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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画中游     锦缘绣程txt下载     锦缘绣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问话

    程狗剩一听谢岩将他的名字给念错了,不忿的叨叨了半天,最后狠狠瞪了谢岩一眼,留下了一句“给我乖乖待着,要是起什么坏心思,看我不剁了你!”

    “程申衣他也在这里?”程狗剩一走,宋筱池立刻说道,“程老大夫应该也在这里,还有商队那些人,就像你说的,肯定也被他们抓来了,只是我不明白这些山匪们为何要抓他们,毕竟我们当时还是你死乞白赖着想要被抓的,他们才被算计着抓了我们的。”

    “你记人名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宋筱池说了这么一大串,正等着谢岩给她解惑呢,谢岩就来了这么一句。

    宋筱池一愣,这是何意?

    谢岩看着宋筱池用一副“你是不是没有抓到重点还是你刚才装单纯装的太像一时回转不过来”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气闷。

    气闷过后,谢岩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关注点似乎有些偏离,在宋筱池的疑惑的目光中,他干净利落的将面前的那盆大块肉给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小块。

    “陈仑,你过来一下!”谢岩将肉切好后,朝屋子中最为喧闹的那一群山匪喊道。

    谢岩的声音在宋筱池听来并不大,不过却极有穿透力,直穿过整个屋子中闹哄哄的人群,钻进每个人的耳中,当然那位被他喊的正主也听到了,只是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喊他,正转着脑袋四处看呢,当然在找人的同时,他也没忘了继续啃手中的鸡腿。

    “随……随喊窝?”陈仑塞了一嘴的鸡肉,含糊不清的问道。

    没等到回答,倒是先等来了一巴掌,一个蒲扇般的大掌“啪”的打在陈仑的头上,陈仑的脑袋连带着整个人都被这一巴掌打的往前趔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嘴里的肉却噎的他差点直接去见他死去的老娘。

    “咳……咳……谁打老子?看老子不灭了你!”

    陈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也没看到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了他一巴掌,先放点狠话出口气才是最重要的。

    “老子打的你!”一声暴喝在陈仑耳边响起,震的陈仑耳朵嗡嗡作响,甚至夸张的说,还有一瞬间的失聪,不过即使这般,陈仑也立刻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怂怂的挪了挪步子,待离那个站在他侧后方的身影稍稍远了一些,方才问道:“爹,您老怎么来了?”

    陈仑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后退,半抬着脑袋偷瞄站在他面前如铁塔一般的壮汉。

    “老子不来,不来还不知道你又跑来喝酒吃肉呢!”

    “呵呵,爹,今天是大年夜,您老好歹让我过一个舒服年不是,那柴什么时候劈不行?”

    陈仑可怜巴巴的恳求道,又朝旁边看去,就见人群已经散开,给他们父子俩留了足够的空间,足够到他爹能用他那身腱子肉打的自己鼻青脸肿加皮开肉绽了。

    至于向别人求救?

    陈仑是想都没想过,当然,他以前是想过,可是现在不想了,他已经被打出经验来了,没看到那些人正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这一对父子吗?

    山里生活枯燥,没有任何可供娱乐的活动,而他们父子之间的斗殴……呃,不准确,应该说他单方面的被自己老爹殴打的场景已经成了寨子里这些闲的发慌的大老爷们、婆娘媳妇们最感兴趣的一场戏了,他们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推波助澜。

    陈仑对此早已心知肚明,因此在看到老爹再一次举起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时,眼珠一转,忙道:“爹,刚才有人喊我,爹……爹……真的有人喊我,喂,刚才是谁在喊我?”

    他这么一嚷,众人包括陈仑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爹都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是哦,刚才他们的确听到有人在喊陈仑,而陈老爹更是因为那一声喊而确定了自家这个孽障又逃了自己的惩罚,跑到这里来喝酒吃肉。

    “我喊的你,过来吧!”谢岩朝人群中的陈仑招了招手。

    众人忙朝谢岩那边看去,陈仑看到谢岩坐在那里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招他就像招一只小狗一般随意,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自己是被劫来的,就想骂娘,不过现在这情况,为了逃避老爹的铁掌,他也只得不甘不愿的朝谢岩走去。

    宋筱池没想到谢岩仅仅喊了一个人名,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不知谢岩自己有没有想到,而现在这种情形对他们是好是坏,宋筱池不得而知。

    她心里大致清楚谢岩故意让那些山匪将他们劫来的的用意,可是具体如何做,他并没有说,她自然也就不知道。

    不过她心中虽然有些担心,但是看谢岩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这担心不由自主的便消失的差不多了。

    “你找我?什么事?”陈仑心中不愿,又不得不过来,这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你那位四叔呢?”谢岩问道。

    “你问我四叔做什么?”陈仑问道。

    谢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朝屋里的其他山匪看过去。

    这屋子虽然并没有设个主位,不过众人也不是随意乱坐的,他们隐隐将那个干瘦老头儿,也就是倪叔围在最中间,而坐在倪叔身边的则是那位人高马大的二当家,其他人则是各自想坐哪里坐哪里了,并没有看出什么规律。

    “你们能将程老父子和那一队商队劫来,陈回和你功不可没,难道这样欢庆的场所还没有你们叔侄二人的容身之处?”

    谢岩大马金刀的坐在破旧的椅子上,问站在他面前的陈仑,这般看来,谢岩像是问责的主子,而陈仑则像是办错了事的仆役。

    “你怎么知道我四叔的名字?”

    “我既然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四叔的有何奇怪?”谢岩反问道。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陈仑粗着嗓子问道。

    “自然是听来的,陈回人呢?”谢岩没有耐心在这里和他说这些没用的话。

    “他之前就喝醉了,现在回去睡了,你……”

    “那你们绑来的商队还有程老父子呢?”谢岩打断了陈仑的话,立刻又问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我能治

    “商队的人被关在柴房里,程老大夫和他的儿子,我们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木屋,以后他们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了?”

    “你们寨子有人生了重病?”谢岩立刻又问道。

    “是啊,我们三当家的,生下来就体弱,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有药吃,虽然经常病倒,但是大部分时间还好,不过自从上了山,这两年来,他就几乎没有下过床,说起来这事都怪虎踞岗那帮人……”

    “这样的人,你们还奉他们为三当家?”谢岩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似乎觉得陈仑他们是一群傻子。

    “你知道什么?我们三当家聪明着呢,若不是他处处筹划着,我们不被东边的虎踞岗给灭了,也得被南边的爬风寨给端了!”

    一听谢岩那副瞧不起他们三当家的模样,陈仑立刻跳着脚叫道。

    “爬风寨?”谢岩蹙眉,“这一块有三个匪窝?哪个最厉害?我猜你们肯定是最弱的?”

    “才……才不是呢,爬风寨在去年的时候遇到硬茬子了,十来个功夫好的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现在说不定还没有我们厉害呢!”

    “哦?那虎踞岗肯定比你们强吧?你不用掩饰,他们连候夫人都敢劫,你们却只敢劫我们这些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银钱的。”

    谢岩用一副嘲讽的语气道,看向陈仑的目光也带着鄙视,一副很看不起他们的模样。

    “哼,他们是劫了人,可是现在正后悔着呢,不敢放也不敢杀,只能天天拿好饭好菜供着,若是那候夫人落到我们寨子里,我们肯定……”

    陈仑说着,拿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不过他的威吓在谢岩眼中似乎并不值得一提,他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

    陈仑没有发现,自从他站到谢岩面前开始,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他问什么他答什么,虽然时有暴躁,可是整体还是很乖觉的。

    至于屋里的其他人,本来想看陈仑被他爹打的,可是现在看来,陈老大手还不够狠,显然已经不准备打儿子了,这热闹自然看不成了。

    那几个被绑来的家伙应该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起什么幺蛾子,他们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该闹闹,不想浪费这么一个有酒有肉有饺子的大年夜,不过这寨子里主心骨的那么几个人,可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包括陈仑他爹。

    “他们在说什么呢?”陈老大看着自己儿子一会跳脚一会抹脖子的傻样,不禁嘟囔道。

    “阿仑这小子历练的还不够,被人家牵着鼻子走,阿虬,这人你们抓错了。”

    倪叔叹了口气道,“恐怕寨子里要不安宁了?”

    “倪叔,他们有问题?真不行的话,就……”

    “哎……”倪叔摇头,“不要起那个念头,当初我们上山时做的保证不能因为仅仅过了两年,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就被打破。”

    “村长,你若不想脏了手,就交给我吧,今晚我就带着那个兔崽子一起去杀了他们。”

    陈老大咬咬牙道,“正好让那兔崽子见识一下,涨点血性,不要整天娘们兮兮的,看的老子总怀疑他是不是我陈老大的儿子。”

    “陈大柱,你给我消停一点,我说了让你杀人了吗?若是不想听我的话,尽可以离开寨子,投奔虎踞岗或者爬风寨,我老头子绝对不挡你的路。”倪叔语气严厉道。

    陈老大被倪叔这一番话说的耷拉了脑袋,弱声道:“我哪里敢不听村长的话。”

    “你们三当家生的什么病?程老大夫看了没有?如何说的?”

    谢岩继续问站在他面前的陈仑。

    陈仑这时也稍稍反应了过来,他昂着脖子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啊?”

    “我不是葱也不是蒜,只是或许能治你们三当家的病也未可知。”

    谢岩仍然不紧不慢的道,“不过,你若是不想救你们那位很聪明很厉害的三当家就算了。”

    “谁说我不想救三当家,只是我不相信你的话,你看起来就不像大夫。”

    陈仑大声反驳道。

    “这样看来,你真的不想救你们三当家啊,我来想想原因!”

    谢岩脚一抬,一条大长腿便搭上了旁边的一张破椅子上,右手搭在膝盖上,人往后一仰,靠在木板墙上,一副悠闲又惬意的模样,目光却是将陈仑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你想做这山寨里三当家的?啧啧,依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主意吧,你没有这个本事!”

    “你放屁,谁说我想做三当家?”陈仑一听谢岩这话,简直气急败坏。

    “那你告诉我,你们三当家得的是什么病?”

    “久咳之症,还时常咳血,人也瘦的厉害,你能治吗?”

    谢岩点头,“能治,不过我有条件。”

    “嘁……还没治就谈条件。”陈仑不屑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将这件事禀报给你们大当家了,我等他的决定。”

    “你……”

    “还不快去,你家那暴躁的老头正瞪眼瞧着你呢!”

    谢岩打断了陈仑的话,示意他看向身后,陈仑反射性朝后看过去,果然见自家老爹一双铜铃大眼正紧紧盯着自己,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陈仑已经看习惯了。

    “你若是将我能救你们三当家这件事告诉大当家,而你们三当家最后又果然好了,你说这算不算你立的一功,如此,以后你在你爹面前也不至于如此……如此的窝囊!”

    谢岩轻笑道,语气平淡,可是在陈仑耳中,却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陈仑不由自主的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说你能救三当家,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就算我相信你,倪叔和二当家的也不会相信你的,他们是不会让三当家的冒任何风险的,万一你把我们三当家治死了怎么办?”

    “他们相不相信我,让不让我治你们三当家的,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至于若是我将你们三当家治死了怎么办,那也得等到我真的治死了你们三当家的之后才知道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疑心

    “喂,阿仑,过来喝酒!”陈仑脑子有些混沌,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就要往人群中钻去,酒香肉香不受他控制的钻进他的鼻中,可是他此时却并没有心思去喝酒吃肉。

    “不喝不喝,我有事。”他随意敷衍道,就要挣脱其他山匪的拉扯。

    “喂,刚才那个小白脸和你说了什么,莫不是在路过客栈你们还交上朋友了?”

    有人一直注意着谢岩和陈仑,发现他们竟然和平交谈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而然的怀疑他们二人早在路过客栈,陈仑去打探消息之时,便与谢岩混熟了。

    陈仑这家伙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带着点二流子的气质,但是在迅速与陌生人建立交情这方面,山寨中却无一人怀疑陈仑的能力和行动力。

    “没有没有,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陈仑再次拿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快速的往倪叔所在的位置走去。

    “这小子,今天改了性子?”有山匪嘀咕道。

    “肯定是那小子和他说了什么,喂,你们听到他们谈了什么?”小四眯着一双小眼睛,问其他山匪道。

    “没有,刚才不是你非要拉着我划拳的吗?我又没长四只眼睛。”

    “你呢?”小四又拉着程狗剩问道。

    程狗剩一把甩开小四拉住自己的手,朝着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往前走的赵小丫追去,“小丫小丫,你等等我!”

    “喝死你吧!”赵小丫回头骂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程狗剩见此,哪里还顾得上小四。

    小四看着追着赵小丫跑出去的程狗剩,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也没人听的清。

    陈仑到倪叔面前的时候,对上倪叔、二当家和他那暴躁老爹的目光,这三人的目光一个深沉、一个审视、一个火爆,将陈仑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勇气看的几近消失。

    “怎么不去喝酒?”倪叔慢悠悠的问道。

    “哼,他敢去喝酒,看老子不劈了他!”陈老大喝道,他这声音一出,陈仑吓得一缩脖子。

    “大柱,大过年的胡说什么,阿仑,有什么事说吧。”

    倪叔眯着眼睛道,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正在给宋筱池切肉的谢岩。

    “倪叔,他说他能治三当家的……哎吆……”陈仑破釜沉舟般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而结果果然如他所料般,他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掌,“臭小子,就知道胡说,现在还敢拿三当家的病说事了,给我回去。”

    陈大柱说着便抓着陈仑的衣领,对倪叔笑道:“倪叔,别听这臭小子胡咧咧,三当家的身体要紧,不能乱试的,我这就带着这臭小子回去,让他回去劈柴。”

    说着,便揪着不停挣扎的陈仑往外走,倪叔点了点头,“去吧!”

    陈仑虽然挣扎着,不过注意力却放在倪叔身上,看他并没有多问,很是失望,挣扎的力道却也小了许多,最后还是被陈老大骂骂咧咧的带了出去。

    “倪叔……”高虬有些犹豫,“或许阿仑说的是真的,这对于青云来说,说不定是一次机会,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有可能救青云的机会。”

    倪叔摆摆手,“大柱你还不知道,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最是怕事,我若是留下阿仑,他虽不会逆我的意,不过这一晚上啊,可能担心的睡不着觉。”

    “倪叔的意思是……”

    “还有陈回呢,他当初也去路过客栈了,先看看那位姓程的大夫吧,若是他能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而且那个人应该不会白白救人的。”

    倪叔说着,又看了谢岩一眼,谢岩此时正端着一碗酒,也不知是哪个喝醉的山匪,将谢岩看成他们的同伙了,不仅给谢岩倒酒,还要和他碰杯,被谢岩好不容易劝走了,酒却留下了。

    此时,倪叔看向谢岩的时候,就发现谢岩正一手端着酒碗,朝他遥遥一敬,而后一口干了碗中酒水。

    “这小子,还挺自在。”高虬颇为不爽的嘀咕道。

    “走吧,回去吧!”倪叔对高虬道,又招来程狗剩,让他们再闹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狗剩,他们几个就交给你了,记住将他们关好看好,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拿你是问!”

    高虬觉得倪叔有些夸大其词了,那四人中也就那个小丫鬟有几分功夫,其他三人却是一点反抗之力也是没有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不过出于对倪叔的尊重,临走前他还是特意吩咐了一下小四。

    小四想的和高虬大致是一样的,对于二当家特意吩咐的这一声,他倒有些意外了,不过酒喝的正酣,他倒也没有多问,只点点头,大着舌头道:“放心吧,二当家,我现在就让人将他们关起来。”

    说着,便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将谢岩、宋筱池四人关到柴房中,还不忘威胁一下。

    “今个是大年夜,让你们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是倪叔和二当家的仁厚,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不过你们若是将藏起来的好东西交出来,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谢岩并没有说话,莲藕呸了一口道:“我们没有银子,你们爱信不信,一群土匪!”

    “哎,你这小丫头……”

    “好了,山子,少说两句,你和一个小丫头瞎咧咧什么!”小四打断了那个叫山子的山匪的话。

    倪叔和高虬出了院子后,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两间院子中间的小巷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谢岩、宋筱池四人没有任何反抗的被小四、山子等人押进了柴房,这才转身离开。

    宋筱池被身后一个大力一推,踉跄的一下,差点摔倒,只不过被谢岩拉住了,谢岩回头看了一眼推宋筱池的山子,那一眼很平常,可是不知为何,山子那被酒精麻痹的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却被这一眼看的一个激灵,讷讷的就缩回了手,甚至觉得刚才推宋筱池的那只手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待山子和其他几个山匪离开后,宋筱池才看向谢岩。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谢岩被她盯的忍不住问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那就试试吧

    “你为何要这般做?若是只想要救程老他们,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偷偷的救下他们并不难。”

    进山寨的路他们找不到,出山寨的路宋筱池、珊瑚、莲藕三人亦没有办法回忆,可是宋筱池并不认为谢岩也没有办法回忆。

    要知道谢岩从玄鸟那里学到的可是阵法之术,此术宋筱池也跟着玄鸟学了些许皮毛,说是皮毛,并不是玄鸟只教了她皮毛,玄鸟教她和教谢岩都是一般无二的,而她的资质显然并不在这上面,因此她只学到了些皮毛。

    即便仅仅是皮毛,她虽然不能如谢岩一般以阵法之术来应付各种危急之事,但是也足够她了解何为阵法了,此术于方位认辨上要求极高,以谢岩现下的能力,宋筱池认为记住他们上山的路,于他应是小菜一碟。

    既然不需要山寨中的山匪为他们带路,那么谢岩找上陈仑,并从他口中打听消息,最后还让他转告那位倪叔,说他能够治山寨三当家的病,这动机便是相当的不纯。

    “给你找个机会练练手不好吗?”谢岩笑问道。

    宋筱池翻了个白眼,珊瑚对自家姑娘如今做这般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家姑娘越来越偏离原来的形象,而她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淡然处之。

    “万一我没治好呢,我们岂不是被看成是招摇撞骗之徒,被认为招摇撞骗倒罢了,若是惹怒了那些山匪,到时有性命之忧也未可知。”宋筱池质问道。

    “你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谢岩对她的质问并不恼,仍然笑问道。

    “没有。”宋筱池直接道。

    “老玄,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教了这么久,也不能治病。”

    谢岩抖抖袍袖,玄鸟呼啦一声便从他的袍袖中飞了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它那尖利的声音。

    “憋死老子了,终于出来了……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教好,这是不可能的,阿池,你放心,以你现在炼药的水平,治疗区区一个久咳不愈根本不在话下,就算他咳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你的药也能治好他。”

    玄鸟无比自信的昂着脑袋道。

    谢岩道:“即便果真失手,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的。”

    “公子,你一人能对付这么多山匪?”

    宋筱池还没有说话,莲藕就激动的问道,眼中的崇拜炙热几乎满溢而出,谢岩却没有理盯着他想得到一个肯定答案的莲藕,他仍然看着宋筱池,忽然道:“将被子拿出来吧,你不能挨冻。”

    宋筱池本也准备从玄袋中取出几床被子的,她可不是会虐待自己的人,不过,她看了谢岩一眼,忽然一笑,道:“你可要睡得警醒一点,在那些山匪进来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把被子收回去。”

    她虽然看得出谢岩并不将这些山匪看在眼里,但是玄袋之事实在不宜让更多人知道,仅仅是猜测也不行,而他们又做不出来杀人灭口之事,因此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了。

    谢岩将被子为她盖好,还很贴心的为她掖好被角,刚刚想躺到她身边,就见宋筱池朝珊瑚莲藕招招手,“你们两个睡我旁边。”

    谢岩无奈,只得自己拿了一床被子到屋子的另一边去,宋筱池看着他有些赌气的模样,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并没有理他,心里却无端的高兴了几分。

    最终宋筱池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至于谢岩到底想做什么,她终究会知道的,他要卖关子便卖吧。

    倒是谢岩,当她听到屋子另一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头,本来准备逗逗她的,没想到人家的好奇心并没有这么的旺盛。

    “嘎嘎嘎……”

    耳边传来一阵难听的笑声,谢岩连眼睛都没睁,手指一弹,弹了玄鸟的脑袋一下,说了声“安静!”

    玄鸟挣了挣脑袋,只是只要它一动,就会被弹,本来还算小巧可爱(它自认为)的脑袋就已经肿成了肥大丑陋的黑猪脑袋(这是谢岩说的)。

    为了自己的形象,玄鸟只得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袍袖内。

    听着袍袖中玄鸟的呼噜声,谢岩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累,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孤立了,这一个两个这般容易就会周公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失眠。

    还不如留下玄鸟斗斗嘴,无论是人还是鸟,都太不经逗了。

    唉,也不知这座山寨的三个头头讨论的如何了,谢岩试着从呼啸的狂风中听出一些可用的信息来,只是可惜,耳朵里听到的不仅仅有狂风,还有男人的划拳声、叫闹声,女人的唠叨声,孩子的哭闹声,甚至还有……声音太过繁杂、混乱,他很难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中分辨哪一道声音是他想听的。

    谢岩只得收回探听的耳力,看来,他的功夫还是不到家。

    “青云,你愿意试试吗?”

    在山寨的偏僻处,有一间相对独立的小院,院内种着几株红梅,左边主人所住的屋子并不大,屋内摆了一张八仙桌和四把椅子,靠窗边有一张简单的书桌,桌上整整齐齐摆了几本书,除了书册外,木桌上还放了一个白瓷花觚,花觚上插了一支红梅,红梅灼丽,与白瓷花觚形成鲜明的对比,为这简陋的木屋添了几分清雅之气。

    屋子靠墙边的炕上,靠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从青年露在外面如枯枝般的双手和凹陷下去的双眼和面颊,可以看出青年极为消瘦,只不过即便如此,仔细看去,还是能从他的五官中看出这名青年若是身体状况良好,当是一名清莹秀澈的人物。

    倪叔和高虬坐在炕边,倪叔的目光专注的投在青年面上,似乎想从他那瘦脱了相的面上看出他的情绪。

    只是很可惜,青年听完自己亲爹的叙述后,面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仍然一如既往的温和浅笑,“既然程老大夫说他们身上有疗效惊人的药,那就试试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没了

    “那程老大夫说的是他们有治疗外伤的奇药,至于对青云的咳症,他们是否真的有办法,程老大夫也不敢保证,我们不能拿青云的性命冒险。”

    高虬之前愿意让谢岩试试,是以为他会医术,现在得知他只是有药,便不赞成让谢岩治疗倪青云了。

    “二兄,程老大夫的医术很是高明,可是他不也拿我这病没什么办法,如此,不如让那位谢公子试试吧,就算没试好,也没有关系,毕竟我这身体本来就……”

    “青云,你不能破罐子破摔啊,那程老头医术到底如何,我们哪里知道,也只是听商队那些人还有他那个自称为神医的儿子说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说大话,反正我看那程老头根本不像神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游方郎中的味儿。”

    高虬颇为不屑的道,他在程狗剩小四那帮人面前还会尽量维持着稳重、端肃的形象,毕竟他是这山寨的二当家,当家人的形象总要稳住,可是在倪叔和比他更稳重、头脑又要聪明许多的倪青云面前,他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反正他即便是装,也瞒不过这二人的眼睛,所以还不如放我自我。

    “二兄,游方郎中也未尝没有能够妙手回春的神医。”

    倪青云并不赞同高虬这一刀切的想法。

    “嘁,反正我见到的游方郎中除了卖狗皮膏药的,就是招摇撞骗的,最接近大夫的也就是稍微懂点头疼脑热的了,那程老头顶多就是懂点头疼脑热的那种。”

    高虬觉得真正的神医得有高人风范,仙风道骨、衣袂飘飘才是标配,看人就有一种睥睨众生之感,爱答不理是正常的,三顾求见一面尚且不得方才是正理,像程老大夫那般,一点架子也没有,太过接地气的,顶了天的也就只能与那些医馆中的大夫相提并论了,这还是他往高了说的。

    要不说,这有些人就是受虐体质,这高虬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二兄,不要这般说,俗话说久病成医,我自出生起便身带顽疾,对于医者之能不说全然看透,这看出一二来尚不算难事,只从那位程老大夫看我一眼……咳……便能……咳……大致诊出我的病情,再一诊脉咳咳……便将我近些日子做过的治疗,服用的药物说的分毫不差,他便是个不错的大夫,即便……咳……即便称不上神医,医术也够的上上乘。”

    倪青云说到最后,已然控制不住自喉咙深处涌上来的痒意,咳了起来。

    他这一咳,倒让本来还犹豫不决的倪叔下定了决心,“那就试试吧,那位谢公子虽然穿着普通,可是气度不凡,说不得就有能购买秘药的本事。”

    “他要试就让他试,可是一旦青云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还有那的那位夫人和两个丫鬟,也让他们给青云陪葬!”

    高虬恶狠狠的说道。

    倪青云幽幽的看了高虬一眼,倪叔也无奈的扶额,若不是他清楚这位子侄的性格,还真的认为他这话是在咒自己的儿子早死,倪叔和倪青云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倪青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云,你笑什么?是不是我又说错话了?”

    高虬莫名其妙的问道。

    直到下半夜,寨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谢岩起身,为宋筱池掖了掖被角,这才重新躺下,重新酝酿睡意,而宋筱池此时早已沉入黑甜梦乡。

    与荀连山脉这处小山寨的平静相比,此时,封城的康勇伯府,却是喧闹杂乱的。

    整个伯府,虽然檐廊上挂了不少灯笼,可是与前些年相比,宁康二十年过渡到宁康二十一年的这个大年夜里,伯府显得是那般的黯淡,昏黄的灯光根本无法穿透冬夜的黑暗,在呼啸的北风吹卷下,飘飘荡荡的,倒像是幽冥之火在暗夜中跳跃着。

    忽的,从暗夜深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我的娘啊……亲娘啊……你就这么走了……让女儿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呜呜……”

    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喊声,划破夜空,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府里,下人们急匆匆的在府里穿梭着,有的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有的没有提灯,只凭着檐廊上微弱的灯光照明,又因下人减少,管理松散,院子里的积雪并没有扫干净,因此很多下人常常跑着跑着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二老爷,不好了不好了……”盛景院内,守院门的婆子急慌慌的跑了进来,使劲敲着门。

    “许妈妈,你着急忙慌的赶着投胎啊,老爷刚刚才睡,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老爷四处奔波,每天都是操不完的心,这好不容易才得来个好觉,若是被你冒冒失失的吵醒了,仔细武管家的板子!”

    开门的并不是宋绍焕本人,而是今晚侍寝的通房萱草,她只将门开了一条缝,也不给守门婆子说话的时间,上来便是一顿训斥。

    她之所以敢这般阻拦守门婆子,倒并不是因为张狂,而是宋绍焕在睡前就说过。

    “谭家那个疯子终于应付过去了,只等着初六将宋芳、宋娟两个丫头送过去,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宋筱池可以慢慢找,我就不信她能逃到天涯海角,哼,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得给她抓回来,不嫁谭增是吧,我会帮她找个比谭增更‘好’的丈夫。

    老夫人也被移去了荣松院,今夜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补补这段时间的亏损,你不要吵我,否则就滚回自己的屋子去。”

    宋绍焕刚刚说过要睡个安稳觉,守门婆子便鬼哭狼嚎的来敲门,最可能闹出事的谭二爷也解决了,萱草不相信现在还会出什么大事,因此,她上来便是对守门婆子一顿训斥。

    “我的姑娘呀……还不快喊二老爷起来,二夫人派人回来说,老夫人没了,三老爷三太太姑太太可是一直守着呢,二夫人让二老爷赶快过去,否则一会儿族里来人看到不好。”

    守门婆子急急的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忙乱

    萱草没想到是宋老夫人没了,这可是伯府的大事,如今朝廷重孝道,不管平日里私下如何,在白事上二老爷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你等一下!”萱草匆匆留了一句话,急急地跑进内室去喊宋绍焕了。

    宋绍焕刚刚睡沉就被喊醒,自然是一头恼火,刚想骂人,就听萱草急急的说道:“老爷,快醒醒,老夫人没了!”

    宋绍焕猛的睁开眼睛,“到子时了吗?”

    “啊?”萱草不明所以。

    “我问你到子时了吗?”宋绍焕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到了到了,现在已经是丑正了。”萱草反应过来忙回答道。

    宋绍焕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实在忍不住,在心里翻涌的两个字还是冲口而出。

    “晦气!”

    萱草愣愣的看着宋绍焕,宋绍焕看了她一眼,眼神幽幽的,不知为何,萱草心脏一阵急跳,一股不安之感自心底升起,还没等她理清这股情绪的由来,就听宋绍焕呵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给我更衣!”

    “哦哦,是是,婢妾这就为您更衣。”

    萱草急急的将搭在屏风上的衣裳取下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帮着宋绍焕穿上衣裳。

    眼见着宋绍焕大踏步离开屋子,萱草这才耷拉下肩膀来,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想到之前荣绍焕的那个眼神,萱草心中不免又添了一丝阴霾。

    她摇摇头,自己如今的心思是越发的重了。

    宋绍焕到荣松院的时候,荣松院已经是一片乱糟糟的了,主子下人到处乱窜,没个章法,哭喊声更是在夜空中散的很远。

    宋绍焕进屋后,竟然没人发现他,喊了几声后,也没人理他。

    “来人!”宋绍焕忍不住大吼一声。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二太太杜氏才发现宋绍焕,忙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带着哭腔道:“老爷,老夫人……老夫人她没了!”

    宋绍娇也哭道:“二哥,娘没了,我们以后就是没娘的孩子了,呜呜……”

    宋老夫人自从盛景院移到荣松院后,病情便急转直下,宋绍灿曾经质问过大夫,为何一直用着他开的药方,老夫人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

    大夫便说过,如宋老夫人这等病情最忌移动,一旦移动,若是在移动过程中受到颠簸,或者感染了风寒,病情有很大可能会恶化。

    而显然,宋老夫人从盛景院移到荣松院的过程中,就发生了预想中的事,因此,老夫人的病情才会比开始严重了许多。

    只不过大夫是宋绍焕请来的,诊金亦是宋绍焕付的,老大夫说话时自然是要看宋绍焕的眼色,这话说到一半,老大夫见宋绍焕脸色猛的沉了下来,后面的话便又咽了回去,不过即便如此,宋绍灿也从大夫先前的话和反应中推测出了宋老夫人病情恶化的原因。

    大年夜里,宋绍娇本应在夫家过年,不过今年倒是很凑巧,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宋绍娇在大年二十八和丈夫谢有德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便跑回了娘家。

    本以为过年这天,婆家肯定会来人接自己回去的,却没想到,她从早晨等到晚上,别说谢有德本人了,就连个谢家的一个下人也没见到影子。

    宋绍娇一时伤心,一时难堪,一时着急,一时又有些后悔,因宋老夫人病情加重,她便守在宋老夫人床前,和昏迷的宋老夫人哭诉着自己心里的难受。

    又因年前大夫说过,老夫人床前不能离了人,宋绍焰那一房又被除了族,便是二房和三房轮流看护,大年夜这天轮到二房,傍晚时分宋绍焕倒是的确和杜氏一起守在荣松院,只不过他在站起时身子晃了晃,差点就晕倒了,幸亏章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这才免于跌到地上。

    这之后,杜氏、宋安铮、宋筱湖等人都劝他回去休息,宋绍焕自然坚决拒绝,后来宋绍娇也跟着劝,宋绍焕推却不过,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盛景苑,并再三叮嘱,若是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因此,宋老夫人没了气息后,本应该值夜的宋绍焕竟然来的比宋绍灿一家还要迟,作为姑奶奶的宋绍娇不但没有意外和不悦,反而扑到宋绍焕身边哭诉她的悲伤。

    宋绍焕伸手拍拍宋绍娇的肩膀,满面悲痛,“娘没了,我们还有爹,以后好好孝顺爹,相信娘知道了,也会含笑九泉的。”

    “呜呜……怎么会这样……娘之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没了,呜呜……娘……”

    宋绍娇难忍悲伤的哭着诉着。

    宋绍焰眼神阴郁的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妹妹,宋绍娇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哭诉却是让宋绍焕误会了。

    她的本意原是指宋老夫人一直身体康健,若不是大房那一家子,宋老夫人怎么会受刺激患上脑脉痹阻之症,宋老夫人不患病,便不会这般早早的就没了。

    只可惜宋绍焕本就是多疑多心之人,宋绍娇这番话很轻易的被他曲解了。

    宋绍灿看着面前一副兄妹情深的戏码,撇了撇嘴角。

    好一阵混乱过后,宋家主子和下人才开始忙起了白事,布置灵堂、挂白幡、通知各路亲朋好友、采买香烛纸钱等等。

    因为事情繁多,宋家下人本就不够,再遇到这样的大事后,便更显得捉襟见肘了,因此很多细节方面很轻易的理所当然的便被忽视了,这些细节其中就包括已然重病躺在床上的老伯爷。

    原本服侍老伯爷的下人都被安排了各种事务,管事的本意是让他们兼职的,在照顾老伯爷之余,再在白事上帮些忙,毕竟现在府内所有的下人都是一个人当成两个用,甚至三个用,服侍老伯爷的下人自然也可以这般。

    只不过可能是管事的话没有说清楚,亦可能是中间传话的人传错了话,或者是安排给那几个下人的活太多,他们安排不过来,造成的结果便是宋老伯爷竟然在老夫人的白事期间,活活被饿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要开新业务了

    最最关键的也是让宋家所有族老们无法接受的事尚不是宋老伯爷,堂堂康勇伯府的一家之主,孝子贤孙一大堆竟然被活活饿死这件事,而是宋老伯爷何时被饿死的,竟然无人知晓。

    如此就连宋老伯爷的忌日都不知道了,以后子孙后代若要祭祀香火,竟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时间,这对于整个宋家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族老们更是认为此事影响着整个宋氏家族的气运。

    宋老夫人的白事还没办完,宁康二十一年的正月,宋家又多了一桩白事,两桩白事凑到一起,虽然事情增多,反正之前该准备的也准备了,按理说只要按照宋老夫人的规格再准备一份,稍微再添些也就成了,毕竟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有了经验不是。

    只不过经验是有了,可是耐不住宋老伯爷他不但不是正常死的,而且连具体时辰都不知道,这很多事情便不好办了。

    族老们又因为这事处处找麻烦,下人们更是议论纷纷,宋绍焕担心事情传出去,对宋家名声不利,喝令不准再谈论此事,可是又有何用,所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康勇伯府,不对,如今的宋家现在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伯府了,随着宋老伯爷的死亡,康勇伯府这个伯爵的头衔也到头了。

    当外人对曾经的康勇伯府的老夫人和老伯爷在宁康二十一年伊始先后过世之事谈论纷纷,并渐渐接近现实之时,已经被出族并住到槐花胡同宅子里的宋家大房一家人,也已然知晓在宋老夫人过世没几日宋老伯爷也过世了,而且宋老伯爷的亡故与宋老夫人因病而亡不同,虽然宋老伯爷已经病了两年多了,可是他却是被活活饿死了。

    “这怎么可能?伯府再落魄,又如何会少一口吃的?又如何会缺一个安心照顾父亲的下人?”

    槐花胡同的宅子中,宋绍焰难掩悲色,颓然道。

    “或许这正是宋绍焕想要的结果呢。”

    宋安铭讽刺道,他不像宋绍焰,即使被逐出家门,连去给宋老夫人上香,都因为他不再是宋家的子孙而被拒之门外,现在还因为骨肉亲情而伤痛不已。

    他对于宋老伯爷和宋老夫人的过世,除了嘲讽,并无其他感受。

    不是他冷血,而是自他有记忆起,从宋老伯爷和宋老夫人那里得到的除了苛待,并无一丝祖孙情谊。

    据他娘房氏说,他虽然是宋家的长孙,可是因为父亲在老伯爷夫妇那里并不受待见,他这个长孙的出生也没让宋老伯爷夫妻多么的高兴,更何况不久二房的长子宋安铮就出生了,宋安铮不愧和宋绍焕一脉相承,自小便奸滑,会讨好人,如此一对比,脾气暴躁又不会讨巧的宋安铭自然在宋氏老夫妇眼中没什么存在感。

    这便罢了,好歹是亲祖父祖母,宋安铭也不在乎所谓的疼爱宠爱,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受到二房的挑唆,为了什么所谓的宋家的未来,便要将宋筱池嫁给谭增那个恶棍败类。

    如此,难道还指望宋安铭对他们的死感到伤心悲痛,对不起,他做不到,不但他做不到,这个家里,恐怕也只有宋绍焰会掉几滴眼泪了。

    宋筱池自然不知道封城发生的事,他们所在的荀连山脉已经不算封城的地界了,对于封城,除了父母兄嫂侄子,还有两位好友,其他人如何她也并不牵挂。

    大年夜过后,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宁康二十一年的第一天,他们便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倪叔,这个山寨的真正当家人,同意谢岩为三当家倪青云诊治了。

    谢岩对前来通知他们,并黑着一张脸的二当家高虬提出一个要求,“我要见程老大夫!”

    “让你治是看得起你,你给我记住,若是青云被你治的有个三长两短,我直接剁了你!”

    高虬身材高大威猛,此时又黑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狠狠瞪着谢岩,语气更是恶劣的威胁,在外人看来,气势实在惊人。

    珊瑚和莲藕都被他这句威胁吓得瑟缩了一下,只不过莲藕反应极快的再次挺直了腰杆,偷瞄了四周一眼,发现并无人看自己,这才心道“幸好反应快,没有丢脸”。

    倒是宋筱池,本也是深闺女子,遇到这样的山匪,用如此血腥威胁的语气说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她很淡定。

    谢岩在高虬说完这句威胁后,先侧头看了一眼宋筱池,发现她并没有被吓到后,这才转头对上高虬,点点头,一派悠然的道:“那好吧。”

    说着便拉着宋筱池往柴房中走去。

    “你要干什么?”高虬皱眉,谢岩的反应并不在他的预料中。

    谢岩回头一笑,“既然谈不拢,我们回柴房,你们继续关着我们吧。”

    “你!”高虬气结。

    “二当家,要不就让他们见程老一面?之前小的在路过客栈中观察过,他们应该是认识程老的,这在救人之前,想要确认自己的朋友是否安全也在情理之中。”

    陈仑凑上来,讨好的对高虬笑道。

    “陈仑,你如何知道这是在情理之中,要知道除了这两拨人,我们以前可没有抓过其他人上山。”

    小四警惕的问道。

    陈仑翻了个白眼,“我如何知道的,不是你们让我和虎踞岗的那些小喽喽套近乎的,我从他们口中听说的,他们那里就经常抓人上山,一般抓的都是没权没势但有钱的富商,挟持人质,让家人带着大笔赎金来赎人,要我说,虎踞岗为什么日子过得比我们富裕,就是因为他们有这一项业务,爬风寨好像也经营这项业务,只不过他们人手不够,武功也不行,一般大的富商请的镖师都很厉害,他们不是人家的对手,因此只能打劫一些小商户或者普通旅人。

    不过即便这般,他们也比我们富裕许多,要我说,现在都宁康二十一年了,我们山寨也不能墨守成规,也该开展开展新业务了,这两拨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答应

    “说重点!”

    高虬见到那四人已经走进柴房了,本来想耐住性子听完的,可是他实在低估了陈仑的絮叨程度,最后还是破功了。

    小四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

    陈仑搔搔脑袋,重点?重点是什么?

    “哦?对了,那些富商家人带着大笔赎金去虎踞岗赎人,赎人之前则是必定要先看看人质是否安全,否则银子给了,人却没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仑终于接上了前面一个问题。

    高虬想了一下,觉得现在的情况虽然与陈仑说的并不完全相同,不过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毕竟他虽然不相信谢岩真的能治好青云的病,可是万一呢,若是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却在他这里遇到了阻拦,他岂不是就是害死青云的凶手了。

    “这么说他的要求也算合理?”高虬看向陈仑。

    陈仑使劲点头,“合理合理!”

    高虬又看向小四,小四犹豫了一下,“额……应该合理吧!”

    “你去将他们请出来。”高虬指着陈仑吩咐道。

    陈仑心中哀叹,怎么他尽摊上这样的事,只不过二当家的的吩咐他又不敢不遵从,只好听令进了柴房,本来搜肠刮肚的准备了一大番话,想要说服谢岩不计前嫌,在他的感觉中,如谢岩这种贵公子最是难讲话,他们即便身处弱势,也总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坚持和矜傲。

    至于陈仑为何会将谢岩划到他心中所认为的贵公子行列中,其实自从陈仑第一眼看到谢岩,就觉得这人虽然穿着打扮普通,可是气质委实不俗,不像是普通人,至于如何“贵”他也是说不上来的,就如当初谢岩将他叫到跟前来问他那些问题,他心中虽然不爽可还是一一答了。

    这其中自然有谢岩因势利导的原因,可是谢岩能够这般轻易的诱导陈仑回答他想要知道的问题,这与陈仑心中隐隐对谢岩身份有着自己的判断亦有很大的关系。

    陈仑甚至觉得,若是他是二当家,他当是不会将谢岩、宋筱池四人带上山的。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隐隐在心底浮现过,他自己尚未理清,便淹没在他各种繁杂的心思和玩闹中,并未能单独拎出来仔细想想。

    可以说,在这方面,高虬并没有陈仑的敏感。

    只是令陈仑没有想到的是,他进去一说,谢岩便点头道:“既然答应了,那便走吧!”

    陈仑呆愣了一下,方才忙不迭的点头,“好好,这就走。”

    也因此,在他们被抓进山寨的第二天,见到了已经被关了三日的程老大夫。

    程老大夫一看谢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感,“谢公子!”

    谢岩拱拱手,“程老大夫!”

    程老激动过后,方才想到这里是匪窝,叹道:“你们也被抓来了?唉,峋连山一代有山匪,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本以为都年根上了,山匪也要过年,不会碰上的,没想到他们这段时间活动的这般频繁。”

    其实峋连山脉虽然有三拨山匪,可是三拨山匪并不在一条道上打劫,比如谢岩宋筱池还有程老以及商队走的这条是从封城到茂元府的主道,而无论从人数上,还有武力上都远远高于这个山寨的虎踞岗,他们的业务范围则主要是朝怀府到茂元府经过峋连山脉的路径,至于爬风寨,他们则主要是在朝栾县到茂元府的路途上进行打劫。

    谢岩自这里的山匪口中只得到这三处山匪的讯息,至于延绵起伏数千里的荀连山脉除了这三处山匪窝外,还有没有其他山匪,谢岩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即便有这些山匪,路过那些道路的商旅,被打劫的频率也并不是很高。

    这其中自然有这些山匪为了安全起见,皆如这座匪窝一般,住在山林腹地,并不能时时清楚过路商旅的情况及路过的时间等原因,更重要的是,这些山匪每次打劫一次,便能食用很长时间,无需经常打劫。

    打劫的次数多了,让官府忍无可忍,于他们便是灭顶之灾,最重要的是,他们虽是山匪,但并不全靠打劫为生,荀连山脉物产丰富,这些山匪也常常利用地势之便,卖些山货,如此,才有程老大夫方才的一番话。

    他没有想到他们这般倒霉,临近年关了,还被抓进了匪窝。

    看来程老大夫并没有发现他们之所以被抓进来,皆是因为他这个大夫的存在。

    “程老,你和商队的人没有关在一起?”

    程老摇头,“一进山寨就被分开了,老朽一到这里,就被领去给他们这个山寨三当家治病,若不是老朽告诉他们,需要狗蛋帮我熬药,他们也不会将老朽和狗蛋关在一起的。”

    “那位三当家的病情如何?”谢岩问道。

    程老摇头,“病入膏肓,以老朽之能,顶多再让他拖上半年。”

    谢岩朝宋筱池看了一眼,宋筱池会意,将她炼制出来的治疗咳喘之症的药拿出来给程老,“还请程老辨一辨此药如何?”

    程老想到他们之前给自己看过的那粒治疗外伤的药丸,眼睛一亮,忙小心的接过药丸,开始仔细辨认起来。

    近一刻钟之后,久到外面那些山匪们已然等不及了,开始催促了,程老才道:“配方奇诡,不过实在是妙,妙啊!”

    程老双眼冒光的看着手中那一粒淡褐色的药丸,就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可否让那位三当家服用?”宋筱池问道。

    程老点头,“可以,至于疗效我虽不能断定,但是可以推测出此药绝对比我之前的药方要好,再配以针灸之术,延长那位三当家的寿数是一定的,至于延长到何种程度,尚不好说。”

    有了程老这番话,宋筱池心就安定了许多。

    出去后,高虬便直接带他们到三当家倪青云的木屋,高虬本来只让程老和谢岩进去的,只不过谢岩坚持要宋筱池一起,那眼神分明是不信任高虬等一众山匪,不放心让宋筱池远离自己的视线。

第一百二十九章:试药

    高虬气闷,又想到谢岩方才一言不合就回柴房的行为,只得憋屈的同意了。

    宋筱池一踏进木屋,就直觉这木屋的主人与外面那些生活粗糙的山匪应该不是一类人,屋子虽然简陋,但布置清雅舒适。

    “青云,这就是昨日跟你说的谢公子。”

    高虬对靠坐在炕头的倪青云介绍道,直接省略了宋筱池这个人,宋筱池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果然像个文弱书生,还是瘦脱了形的文弱书生,不过即便如此,也难掩他身上的隽雅书卷气。

    倪青云朝他们看过来,面容温和,眼神温润,“劳烦谢公子了。”

    谢岩摇头,“并不劳烦,在下是有条件的,治死了便罢了,治好了,你们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要是治死了青云,我剁了你!”谢岩话音一落,高虬便吼道。

    谢岩看了他一眼,“这里有病人,不宜大声喧哗,二当家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去,好憋屈怎么办?

    谢岩见高虬气的脸色由黑变成黑红,轻轻一笑道:“二当家稍安勿躁,在下身怀奇药,治好这位公子想来还是有很大可能的,方才那么说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说奇药就奇药,万一是毒药怎么办?”

    这次质问的是跟进来的小四。

    “不试试如何知道是奇药还是毒药?”谢岩慢悠悠的道。

    “你!”小四手指着谢岩,这人是不是没有弄清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现在可是还在山寨中,在他们这一窝山匪手中,听人说过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就是这句话。

    小四又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对谢岩斥道:“你是不是没看清形势,现在你们是鱼肉,我们是刀俎,竟然敢这般猖狂,一个不小心,小命没了可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

    程老想帮着说话,就见谢岩对他摇了摇头。

    “那你想如何?”谢岩似乎并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不过听这话音,好歹也是妥协了,只不过强撑着面子没有露出惧怕的神色罢了,小四心中不无得意的想。

    程狗剩在一旁看的艳羡,他脑子不如小四,就算想要威胁,也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小四心中再是得意,还是很分得清现状的,他要如何?他可不能做这个决定,毕竟关乎到三当家的性命呢,他也不敢做这个决定。

    小四朝高虬看去,高虬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程狗剩忽然机灵了一回,没有什么自信的期期艾艾的问道:“可不可以先拿畜生试一下,只要没毒,三当家就算服了药治不好病,但是起码也死不了。”

    程狗剩说完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说到最后,声音也大了,胸脯也挺了起来,连腰杆都直了几分。

    小四心中一阵懊恼,对哦,这么一个简单的办法他怎么没有想到,倒让程狗剩这个夯货冒了一次头。

    高虬也觉得程狗剩这次出的主意不错,倪叔对儿子一次又一次的治疗失败早已伤心不已,后来他反而不敢直面儿子的治疗过程了,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倪青云治病之事交给自己,他可不能办砸了。

    若是宋筱池知道倪叔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个,而且将事情全权交于眼前这么几个人来办,她恐怕要在心里感叹一声倪叔心真大了。

    可不,这三个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没脑子。

    之前她还差点被这位二当家骗了,以为寡言少语的他,是心中自有城府,可是如今看来,什么心有城府啊,明明是为了掩饰自己脑子不太行,怕漏了怯,所以才少说话的。

    “二兄,不用这样……”

    “怎么不用?一定得用,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藏什么坏心思,给的是不是江湖郎中卖的假药。”

    倪青云话未说完,就被高虬打断了。

    倪青云有些无奈的朝谢岩笑了一下,宋筱池看着,都为他感到心累。

    要知道,倪青云病的如此重,要他的命根本不需什么毒药,只要对他病情不利的良药都是他的索命毒药,而那些良药对动物却并无害处。

    倪青云显然是明白这一点,可是无奈高虬三人组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何?敢不敢试?”高虬问谢岩,一副挑衅的神色。

    “嗯。”谢岩点点头,“自然敢试。”

    见谢岩如此说,高虬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人拒绝,他一旦拒绝,便代表着他这药有问题,那么青云便又少了一次机会。

    高虬简单的脑子也只想到这些了。

    “不过……”谢岩接着道,说了两个字,又顿了一下,似乎故意在吊高虬的胃口,高虬果然皱紧了一双黑浓的眉毛,“不过怎么样?你莫不是反悔了?”

    “男子汉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反悔了就是娘们!”

    程狗剩怕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办法胎死腹中,因此反应很快的想要掐断谢岩的后路。

    “就是,是娘们。”小四紧跟着声援程狗剩,为了三当家,他可以暂时放弃和程狗剩竞争四当家的想法,同仇敌忾。

    “我没有反悔。”谢岩并没有因为程狗剩和小四一口一个娘们而生气,他拿出药丸,递给高虬,“二当家若是不放心,尽可以一试。”

    高虬忙接过药丸,就像怕速度慢了,谢岩再次反悔一般。

    至于为何是再次,他认为刚才谢岩就是准备反悔的,只不过被程狗剩和小四一口一个“娘们”逼得不得不接受试药。

    “狗剩,去找一只鸡来。”高虬在心里划拉了一番,看这药丸很小,觉得不需要牺牲寨子里的大黑狗。

    程狗剩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了只大公鸡过来。

    “把它嘴捏开。”高虬吩咐小四。

    程狗剩紧紧抱着大公鸡,小四捏开鸡嘴,高虬小心的捏着药丸,就准备给公鸡喂药丸。

    谢岩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宋筱池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谢岩果真就这般轻易的让他们试药了,她以为他要使些坏呢,反正以她这段时间对谢岩的了解来看,这家伙绝不像他之前故意表现出来的纯良无害。

第一百三十章:身份

    见那药丸已经进公鸡嘴巴中了,就在高虬想要松手之时,只听谢岩淡声道:“这粒药丸若是喂了公鸡,今天可就没有药了。”

    高虬手一抖,一个激灵,药丸差点直接脱手,他一惊,忙小心翼翼的将药丸紧紧捏住,远离公鸡金黄色的鸡喙。

    高虬惊魂甫定的看着手中那粒淡褐色的药丸,幸好幸好!

    最后,那粒药丸还是在高虬、小四、程狗剩三人万分担心的目光下被倪青云吞了下去。

    “咳咳……”

    “青云,怎么了?怎么又咳嗽了,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

    高虬紧张的问道,程狗剩和小四两人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倪青云。

    倪青云被他们盯的有些不自在,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他咳嗽本就是日常症状,他自己倒感觉吃了那药后,虽然咳了两声,但是胸痛的感觉却是轻了许多,整个人也轻快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一刻钟后,程老为倪青云把了脉,把完脉后一脸惊奇。

    “怎么样了?”高虬见程老只顾捋着胡子连声叹道:“真乃奇哉妙哉!”便忍不住问道,心里还想着,这些老大夫就喜欢故弄玄虚。

    就连倪青云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亦是一脸期待的看着程老大夫。

    倪青云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二十年来与病痛相处,早已不再为这一身病痛感到神伤痛苦,甚至有时候还能自娱自乐,对于自己极有可能的早亡更是接受良好,可是在病情有转机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谁又不希望自己有一个康健的身体呢,谁又不愿有个想走便走、想跑能跑、想吃就吃的精彩人生呢!

    而让倪青云迸发希望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谢岩的笃定,也不是因为程老大夫的惊叹,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一刻钟,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巨大的变化,往好的方向的变化。

    虽然他知道他的身体仍然不能与正常人相比,可是与以前的自己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而且渐渐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是以往二十年来不曾有过的奇妙感觉。

    程老大夫表达完了自己的惊叹后,回过神来,忙道:“这位小哥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未完全康健,但是好好调养,延长个三五年的寿命不再话下。”

    “三五年也是很好的了。”倪青云觉得这个结果已经很是出乎意料的好了,他并不贪心。

    程老大夫不无遗憾的道:“这药若是再有两粒,或许小哥还有痊愈的可能。”

    “此等奇药,有一粒已经是吾之大幸了。”

    倪青云反而看的很开,他掀被就要下床。

    “青云,你要做什么?”高虬一边问一边便过来扶倪青云。

    倪青云搭着高虬的手下了床,站到谢岩面前,拱手为礼,一揖到底。

    “多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岩道:“现在还算不得救命之恩,等剩下的两粒药服用之后,程老再行诊脉,若是就此痊愈,再行谢过也不迟!”

    谢岩这话一出,倪青云一愣,双眼几乎瞪圆的看向谢岩,宋筱池觉得这时候的倪青云才有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你不是只有一粒药吗?”小四反应倒快,立刻质问道。

    就连程老大夫也颇为诧异的看着谢岩。

    谢岩慢悠悠道:“我何时说过只有一粒药了?我只是说今天只有一粒药。”

    “你这个……”小四气的指着谢岩想要骂人。

    “小四!”倪青云喝止了小四,“谢公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不可无状,更不可恶言相向!”

    倪青云这番话说的极为严厉,他平日虽温和,可是一旦认真起来,其威严并不比人高马大、武力值高的高虬差,甚至比高虬更具威严,起码小四和程狗剩在高虬面前,更放的开。

    小四不敢再多说一句,甚至悄悄退到高虬身后。

    因为倪青云的身体,以及后续还需要谢岩和程老大夫的治疗,接下来的两日,谢岩宋筱池四人和程老大夫父子在山寨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自由人,只除了不能下山,其他的他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和什么人接触就和什么接触,就连谢岩提出想和商队的人一起下棋,和几个镖师一起练武,高虬也黑着脸答应了。

    而倪叔倪婶更是不停地做各种鸡鸭鱼肉给宋筱池谢岩他们吃,可以说,他们现在的待遇并不像被绑上山的人质,而像是被请上山的贵客。

    而谢岩更是趁着如此大好机会将该打听的,想要知道的消息打听了个透透彻彻。

    宋筱池现在才知道,为何这些山匪并没有太重的匪气,虽然山寨中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似乎都想要证明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规则、心狠手辣的山匪,可是越是证明,宋筱池便越发觉得他们越不像真正的山匪,他们也做不到真正的心狠手辣,他们只是靠着说一些狠话来维持山匪的身份而已。

    宋筱池反而觉得他们像是一群淳朴的村民,心思简单浅显,行事粗糙直接。

    之前宋筱池还觉得自己太过想当然,或许将恶狼看成了绵羊。

    可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宋筱池明白了,她的感觉并没有错,整个山寨中的山匪,在两年前他们的确还是普通的村民,只不过因为三年前新上任的县令横征暴敛,胡乱摊派,以致很多百姓都过不下去日子了,而山寨中的这些人,他们本也是村民。

    他们所在的村子叫七彩村,七彩村比邻绚海,而绚海最出名的则是七色贝和七彩珠。

    七色贝和七彩珠既是王公贵族女眷身上名贵首饰的来源,更是锻造战衣的名贵材料。

    以七色贝、七彩珠之粉融入战衣之中,虽不能做到刀枪不入,却能比普通战衣更具有保护作用,起码能为兵士加一点保命的筹码。

    而七彩村的村民便是以下海寻七色贝和七彩珠为生的一群海民。

第一百三十一章:原因

    “只不过自从那狗官上任后,不但要求我们上交比以往多两倍的七色贝,竟然还要求每年上交二十颗七彩珠,给的银子却只是以前的三成,完不成他要求的数量,那些衙役便挥着鞭子打,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又想做这等要命的营生。”

    因为儿子的原因,倪婶现在对谢岩宋筱池他们几人感激不尽,因此,对于谢岩问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是山匪了,也没啥不能说的了。

    宋筱池这才真正明白,他们刚上山那天晚上,倪婶和旺嫂子她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她们本也只是普通妇人,虽然比不得那些深宅大院内的夫人小姐们婉约含蓄,可是该有的羞敛她们还是有的,只不过既然做了山匪,那些东西却是不想再顾了,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就如同这山寨中的男人一般,要极力去掉身上原有的憨厚淳朴,强加上心狠手辣的匪气,似乎如此方才像真正的山匪。

    七色贝七彩珠,宋筱池倒是都听过,不过并没有见过,在康勇伯府时,那时她和许家老二许立耀之间尚存婚约。

    许夫人曾经在宋家,和宋老夫人闲谈,提到过知府夫人陶夫人就有一支七彩珠钗,她曾有幸见过一次,据她所说,流光溢彩,整个屋子都因那颗七彩珠而璀璨生辉。

    当时许夫人说的时候,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想表现的更淡然一些,可是宋筱池还是从她那双眼睛中看出了艳羡甚至嫉妒之色来。

    如许夫人那样的官夫人尚难得一见,可想而知,这七彩珠有多么的珍贵。

    “七彩珠我们整个村的村民,一年也难寻到一颗,我们主要寻捞的是七色贝,七珠村那边,似乎有专门寻找七彩珠的秘法,数月便能寻到一颗,不过,官府给他们的要求是一年四十颗七彩珠,对他们来说,这也是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

    倪婶叹道。

    “那现在七珠村的人如何了?”谢岩问道。

    倪婶摇摇头,“哪里知道哟,我们自从撑不下去了,大家一商量一跺脚,就上了山落了草,就是我们七彩村也有十来家人没有跟着一起来,说是想要再撑一撑,说不定过个几年,换一任县令,日子就好过了,不能就这么断了后路,想来七珠村七贝村的人也还都在苦苦支撑着吧。”

    怎么又多了个七贝村?宋筱池心中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

    想来如七珠村七贝村的苦撑,才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如七彩村这些村民,落草为寇,需要的不仅仅是自绝后路的破釜沉舟,更需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领头人,否则如一盘散沙,根本无法生存下来。

    更何况在荀连山脉还有虎踞岗和爬风寨这两个匪窝的前提下,七彩村的村民能得到一个落脚之处并安然住下来,这应该得益于一身武艺的二当家高虬、谋算过人的三当家倪青云以及睿智精明的大当家倪叔了。

    “你们所在的县是绚县?”谢岩问道。

    一旁的旺嫂忍不住惊讶道:“谢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就是在绚县。”

    “绚县盛产七彩珠、七色贝,这很多人都知道。”谢岩道。

    很多人都知道?宋筱池有些怀疑的看着谢岩,她虽然知道七彩珠七色贝,可是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何地所产。

    谢岩的话并没有引起倪婶和旺嫂子的怀疑,她们反而很高兴自己的家乡被外人所知,那种自豪感溢于言表。

    “那可不,虽然旁边的璀县、熠县还有其他几座县城,村镇都能采到七彩珠七色贝,可是我们绚县的七色贝七彩珠却是品质最好的。”

    旺嫂子得意洋洋的道,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现下自身的处境,神色暗淡了下来。

    “在这个张县令没来之前,我们的日子过得虽然算不得顶顶富裕,可是家家户户也是吃喝不愁,鱼肉荤腥也是不缺的,还有银钱供孩子上学堂,闺女嫁人也能陪的起一副不错的妆奁,现在,唉……”

    旺嫂子想到自家满地乱跑中断了学业的小子,还有已经快要及笄婆家却没着落,似乎只能嫁给山寨中小山匪的女儿,这心里一天骂上一百次那个张县令,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现在就天天祈祷那个张县令被砍头,不,砍头都太便宜他了,他得受罪,各种皮肉之苦都受足了,再被砍头,她心中的这一口郁气可能才能稍稍消散那么一些些。

    “那县令姓张,全名是什么,倪婶和旺嫂子可知道?”谢岩问道。

    旺嫂子摇摇头,“我只知道姓张。”

    倒是倪婶想了一下道:“听老爷提过一嘴,好像是叫张什么敏。”

    “张行闵?”谢岩问道。

    “哎……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倪婶一听,连忙点头,继而又立刻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那狗官的名字?”

    倪婶怀疑的看着谢岩,旺嫂子更是忍不住问道:“谢公子莫不是认识那狗官?”

    旺嫂子的语气很是不客气,似乎只要谢岩回答一声“是”,她就能立刻翻脸。

    倪婶可能顾忌谢岩救了倪青云,好歹还能稳得住。

    谢岩一笑,“倒是见过一面,张行闵乃是宁康十年的榜眼,那时他应该才三十来岁,相貌堂堂,我那时年纪小,跟着家中长辈在酒楼二楼看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他是榜眼,长得也还行,因此很多大姑娘都朝他抛荷包香囊手帕,我便多看了他几眼。”

    谢岩简单说了一下他和张行闵这一面之缘。

    “原来是这样,你那时还是孩子呢。”

    旺嫂子这下放心了,不在意的摆摆手,想到谢岩方才说的,她又有些解气的道:“我听说那些考中进士的,能留在玉都当官最好,像状元都是留在玉都的,留不下来的,就会分到各个地方,起步就是县令,这个张狗官,当了十年官,也只是个县令,哼,他这么贪,难怪这么多年升不了官。”

第一百三十二章:信了一半

    “他升不了官有什么高兴的,他官再小,普通老百姓还不是被他磋磨的死死的。”

    倪婶无奈道。

    “我倒是想他被砍头,受最重的刑,可是这事我说的不算啊。”旺嫂子嘀咕道。

    谢岩看了倪婶和旺嫂子一眼,没有将那张行闵几年前就已经做到五品知州的位置了,现在当绚县的县令,也只不过是宣怀王,也就是当朝三皇子的权宜之计,正因为宣怀王看重绚县,想要将绚县这块肥肉紧紧握在手中,这才让张行闵明贬暗升,说是暗升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在官职上张行闵的确是降了。

    可是他现在成了宣怀王手中的一颗重要棋子,并被宣怀王记住了,这于认准宣礼王,也就是当今二皇子,宣怀王同母的兄长会是未来皇帝的张行闵来说,不啻于是一件好事,值得以贬官为代价来换取的。

    和倪婶旺嫂子分开后,谢岩和宋筱池继续在这座不大的山寨中逛,谢岩便将这些话和宋筱池说了。

    宋筱池朝谢岩看去,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一会。

    谢岩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并没有问她为何盯着自己看,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已然有了简单的默契。

    “我现在相信你之前说的话了。”宋筱池笑道。

    谢岩挑了挑眉,“哪句话?”

    “我说我在伯府的时候,因为有父母兄嫂,日子过得虽然不甚富足,但是很温馨,你当时说你的处境恰好和我相反,起码现在应该有一半是真的。”

    宋筱池瞟了他一眼,以拇指在无名指中间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的确信了一半,颇有几分小聪明的样子,而在谢岩眼中,她明亮的杏眼,微翘的嘴角,飞扬的神色,却是狡黠而俏皮的。

    他的眼神柔和无比,轻声问道:“哦?哪一半是真的?”

    “你出身富贵,这是肯定的了,毕竟新科进士跨马游街,当时长宁街上必定人山人海,人人都想一睹新科进士们,特别是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的风采,那时能在街边挤一个位子恐怕都难上加难。

    除了早早跑去占位子以外,还需得有个好个头外加身强体壮,或许那些泼辣彪悍的大娘大婶也能得个一席之地,姑娘小姐们虽然身娇体弱,可是街上也不乏怜香惜玉的小伙子们,定然也会为她们让出个观睹的好位置。

    却唯有你这样的小孩儿,那时你才七八岁吧,人小个子矮,若是家中父亲兄长得力,倒也可以将你架在肩头,那样视觉效果也很好了,可是你之前说你是在酒楼二楼观看的状元游街,那种时候,想要在酒楼找个好位置,只是有钱恐怕都不行,有钱还得有贵气方可。”

    宋筱池说完后,看向谢岩,问道:“我说的可对?”

    谢岩好笑的看着她有些小得意的神色,点头道:“嗯,不错,分析的很有道理。”

    又问道:“你去过玉都?见过状元游街?”

    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或是听谁说过,你方才描述的那番景象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宋筱池摇头,“我出生于封城,自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住在淳县的外祖父家,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过封城,至于听过,我爹和大哥他们也没去过玉都,况我爹自来话少,从来不与我说这些的。

    大哥和我倒是经常说些外面的事情,不过大哥善武,读书不大行,对科举考试、状元榜眼之类的也不大在意,也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以前听过戏,对戏中唱的起了好奇心,又买了些书籍和话本子,这才知道这些的。”

    谢岩发现自己对宋筱池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他以为她在伯府时一定是循规蹈矩的,直到遇到谭家婚事,才放飞了天性,可是现在看来却也不尽然。

    “你在想什么?”宋筱池见谢岩一脸深思的模样,不禁问道。

    “只有原本就有天性,才能放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谢岩喃喃道。

    “什么?”宋筱池一脸诧异。

    谢岩摇头,忽然指着远方延绵起伏的山脉,勾起唇角,轻声道:“你看,那里景色多美!”

    宋筱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被白雪覆盖的山体,并没有其它异常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

    宋筱池刚想问,就听谢岩道:“你知道我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救下程老他们然后离开山寨吗?”

    宋筱池用一种“你以为我很傻吗”的眼神看着他,谢岩发现她只要用这种不是很淑女的目光、神情对着自己,他就忍不住想要翘起唇角,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得了一种“一看到她狡黠俏皮的模样就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病,得找程老把把脉了。

    “怎么不说话?难道真的将我当成傻子了?”

    宋筱池皱皱鼻子,有种自己被看扁了的感觉。

    “谢公子、谢公子,我们三当家的有请!”

    谢岩刚想安抚一下被他逗得有些羞恼的宋筱池,就听到程狗剩在他们身后喊道,回头一看,程狗剩正气喘吁吁的跑来。

    谢岩无奈嘀咕道:“这家伙怎么不跟在赵小丫身后献殷勤了,倒跑到这里乱晃,实在碍眼的很。”

    宋筱池白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明明人家程狗剩是特意来找他的。

    “谢公子,我们三当家醒了,他一醒就找你,谢公子你可真是神了,三当家气色好多了,虽然人还是很瘦,可是活蹦乱跳的,我觉得现在拉着他上山砍两捆柴,也不误什么事,还有还有,自他醒后我还没有听到他咳过一声,对了,以前每次到饭点问他想要吃些什么,他不是不吃就是喝两口白粥,我看着都觉得嘴里寡的慌,可是这次倪婶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三当家却说想喝排骨莲藕汤,就连倪婶说排骨莲藕汤要炖些时候,先给他端些鸡汤行不行,你猜怎么着?”

    谢岩颇为不耐烦的瞥了一眼自从见到他开始,就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地程狗剩,他几次叫停,都被程狗剩自动忽略了,他就像只长了嘴巴没长耳朵一般。

第一百三十三章:好转

    程狗剩太激动了,要知道三当家是他们寨子中最有学问的人,就像二当家说的,三当家是文曲星降生,是他们寨子的军师。

    可是因为三当家的病,寨子里的人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哪天老天爷一不小心就将文曲星又收回去了,那以后他生了儿子跟谁念书呢,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

    现在好了,三当家眼见着就要好了,他如何不兴奋,这一兴奋嘴巴就啰嗦了起来,不过程狗剩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啰嗦了,见谢岩不回答他,他朝宋筱池看过去,“宋姑娘,你知道三当家是怎么说的吗?”

    之前宋筱池和谢岩扮为夫妻,毕竟身处世俗,她知道姑娘家带着两个丫鬟,和一名男子一起在外行走,定然是要被人想歪的,但是在这山寨中,有次倪婶直接问她,是不是还没与谢岩成亲。

    宋筱池知道有些眼睛厉害的妇人能一眼就分辨出女子到底是否成亲了,因此倒也没有继续隐瞒,只道是未婚夫妻,至于为何在这寒冬腊月的一起往外跑,她没有说,倪婶看她不想说的模样,只叹了句“是个人就有他自己的难处”,便没有再追问了,只是山寨中的人以后都称呼她为宋姑娘了。

    宋筱池很想翻个白眼,可是还是给了程狗剩一个面子,顺着问道:“怎么说的?”

    程狗剩得意道:“三当家说鸡汤也行,不过要加几块鸡肉,他觉得肚子有些饿。”

    “这算什么精彩的回答吗?”宋筱池一边走一边问谢岩。

    谢岩道:“对一个常年不想吃饭,即使勉为其难吃饭也只食素的人来说,他这个回答的确算得上精彩。”

    宋筱池一想,也是,便也理解了程狗剩的激动心情,这样一看,却也更加证实他们这两天在山寨中看到的听到的,这些山匪们身上的确有着村民们的厚道朴实。

    宋筱池和谢岩到的时候,倪青云正在啃鸡腿,那啃的叫一个香,宋筱池谢岩倒还罢了,程狗剩直接就看傻了,还有旁边的倪婶,更是扎着双手站在旁边,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倪青云看,就连在倪青云治病期间,一直尽量避开的倪叔,此时也满脸激动的看着儿子吃鸡腿,倪青云倒也足够稳得住,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灼热注视下,竟然还能慢条斯理的喝着鸡汤,啃着鸡腿。

    当看到谢岩和宋筱池进来,他忙放下碗,倪婶一看儿子放了碗,立刻紧张起来。

    “青云,吃不下了?没事,你这病才刚好,能吃这么多已经很好了,以后肯定会更好的,你不用着急啊……”

    听着自己娘这么小心翼翼的找着借口安慰自己,其实应该也算不得借口,毕竟他今日吃的的确比往常一天吃的都要多了。

    倪青云有些百感交集,三天以前,若是他娘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安慰他,他只会感到心酸、心疼以及无奈。

    可是现在,他的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从未有过的轻快,让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柔和,虽然重病时,他也不曾对人恶言相向,大多数时候也很温和,可是他自己知道,那是费了很大心力才维持住的,与现下自内心发出的轻快之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倪青云朝自己爹看过去,他爹虽然并没有向娘一样絮絮叨叨的表达自己的关切,可是那炯炯的目光,紧张的神色,无一不表示他此时的心情和倪婶并没有什么差别。

    “娘、爹,我还要再吃些东西,鸡汤虽然好,但是我还是想吃些米粥。”

    倪青云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说,也没有表示自己没有吃饱更能安父母的心。

    果然,倪婶一听,神色立刻由紧张转为激动,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娘现在就给你端去,米粥早就熬着了。”

    倪叔神色也随之放松下来了,也有心情来招呼谢岩了,“谢公子,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你看青云现在的情况……”

    谢岩朝倪青云看去,问道:“没请程老过来诊诊脉?”

    倪青云摇头,朝倪叔看去,宋筱池有些不明所以,看向谢岩,谢岩看了倪叔那略显不自在的神色,瞬间便明白了倪叔的顾虑。

    谢岩道:“大当家的,在下不会医术,这事令公子早就知道的,所以要知道令公子的病情是否好转,或者更理想一点,是否痊愈,此事还需程老诊过脉方才知晓。”

    倪青云给了倪叔一个“你看我说的对吧,就你还不放心”的眼神。

    倪叔更不自在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对病情刚有起色的儿子说什么,转头就看到在一旁看热闹的程狗剩。

    “去,狗剩,有眼色一点,快去请程大夫过来,记住要客气一点。”

    原来倪叔一直以为谢岩是在谦虚,以为他是会一点医术的,只不过年纪资历都比不上程老大夫,这才在提供了奇药后一直让程老大夫帮倪青云诊治。

    倪叔认为能治好病就行,别说只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了,就是三岁小儿,只要他能救自己儿子,他将人供起来也行,这才在倪婶和倪青云都让他请程老过来时,坚持要等谢岩过来“亲自”诊治,他怕程老来了,谢岩即使有什么看法,也不会再说了,“同行相忌”这句话他也是听说过的。

    没想到,这位身怀奇药的谢公子却是真的不懂医术,那他的奇药是从何得来的?

    倪叔心中疑惑着,不过他并不是好奇心多么严重的人,也没有追问下去,而这也是宋筱池让谢岩一直自称奇药是他自己的原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奇药是谢岩的,不管他如何得来的,也不管别人觊觎与否,于谢岩而言,他的自保能力总比她要强得多,况且,谢岩也说过,即便她不说,他也会将“救人的功劳”抢过去的。

    宋筱池自然知道他亦是为了保护自己。

    倪叔热情的招呼谢岩和宋筱池,和他们刚刚上山寨时,轻视到视而不见的态度简直不像一个人,不过,倪叔当时只是对他们视而不见,没有像那些话本子上写的那般,先让手下将他们牢牢捆住甚至吊着双手,然后一边搓着下巴一边绕着他们走,露出满带恶意和猥琐的笑,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甚至看见漂亮姑娘甚至妇人就要掳来当压寨夫人要好的多,也因此,宋筱池才觉得这里离一个匪窝的标准还差很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左右为难

    她又哪里知晓,倪叔当时根本就不是视而不见,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甚至怀疑忌惮着他们。

    他现在应该更怀疑他们了,只不过再多的怀疑与倪青云的性命相比,都算不得什么。

    片刻后,程狗剩领着程老大夫过来了,程老其实早就等的着急了,他知道今天是最后一粒药,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最后一粒药,是因为谢岩只有三粒药,还是倪青云只需要服用三粒药就能痊愈了,或者三粒药丸已经起到最大的效果,再多服用也没用了,亦或是三粒药丸是倪青云身体承受药力的最大极限。

    只是一直没人来请他过来,他在山寨中虽然不像商队那些人一般还被看管着,可是却也没有谢岩宋筱池那般自由,只要不放火烧了山寨,随便怎么走怎么看,也没人管,甚至山寨中的山匪们看到他们,还主动打招呼,将他们请到自己的住处喝水吃东西。

    “程大夫,青云身体如何了?”

    程老大夫一进屋,就看了一眼程青云的面色,所谓望闻问切,他只是进行到第一步,虽然早有猜测,等真的看到了,同样震惊无比,因为太过震惊,他略过第二第三步,直接给倪青云诊了脉。

    这一诊脉,倪青云的身体状况他顿时了然于胸,只是仍然不敢相信这样的奇迹会发生,会在他眼前以这般短的时间发生。

    直到听到倪叔的问话,程老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先朝倪叔拱了拱手,倪叔一怔,没等他问,程老便笑着道:“大当家的,恭喜恭喜,令公子痊愈了,痊愈了啊!”

    “真……的?”倪叔同样震惊无比,以至于话说的都不利索了。

    “真的,比真金还真。”程老再一次给了肯定的答案。

    “这可……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多谢谢公子了,多谢宋姑娘,多谢程大夫!”

    忽然门边传来倪婶的声音,她手中还端了满满一碗米粥和一碟小咸菜,应该是进来时听到了程老和倪叔的话,连忙就小跑了进来,将米粥和咸菜放下,就朝谢岩宋筱池程老大夫连连屈膝,口中激动的说着道谢的话。

    宋筱池连忙扶起倪婶,待倪婶站起来,宋筱池才发现倪婶黑胖的脸上,此时已是满是泪水。

    “倪婶?”

    “没事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丫头,你不知道,青云这个病折磨了我们二十多年,每每想到他的病,我这心啊,就像在油锅里炸一般,不知多煎熬,特别是近一年,他的病情急转直下,以前也抓……请了几个大夫上山给他瞧病,都说自己医术不够,让我们另请高明。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这哪里是让我们另请高明,他们那是给青云判了死刑啊,只是他们不敢说而已,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老头子也是一到晚上就叹气,唉,要不是老头子心里还牵挂着寨子里的乡亲们,起码有个奔头,否则我们这日子且难熬着呢!”

    倪婶一激动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倪叔大概也是太过激动,没有阻止倪婶的絮絮叨叨。

    倒是倪青云听了倪婶的话,颇为动容。

    “娘、爹,你们……”

    倪婶一见儿子伤心,忙摆手道:“儿子,快喝米粥,这是你旺嫂子熬的,她的饭食手艺比娘好,你尝尝,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你好了,好了呀!”

    倪青云没有再继续说,端起碗喝起粥来,再说便又会勾起他爹娘的伤心事,是啊,现在他的病好了,他可以像所有健康的儿子那般孝顺父母了。

    倪青云在倪叔倪婶的注视下,喝了大半碗米粥,还没等倪婶发问,他便笑道:“刚才喝了鸡汤,又喝了这么多粥,饱了,等晚上的时候吃些排骨莲藕汤,我想吃米饭了,程叔,可以吃米饭了吗?”

    程老点头,“自然可以。”

    “娘现在就去做晚饭。”倪婶欢欢喜喜的端着碗出去了,倪叔在经过最开始的激动后,也平静下来了,他看向谢岩,问道:“谢公子一身贵气,想必出身非富即贵,公子屈尊来我们这个小寨子走一趟,是否有要事?公子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帮上忙,定然全力以赴。”

    程老大夫本想走的,可是他们困在这山寨中已然数日了,要离开恐怕还要看这位谢公子了,因此,程老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离开。

    “大当家的就不担心我是来剿匪的?”谢岩轻笑着问道。

    倪叔道:“谢公子救了青云,就算你真的是来剿匪的,我也认了,只是这几天你也打听到了足够的消息,我们这个山寨干的虽然是犯法的事,但是因由乃是情非得已,且只求财从不伤人性命,还请谢公子手下留情,饶大家伙一条性命。”

    倪叔言辞恳切,宋筱池听他这话,显然对于谢岩是官府派来打听山寨内情况,而后剿灭山寨这一可能早就考虑过了。

    “只要你们配合的好,我就当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当然,程老和程申衣小大夫你们要放了。”谢岩语气轻松的道。

    程老一听这话,顿时放松下来了,他感激的看向谢岩。

    “那商队的人呢?你们不管了?”一直赖在这里不曾离开的程狗剩,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

    “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何要救他们,你们若是不想放他们,就一直养着便是了。”

    谢岩无所谓的道,程狗剩一噎,他想到之前二当家的还在发牢骚,说是这支商队都是小生意人,请的几个镖师也只是封城的一个小镖局,总共就四个镖师,这次一起都跟过来了,武功嘛,也是马马虎虎,眼看着是榨不出来什么油水了。

    就连之前想的将镖师留下来壮大山寨的力量,现在看起来也不靠谱的紧,镖师都有家人,他们就算真的愿意加入山寨,以后还得将家人接来,到时还要养他们的家人,如此一算,太不划算了。

    可是就这样抓来又放了,实在有些不甘心,现在倒是左右为难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计策

    眼见着刚刚找到新住处,就要被灭,说不定被杀了,还要曝尸荒野,寨子中的村民顿时就慌了,后悔跑出来的有,害怕大哭的有,抱着孩子想要逃下山的有,简直乱成了一团。

    “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宋筱池好奇的问道。

    “嘿嘿,你们都想不到,三当家的先让二当家的带人前去迎一迎虎踞岗的山匪们,特别热情的迎接他们,特别要说明我们早就等着他们了,然后让人在寨子里烧火,你们知道是什么样的火吗?不是那种大火,是那种只冒烟没有明火的火,再吩咐寨子中的人安静,一点动静也不能发出来,大家都在最后一个院子里待着,不许出门,连小孩子也让大人哄着,不许哭,结果你们猜怎么样?”

    程狗剩得意道,说到这里还卖了个关子,宋筱池果然就追问,“怎么样了?莫非你们想烧死那些山匪?”

    宋筱池觉得应该不会这般简单,否则这程狗剩也无需这般卖关子了。

    谢岩看着宋筱池那仔细思考却是一筹莫展的模样,缓缓说出四个字,“瞒天过海!”

    “额?”宋筱池一愣,“瞒天过海?”

    她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继而眼睛一亮,“虎踞岗以为你们人都撤了,只派几个武艺好的人前去迎他们,将他们引进已经设了陷阱的山寨中,继而以火攻之,一举灭了他们。”

    宋筱池看着程狗剩越来越震惊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然后那些多疑的虎踞岗的山匪们就撤了?”

    程狗剩颇为无力的点头,问道:“是不是聪明人都是这样,真没劲。”

    倪叔拿着烟杆敲程狗剩的脑袋,笑骂道:“若是都像你这样笨,那么当时青云的计策就不会成功。”

    “是哦。”程狗剩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点。

    “要是虎踞岗那些人都像我一样想的简单,被二当家热情的迎接,真的以为我们准备好了银子给他们,兴冲冲的就冲进来,那我们可就完了。”

    宋筱池赞道:“三当家的果然机敏,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高!”

    倪青云苦笑道:“姑娘过奖了,此计能成功,幸亏虎踞岗领头的人是他们二当家,虎踞岗的二当家名为柳新舟,以前是个读书人,只不过在读书期间因偷人钱财又屡教不改,被书院勒令退学了,回家后又与兄嫂不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被虎踞岗的大当家李虎给收揽了。

    因此人颇通文墨,善谋算,渐渐地在虎踞岗有了地位,我们来此之前才被李虎提成了二当家,原来虎踞岗的二当家乃是李豹,李豹乃李虎亲弟,据说李虎将柳新舟提为二当家之后,虎踞岗很多弟兄并不服气,还是柳新舟策划了几次成功的劫道,劫了不少钱财这才立住二当家这个身份的。”

    当时倪青云刚刚从病中醒来,并不知道虎踞岗的情况,对于李虎李豹柳新舟的名字都没听过,更是不知道虎踞岗这三位当家的性情和行事方式,只是当时虎踞岗的山匪已然匪临山下,紧急之下,除了注定以卵击石的硬拼,他只能想到这个蒙混过关的办法了。

    好在他运气不错,那次来的正是虎踞岗相对更为多疑、缜密的三当家柳新舟,柳新舟见高虬态度罕见的热情,本就生疑。

    不说前次孙俊前来时受到的殴打,只说他们是上门来找茬的,就不可能被人优待。

    待仔细问过身边善武的弟兄,说是山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孩童的哭声、嬉闹声也没有,柳新舟这疑心便更重了几分,再转过头来看高虬等人,发现他们个个面露期待,那是嗜血的期待。

    柳新舟心中便是一个咯噔,待有弟兄提醒他山寨的方向有烟冒出,不过再一会又没了,像是被人紧急掩盖住了,欲盖弥彰之意很是明显,而这边高虬等人甚至要上手拉他们了,本就心生退意的柳新舟即使硬着头皮也不敢上山,大喊了声“有埋伏”便率先往回跑去。

    跟着他的虎踞岗的山匪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一看领头的二当家往回跑,他们自然也要跟着跑的,这得亏来的是多疑惜命又没有一丁点武艺的柳新舟,否则无论来的是李虎还是李豹,事情都不会有这般的顺利。

    起码他们要上山查看一番,倪青云无论如何,也要真的做点动静出来才行,那火恐怕也要真的点起来,到时就算虎踞岗的山匪们真的退了,七彩村的村民们所受的损失恐怕也不小,起码他们新建成的屋子就要损失一些甚至全部。

    “说起来,那次也的确是运气好,否则我们恐怕就要重新找地方了。”说到这里,倪叔也紧跟着叹道。

    “你们后来还没有搬走?”宋筱池惊讶,“虎踞岗就这般容易放弃了,再说那柳新舟有这么笨,回去之后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蹊跷?”

    若是那柳新舟真的如此蠢笨,当时被骗了就罢了,可能是高虬他们几个的演技的确是好,抑或是七彩村的村民配合度极高,说不发出一点动静就不发出一丁点动静,或者是那烟雾起的恰到好处,掩的也特别的欲盖弥彰。

    可是若是回去之后冷静下来,那柳新舟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七彩村的退兵之计,那么他那个二当家的位子可真的未必能做的稳。

    “自然又来了,来的还不只一次。”倪叔说道,“不过等他们再来的时候,就找不到我们寨子的位置了。”

    “这是如何说的?”宋筱池奇怪道,虽然来的时候,她的确觉得进山寨的路太绕,可是那是从山下上山,本就没路,又天黑路滑的,她的注意力基本都在脚下,不让自己跌倒。

    但是对于那些常年生活在深山中的山匪们,宋筱池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第一次第二次虎踞岗的山匪们都能找到山寨的位置,第三次却找不到了,而山寨又没有搬走,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宋筱池话音一落,忽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她朝谢岩看过去,就见谢岩也恰好朝她看过来,二人的目光一碰,却是分别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惊奇和肯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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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缘绣程介绍:
宋筱池循规蹈矩了十六年,对长辈讨好奉承,对姐妹谦让容忍,为的也只不过是得一个尚可活下去的前程。
可是事实却毫不留情的告诉她,想要活下去,靠这些是完全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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