐树的枝条,长得可真高壮。”

    珊瑚就发现,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自家姑娘笑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笑呢?

    珊瑚觉得自己的词汇太过匮乏,以至于此时,在自家姑娘露出从未有过的轻松释然的笑时,她没有适合的词藻来描述。

    “哼,谢雅深,你看到了没有,美人儿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你在本神鸟面前,可是黯然失色喽!”

    那个尖细的非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开始说话了,话中的幸灾乐祸之意不要太明显。

    “呵呵……对,玄兄你的确魅力惊人!”

    一个清朗如山泉流淌般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众人包括那两个说见到妖孽降世要回衙门禀报的衙役皆被这个声音吸引了过去,目光自然也从上方那个蹬着枯树枝的骄傲的鸟儿身上移开了。

    青年倒是抬头看了上方的伙伴一眼,在其他人看来,他这眼神很正常,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可是在黑鸟眼中,那眼神明明就是挑衅,是嘲笑,他扑闪着翅膀就想下来找青年算账,不趁着他现在还弱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假以时日,它还不被他压着欺负。

    可是还没等它动作,就听青年又道:“你不过来?”

    宋筱池正愣愣的看着青年,就听到他忽然看向自己,问了一句在外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宋筱池心下却是一凛,不由自主的便往前走去。

    “姑娘?”珊瑚忙拉了宋筱池一把。

    “快走!”宋筱池并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

    珊瑚看着自家姑娘一往无前的脚步,想到身后如狼似虎的衙役和谭宋两家下人,立刻也跟了上去。

    在宋筱池和珊瑚往前快走了几步之后,那些被眼前场景震住的衙役和两家下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二管家,她们要逃!”是那个说“天降神鸟”的下人。

    平安浑身一震,心中暗骂自己,如此关键时刻,怎么就发起呆了。

    “快……快抓住她们!”平安紧张的道,就怕煮熟的鸭子又被他弄飞了,到时别说往大管家的位子上再进一步,就连现在这个二管家的位置恐怕也要让贤。

    珊瑚感到后背一沉,一个踉跄就要往后仰倒去,她张了张口想要唤一声“姑娘”,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立刻咽了下去。

    她不能出声,姑娘已经离骡车不远了,不能让姑娘回头,这一回头……

    珊瑚使劲吞咽了一下,被后面的人拽着往后退去。

    宋筱池忽觉得背后一静,其实也不是静,还是闹哄哄的,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像本来应该一直在她背后的后盾不见了,即便情况已然危急万分,即便这一回头便是重蹈万劫,她却仍然必须回头。

    “姑娘,不要回……”

    珊瑚看着本来或许可以逃离虎口的宋筱池,在见到她被抓之后,毫不犹豫的往回走,震惊又焦急的阻止道。

    宋筱池看着抓住珊瑚的宋家下人对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看着对面一众看她如同看着囊中之物的下人们,她脚步忽然一顿,就在珊瑚松了一口气,而那些下人们再次一冲而上的时候,她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仍然坐在车辕上的青年。

    “公子,你是来看热闹的吗?”她忽然喊了一声,声音柔和平静,与她此时所处情境很是不相符。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股漫不经心。

    而此时,宋筱池周围已经被两名衙役和宋、谭两家的下人围住了,他们虽然没有像对待珊瑚那样直接上手,可是却也没差多少。

    甚至于,两个谭家下人站在她身后,已经挡住了她看向青年的目光。

    “若是,你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结局了,可以带着你那只漂亮的鸟儿回去了;若不是,我便可以奢望一下你是来助我的,现在我已然到了穷途末路,这也是你动手的最佳时刻了。”

    宋筱池话音一落,似乎听到一阵尖细的惊叹声从上方传来,不过转瞬即逝,她便也没多在意。

    宋筱池稍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目光透过两个谭家下人所站位置的中间空隙处看向青年。

    耳边忽然有“呼呼”风声传来,比这雪夜的寒风更加的凛冽,甚至于宋筱池盘起的头发也被这风声震的散下了几缕,垂落在颊边。

    待回过神来,宋筱池忽觉得周边的空气变得清冽许多,原来那围在她身边的人此时倒的倒退的退。

    “姑娘!”而摆脱了宋家下人钳制的珊瑚连忙跑到宋筱池身边来扶住她,目光却是震惊的看着那个站在自家姑娘面前的青年。

    自从出现后,这青年一直坐在车辕上,在这夜间,离得也并不近,因此虽然能看出来这青年相貌堂堂,可是却并不清晰。

    可是当他站的如此之近时,珊瑚才发现,她的确要多读些书了,这是今晚她第二次觉得自己词汇匮乏了。

    此男子之清俊英姿,她无法以语言形容出来。

    当然,在珊瑚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她家姑娘。

    因此她虽然被青年的美貌震撼了那么一下下,却也立刻回过了神,一双眼睛晶亮的注视着青年。

    她方才可是看到了,这人是从骡车上飞过来的。

    这是个有本事的,这是不是就说明只要他愿意,她们今晚是可以逃掉的。

    珊瑚正这般想着,忽略手腕一紧,她忙朝自家姑娘看去。

    只听宋筱池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他日得见,必会想报!”

    说着,拉着珊瑚就要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

    眼见着到手的鸭子真要飞了,被踹飞躺在地上的平安心急火燎的就想要爬起来,可是爬了几次却都没成功,又去催促其他人。

    虽然有几个下人还站着,可是他们也不轻松啊,身上不是被鞭子抽到了,就是被鸟啄到了,现在虽然也想上前去阻拦宋筱池主仆,却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了。

第七十三章:愿意否

    “你们这些蠢货,他就一个人,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你们再畏畏缩缩的,回去之后我定然要向二老爷禀报的。”

    平安见那些还能站着的人不但没有往前上,反而在青年看过去的时候慢腾腾往后退,气的斥骂道。

    “二……二管家!”之前那个一直在平安身边,不时为他递上提醒的下人爬到平安身边,坑坑哧哧的道:“那些是谭家的人。”

    平安一愣,这才注意到那几个还能站着的人的确都是谭家的下人,谭家的下人他用宋绍焕来威胁,自然是不顶用的。

    平安看着已经快要到胡同口的宋筱池主仆二人,又看了看身姿笔挺的站在胡同中间的俊美青年,心中焦急的不行,可是对谭家人他只能捧着,不能威胁,正想着如何说服他们快去抓宋筱池,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二管家呢?”

    这个声音他熟悉,是他手下的人,宋家外院的小厮刘俊,对了,自从那吕家出来似乎就一直没见到这小子,这小子跑哪去了?

    莫非想要偷懒,到最后再浑水摸鱼得个功劳?

    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懒?等事结了看他如何收拾他!

    只不过现在他倒是来的正好!

    “刘俊!”

    “哎,二管家您在这儿呢?您这是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二管家您不知道,刚才我……和杜大兄看到了两个人影从我们面前一闪而过,我们忙追了过去,只是那二人跑的实在太快,我们追丢了。

    二管家,这个时候出现在槐花胡同的除了大姑娘和珊瑚,肯定没有旁人,何况她们还穿着披风,那披风一看就是伯府里姑娘才能穿上的,这胡同里的人肯定是穿不起的。”

    不等平安吩咐,这刘俊便噼里啪啦说了起来,他怕他说的慢了,没有抓到大姑娘,平安会将责任推到他头上。

    虽然他也心虚着,毕竟跟丢了人,之前也是他想着立功才没有通知其他人。

    不过他这点隐晦自私的心理定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闭嘴!闭嘴!闭嘴!”

    平安眼睁睁的看着宋筱池和珊瑚二人出了胡同口,拐过弯后就不见了身影,极力想要打断刘俊的喋喋不休,让他快速追人。

    不过可能因为他的声音太低,又可能因为刘俊太想撇清自己的责任,只顾着向平安解释他在追宋筱池这件事上已经尽了全力,殊不知他正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蠢货,你给我闭嘴!”

    平安实在忍不住了,忍着叫破嗓子的风险大吼一声,这声音大的将胡同两边院子里伸出的一些树木枯枝上的积雪都震下来些许,如同细盐沫子从上空倾洒下来。

    刘俊吓了一跳,“二……二管家,您……是在叫我吗?”

    平安本来就受伤了,因为这一声吼,半天回不过气来,靠在胡同一边的墙壁上,喘着气道:“蠢货,不是……叫你还能叫谁!还不快去追……追……”

    “追大姑娘吗?可是她们已经逃了啊!”刘俊见平安喘着气说的艰难,忙贴心的接了他的话。

    平安狠瞪他一眼,对身边一直给他提醒的手下道:“你说!”

    那个一直在平安身边找存在感的下人方才得意洋洋的道:“你们方才肯定是看错了人,大姑娘和珊瑚跑到这条胡同来了,两位差爷和二管家带着我们追到这里,本来已经快要追到了……”

    “谁让你说这么多的,还不让他们快追!”平安忍着身体无处不在的痛意,再次吼道。

    “哦,对对,你们快去追,她们往那边跑了。”

    “杜大兄,我们一起!”刘俊说着,拉了一把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看热闹的杜大,杜大瞪了一眼跑在他前面的刘俊,他从始至终只想当个看客,为何总是要将他拉入局中。

    只是任他如何瞪眼,刘俊也看不到,他还觉得自己够义气呢,有立功的事也没忘了自己的好伙伴。

    平安紧张的盯着如一株挺拔青竹般站在胡同中间的青年,就怕他阻拦刘俊和杜大,不过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那青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很,甚至伸出一只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不知何时落到他肩膀上的黑鸟。

    虽然那黑鸟看起来并不是那般温顺,不过总归这一人一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平安心里虽然计划了一万种待他抓到宋筱池,如何向宋绍焕、谭二爷禀报今夜遇到的事,又如何处罚这个打伤他的男子,可是现下,他只求这人方才只是心血来潮,不要再横插一脚了。

    “姑娘,后面又有人追上来了!”

    跑离了平安以及宋谭两家一众下人视线范围的宋筱池主仆二人,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又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男子的说话声,虽然声音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宋筱池能确定他们是来追自己的无疑。

    起码并不是那个俊美的青年。

    还是不行吗?

    随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筱池抬头四望,这时若是有一家的大门是开的,那该有多好啊!

    看着夜色中紧闭的一扇扇大门,宋筱池知道自己这是奢望了。

    “哒哒……”

    “哐哐……”

    “姑娘!是那位公子来了!”珊瑚惊喜的道。

    宋筱池回头一看,就见到青年靠在骡车车辕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鞭,直接无视了杜大和刘俊,赶着骡车越过了二人,直接停在宋筱池和珊瑚身后。

    而这时,宋筱池也正巧回头,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宋筱池就见青年对她咧嘴一笑,问道:“喂,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从此仗剑走天涯,赏尽世间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好!”

    青年酝酿了很久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宋筱池打断了。

    青年有些遗憾的“啧”了一声,这话未说完,总感觉有些不得劲。

    “终于抓到了一个……哎呀!”

第七十四章:救下

    刘俊好不容易趁着这二人说话的功夫,不动声色的走到宋筱池和珊瑚身后,他本想一把拽住宋筱池的,却被珊瑚挡了一下,只好抓着珊瑚了,并且以眼神示意杜大快趁机抓住宋筱池。

    他够义气了吧,大功劳竟然让给了他的杜大兄。

    只是还没等他的杜兄也上前来和他一起制服这主仆二人,刘俊就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有温热濡湿的东西缓缓自额头淌了下来。

    刘俊惨叫一声,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头皮又是一阵剧痛,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正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脱离他的头皮。

    此时,他再也顾不得珊瑚了,忙挥舞着双手在头上乱打,只听一声清脆的鸣叫,他的头皮一松,那抓着他头发的罪魁祸首已经离开了。

    刘俊松了一口气,却更加愤怒不已,他的头发少了近一半,头皮和额头上布满了道道伤痕,有些伤痕还不停地往外渗血,那些血流汇聚到一起,慢慢往下流,流到眼睛、鼻沟和口里,此时的刘俊,看起来就像暗夜中的厉鬼。

    “杜大兄,我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刘俊一边抹着头脸上的血,一边惊恐的大声问道。

    杜大瞥了满脸鲜血的刘俊一眼,又朝前看了一眼,有种事不关己的淡定。

    “现在应该死不了,可是她们跑了,回去之后,你恐怕要被你家那位二管家打死喽!”

    刘俊这才顺着杜大的目光看去,奇怪的是,他最先看到的并不是被坐在骡车上的青年拉着正往车上蹬的宋筱池,而是那只正扑闪着翅膀飞的慢悠悠的黑鸟。

    “杜大兄,方才就是那只丑鸟,就是它爬到我头上,啄我的头抓我的头发的,我要抓住它拔了毛掏了内脏架在火上烤了吃!”

    刘俊恶狠狠的道。

    杜大没有回答,他朝后面看去,原来是平安他们追了过来,当然来人只有原先的一半,另外一半或是因为伤的太重爬不起来,或是假装伤的太重不想爬起来。

    “竟然叫我丑鸟,我要回去将他的毛全拔了,让他成一个秃毛人!”

    黑鸟一听刘俊的话,气的尖声大叫道。

    “好了,玄兄,适可而止,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青年将宋筱池拉上车后,又见珊瑚自己爬上车,一抽鞭子,大青骡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骡车很破,即使坐在车中,外面寒风仍然呼呼的从车帘、窗缝中灌进来。

    即便很冷,珊瑚还是将车窗的帘子拉开一条缝,平安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弃的,他们一边追一边叫嚷着。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穿过几条胡同,愣是没有一家打开门看看情形。

    除了槐花胡同那些被强行敲开的大门。

    “姑娘,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虽然明白宋筱池应该也不知道,可是不知为何,珊瑚还是问了出来。

    “哼,追上来更好,老子还没有玩过瘾呢!”

    回答珊瑚的不是宋筱,也不是赶车的青年,而是停在车顶上的黑鸟。

    “玄兄,你今天也出够风头了,以后可得管住嘴。”

    青年又挥了一鞭子,对黑鸟道。

    “知道啦知道啦,和流泫一样啰嗦,难怪一个祖宗!”黑鸟不耐烦的闪着翅膀道。

    “你就是谢郎?”宋筱池忽然问道。

    她这话一出口,打断了青年和黑鸟之间的对话。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只闻马车的“哒哒”“哐哐”声。

    珊瑚惊讶的看着自家姑娘,不知自家姑娘为何好好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姑娘又是如何知道这人姓谢的?莫非姑娘以前就认识这青年?

    这般想着,珊瑚忽然发现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般寒冷的夜晚,在槐花胡同一带出现这么一个俊美的青年,还带着一只会说话的鸟儿,岂不太过古怪!

    她忽然想起了平安那帮人说过的,天降妖孽!

    方才为了逃离平安他们的追捕,她太紧张了,只顾逃命,糊里糊涂的就跟着姑娘一起爬上了这辆不知来历的骡车。

    他们会不会才离狼窝,又进虎穴!

    珊瑚感到自己的心脏正“扑通”“扑通”急促的跳动着,可是她并不敢表现出来,只不停的给自家姑娘使着眼色。

    可是宋筱池在问完那句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后,便等着青年的回答,哪里注意到珊瑚的眼色,更没有想到珊瑚已经将事情往妖鬼方向想象了。

    “我……的那位先祖也去找过你了?”

    宋筱池本来以为青年不会回答的,没想到半晌后就听到他说,虽然不是直接回答,可是这句话也就等同于回答了。

    “是流泫真君,他说他乃云苍仙界的仙人,说我是你……”命定的伴侣这句话宋筱池酝酿了几次,实在未能厚着脸皮说出口。

    “他们没有跟上来!你……暂时安全了。”

    “啊?”

    宋筱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忙从车窗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跟了一条街两条巷子的宋谭两家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谢你。”无论如何,这句话总要说一声的。

    珊瑚听这二人的对话听的一头雾水,不过看姑娘这般,这位公子虽然的确古怪了一点,但对她家姑娘应该没有恶意,而且姑娘即便不认识这位公子,他们之间应该有种……她所不能探知的渊源存在。

    想到这句话,珊瑚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似乎并不是能想到这样语句的人,可是冥冥之中,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啊。

    “唉,可真是遗憾啊!”头顶又响起了那只黑鸟不男不女的声音。

    在这寒夜里,珊瑚只觉得悚然一惊,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次宋筱池倒是注意到了珊瑚的神色,她失笑道:“它方才说了

    那么多话,你都没有害怕,怎么现在倒是怕起来了?”

    珊瑚道:“之前是太紧张了,哪里顾得上,现在……”

    “现在也没事,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道所没有见过的存在。”

第七十五章:客栈

    宋筱池觉得和她那一夜的经历相比,一只会说话的鸟儿算不上什么,何况又不是没有鸟儿会说话,鹦鹉不就是会学舌,只不过这只鸟儿说的花更多更流利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已。

    宋筱池这么一说,珊瑚倒是想起了自家姑娘手上的那个可以随时消失随时又出现的玄袋。

    珊瑚看着自家姑娘淡定的神色,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家姑娘和这位公子或许早就认识,甚至已经暗生情愫,这位公子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无意,而是有意。

    宋筱池并不知道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脑中正在构思一副富家小姐与落魄公子之间一见钟情,富家小姐被家族强迫嫁与恶人,落魄公子寒夜相救,在这过程中,二人身上还发生了许多神奇之事,比如那个玄袋,比如头顶那只话说的比人还要顺溜,且自称“老子”的鸟。

    落魄公子救下富家小姐之后,二人便携手一直往下走去,这路上遇到了各种各样……

    “好了,就在这里了。”

    门外传来珊瑚想象中的“落魄公子”清朗好听的声音,将珊瑚那还在构思的一副副或是行侠仗义或是缠绵悱恻的画卷“砰”的就打碎了。

    珊瑚扼腕不已,脸上也带了出来。

    宋筱池奇怪的看了珊瑚一眼,珊瑚忙道:“没事,奴婢就是晃了一下神。”

    回过神来的珊瑚觉得自己怎么变得和玉兰一般了,那般异想天开。

    他们所停下的地方是一家客栈门前,小二对客人这大雪夜的出去再回来,骂骂咧咧的,不过在见到青年递上的一角银子之后,立刻就变了脸色,弓腰陪笑迎了上来。

    青年将骡车赶到客栈的后院,小二帮着拴好缰绳,又喂了大青骡,这才领着三人一鸟进了客栈。

    当然,那只一路上聒噪个不停地黑鸟现在正安静如鸡的趴在青年的肩膀上装睡。

    青年原先就是住在这客栈里的,因此他本来就有一间房,现在只要再为宋筱池和珊瑚再开一间房就行了。

    那块银角子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安排好客房之后,小二手脚麻利的上了热水,让宋筱池主仆洗漱。

    在宋筱池关门的瞬间,青年抬手挡了一下,在珊瑚警惕的目光和宋筱池略显惊讶的神色中,青年道:“刚才你问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呢,我叫谢岩,字雅深,这个听起来很能装模作样的字则是你口中的流泫真君取的。

    对了,还有它,它是玄鸟,可是你最好不要直呼她的名字,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它不会啄你。”

    谢岩斜眼瞟了一眼一动不动趴伏在他肩膀上的玄鸟。

    “我允许你唤我一声阿玄,不过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得唤我一声爷。”

    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谢岩话音刚落,就听到原本装死……额……装睡的玄鸟猛的一抬脑袋,一双黑豆似的小眼骨碌碌转着,再次张嘴口吐人言。

    “玄兄,我们是如何约定的,你忘了?之前那次还没算,现在又来?”

    谢岩抬手敲了玄鸟的脑袋斥道。

    “没算?”玄鸟本来就尖细的声音因为愤怒惊讶,声音猛的一提,将宋筱池和珊瑚吓了一跳。

    谢岩瞪了它一眼,“你想将客栈所有人都吵醒,来看你这只会说话的丑鸟才满意?”

    “谁是丑鸟,老子告诉你,老子的本体……哼,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玄鸟此时和珊瑚有了共同的烦恼,自己的词汇量不足,无法将自己美丽的外表以侈丽闳衍的华丽词藻形容出来。

    因此只能甩出这么一句很没有气势的,并且需要许多年之后才能证实的话。

    “不说这个了,我说谢雅深,你之前在那胡同里用老子教你的本事袭击老子,这事老子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玄鸟将话题拉转回来,它可没有忘记自己本来是站在骡车车棚顶的,本来准备以一种翩然飞舞的姿势飞到美丽的姑娘面前,邀请她上骡车的,但是因为它开口说话了,就被这家伙用它教给他的本事打上了天,幸亏有一根梧桐树枝恰好伸了出来,免于它栖息于枯木凡枝的命运。

    谢岩觉得自己要和这只丑鸟掰扯下去,直到天亮也是说不清的,他朝宋筱池点点头,“你休息吧,我先回屋了,对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喊我就行了。”

    说完,谢岩便带着他肩膀上还在喋喋不休要和他算账的丑鸟回了隔壁的屋子。

    珊瑚关了屋门,和宋筱池一起泡了被冻得冰凉的手脚,待主仆二人躺倒温暖的床上,珊瑚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今夜的经历几乎颠覆了她过去十七年的认知,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大到……原来这般奇妙。

    珊瑚此时觉得她就像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太过孤陋寡闻了。

    那……姑娘是什么样的心态呢?她对今夜的经历是如何想的呢?

    “虽然快天亮了,可是还是睡一会儿吧,冬天天亮的晚,应该还能睡一个时辰,明天还不知道如何呢!”

    珊瑚脑中正纷纷乱乱的想着,就听宋筱池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珊瑚被宋筱池一语惊醒。

    的确,她们并没有脱离危险,二老爷不会这般容易就放过她家姑娘的,何况还有谭家,他们还得到了官府的帮助,她们想要逃离,又谈何容易。

    这客栈也并不隐蔽,只要宋谭两家愿意搜查,定然是很容易搜到的。

    这样想着,珊瑚越发的焦心,又哪里能睡得着。

    可是她睡不着,不一会儿,却听到旁边传来自家姑娘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姑娘这般快就入睡了?珊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筱池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是迷糊的,她看着头顶陈旧发暗的账顶,脑中先是一懵,继而昨夜之事才在她脑中一一浮现。

    她一动,珊瑚便动了,不过她显然是没有睡好的,虽然强撑着睁开眼睛,可是精神很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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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缘绣程介绍:
宋筱池循规蹈矩了十六年,对长辈讨好奉承,对姐妹谦让容忍,为的也只不过是得一个尚可活下去的前程。
可是事实却毫不留情的告诉她,想要活下去,靠这些是完全行不通的。
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她孤注一掷,拼尽所能为自己搏一个渺茫的前程,而那个人,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在这一刻的宋筱池眼中,他如金光闪闪的天神下凡,带着她奔向与黑暗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喂……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从此仗剑走天涯,赏尽天下美景,吃遍世间美食……”锦缘绣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缘绣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缘绣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