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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初恋璀璨如夏花     王爷的江湖txt下载     王爷的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守安哥哥

    回到海棠春坞用完晚膳,秦守安一边散步,一边琢磨着在账房里和唐婉蓉说的话。

    当然不是他那个夏姬八扯的故事。

    红罂草膏的事。

    原料红罂草在新秦境内适宜广泛种植的比较少,一般都是医馆的药草园里种一点药用。

    制作成膏,大量走私,勾结朝中大臣开放管制,然后所谓的养身馆四处开花。

    这简直是秦守安印象中某一段历史的复刻。

    查清楚后,秦守安会禀告陛下和太后娘娘。

    尽管琅琊王府一般不得涉入朝堂争斗和各种政务,但这可能是涉及亡国灭种的计划,作为新秦的亲王,怎么可能不管?

    新秦要是灭了,他上哪儿当王爷去……江湖好玩的基础是他有琅琊王府作为后盾。

    若只是普通的江湖人,那就是到处危机四伏

    别说要小心翼翼身家性命,还要操心银钱消耗,养家糊口。

    张无忌在没有武当派照顾,也没有成为明教教主时,那可是相当苦逼的,也是在成为教主后,才能够衣食无忧地到处泡妞。

    郭靖初遇黄蓉,就是顶级富二代的派头,身披成吉思汗儿子送的貂皮大衣,胯下骑着市价近亿的汗血宝马。

    请黄蓉吃一顿饭就花了两万块,送出的四锭黄金价值一百多万,若非如此他能拿下同样是富二代的岛主女儿?

    杨过就苦逼了,寄人篱下还被砍了一条手臂。

    可砍他的是郭芙……人家可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郭大侠和黄帮主的女儿,砍你一条手臂怎么了?

    郭芙啥事没有,最后照样嫁给周伯通唯一的弟子,辽国皇族后裔,蒙古宰相之子耶律齐。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秦守安即便武功能够自保,没有琅琊王府这样的家底,怎么养一群女侠师太女魔头之类的?

    没有九州府这样的势力背景,又怎么在江湖中立足,欺男霸女?

    不说女人的衣食住行和保养,练武之人的功力提升,都需要大量金银来支撑,这可不是光靠勤学苦练就行的。

    光着膀子每天呼呼哈哈苦练就能够天下无敌?那是八九十年代的港台功夫片而已。

    最后,秦守安还得孝敬师父呢!

    所以,这些人要搞的这些事儿,伤及新秦国本,那就是和秦守安做对。

    就是和他过不去,就是在破灭他潇洒浪迹江湖的美梦,让他和女侠们有缘无份。

    这不得杀他们全家?

    想着这些事儿,秦守安走到了一片呈蔓延之势的假山旁边,紫藤花开在一片绿意盎然中,片片花瓣倒垂着,在夜色中一簇一簇地像是饱满悬枝的紫葡萄。

    这不是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翻墙的地方吗?

    站在墙头,既可以看到王府后院的皇家风格的奢华园林,也可以看到隔壁宰相府多样的精致秀气美景。

    他还记得宰相府那个犹如鸟笼的水榭,运用大量珐琅琉璃和落地玻璃窗,充满着超越时代的设计感。

    于是秦守安纵身一跃,站在了墙头,不由得朝灯火零星的宰府后院那边喊了一句:“伊人妹妹!”

    喊完他就笑了,小时候才会做这种事情,他在这边喊一句,房之湄应声了,他就跳过去一起玩耍。

    在房之山面前,他叫之湄妹妹,但是私下里玩耍的时候,他叫的却是伊人妹妹,因为“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嗳……”

    嗯?

    竟然有人答应,声音温温柔柔的,略微有些缠绕撩人的感觉,飘飘荡荡的游丝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之湄,女孩子经历过变声期,声音难免有些变化,他也听不出来了。

    他没有多想,反正有人答应,就往前一跳,身形如黑夜中的鸦影,掠过中间的巷子往宰府后院落下。

    夜色中似乎有游蛇吐出蛇信。

    秦守安眼眸凝聚着薄薄的真气,看到一条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软鞭。

    无声无息地袭来,速度极快,力道迅猛却无声无息,鞭法造诣颇为不凡。

    他人在半空,无处闪避,却也不会冒失地伸手去抓鞭子——江湖上很多软鞭使用者,常常会在鞭子上藏着细微的钢针倒刺,甚至淬毒。

    腰肢用力横扭,秦守安差之分毫却又游刃有余地避开,双脚刚刚沾地,膝盖一弯,身体便激射靠近袭击者。

    温香扑鼻,对方的身形因为挥鞭而腰臀扭动,曲线柔润,分明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子,秦守安连忙收住冲撞之势。

    不过还是免不了两人正面相撞,秦守安只觉惊涛拍岸,身形如海浪中的小舟,在波浪中起伏颠簸,连忙大喝一声震住对方:“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本世子!”

    软鞭被近身入怀,就难以施展,女子正准备拔出匕首,听到对方自称“世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秦守安趁机后退,移到了灯火映照的落步栏杆下。

    他刚刚已经意识到了,宰相府的护卫不大可能使用软鞭这种武器。

    对方夜晚出现在宰相府的后院,又敢随意出手,多半就是宰相府的女眷,或者女眷的挚交好友。

    “世子?你是琅琊王世子?”女子一手握着软鞭,一手握着匕首,走过来狐疑地打量着秦守安。

    “嗯。你既然是房府中人,难道不知道我小时候常常来找房三小姐玩耍吗?”

    秦守安也在打量着对方,气质稍显成熟,显然也不是荣宝宝,荣宝宝除了捣蛋的时候,一怕吃苦二怕累,哪能学成功夫?

    身穿轻薄柔软的丝绸长袍,宛如居家贵妇,却随身携带软鞭和匕首这样的武器,衣襟微微下坠,然后被自然托起。

    腰间衣料空荡荡的,在夜风吹拂下紧贴着肌肤,勾勒出修长却有力的臀线,裙摆撩起短短一截,小腿笔直而紧绷,似乎还没有放松警戒。

    “你就是恶名昭彰的佛伯乐的头子?带坏了皇后娘娘和我家小姑子……”

    女子似乎并不把秦守安的世子身份放在眼里,自然也就没有被秦守安“刺杀世子”的大帽子唬住。

    说完抬手一抖,那软鞭就又像黑色毒蛇似的,朝着秦守安缠来。

    哪来的泼妇?秦守安一听“小姑子”,便知道她不是房府的大少奶奶,就是二少奶奶。

    联想到大丫鬟们讲过房大少奶奶的悍勇事迹,再看看眼前此女——好了,对上了。

    于是秦守安摘下腰间长棍,就迎上了软鞭,再伸手一拉,房大少奶奶娇叱一声,真气迸发就想和秦守安较劲。

    房大少奶奶死死握住软鞭,哪里知道对方竟然好似力大无穷,长棍一甩就把她拉扯了过来,伸手在她肩头一指。

    肩膀和手臂一酸,房大少奶奶半个身子真气凝滞,强忍着没有拿匕首刺出去的,身子一软就往他怀里跌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秦守安不方便搀扶,连忙君子似的避开,时下女子尤重名节,想必她是能够理解的。

    房大少奶奶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回头怒视着秦守安,张口就准备骂人。

    “守安哥哥……”房之湄从紫藤花爬满的半亭中走出来,抿着嘴唇,矜持地收敛着笑容,眼眸里映照着夜空中的古瓶七星,明亮如星河。

第32章 手工大师级

    半亭附墙而建,造型别致,可以透过漏窗看到这边,亭子上爬满了月季绿藤,花期比周边正盛开的紫藤稍晚。

    房之湄正在用心做着编织的手工小玩意儿,忽然又听到有人唤“伊人妹妹”。

    自打隔壁的守安哥哥回来了以后,房之湄这些日子常常梦见他站在墙头这么喊着自己。

    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后,只当又恍惚了,房之湄继续把紫藤花点缀在竹编篮子上,然后听到说话动静才走出来看看。

    没有想到竟然是嫂子和他打了起来。

    嫂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连大哥都常常被她把男子尊严践踏在脚下,实为女子楷模。

    守安哥哥则像采花风流小郎君,乘夜色而来,要在嫂子的鞭下辗转挪腾,一身本事施展开来,打得寂寞深闺的妇人无力招架。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房之湄连忙出声阻断二人过多交谈——眼前的守安哥哥可不止有幼年可爱、可靠、机智勇敢的模样,更是女子一望心颤,再看腿酥,三息之后便想投怀送抱的摘花送子仙君。

    介绍了一下嫂子归苓藁,并且保证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半夜三更被秦守安拐出去玩耍以后,房之湄终于把嫂子送走了。

    “嫂子是好嫂子。她总觉得长嫂如母,所以平常都会照顾着我,生怕我出点什么事似的。”看着嫂子一步一回头,眼神中犹自带着警惕,房之湄不好意思地解释。

    她和嫂子的关系极好,去一些自己一个人不太敢或者不太方便的地方,嫂子都会陪她去。

    原来是姓归的,这个姓氏在新秦并不算常见,而在京中姓归的,又有资格和宰相府联姻的,更是仅有一家……难怪脾气这么爆烈,房大公子实惨。

    “伊人妹妹,好久不见。”秦守安的目光从归铃篙逐渐隐入黑暗的丰润背影上收回,笑意盈盈地看着房之湄。

    房之湄原本有些羞涩,即便是面对着青梅竹马,也有着因为许久不见、以及少女成长起来的矜持,而产生的淡淡疏离和陌生感。

    只是听着这样的昵称,那熟悉的语气,却让人又回到了当初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仿佛她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和荣宝宝一起双手摇摇摆摆,跟在他身后活蹦乱跳。

    一会儿因为他的惊人之举而佩服的瞪大了眼睛,一会儿又因为一起胡闹而放肆大笑,一会儿又爬上楼顶把府里的人吓得够呛,三个人快乐的像看到什么都想用还没有长大的角角撞一撞,歪着脖子乱跳的小羊羔。

    “守安哥哥,好久不见。”房之湄也说道,语气中难免有些嗔怪:

    “回来这么久,光听着别人说你的事儿,却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没听着好事儿吧?”

    秦守安笑着,倒也没有觉得惭愧。

    反正从小到大,他在房之湄和荣宝宝面前就不是言传身教的正面榜样。

    想必听到他干了什么,她们都不会有美好形象破灭的感觉。

    房之湄当然没有听着好事,却也不以为意,唐忠该死,府司西狱更是荣家的地盘。

    荣家要是计较他闯狱杀人的事情,荣宝宝自然会帮忙说话,更算不得什么。

    “嗯呐。不过……三坊七巷的姑婆小娘子们,都在说世子根本就是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传言,真正的世子其实还留在天道门,王妃找了個长得俊的进府里,其实是她养在外面的被光明正大地接进府里……”

    说到这里房之湄连忙捂住了嘴,一见到他,说话就像小时候一样口无遮拦了。

    她的笑意从指缝间漏了出来,放肆地胡说八道还真是难得的快乐……只是这些年来逐渐学习做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平常也难得有这样想说什么就随口道来的时候。

    就连嫂子那样的性格,听到房之湄在传播这样毫无边际的流言,都得把鞭子在空中抽的啪啪作响吓唬人呢。

    秦守安微微昂头,手指捏着下巴,皱起了眉头,“我被识破了?”

    房之湄愣了一下,随即乐不可支,手指捏着裙侧扭了扭腰,身姿摇曳,脸上的笑容再也挡不住,像刚刚绽放的一树桃花,被春风撩拨的妩媚乱颤。

    秦守安笑着,小时候就觉得房之湄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以后就像“桃花春”原石,开出了“紫罗兰飘帝王绿花”。

    不像她的嫂子归铃篙和唐婉蓉那样润如膏脂,少女的娇嫩,仿佛是把这满园的春意萌动都淬炼出来供给了她。

    “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我就要杀人灭口……你竟然还敢笑!”

    秦守安佯怒,恶狠狠地说道:

    “算了,我不杀你。我要挖个地窖,把你关在地窖里,让你每天练习绕口令一百遍,牛郎恋刘娘,刘娘念牛郎,牛郎年年恋刘娘,刘娘年年念牛郎……”

    房之湄笑的花枝乱颤,心中又不禁生出许多遗憾,这八年他若一直在琅琊王府,每天和他一起玩耍嬉闹,会是多么开心的时光?

    他离开的这八年,龙吟城中着实有些死寂。

    连最喜欢没事找事的荣宝宝,都成了个慵懒度日、每天只想躺着哼哼唧唧的无趣妇人。

    “笑的跟我在挠你脚底板似的。”秦守安想起了王邪风月楼四楼中的某些画面,“对了,还要脱掉鞋袜,每天挠你脚底板一百次,真气灌入脚底穴道的那种,怕不怕?”

    房之湄不笑了,眼眸中羞意浓郁,似嗔似恼地瞪着他,又不是两小无猜的年纪了。

    她那么大一个姑娘,笑起来胸脯鼓鼓的,腰肢细细的摆动,把脚儿藏在裙摆下面,是能再随随便便说脱掉她鞋袜的吗?

    尤其还有真气灌入脚底穴道……他去天下第一的武道圣地修炼,是拿来做这个事情的吗?

    女子被男人用真气来欺负着,多多少少带点那个非礼的意味,即便从小就不服气传统的礼法,房之湄终究是千金大小姐,哪能让人随便碰脚儿真气灌穴?

    “哈哈……”秦守安却大笑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生气了就站在那里脸颊鼓鼓的跟个河豚似的。”

    “你才像河豚。”房之湄又被他的笑声传染,不禁莞尔,想起来小时候他可不止会逗人开心,也很会惹人生气。

    只是生着生着气,又会忘记,总是忍不住很快就和好,又玩到了一起,于是在记忆中便只留下了那些有趣而开心的感觉。

    闲聊着,两个人走到半亭坐下,秦守安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篾刀、勾头毛竹刀、篾针之类的竹艺小工具。

    那个半成品竹篮子也做的非常精细的样子,堪称能工巧匠了。

    旁边还画着一张竹篮的成品设计图,每一根竹丝和细绳都画的十分精细,恍如实物。

    这种画风好像见过。

    “还会做风筝吗?”现在这个时代的轻量化材质有限,竹材便是风筝制作中必不可缺的。

    秦守安小时候就带房之湄参加过一些风筝集会,靠着造型也出了不少的风头,但那些风筝世家制作出来的可以带人飞行的巨型风筝,和有军事用途的特种风筝,也让秦守安大开眼界。

    “当然了……不过我现在最擅长做的是……”房之湄有些扭捏地脸红,“不告诉你。”

    秦守安怀疑地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房之湄有点慌,这个人特别喜欢疑神疑鬼,然后他就会剥丝抽茧地分析,常常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发现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也是她和荣宝宝最佩服的他地方……也正因为如此,他就很容易给大家找到事情做,以及发现各种各样的秘密。

    “这种画风,我在王邪风月楼的花名册上见过。”略一思索,秦守安指着她放在石桌上的画,十分肯定地说道。

    他朝着房之湄似笑非笑,这小姑娘可真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似乖巧可爱的外表下,藏着的就是离经叛道的灵魂。

    当然,她能够成长的越来越好玩,也离不开他耳濡目染的调教……不,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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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位先生的角

    王邪风月楼的花名册,指的当然不是一楼食肆档口上粗犷线条的菜式图样。

    也不是二楼制作成精美书卷的图画菜单,专指的就是三楼记载着姑娘们花名和画像的册子。

    作为龙吟城寻花问柳颇负盛名的王邪风月楼,好名声也只在男人们口中流传。

    正经人家的女子,连路过青楼都会脚步匆匆,生怕被人瞧着生出些流言来。

    真的扯上关系,那就是跳进南淮河里都洗不清。

    对于女子的名声,人们总是喜欢传播的放浪些。

    似乎把人家和淫趣秘闻联系起来,自己也能获得某种狎玩了对方的快感一样。

    “你——呸,刚回去就去逛那种地方。不愧是小时候就信誓旦旦,将来一定要妻妾成群,沉迷美色的人。”

    房之湄脸颊绯红,知道他已经从某些巧合的细节中得出答案,便很难狡辩。

    好在知道这事儿的是他,要是三坊七巷的那些姑嫂婆子们,一天之内就能传成:相府的三小姐在王邪风月楼当上了头牌,而且每次接待后都要作画纪念。

    诸如此类的,毕竟她们连亲王妃和世子都敢拿来造谣,对相府的三小姐就更没有什么忌惮了。

    至于她和哥哥一起去过教坊司的事情,倒没什么,有男子同行和自己一个去,在人们眼中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更何况教坊司有东院这个存在,本就常有皇亲国戚的千金大小姐出入其中。

    “考虑到你都去青楼给姑娘们画过像了,自然是见多识广。心灵手巧做些普通的编织和手工用品,哪里用得着害羞?你擅长做的该不会是那种闺房之乐中会用到的器具吧?”

    秦守安已经想到了。

    小时候有一次荣宝宝带着他和房之湄,去看女子用的金缕玉衣,那里还有一整套的九窍玉。

    九窍玉是什么呢?

    传说只要防止精气外泄,逝者就能不腐不朽。

    这九窍玉就是用来塞住尸体通气的地方,两眼、两鼻孔、两耳、嘴等。

    剩下不便言说的两窍,男女使用的玉器造型不同。

    荣宝宝和房之湄哪里知道九窍玉是干什么的?

    秦守安当时正在观摩那件金缕玉衣,回过神来,就看到她们一个躺着,一个拿着那套九窍玉在那里比划,想试出来是干嘛用的。

    当时秦守安就拉着她们走了,回到相府,秦守安才在房之湄沉甸甸的袖兜里发现,她竟然顺回来了一只角先生!

    那大概就是今时今日房之湄特别爱好的诱发物吧。

    房之湄没有直接承认秦守安的猜测结果,把她做的半成品竹篮,举起来挡在自己和秦守安中间,让他别看自己。

    “小时候我就鼓励过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现在擅长的东西,也挺有趣的,以后可以帮我做点东西。”

    秦守安哈哈笑了两声,但并无嘲讽和揶揄之意:

    “我好奇的是,你怎么会去给姑娘们画像?总不至于是王邪风月楼来相府请你的吧……那他们肯定会被打断腿。”

    “你去过王邪风月楼了,那你知道不知道有个英雄盟?”

    秦守安的反应没有出乎房之湄的意料。

    这也是被他猜到真相以后,她感觉有些羞耻和窘迫,却并没有多少慌乱和担心的原因。

    长大了以后回想,即便是小时候,他的很多观念和看法,就已经脱离了这個世界的桎梏和传统。

    常常让人觉得他只在乎随心所欲,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他也不会用特别给女子压力的那些“女德”来对她和荣宝宝说教。

    “知道,据说在那里连真气都能用来典当。”房之湄也去过英雄盟?

    这地方真是业务广泛,从破落户到宰相府的千金,都能够接待。

    房之湄把竹篮稍稍放下来一点,在紫藤花的上沿露出乌黑柔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就是啊。王邪风月楼发布了给姑娘们画像的任务,而且他们不要男画师。我就把自己的画样交去试试,没有想到他们就喜欢这种画法。”

    房之湄会形成现在的画风,还是源自秦守安,小时候秦守安给她和荣宝宝画过画,房之湄一直都保留着,总觉得特别好看。

    看得多了,也就影响到她自己画画的风格。

    从模仿到慢慢融合自己的偏好,才形成并不怎么得主流称道,但独树一帜,在小众范围内颇受关注的画风。

    原来是这样,秦守安想问她给姑娘们画画时,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房之湄却准备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了,我哥和荣青书喝酒的时候,聊起了你。”

    荣青书?秦守安是有印象的。

    佛伯乐众人在龙吟城中到处玩耍的年岁,其实纨绔子弟的中坚和代表人物还是荣青书那群人。

    他们做起恶来,可不是秦守安带着房之湄和荣宝宝上屋揭瓦,下地刨砖的级别。

    “京都府尹是荣青书的姑父……”

    房之湄转述了哥哥讲的内容,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压低了声音:“我哥好像是随口说起,但我觉得他是故意告诉我的。”

    荣青书……秦守安有些意外,下午才和唐婉蓉讲了,一定要查出这笔交易的合作方,没有想到晚上就找到了答案。

    “他猜到了我会翻墙来找你,所以让你传话?”秦守安笑着问道。

    “那怎么会……他就是觉得我们总会见面叙旧的嘛……”房之湄小时候就受秦守安影响,又是生在官宦之家,哪能不多长心眼。

    “确实,他和荣青书是朋友,也不适合直接跑来跟我讲这些事情,又觉得要是知道了,不提醒我一声,也不合适。”

    秦守安明白房之山用心良苦,看来小时候跟着房之湄随口喊的“大哥”,没有白喊。

    “伱说荣青书是不是猜到我哥会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你?”房之湄有些怀疑地说道。

    房之湄也认识荣青书,甚至可以说是有一定了解,这人可能算不得卓尔不群、出类拔萃,但绝对不缺少心眼和算计。

    “嗯。利用谏院的拾遗到太后那里告我的状,前后因果也轻易被你哥套出来,好像有点冒失……那就多半是故意的。”秦守安点了点头,“你哥也知道荣青书就是在利用他传话,所以也顺水推舟。”

    房之湄放下了手中的竹篮,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天真模样:“这些人心眼这么多,全是算计!”

    看到她的表情,秦守安伸了伸手,想去捏她的脸颊,只是快碰到时又缩了回来。

    她终究不是稚嫩的模样了,哪能随便捏人家大姑娘软软嫩嫩的小脸蛋?

    “果然是三岁看小,小时候就喜欢装我不懂这个,我不懂那个。现在还这样……你要没有心眼和算计,能发现荣青书和你哥的心眼多吗?”秦守安笑了起来。

    “我才没有。”房之湄脸颊微热,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脸颊,刚刚他好像想捏自己的脸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捏了。

    小时候房之湄还经常被他捏脸蛋来着,就像荣宝宝喜欢摸他的肚子,这两个人都是喜欢在别人身上动手动脚的。

    “荣青书借你哥向我传话,一来是想告诉我,他和唐忠有生意在做,唐忠死了没关系,生意可以抬到明面上来。二是他能在太后那里对我施加影响,是在警告和示威。”秦守安冷笑着。

    荣青书没有想到的是,唐婉蓉已经发现了他们私下的交易是走私红罂草膏,更没有想到秦守安对红罂草膏的态度是深恶痛绝。

    房之湄凝视着秦守安,他冷笑起来都是这么好看,大概只有荣宝宝才不喜欢现在的守安哥哥:

    “在荣青书看来,只要生意能够继续下去,合作对象是王府还是唐忠,都没有区别。只是唐忠属于中饱私囊,以权谋私,在某些方面可以牺牲王府的利益来给荣青书降低一些成本。”

    “是啊……大概是只有王府的运输路线最为安全可靠,他现在只能选择王府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又担心我们这边会坐地起价,所以打算在正式和王府接触前,摆出强势和威慑的姿态。”秦守安已然心知肚明。

    现在太后对朝堂的掌控越发牢固,震慑群臣,本就是权势熏天的荣家,其家中子弟更是不可一世了。

    面对琅琊王府尚且如此自以为是的傲慢,更不用说他们在其他人面前,会是何等嚣张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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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花之于少女

    荣青书想不到秦守安对红罂草膏深恶痛绝的态度。

    他也意识不到这种东西,能够给新秦带来亡国灭种的危机。

    就算意识到了,大概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亡国之后,前朝皇族往往没有好下场,即便不被诛灭,也不过就是苟活。

    外戚、世家等等就不一样了,只要及时转换立场,倒戈易帜,家族依然能够传祚绵延。

    在维护自身利益这件事情上,秦守安有很高的觉悟。

    “守安哥哥,你也别太担心。荣青书也就咋咋呼呼,他难道还真敢欺到王府头上不成?”

    房之湄看到秦守安沉默不语,安慰道:“大不了,等皇后娘娘出宫玩耍,我们去把荣青书打一顿,他屁话都不敢说一句。”

    “看到你乖巧文静的样子,嘴里说着粗话,呜呜喳喳地要喊人干架,这种反差……反差萌你知道什么意思吗?”秦守安当然不是在担心,只是看着她觉得有趣。

    “我哪有?”房之湄眉眼微羞,当面否认。

    “不过……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她更是成了我们难得一见的皇后娘娘。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啊,我作为一个外臣,也不怎么方便和她见面,更何况一起去打架。”

    秦守安有点啼笑皆非,王爷带着皇后娘娘,去把她和太后娘娘家的亲戚打一顿,那也太荒唐了。

    更何况大伯哥和弟妹,也是要避嫌的,偶尔见个面叙叙旧没事,还像小时候一样肯定不行。

    “你回来的那天,她就在这里。我们看过你的画像,她觉得你没小时候好看了。”房之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瞟。

    荣宝宝真是长不大一样……小时候自然觉得守安哥哥软软的肚子温暖微弹,无论是头枕在上边,还是倚靠着小憩,都很舒服。

    可现在她都嫁人了,是知情识趣的小妇人了,怎么还这样?

    根据房之湄在王邪风月楼画画时,和姑娘们闲聊时得到的见闻,腰似狼犬才是成年男子的最佳体型。

    也许就是做做样子给房之湄看,这种深宫妇人最是容易红杏出墙,而且在姑嫂们讲的闺阁秘事中就有这样的例子……若不是常有此类事情发生,怎么会编成故事呢?

    “我现在和小时候一样好看。”秦守安很确定这一点,“你才是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房之湄笑容羞涩,清淡柔顺的眉如嫩柳,微微抬起下巴,侧头看向半亭檐边垂下的绿藤。

    这是她在给姑娘们画像时学到的,姿势角度特别好看一些,眼眸瞟了他一眼后,清清淡淡的回转,声如柔丝:“我哪有更好看了?”

    明知道她是故意作出这样的姿态,看着她另一只手还在捏着裙侧,让裙摆晃荡着,脚裸若隐若显,秦守安还是有点被惊艳到的感觉:

    “你在王邪风月楼给姑娘们画画,还顺便和她们学习了这些卖弄风情的小心机?”

    “你——”房之湄被当面揭穿,难免羞恼,拿着桌上编织用的竹条,就轻轻抽了他一下,“我现在想起来了,你小时候也这么讨厌,一点没有变!”

    “哈哈……”秦守安看着她一会欢喜,一会害羞,一会发嗔,只觉得浑身舒坦。

    逗女孩子玩儿,就是要逗这样真正的美人。

    房之湄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尽管和小时候一样讨厌,但看在他变得更加好看了一点,就不绷着脸了。

    要还是小时候那样子,至少还要绷着脸三息以上,才跟他和好。

    “啪!”

    鞭子在空中抽动的声音,沿着水面激荡而来,惊醒了一个发嗔一个嬉笑的两人。

    “嫂子!”房之湄无奈地娇呼一声,原来嫂子竟然没走,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偷瞧这边。

    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出声,是觉得她和秦守安有什么逾越的举止吗?明明就是和平常一样的说说笑笑而已。

    秦守安也是识趣的,知道这是逐客令的意思,对房之湄说道:“我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嗯呐……你不是说有东西想让我帮伱做吗?下次跟我说说。”房之湄挥了挥手和他告别。

    给了他这么一个理由,他应该知道要尽快再来找她玩的吧,不然她很快就会忘记答应帮他做东西的事儿。

    秦守安点了点头,纵身一跃,手指在墙头摘了一朵紫藤花,回身后掷,刚刚好落在她的鬓间,朝着她笑了笑,然后身形飘逸如影消失在夜色间。

    房之湄摸了摸发鬓间的紫藤花,心中的感受却像这柔软的花瓣一样,有小蜜蜂嗡嗡在旁边飞来飞去,嗡嗡地明明有些烦人,却让花蕊中止不住地渗出蜜粉来,想让它采了。

    归铃篙走过来,狐疑地打量着小姑子,这种表情看上去像相如公子被人玩片似的……其实归铃篙也没亲眼见过,但肯定大差不差的。

    “小王爷长得挺俊的,嗯?”

    “啊……”房之湄连忙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注意……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其实也就这样,长得和你哥差不多吧。”归铃篙不以为然地说道,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没有一声武艺伴身,就只会被鞭子抽的嗷嗷叫唤罢了。

    不过……这個小王爷武艺好像不错的样子,归铃篙稍稍手下留情,居然就能和她较量个不分轩轾。

    “噗……”房之湄忍不住笑,没有想到嫂子平常对哥哥又打又骂的,实际上却是情人眼里出仙君,哥哥明明是个憨憨模样来着。

    “琅琊王府统管江湖,你是知道的吧?”归铃篙认真地看着房之湄。

    “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坐堂九州府。”房之湄点了点头。

    “爹爹是宰相,手握朝政大权,号令百官。就算是退下来了,门生故吏依然遍布朝野……”归铃篙说着,轻轻叹息了一声。

    房之湄心头微颤,知道嫂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先帝用各种手段杜绝朝堂各方把手伸进九州府,同时也意味着决不允许九州府干涉朝政……宰相府和琅琊王府联姻?过不了宫中那一关。

    夜凉如水,房之湄抬手轻轻捏了捏发鬓间的紫藤花,才被摘下来这么一会儿,竟已有凋零之意。

    ……

    ……

    秦守安翻墙过府,正想着和唐婉蓉说一说荣青书的事情,但看天色已晚,便走回了海棠春坞。

    给她写封信吧,也说的简单明了一些,以免直接和她见面聊,总想给师太讲讲各种风月故事。

    坐在长案后面,秦守安整理了一番思路,洋洋洒洒地下笔。

    他大概是个书法天才,小时候学写毛笔字,也没怎么努力练习,就写的跟王羲之似的。

    若非对文士风流不感兴趣,他大可以凭着书法和诗词,就能在新秦赢下偌大名声,然后出入朝堂,功名利禄到手。

    写了荣青书的事情,表明自己绝不会和其合作的态度,秦守安遣人把信送给了唐婉蓉。

    今晚三个大丫鬟都在,她们带着两个小丫鬟已经给秦守安准备好了药汤池。

    月卿和晗心换了素纱襌衣,美少妇丰润的身子若隐若显,在水波荡漾中散溢着甜美的香气,拉着他的手臂放在身子上仔细按压,放松着肌肉。

    两个小丫鬟身姿轻盈,少了点月卿和晗心她们身上的那种感觉,却也纤细苗条,她们上次服侍过搓澡擦身,也换了浴衣坐在他脚边,自觉地帮他捏脚捶腿。

    她们也是很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在月卿和晗心都在的时候,坐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争宠。

    怀瑜和她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没有穿轻薄通透的素纱襌衣,也没有下汤池,而是穿着短衣短裤坐在边沿,显露出圆润的胳膊和腿,搂住他的头靠进怀中,执着地帮他按着她认为能够“强肾益气”的穴位。

    感觉她就是在瞎按,根本认不准穴位,只是他现在不想说话,她的手指轻轻软软的按着也舒服,秦守安也懒得纠正她,随她去了。

    “在新秦当王爷真好。”秦守安闭着眼睛享受,谁要破坏新秦的繁盛,谁要破坏能让他心情安逸,不用怜悯生灵涂太的太平年景,他就杀了谁。

    荣青书无非仗着荣家的势,只是谁不会借势?秦守安现在杀了荣青书,肯定有些麻烦,但若等到唯一还保留“摄政”名义的摄政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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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昔年刀俎临颈,今日只剩风月

    月到风来阁中,黑姬拿着唐婉蓉那本练功册子。

    她舒展或者扭动身体,完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一边展示给白姬看那些所谓的“桩功”,一边尽情嘲笑唐婉蓉说的“高难度”。

    白姬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为了让猪更好地被杀的东西。

    就像宫里杀猪,会让小太监追着猪跑,还一边用竹篾条抽猪的屁股,据说这样杀的猪就更好吃。

    练这些“桩功”,大概也就是让屠夫杀猪的时候,猪越会配合他杀的越高兴。

    难怪那天晚上秦守安给唐婉蓉讲了一晚上的“故事”,自然也是因为唐婉蓉“桩功”技艺精湛。

    唐婉蓉对黑姬和白姬的说话声充耳不闻,她懒得理会这对姐妹。

    顺着唐忠暴露出来的情况查下去,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

    唐忠被抄家没入王府的那点财货,根本不足以弥补这些年王府被他中饱私囊,以权谋私造成的损失。

    哎,这就是从唐家带过来的老人……唐婉蓉回忆起曾经的郡海唐家,又是惋惜又是厌恶,心情复杂。

    除此之外,更烦人的是,下午秦守安讲完故事要走了她的笼纱以后,居然送了她一捆丝麻绳索!

    他什么意思?

    总之,看起来就不是适合孝敬长辈的正经礼品。

    若有机会她非得拿他送的绳子,依样画葫芦把他在床上绑成“大一点”不可。

    “王妃,世子送来信笺。”

    “放下吧。”

    丫鬟送来有海棠春坞印章的信笺,唐婉蓉略微有些奇怪。

    住在一个府上写什么信,还是大半夜地送来。

    拿起来准备拆封,却发现黑姬和白姬已经悄然无息地凑了过来。

    唐婉蓉其实想让她们回宫里去的。

    只是她把她们叫来也没几天,现在又打发她们回去,难免会让太后娘娘心生疑窦。

    又担心她们胡说八道,到宫里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流言八卦,坏了唐婉蓉的清雅形象与名声。

    “今天晚上不用警戒。你们先去休息吧。”

    唐婉蓉捏着信笺晃了晃,示意她们走人。

    “为什么不用警戒?万一他用这封信写满甜言蜜语,诓骗你上当,谓之攻心呢?我们不止是要保护你人的安全,也要留意你的小心肝别被人摘走了。”

    白姬嘴角微翘,她在这方面经验老成。

    尽管从未有人给她写过甜言蜜语的信笺,但她在戏文里看过,很多小姐就是被这一招迷了心失了身。

    戏文中都这么演过了,那定是有人这么做过,总不至于是人们凭空想象的。

    “谁会看一封信就上当?别人给我写信,我看都不想看。我更怀疑,他在信纸中浸泡迷药,你一打开信就会被迷晕,然后他就破窗而来……同时我们也连带着倒霉,都晕倒在这儿,都被当猪杀之。”

    黑姬更是想的周到一些。

    妹妹就会从男女之事的情情爱爱上去琢磨,而事实上利用男女勾勾搭搭的手段来谋划,往往风险很大,事倍功半。

    用迷药不比什么甜言蜜语摘走小心肝更容易成功?

    唐婉蓉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当着她们的面看,才能打消她们那乱糟糟的疑心。

    她也不相信秦守安会在信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的信难道会比“守安当娶之”什么的还要荒诞不经?

    带着一缕蕊丝那么点担心,唐婉蓉直接拆开了信。

    瞧着似乎是送信前才刚刚吹干的墨迹,看着信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眼前的字迹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健秀劲强。

    人们常常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用烂了来形容美人,现在用来形容秦守安的字,却也十分恰当,并不为过。

    时人习惯用“字如其人”来品鉴笔迹作者,可是看着眼前的字,谁能够想到是秦守安写的?

    他那肆无忌惮的莽撞性格,从这字迹中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反而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儒雅随和的谦谦君子。

    嗯,他只要不说话,不挥起拳头把人脑袋打爆时,外表倒确实是这样。

    “这是世子的字迹?”

    黑姬和白姬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而且字迹的书法特征似曾相识。

    “除了他,谁会在大半夜给自己府上的姨娘写信?总不会是唐诚找人写的。”

    唐婉蓉已经瞄到了信中的内容,查红罂草膏的事情,就她和秦守安、唐诚三人知晓而已。

    “他的字写这么好?”白姬难以置信之余,越发肯定秦守安一定是走风流才子用才华迷人心的路子。

    唐婉蓉这种女人,最是容易被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种种没什么用的玩意迷惑。

    “写的好不好,我看不出来,就是挺容易认的,要是这样的字体写豪侠传的故事,我一天至少看一页书。”

    黑姬原本也是想要纵情江湖当女侠来着,只是龙吟卫的身份限制了她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

    她一直对“黑衣大鹏鸟”,“飞天黑侠”,“黑龙仙王”之类适合女侠用的外号,充满期待。

    “他的书法启蒙,应该就是明先生。可明先生的笔力,也不及他。”

    唐婉蓉看着这笔字,心生惊艳之感,又有点无法理解:

    “没有几十年功夫浸淫其中,哪能写出如此神来之笔?”

    “娘胎肚子里开始练的?”

    “他才十八岁,得从上辈子开始练。”

    笔墨犹自带着温润湿气,那一横一竖的勾勒,瞧得久了,倒是像笔尖在肌肤上划过一般让人心痒肝颤。

    他竟有这般才气。

    唐婉蓉没有仔细看信中内容,目光凝视着字迹品鉴着。

    手指在空中模仿那淋漓尽致的笔势,眼眸逐渐迷离。

    只觉这世间热爱书法的女子,都愿意褪去衣衫躺卧书案上,让他那仙君风姿一般的笔力,以肌肤为纸,在她那光洁细腻的后背上纵情挥洒。

    这是何等优雅而风月满盈的场景?

    唐婉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替别的女子想想罢了,她自己既不能,也不愿。

    书法终究只是娱人之事,没有那么重要。

    唐婉蓉对才子都不大感冒。

    文武双全的才子,满大街都是,王府里有一个也没什么稀奇。

    “咳——”白姬轻轻咳嗽了一声,唐婉蓉满脸潮红,就跟那天白姬在王邪风月楼刚刚接了她出来时一样。

    “我在想事情……你们不觉得这些字迹,和先帝留下的诸多墨宝相似吗?”唐婉蓉点了点信笺。

    黑姬和白姬一起点头,刚刚她们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难道他是模仿先帝的书法?”

    “先帝的字迹,比秦守安的多一份外露的杀气……”

    “那倒是,太祖皇帝起兵时,先帝率众将士打下大半个新秦,随后杀得人头滚滚才继承帝位,事后清算世家谋逆,更是血流成河。字如其人,望之犹如刀俎临颈。”唐婉蓉见过先帝在不同时期的诸多字迹。

    犹自记得,她幼年时见到先帝写给姐姐的信,字里行间却是一点杀气也无,只有溢散而出的温柔。

    唐婉蓉低下头来,忽然觉得秦守安此时的字迹,更像她幼年时见过的先帝字迹。

    虽然还谈不上温柔溢散,却也有一丝撩人的风月之意跃然纸上。

    这是为何?

    要不要回他的信?还是只需遣人过去说一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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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唐婉蓉的字

    秦守安的皮肤被丫鬟们捏的通红,放松之后能够更好地汲取药物中的精华成份。

    体内真气时刻在循环运转,即便睡梦中也不会停歇,这种情况类似于年轻人旺盛的新陈代谢,在没有甲亢的情况下,也依然光吃不胖。

    除非他停止锤炼真气,放弃天道门的功法,否则再也不可能回到小时候略显浑圆的体型。

    泡完澡,他坐在暖玉雕琢的躺椅上,月卿拿着温热的锡壶喂水给他喝,补充汗液流失的水份,晗心在仔仔细细地给樱桃去核,然后在孔中滴入柏翠蜜。

    樱桃数千年来一直是王公贵族最爱的时令果子,此时味道还微微有些酸涩,但是加入带树木香气的蜜后,却是另外一种独特的风味。

    怀瑜则在汤池面对的墨石台上,和王府的八名舞姬翩翩起舞,十多名乐娘则演奏着各种乐器。

    怀瑜和舞姬穿的霓裳羽衣,包臀裹胸,加上一些羽纱披身,让秦守安想起了《封神榜》。

    那是非常古老的一个电视剧版本,里面纣王的酒池肉林,那些穿着各种原始部落情调加拉丁舞服装风格的宫女们,大概就是这样。

    真是赏心悦目……尤其是怀瑜,跳的不是最好的,但是舞姬们知道她是小王爷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不会和她抢风头。

    反而一起衬托她,跟众星捧月似的,月中玉兔活蹦乱跳的形象,倒是被她表现的让人印象深刻。

    秦守安看得舒服,打赏了每人十两银子,当下便决定有空把旗袍设计出来,这种服饰和现在流行的各种乐器也十分搭调。

    这时候唐婉蓉遣人来回信,就三个字:知道了。

    秦守安微微皱眉,知道了?

    下午唐婉蓉差使唐诚去调查,好像非常重视和唐忠合作的人,而且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现在秦守安轻而易举地帮她找了出来,就这反应?

    怎么也得回信讲几句好听的,或者请他吃顿饭,一起在月到风来阁聊一聊,做做上下敦睦,亲亲热热的事情给王府上下看看啊。

    秦守安感觉到从他回府前、回府后、王邪风月楼中、再到今日相见,不同的时间点里唐婉蓉面对他的心态都是变化的……算了,反正是女人心,海底针,不和她一般见识。

    夜了,先休息。

    ……

    ……

    早上月卿在小厨房里准备酒水,怀瑜和晗心走出海棠春坞准备收集点紫藤花露水,从垂花门出去,就看见明士隐站在外院的一个王八池旁边。

    他用两根手指按住左右的额角,目光凝聚于前方一点,似乎正在感应什么。

    “明先生,你在干什么呢?”尽管感觉有些奇怪,但怀瑜的语气还是十分尊敬。

    这可是明先生,不但是老王爷的谋士,也是府中唯一被小王爷单独宴请的人。

    “我在感应真……”明士隐轻咳一声,这话倒不是逢人就能说的,“此处有乌龟,乃是玄武后裔,玄武和那啥……嗯,总之在这里可以增强我的感应能力,我正在观望小王爷的气运。”

    “小王爷的气运怎么样?”晗心连忙关心地问道。

    “气运无双,你们也会跟着鸡犬升天。”明士隐笑眯眯地说道。

    “明先生怎么骂人!”

    “如果我们是鸡,明先生就是犬呢……”

    “做小王爷的狗,明某是愿意的。”

    “那我们也愿意了!”

    明士隐哈哈大笑,逗了她们几句,便打发她们去做自己的事,依然坐在玄武池旁边感应真龙之威。

    怀瑜和晗心采了紫藤花露回去,就把和明士隐的对话复述给了秦守安和月卿听。

    “鸡犬升天是个成语,意思是说小王爷会成为仙君,然后我们也就成了仙鸡和仙犬这样子。”

    月卿有些骄傲地向她们解释,毕竟小王爷启蒙时,月卿跟在他身边一起读书的时候更多一些,也学到了许多成语。

    怀瑜乱理解医书,秦守安不管她,但是这种常识问题还是得纠正她们。

    免得在外面和其他府上的婆子丫鬟们八卦的时候,乱用成语遭人戏谑嘲讽。

    秦守安可不愿意,他的人当然只能他自己调戏逗弄。

    当下就仔细解释了这个成语的正确意思,然后留下一脸恍然大悟的三人,直接去找明士隐了。

    他得给明士隐找点事情做。

    一個试图撺掇你谋朝篡位的家伙,在他辅佐真龙登基千古留名的美梦破碎前,一般都是值得信任的。

    明士隐在龙吟城的士人才子之间名气不小,秦守安让他去接触下那些会在聚会时吸食红罂草膏的圈子,也不用他刻意打听什么,收集一些见闻和小道消息都行。

    至于红罂草膏在龙吟城的流通规模,就让唐诚去摸底……王府的医馆也有入药用的红罂草膏,属于流通中的一个环节,有理由打听这些事儿。

    医馆的管事原本就是唐忠的人,现在唐诚即便针对医馆仔细彻查,也不会打草惊蛇让人觉得王府是在针对红罂草膏,只会以为唐诚是在公报私仇,打击异己——折腾原本跟着唐忠的那批管事罢了。

    韦良宰这些护卫,和三坊七巷其他府上的护卫、兵勇接触较多,认识的三教九流也不少,都被秦守安派出去打听荣青书的事儿。

    这倒是可以大张旗鼓。

    毕竟荣青书挑衅在前,秦守安做出反应也在荣青书的预料之中,秦守安不担心他会想到更多东西,转移他储备的红罂草膏或者让相关人士销声匿迹。

    让秦守安意外的是,唐婉蓉除了指使账房的先生们继续平账和审查累年账目以外,就是亲自去私狱用刑。

    她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变态吧?秦守安这么想着。

    ……

    ……

    这几天谏院的年轻拾遗们秉持公义,不畏权贵,参劾骄横残暴的琅琊王世子的事情,已经在龙吟城中传开了。

    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热闹,更有知道荣青书宴请过这些年轻拾遗的知情人,认为这是外戚和皇族的一次交锋和试探。

    作为被参劾的一方,这时候应该做些准备的,但秦守安啥也没做,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练功,就是在教三个大丫鬟跳新的舞蹈,还给府内乐娘们写了她们有点难以理解的奇怪歌曲与乐谱。

    他只是顺便想了想,如果需要自辩,说些什么废话比较好。

    让他意外的是,太后娘娘既没有直接传旨训斥秦守安,也没有召他入宫自辩……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司马玺和那几位谏院拾遗,其实根本就没有参劾秦守安?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谏院的拾遗是朝廷命官,得罪了琅琊王府,最多担心会被不讲规矩的秦守安打一顿。

    可是得罪荣青书……前途怎么样难说,要是被人在官场中构陷,下场比被秦守安打一顿要凄惨太多。

    总之,太后没有动静,秦守安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守安让明士隐和韦良宰打听消息,也有些收获。

    “有天晚上司马玺和一众才子举行了个诗会,荣青书原本答应要来的,很多才子也是冲着能结识荣家子弟才肯参加,结果直到亥时过半,他都没有现身,让司马玺很没有面子。”

    明士隐有意放下身段,去接触这些末学后进,很容易就混得风生水起,他没有直接去参加司马玺的诗会,但依然收到了消息。

    这事儿大概就能够说明,荣青书的策略行不通,他发现谏院没预想的那么有效,对司马玺等人就不再热络。

    “荣青书开了一家妓院,最近正在筹备开业。他财大气粗,从龙吟城中各处青楼妓寨中买走不少头牌和红姑娘,让各家的老鸨子们怨声载道的,好像教坊司也会临时借人过去给他捧场。”

    韦良宰佩服地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他们也来王邪风月楼撬墙角了。好在小王爷英明,上次暗访楼里,让二掌柜降低了抽水,给姑娘们重新签了宽松些的契约,待遇可以说是全京城最好,自是不愿意去荣青书的地方。”

    “这没啥好夸的。”秦守安略感羞惭地摆了摆手,“二位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明士隐和韦良宰一起告退,他才打开桌子上的一封信。

    信是唐婉蓉写的。

    秦守安第一次给唐婉蓉写信,洋洋洒洒的,结果她只派人传话三个字:知道了。

    这样大大打击了秦守安写信沟通的兴趣,接下来有事儿他也只找人传话过去。

    没有想到她反而就写信给秦守安了……这女人,果然是古今中外都一个样,好在这时候女子们都没修炼出啥精湛的拳法,就算矫情,也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隔壁房大公子的夫人那种,属于极个别情况,不能作为时代主流人物。

    唐婉蓉写的是典型的贵族女子字体,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但是仔细看着,总觉得有一股子蠢蠢欲动的活泼之意藏匿其中,所谓的严肃与典雅浮于表面罢了。

    字如其人,闷马叉虫,秦守安含蓄地评价。

    信中写的是,唐婉蓉通过她在宫中的人脉,打听到谏院参劾秦守安后,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太后,而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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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陛下妙人也

    消息是通过于征身边的小太监,出宫采办时传递给唐婉蓉……于征便是陛下赏赐秦守安时的传旨太监。

    皇族的王爷非奉旨不得涉入朝政,但要在宫中发展点人脉,还不至于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更何况唐婉蓉本身就出入宫中频繁,算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自有心思活络的人主动来结识这位大有来历的亲王妃。

    陛下知道谏院参劾秦守安后,大发雷霆。

    毕竟秦守安回京第二天,陛下就亲自拟定礼单赏赐,足见厚爱,谏院的参劾在陛下眼里就别有意味。

    至于什么谏院只是谨受三谏之义,风闻奏事无罪,这种大道理讲起来冠冕堂皇,可对于陛下来说没什么用。

    陛下尚未亲政,总不能随意处置谏院,也正因为陛下难以影响现在的朝堂局势,他做事情也可以更加随意一些。

    于是在朝会上,陛下召见了两位谏议大夫,给了他们一人一脚,把他们从御路踏跺上踹下去。

    满堂皆惊。

    众臣目瞪口呆地看着任性的皇帝陛下,甚至忘记了去搀扶在地上哀嚎呻吟的两位谏议大夫。

    等他们被扶起来以后,左谏议大夫温和礼把他磕下来的一颗牙齿捡了起来。

    陛下踹人之后,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群臣,看到温和礼的动作,嗤笑道:“温和礼,你是打算告朕吗?”

    不然拿着那颗牙齿干什么?当证物啊!

    “臣不能讼陛下,天下无人可以讼陛下,自有史官书之耳!”温和礼擦了擦嘴边的鲜血,举起微微发抖的手,正义凛然而无所畏惧。

    他甚至有点激动,这样的事儿必然是会史书留名,他作为被皇帝踹臣子事件的另一主角,姓名自然也会被口口相传。

    “想骗廷杖?”陛下不以为然,哈哈大笑两声,撇下群臣自行离去。

    按律,皇帝要在肉体上惩戒大臣,往往就是廷杖,只是这廷杖也不能说打就打,要走一些流程,还要司礼监盖印、御前侍卫监管交有关衙门,再办理一些手续,确定廷杖的时间和地点。

    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还要检查大臣的身体,大臣的家人们会来讨价还价,希望轻一点,少打一点诸如此类的,然后还会有大批老百姓围观看热闹。

    动手的也是专业人士,避免打的太轻或者打的太重。

    一些大臣甚至会主动招惹皇帝求廷杖,以求得敢于廷争面折的声望,甚至名垂千古……这种不管事情对错,为了反对而反对,以冒险骗取廷杖的人也大有人在。

    挨廷杖算是荣誉,可是被揭穿是求廷杖,名声就不那么好听了。

    温和礼被陛下叱骂是“骗廷杖”,想到自己可能留下“骗廷杖”的史书记载,气的一口血痰卡在喉咙里,差点就这么嘎了。

    “陛下真是妙人!”秦守安拍了拍桌子赞叹道。

    他当然站陛下这边。

    司马玺这些拾遗,敢联合起来上封章,有谏院盖印封奏,肯定是得到了两位谏议大夫的点头。

    那么看到他们挨打,秦守安自然幸灾乐祸。

    他也感觉到了压力,不由得端正坐姿,做了几组提肛动作……倒也不是在准备什么,只是男人就是要常常做这样的保养动作,简单而保健效果明显。

    陛下厚爱……可臣实不愿,亦不能啊!

    唐婉蓉在信中提到,陛下早就对温和礼不满。

    陛下偶尔会去教司坊东院,遇到过温和礼。

    温和礼作为谏议大夫,自然是要忠言劝谏,历数多少帝皇沉迷美色,荒废政事的典故,讲着讲着便声泪俱下,似乎陛下已经走上了荒淫无道的昏君之路。

    直到把陛下劝离教司坊东院,而温和礼则在一众同僚羡慕而敬仰的目光中,施施然去了西院。

    西院是多花银子就能光顾的地方,但对于男人来说,明明能迈过去的门槛却又求之不得的,才是最挠人心肝痒痒的。

    温和礼也想去东院,只是教坊司属于六部之首的礼部,礼部尚书付安书不大管事,但偏偏跟温和礼不对付。

    付安书声称谏院的人能去西院已经是网开一面,凡是来东院的,一律一律不接待,教坊司当然要遵从顶头上司的命令。

    温和礼一把年纪了,居然从未去过东院听曲赏舞,一直引以为憾。

    ……

    ……

    原来陛下也会去教坊司东院?

    秦守安不由得心头一松,难道自己误会陛下了?

    希望如此……这事儿很难确定,因为历史上好男子也好女子的皇帝,并不是少数。

    他也确实可以放松一点点警惕了,一个人如果能够适时发泄自己的欲望,而不是长期憋在内心,那么往往就不会那么扭曲变态。

    有时间可以去教司坊看看,说不定可以从那里的姑娘们身上确定下陛下的兴趣爱好。

    例如是否伤痕累累,是否不走寻常路等等。

    “小王爷,相府中放风筝了!”怀瑜有些兴奋地跑来报告。

    秦守安原本想给唐婉蓉写信,闻言便走了出来。

    “三小姐唤你过去玩呢!”怀瑜指着天上的三条腿蛤蟆风筝说道,以前隔壁相府的小姐,邀小王爷过去玩,就是这么发信号的。

    后来秦守安去了天道门学武,这隔壁的风筝也就有好多年没有放了,咋一看到,怀瑜都是观望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想起来。

    “嗯。”秦守安对怀瑜说道:“你去给姨娘传话,就说信我已经看完,劳烦她费心了。”

    秦守安去了书房,把自己原来画的项圈设计图纸拿了,依然选择从王府后院的角落翻墙过去。

    他不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去拜访相府,只是这周围盯着两家的人实在太多。

    还是偷偷摸摸省事……

    或者说能偷偷摸摸办的事,谁愿意光明正大啊?

    就像有些人自己家里床上躺着个老婆,他懒得上床。

    可是要让他打个地洞直通邻家美少妇的床底,他的打洞本事,就能让穿山甲自愧不如,能让土拨鼠站直身体,双手下垂在胸前,张嘴大喊:“啊……”

    房之湄就在水榭旁边放风筝,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几只水鸟啾啾鸣叫飞舞。

    她一个人站在浪花抚摸的栈桥上,素白纤细的手臂伸直,把线放得长长的,有些费劲地牵扯着造型奇怪的风筝。

    湖风吹拂着衣衫贴身,少女的身姿略显单薄,昂着头时让眼睫毛好像挂着光晕似的,柔润的瞳孔覆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没有想到这个风筝你还留着。”秦守安如大鹏展翅高高跃起,然后踏空而来,落在房之湄身旁。

    好在今天没有软鞭抽的啪啪作响等着他。

    “原本用的就是上好的竹子,没有受潮和虫蛀,当然好好的……就是有一次被荣宝宝……嗯,被皇后娘娘把蛤蟆的眼睛戳瞎了,我补了個眼罩在那里……”

    房之湄看向高空中的风筝,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你看得清楚吗?你往这边看,也许能分辨的出来它是独眼三腿蛤蟆……”

    “被我画成三条腿,它本来就有点惨,还被戳瞎了眼。”秦守安同情地说道:

    “还好有心地善良的伊人妹妹帮它做了个眼罩,倒是有点妖怪落草为寇的霸气感觉了。”

    “不错,我们三个中,我确实是最善良的那个。有一次在山神庙旁边玩,抓了一窝兔子,你们居然就要烤兔子吃,只有我提议养着。”

    房之湄摇了摇头,这两个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非得和人家无忧无虑,肥肥白白的小兔兔过不去,还把人家烤的香喷喷的外焦里嫩。

    “烤熟后,不是你吃的最多?”秦守安担心地看着房之湄,“要不要找御医给你看看,小小年纪就得了失忆症。”

    “我……我吃的最多和我最善良有冲突吗?都被你们烤熟了,又那么香。”

    房之湄脸颊绯红,把风筝线轱辘塞给秦守安,“把风筝收起来,我是要和你说正事呢。”

    “我也是和你说正事呢……”秦守安一边收线,一边说道:

    “伱那个好姐妹,太医院掌印陈一斋的小孙女陈若素,小时候不是要学习把人头盖骨掀开,塞两个脑子进去,让人变得过目不忘的医术吗?让她给你来一次,保证你……”

    秦守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房之湄打了一下,他便看着她眉开眼笑。

    刚刚第一眼见她,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她有些少女心事似的愁绪,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清寂。

    他总是希望自己的青梅竹马能够开开心心,哪怕自己插科打诨,毫无王爷的威严也没所谓。

    逗女孩子开心,是双赢的事情,她开心,他也满足。

    “讨厌……”房之湄嘴角微微翘起,自己也应该像他这样没心没肺才好。

    嫂子说的那些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去琢磨,明明就是不着边际的事儿。

    这些年来,自己最惦记和怀念的,不就是儿时的童趣和毫无心机的快乐玩耍吗?

    看到他现在长成这幅样子,心中便生出许多旖旎,想入非非地患得患失,倒是自己真正应该羞惭的地方。

    不过……他到底想要她帮忙做什么东西?肯定不会是风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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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天道门里的羊

    秦守安把风筝收起来,跟在房之湄身后,少女的身子袅袅婀娜,看到他之后,她偶然散溢出来的那种愁绪似乎也消散了,走路时的步子稍稍迈的大了一些,显得轻快活泼。

    他又想起了荣宝宝……在记忆中的感觉,和她们两个一起玩耍,都是差不多的有趣。

    可要是回想起更多细节,荣宝宝就是一个让人脑溢血的家伙。

    作为在这个时代身份并不光彩、常常遭人鄙薄的私生女,她的一些做派要比房之湄这位相府小姐都高调张扬的多。

    “我回来那天皇后娘娘在相府?什么时候会再来玩?”秦守安问道。

    儿时的朋友不管是个什么样的憨货和烦人精,终究会想再见一面的。

    “你想她啊?你可以入宫求见啊。”房之湄回头看了他一眼,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和眼中的神采。

    “我只是想像朋友一样叙叙旧……要是入宫求见,光是礼仪程序就繁琐的让人心烦,然后安排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在一群太监宫女的围观下,说一些如同嚼蜡,枯燥无味的废话。”

    秦守安在外面自由自在了八年,重新回到这种到处都是规矩和礼仪的环境中,心中自然排斥。

    “她都是皇后了,当然是这样。”房之湄在“皇后”两個字上加了重音。

    她是由衷希望这两个人明白这一点……尤其是荣宝宝,好像如果秦守安还有个大肚肚,她就要依然像从前那样又拍又抱地觉得无比好玩。

    “哎,她现在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摸一下耳朵,就会摔倒在地上,跟被人点穴了一样吗?”秦守安有点好奇地问道。

    他问过师父荣宝宝这种情况怎么回事,师父只说可能是某种特殊体质,长大了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

    “不会!”房之湄莫名有点生气,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一个人惦记着摸他肚子,一个人惦记着摸她耳朵,懂不懂避嫌?

    大伯哥和弟妹之间,是能惦记这些事的吗?

    他小时候就常常表现的对一些礼教嗤之以鼻,房之湄也不是长大以后就成了礼教的卫道士,但涉嫌破坏人伦纲常的逾越之举,还是要少做。

    “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是先天性肌强直症。有一种羊和她差不多,这些羊一受到惊吓,就会晕倒在地,四只脚伸的直直的,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秦守安放心了,这种病人类当中也是有的,一兴奋紧张,肌肉就高度收缩,整个过程十分痛苦。

    小时候见荣宝宝这样,她倒没怎么痛苦,就是感觉算是一种人身安全隐患,好在知道她有这毛病的人不多。

    “还有这样的羊?”房之湄不禁莞尔,顺便转移话题,“你在天道门,还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

    “有,还是和羊有关的。江湖上一直传闻,天道门存在着一只守护神兽,结果就是一只不大点的小羊。”秦守安也笑了起来,离开天道门才没多久,除了师父,对那只小羊也颇为挂念。

    “白泽吗?”房之湄想起了志怪小说和民间笔录中的记载。

    白泽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在新秦各种记载中外形也不统一。

    秦守安不认为白泽是真正存在的,但那小羊确实神奇,“不是。它十分通灵,能听得懂人言,就是不会说话罢了,而且它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羊铠甲,能够覆盖全身。”

    “能听得懂人言,就是小狗那种通人性吗?”房之湄自己没有养过狗,可相府里护院的狗就很通人性。

    小时候它们见到秦守安这个佛伯乐头子,就自觉呜呜咽咽地退避三舍……那些狗,现在也都成了老狗,依然养在相府里安享天年。

    “它比狗聪明多了,感觉它除了不会说话,就跟你和荣宝宝小时候的聪明程度差不多。”秦守安肯定地说道。

    房之湄瞪大了眼睛,哪有这么聪明的羊?

    她和荣宝宝小时候也是常常被夸天资聪明,兰质蕙心的好不好?

    “最有趣的是,它一只羊在没人的地方玩耍时,就会大声叫喊,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姑娘在大喊:爹爹!爹爹!爹爹!”

    秦守安回忆着,这只羊平常只会“咩咩”叫,感觉有点调皮和格外活泼,但是发出那种像喊“爹爹”的叫声时,却又真让人以为它是和自己的羊爹爹分开,正在呼喊羊爹爹似的不安而忐忑。

    他第一次看到这只守护神兽,就是被它“爹爹”的叫声吸引过去,然后发现了它。

    “那你回来,怎么不带着它一起来玩呢?”女孩子哪里有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的?尤其秦守安说的它又那么特别。

    “它是天道门的守护神兽。也不知道在那里生活了多少年,反正天道门创派祖师爷留下的笔记中,就有它的存在了,无数年间,一直独自一羊在山中大叫:爹爹!”

    秦守安倒也想,但这种大概是汲取天地灵气而诞生的神兽,大概率不会愿意离开它的栖息诞生之地。

    “城外的雪山中,据说也有一只神兽凤凰,不过它和你说的那只小羊不同,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凤凰,更不用说还一起玩耍了。”

    房之湄微微有些喟叹和羡慕,她从小到大都在龙吟城中生活,没有机会像秦守安那样游历天下,见识到这多姿多彩的瑰丽神奇世间种种。

    在龙吟城中,几乎随处都可以抬头仰望见那终年积雪的鲲崙山脉。

    秦守安举手遮挡了一下今日有些过份灿烂的阳光,只觉山脉气势雄浑,巍然耸立间似乎真的是什么洪荒巨兽化形,盘踞在新秦广袤的大地上。

    从地图上看,无论是龙吟城,还是天道门,都在鲲崙山脉一些主峰的附近,算得上是依托鲲崙山脉的丰富资源才得以发展起来。

    这种仿佛孕育了整个世界文明的巨大山脉,要真的有凤凰这种神兽藏匿其中,感觉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不是很想离开龙吟城,四处闯荡,游历见识一番?”秦守安看着房之湄,她眉宇间似乎有些许属于笼中金丝雀的那种哀怨神情。

    “谁不想?”房之湄抿了抿嘴唇,只是作为相府的小姐,又不是江湖中的女侠,说什么闯荡?

    长大后,要离开龙吟城到附近的庄园村落玩玩都不容易。

    “等我正式在九州府衙坐堂,你就可以跟着我出去游历江湖了。”秦守安颇为期待地说道,“我去抓几个女侠玩,再给你抓几个少侠,怎么样?”

    “你抓你的女侠玩儿,我可不要什么少侠,我就看看风景,旁观下你们怎么追捕违法乱纪的江湖人好了。”房之湄兴奋不已,伸手就抓住了秦守安的手臂摇来摇去。

    似有异样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就把眼神下移留意到了。

    房之湄脸颊微热,连忙放开他的手臂,矜持地左顾右盼,做浑然无事的样子。

    “长大了。”秦守安笑意盈盈,含蓄地一语双关。

    房之湄耳根子都烫的红了,好在新秦风气远比前朝开放,男女之妨并不过于苛责。

    要是在前朝的某些卫道君子眼中,房之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杀,要么嫁给他了!

    感谢先帝,把卫道君子的中坚世家杀了个七零八落,又把那些所谓的卫道士背地里男盗女娼的龌龊事刊于书中昭告天下,才动摇了卫道士们制定的所谓“女德”。

    其实房之湄也没有太在意不经意的身体触碰,整个人都因为期待将来和秦守安闯荡江湖而兴奋。

    毕竟哥哥只会带她去教坊司、才子集会这种地方,而她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渴望脱离安逸环境,感受下江湖上血腥和危险的冲动。

    就像他小时候带着她和荣宝宝,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总是能得到她俩的积极响应。

    不知道他会不会带荣宝宝?

    哦,带不了,人家是皇后娘娘,哪里有皇后娘娘跟着大伯哥去闯荡江湖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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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皇后与太后

    “阿七七……”

    荣宝宝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像剥壳荔枝一般白嫩的鼻子,想了想原因,有些怀疑是房之湄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之类的,便又吸了吸鼻子,在心中诅咒了一下房之湄今天喝凉水会塞牙缝之类的作为回击。

    听到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荣宝宝连忙拉下裙子盖住白皙的双腿,拿起身前的报纸读了起来:

    “楚家小姐疑似卓雅王室后代,小名山上优雅……陈大公子豪掷千金夺得花魁初夜,竞争失败者却是其父,陈父怒急攻心决定废长立幼,却发现幼子也在花魁床上……名妓常白泊自从被赵紫龙杀了个七进七出后,苦练观音坐,最后屁股上长了褥疮……”

    “皇后娘娘,太后在藏月池等你。”

    屏风后走来的女子腰系玉带,身姿娇俏,玲珑面纱遮掩着脸庞,耳朵上有月桂枝似的鎏金珍珠耳饰,温润的嘴唇微微翘起,正是寂静照鉴庵这四位师太中,从未在外显露过真容的瑜团师太。

    看她的穿着打扮,犹如贵妇,完全和出家人不搭边,倒是和唐婉蓉似的。

    连荣宝宝都不知道这位师太在龙吟城中的真实身份,也许是某位王公大臣家的夫人,也许是孀居的皇亲国戚,甚至也有人怀疑她是前朝皇族后裔之类的。

    “我正用功读书呢……”荣宝宝懒洋洋地放下报纸,“好吧,四位师太已经为姑母真气灌体了吗?”

    “太后凤体安康,真气汲取平稳安逸,顺利完成。”瑜团师太伸手扶起了懒洋洋的皇后娘娘。

    “那快要回宫了罢?”荣宝宝稍稍提起了神,前几日本来又想出宫,到相府和房之湄放风筝来着。

    结果被太后娘娘拖上舆驾,荣宝宝拼命挣扎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来到这里白耗光阴。

    房之湄有一只蛤蟆风筝,还是三条腿的。

    因为荣宝宝不小心把蛤蟆的眼睛部位戳破了,房之湄修修补补的让它看起来更加可怜,荣宝宝心地善良,难免怜悯愧疚,现在又想见见它了。

    “女官还未安排行程。”瑜团师太看着娇憨可爱的皇后娘娘,不禁莞尔一笑。

    伸手帮她解落瑰丽华美的一步裙,然后换上了浴衣,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皇后娘娘平整光滑的小肚子。

    据说男女只要一起在寂静照鉴庵的温泉中沐浴过,当晚欢好,便得弄璋之喜。

    皇帝和皇后在这里沐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皇后仍未有所出,到底是这两位天底下最尊贵一对人儿有点问题,还是这传说做不得准?

    “我要回去放风筝!”皇后娘娘不耐烦地哼哼着。

    荣宝宝来到藏月池,从鲲崙山脉中引入的温泉,据说有神龙吐息的灵气。

    能够舒筋活血、延年益寿,而藏月池更是只为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御用。

    氤氲弥漫的水汽中,如春笋拔高般身姿修长的太后娘娘,剥去了所有遮掩,隐没在泉水中,一片朦胧中可见曲线妙曼。

    让人想起大概是藏月池背后那白雪皑皑的山巅,巍峨雄浑的鲲崙山脉,将所有的灵气汇聚,拟化成了眼前钟灵敏秀、珠圆玉润的绝色美人。

    荣宝宝已经和一般男子差不多高,太后娘娘却似更加高挑,两人都是母仪天下的女子,自有与天下匹配的胸怀。

    如“二十四桥明月夜”之景,一轮轮月沉入了水中随波晃荡。

    “前几日,谏院的几位年轻拾遗,联名参劾琅琊王世子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谏院所上封章,事皆属机密,每进一封,两位谏议大夫封奏,再盖谏院印……其中内容不得外泄,而龙吟卫的封章还未送到寂静照鉴庵时,荣青书便已经在宴请那些谏院拾遗。”

    太后懒洋洋地靠着玉枕,闲暇放松的模样,倒是和荣宝宝很多时候的姿态相似,抬手拨了拨眼前水雾,望着靠近自己的皇后。

    “谏议大夫几品啊?”荣宝宝不以为意地问道。

    “正四品。”

    “大胆!区区四品,就敢算计超品的世子。我看他是想谋反!得把他打下天牢,严加拷问才行。”荣宝宝随口就是一顶谋反的帽子送了出去。

    太后微微皱眉,盯着荣宝宝,荣宝宝便双手叉腰,显露出些正式和严肃的气势来抵抗太后的威严。

    “朝会上,皇帝踹了两位谏议大夫一脚,温和礼掉了一粒牙齿,满口鲜血,倒是十分唬人。不过据说皇帝早就对他有所不满……事出龃龉于双方在教司坊东院碰面,皇帝去过几次教司坊,你知道吗?”

    太后没有在意荣宝宝的胡言乱语,且不说谏院本就可以风闻奏事,正四品官员能那么随便打下天牢吗?

    反正皇后也不用太聪明,只需要早点怀上姓秦的血脉就行了,而荣宝宝怎么看都是好生养的。

    太后瞄向池底,荣宝宝正很不安分地踢着脚,让人不禁想起有诗云:芳草萋萋鹦鹉洲,白云千载空悠悠,床前只见明月光,欲得羌管悠悠霜满地。

    哎,光有一块好地,没有耕地的牛,也没有春来萌发的种子。

    “我怎么知道?我出宫一般只是去找房之湄玩儿。”荣宝宝警惕地说道,以免太后生出怀疑来,调查清楚她不止去找了房之湄,还常常会去找陈若素,看陈若素有没有试出各种好玩的的药剂。

    “皇帝去哪里了,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是皇后!”太后神情威严地瞪着荣宝宝。

    荣宝宝连忙缩了缩身子,在水面上只露出眼睛,嘴巴在水下面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心中却颇为不服。

    太后既然都知道皇帝去了教坊司,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每次都去了多久?喜欢找哪位姑娘?

    只怕是教坊司里早就被你安插了比宫中更密集的侍卫暗哨。

    如此,还需要荣宝宝知道什么?

    根本不需要她关心了,现在荣宝宝只想早点陪同完太后在寂静照鉴庵养身的日子,然后去找房之湄放风筝。

    说不定房之湄早就擅自放了风筝。

    荣宝宝依然记得上次在相府中玩耍的时候,房之湄看着秦守安画像,那副极其可疑的模样,就跟宫里的女子在夹被子似的。

    “话说回来,引起朝堂些许躁动的,还是琅琊王世子……他刚刚回京,就生出了许多事端……”

    “这能怪他吗?”荣宝宝打断了太后的话头,很不服气地说道:

    “他才刚刚回京,怎么会故意惹是生非?多半是有人针对他,我觉得应该调查下,为什么有很多事儿找上他,也许这是一个针对皇族的阴谋在初现端倪!”

    “嗯,有可能。”

    “啊?”荣宝宝捧着自己的脸,惊讶地看着太后。

    “你看,我赞同你的意见,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太后娘娘微微皱眉:

    “听说琅琊王世子,打小就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必须给他找点事儿做,心无旁骛才不至于多生是非。宗正寺做事怎么磨磨蹭蹭的?早点让他拿着王爷的金册去九州府坐堂吧。”

    宗正寺负责的就是皇室宗亲的爵位承袭等等,正常的议程中,应该已经把琅琊王世子承袭王位的奏事章送到宫中过目了。

    “哼,这些衙门做事就是喜欢磨磨蹭蹭,不催他们就不行。世子继位,兹事体大,要不我今天就回城,路过宗正寺的时候,催他们一下。”荣宝宝有些无奈而勉强地想要为太后娘娘分忧。

    “你从西门回城,宗正寺在东门附近,你怎么路过?绕了大半个龙吟城去路过?”

    太后坐直身体,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从她滑嫩如脂的肩头淌下,胸前起伏,没好气地接着说道:

    “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呆着,陪我几天你就坐不住了?龙吟城里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得伱心痒痒不成?”

    说完太后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洁净晶莹的肌肤,似乎永远青春不老,她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特殊体质。

    太医院掌印御医陈一斋曾经说过,她的体质非常特殊,只有同样罕见的某种特殊体质,才能够和她阴阳调和,而其他男子即便接近她,气息都会让她不适甚至心生厌恶。

    正因为如此,太后宫中全是女官,连阉人都没有,贴身护卫也是龙吟卫中的女子。

    好在垂帘听政,太后高高在上,群臣并没有机会接***日里自己的这种特殊体质,也不至于给她带来更多的不便。

    毕竟她是太后,若是让她感到麻烦,那自然是别人的问题,任何人都只能想方设法来迎合她。

    “给我讲一讲,你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吧。”

    “我们?”

    “你们那个佛伯乐……”

    “闹着玩的……不过我们可干了不少大事!有一次……”说起这個,荣宝宝可就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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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嫂见姑受辱,抽出七匹狼

    和秦守安约好一起闯荡江湖,房之湄的心情轻快而活泼。

    “你说我要不要做一套衣服?”

    “什么衣服?”

    “那种看起来就是威风凛凛的女侠的衣服。要头戴通天冠,铁卷梁上镶绿宝石和金博山,系冠的缨血红,看起来是像江湖贼子的血染。腰别玉具剑,腰带挂金镶玉带勾,绶带赤黄、四采、淳黄圭、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房之湄闭着眼睛想象。

    “嗯?你这不是我现在穿的?这是皇帝、亲王和世子才能穿的常服形制,国公都不能穿。你要干什么?”

    秦守安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他腰间别的是长棍而不是玉具剑,基本符合房之湄的所谓“女侠的衣服”。

    房之湄明显兴奋过头了。

    “我们结伴,当然要穿的差不多,而且女侠的衣服当然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偏男子打扮。”房之湄对于江湖的了解,基本源于想象。

    龙吟城中到处都有一看就是“江湖人”那种打扮的人走动,可是他们的穿着并不符合房之湄的喜好和想象,自然就忽略了实际情况。

    “你喜欢就做吧。”秦守安没有什么意见,“也对,你又不会武功,反正就是装装样子,以好看和特别为主。”

    “到时候你带着风雷卫们围歼贼子,大势已定我再出场……嗯,我站在阁楼顶上,束手而立,一丛丛竹叶在我身前拂过,夜风缭乱我的发丝,地上散乱着兵器和尸体,刀光剑影森森,你站在下面,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房之湄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兴奋过头了,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柔声问道:“守安哥哥……这只是我想象的场景布局,打算画这么一幅画而已……”

    “只要你能自己爬上阁楼顶,当然随便你装高手风范。我们当然要多做点有趣的事情,然后回来告诉荣宝宝……她现在还会看到我们出去玩,没有带她的时候就气急败坏吗?”秦守安哈哈大笑。

    房之湄若真的是娇滴滴,温温柔柔,乖巧的千金大小姐,以他和荣宝宝的性格,怎么会和她玩到一起去?

    秦守安觉得,她们两个就算没有遇见他,也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最多就是收敛一点,隐藏的更深一些。

    “她肯定气死了,然后逮着机会就报复我。”房之湄“噗哧”笑出声,其实如果真的能三个人一起闯荡江湖,就更有童年重现的感觉。

    只是谁让她嫁人这么早?嫁的还是皇帝。

    秦守安本来要按照师父的形象,和她描述一下真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的,想想还是算了。

    师父的气势与仙姿,任何人都模仿不出来,尤其是那种大高手的胸怀,大概只有皑皑白雪覆顶的鲲崙山脉能够媲美。

    房之湄终究只是长大了,还算不得成熟,未来可期。

    两人来到房之湄的绣房,秦守安把图纸给房之湄看了看,巧了的是,王邪风月楼的一个姑娘委托她做了一个。

    “这个先给你吧。”房之湄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再帮她做。”

    秦守安接了过来,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房之湄的表情,王邪风月楼的姑娘委托的,能是正经东西吗?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和秦守安对视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坦然。

    算了,这事儿没有必要说明白。

    房之湄倒是主动和他说起了王邪风月楼的一些趣事。

    姑娘们说有些人可能因为小时候失去了挚爱的猫猫狗狗,长大了就想扮做猫猫狗狗来弥补童年的遗憾。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像猫猫狗狗一样可爱,然后得到一些喜欢和宠溺的爱抚。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的?

    听到她在说这些,秦守安逐渐怀疑,伊人妹妹是什么都懂。

    可是再看看她那青涩少女般的模样,清澈明艳的眉眼,不禁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反差。

    伊人妹妹,清纯的外表,天真的语气讲着这些她自己不信,大概知道秦守安也不信的话题,内心想着糟糕透顶的真实情况,大概会让人觉得不是反差萌,而是反差女表了吧!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想她的,羞涩懵懂的少女自有妙处,而她却是心中藏着满园春色。

    只有懂她的人才能窥见那份妖娆妩媚,更是让人觉得若能得她,定会其乐无穷,妙趣无穷。

    两人聊着天,逐渐靠拢在一起坐着,秦守安手里拿着她做的小玩具,随手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你干嘛呀!”房之湄瞪大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委屈和无辜地看着他,她又不是猫猫狗狗。

    “之湄!”

    一声呼喊突然传来,秦守安听着这特征明显的妇人喊声,吃了一惊,房之湄却是更加慌乱,脚下一個踉跄就倒向秦守安。

    秦守安只觉得温香软玉扑入怀,即便没有紧贴在一起,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少女的娇柔,清新的香气钻入鼻孔中,撩拨的他身体里真气一阵鼓噪,让血液都在激荡涌动。

    他低头看着她,虽是少女,却已有妩媚之色。

    羞涩的晕红在脸颊上渲染开来,湿润的红唇嗫嚅着,微微张开牙齿。

    惊讶地伸出一点牙尖的模样,像忽然得到主人宠溺爱抚,有些不解又有些享受的猫儿。

    “啪!”

    感觉到体内真气继续失控,迎着她微微茫然的眼眸,而他竟然有要低头的动作。

    秦守安连忙抬手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绳索,破空声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坚毅的心智再次占据上风,压抑住了内心的躁动,

    “啊……”房之湄也从有些眩晕的紧张感中回过神来,被那在耳边的破空声吓得娇呼一声,嗔道:“你别打我呀……”

    “龟孙!”

    一声怒骂响起,同时也有软兵器的破空之声传来,秦守安连忙回头,竟然是杀气腾腾的归铃篙。

    略作修改,各位至尊VIP可以加群看原版本,区别不大,可看可不看。

第41章 嫂也受辱

    归铃篙嫁入宰相府以后,尽管夫妻不睦,但还是决定兢兢业业当好大少奶奶,辅佐婆婆管理好内务,照顾家人。

    小叔子想要入朝为官,父子同堂,成就一时佳话,对于房杜魏的施政也是一大助力,归铃篙却另有考虑。

    她觉得这样容易引人闲话,便联系父亲的人脉,把小叔子调到地方驻军中历练,让他能够成为战火锤炼,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不至于像他哥哥那样阴阳怪气。

    她依然记得送别小叔子上任时,小叔子那充满着刻骨铭心一般感激的眼神。

    婆婆找了三坊七巷中几位擅于管教夫君的姑嫂传授归铃篙“御夫之道”。

    归铃篙学成之后,举一反三,为房大少爷制定了“为夫之道”九九八十一条。

    房大少爷自此规规矩矩,见到自己夫人,甚至虔诚尊敬到想要给她磕几个头。

    知道恶名昭彰的佛伯乐头子就是琅琊王世子秦守安以后,归铃篙更是心生警惕。

    这种小时候就作恶多端的家伙,长大了一定更加欺男霸女,就喜欢诱拐不谙世事的少女。

    房之湄在归铃篙眼里,简直就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听着蜜蜂嗡嗡,就恨不得露出花蕊,散溢出香气。

    作为嫂子,保护小姑子,当然是义不容辞了。

    刚刚听下人来报,说隔壁的佛伯乐头子又翻墙进院,归铃篙就找了过来。

    没有想到,不但听到鞭子声响,小姑子还在瑟瑟发抖地求饶!

    归铃篙气的娇躯一扭,怒喝一声,柔软的长鞭从腰间甩开,如同游龙出水,直接卷向秦守安。

    秦守安身形一侧就避开了归铃篙的鞭子,归铃篙一击不中,手腕一抖,鞭首转动,又卷向了秦守安的手臂。

    “噼啪!”

    破空声震的人心惊胆颤,房之湄连忙后退,秦守安闪避开后,倒是方便出手了,随手甩出。

    只是两次交手,秦守安已经摸清了归铃篙的底细。

    徒有其表。

    他嗤笑一声,连腰间的长棍都没有摘下,只是随手一拍,体内真气鼓涨,却没有丝毫外溢。

    在手掌心中凝聚成雄浑的势,直接就将归铃篙那看似狂风游龙的软鞭,隔空拍成了一条死蛇,失去了所有劲道,软塌塌地垂下。

    归铃篙骇然,这佛伯乐头子的功力竟然如此之高,让归铃篙想起了幼年时面对父亲出掌时的被压迫感。

    她来不及震惊,秦守安的鞭子已然袭向她的左臂,归铃篙连忙侧身闪避。

    “刺啦!”

    那鞭子上竟然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一下子就把归铃篙胸前的衣衫撕烂,在白腻腻的胸脯上留下了几条血痕。

    归铃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好像并非和她不分轩轾这么简单。

    只是胸前剧痛之际,归铃篙已然大怒,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眉头一挑,就准备和罪大恶极的佛伯乐头子拼命,双臂一展,要用出一招“龙蛇搅柱”。

    己身为龙,双手双脚紧紧束缚住他,用最有力的大腿缠住他的腰肢,压迫的他产生窒息感。

    软鞭为蛇,缠住他四肢有力使不出,是归铃篙不顾男女之防自创的绝招,从未使用过。

    请父亲指点时,父亲沉默许久后才作出点评:千万别用。

    意思大概就是此招使出,容易同归于尽,或者伤人性命,但此时此刻归铃篙哪里顾得许多?

    她一个刚烈贞洁的女子,视名节如性命,怎能受此等侮辱?

    看到归铃篙衣衫破裂,胸中怒气犹如白浪涛涛,像只发疯的猴子一样扑过来,嘴里还发出嘶呀嘶呀似的咆哮声,秦守安指尖弹出真气,击打在归铃篙的数个穴道上,她顿时浑身酸软无力地倒在秦守安面前。

    “你……你竟然是个高手!”归铃篙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回娘家时一定会找爹爹告状的家伙。

    这一手指尖弹出真气伤人,便是踏入七品以上的象征。

    归铃篙自命天纵奇才,二十岁不到便已达六品中手巅峰,只是随后蹉跎岁月,至今未踏入七品之后的高手之境。

    这个佛伯乐头子,十岁才开始前往天道门学武,短短八年竟然就踏入了高手之境?

    “守安哥哥……不,嫂子,你没事吧?”房之湄吐出嘴里的牵引绳,慌忙抓着秦守安的手臂仰头问道。

    归铃篙气的都要四肢生出力气了,你嫂子躺在地上呢,你抓着他的手臂,仰着头问他,他是你嫂子啊!

    “她没事。”

    秦守安蹲下身来,朝着归铃篙的胸脯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对房之湄说道:“摸匀。”

    房之湄连忙照做。

    “你没救了,他说什么你都听!”归铃篙感觉有点头晕,小姑子已经被佛伯乐头子迷得七荤八素了。

    房之湄摸匀后,赶紧把归铃篙扶起来放到靠椅上坐着,然后拉拢外衣的系带,把胸前的春光遮掩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守安哥哥是君子,可古人不是也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吗?

    “不是啦……太医院的陈老太爷在守安哥哥小时候,就给他检查过身体,说他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特殊体质,他的口水抹在伤口上,好得快,不留疤。”房之湄很有经验地说道。

    “陈一斋?”

    “嗯啊,太医院掌印的话,你也不信呐?”

    “我……我还有点点不信。”归铃篙倔强地说道,她要就这么信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不过终究是松了一口气,女人的胸脯始终是要给男人看到的,胸口要是留下这么几条爪子抓过似的伤疤,以后说都不说不清楚。

    要真留下伤疤了,她就说是儿子抓的。

    “我和皇后娘娘,小时候磕磕碰碰的,都是守安哥哥吐口水。”房之湄把荣宝宝也搬出来,增强说服力。

    原来皇后娘娘也被佛伯乐头子吐过口水,归铃篙便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兀自瞪着秦守安,一边愤怒,一边难受地惊奇,他真的是七品以上的高手?

    那天资岂不是比她还出众?

    怎么可能!

    “嫂子,我和伊人妹妹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我们一起翻墙,都是我先躺地上给她们垫着的交情,你整天琢磨着防备我是因为啥啊?”

    归铃篙动弹不得,秦守安好整以暇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说道。

    “明明……明明是你在墙下面接我们,接不住才摔到你身上的。”房之湄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眼眸中渗出几丝甜蜜的温柔。

    小时候只是觉得这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守安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却是别样的滋味,让人想起来眼神和语气都柔软许多。

    “伱为什么叫我嫂子!”归铃篙警惕,这是不是在占小姑子的便宜?

    “我跟着伊人妹妹叫的啊,小时候就叫房大公子哥哥,看到你当然叫嫂子啊。”

    秦守安礼貌而诚恳地解释道:

    “再说了,我是世子,马上就是王爷了。叫你一声嫂子,那真是看得起你,一般人都要拱手称不敢,免得折福。”

    归铃篙闻言,沉默不语,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只是早些年听闻“佛伯乐”的恶名,有点难以释怀。

    “就是啊……嫂子,你看别人家的嫂子,都是帮自己小姑子撮合做媒什么的,希望小姑子早点嫁人,哪有你这样母鸡带小鸡一样的?”房之湄温温柔柔地,在归铃篙的耳旁小声说道,不让秦守安听到。

    归铃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要是别的什么长得又高又俊,武功还比她高上那么一点的男子,她自然也乐的让房之湄接触接触,自己深入了解对方的方方面面后,也会撮合撮合。

    可这個……不说人品方面的问题,这个秦守安要是其他王府的世子,那还没什么,可他偏偏就是琅琊王世子。

    隔壁的王妃,是琅琊王自己选的吗?压根不是。

    归铃篙从父亲那里听到过,唐婉蓉是太后钦点的琅琊王妃,她为什么能当琅琊王妃?

    因为她们郡海唐家,曾经是能够影响天下大势的门阀之一,但在很多年前的皇位争夺中,已经被先帝清算过了。

    那一次郡海唐家被杀得个人头滚滚,血染千里,清算中被牵连者多达数万,而唐家渗透进朝廷的人脉也被斩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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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小朋友孙悟空

    在这样的背景下,唐婉蓉才得到了宫中的支持,得到了太后的认可。

    因为了解到这样的往事,在归铃篙心中,要成为琅琊王妃,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那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归铃篙刚刚看到的场景,总是有些不对劲。

    秦守安和房之湄对望了一眼。

    秦守安握拳放在唇边,想咳一声但是没咳出来,又松开,食指扫了扫下巴,脚掌在长袍下踩了踩地板,眼睛慢慢地斜向天花板。

    房之湄有些扭捏,腰肢摇曳,身子侧到一边去,眼眸含羞,紧盯着地砖中的缝隙,看有没有小蚂蚁之类在那里玩耍。

    手指更是捏在一起使劲绞着,一会握着手指用力拉,一会用力捏,一会又勾勾扯扯的。

    “你搁这结印呢?”归铃篙瞪着房之湄。

    “这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秦守安想到了解释。

    “什么游戏?”

    “孙悟空大战哮天犬。”

    “孙悟空是一个大妖怪,哮天犬是天上的神仙二郎神的狗。”房之湄配合着讲起了游戏的故事背景,小时候确实玩过这样的游戏,只是刚才不是在玩那个罢了。

    “对,我扮演的就是孙悟空,因为孙悟空的武器就叫金箍棒,最后孙悟空胜利的条件,就是给哮天犬戴上项圈。”秦守安也认真地点头。

    归铃篙的目光便落在秦守安腰间的棍子上。

    “那为什么是你扮演孙悟空,你怎么不扮演哮天犬?”

    秦守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因为那时候,觉得小朋友扮演的孙悟空,就应该像我那样有点圆乎乎的,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威风凛凛……不过为什么会这么觉的,我真想不起来了。”

    说着秦守安笑了笑,“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吧,她们两个都不符合……而且有一个人扮演哮天犬,她们另外一個就可以扮演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可以和哮天犬两个打一个,最后王母娘娘只要能够骑到孙悟空脖子上,两个人就结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归铃篙皱起了眉头。

    于是秦守安就给归铃篙简单讲了讲孙悟空的故事,从花果山美猴王到齐天大圣那一段。

    不过和秦守安以前讲过的故事一样,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版本,这个故事里的孙悟空,是个小朋友模样的孙悟空,体态略显浑圆,扛着跟棍子骑着收服后的哮天犬,到处溜溜达达。

    讲完故事后,归铃篙有些神情复杂地看着秦守安。

    房之湄发现嫂子的眼神后,不禁暗叫糟糕,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住守安哥哥的故事。

    刚刚房之湄重新听他讲故事,都听得入神。

    小时候大家玩累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聚集在一起,仰头看着他站在高高的石头上,声情并茂地讲着各种离奇却无比吸引人的故事。

    正是因为听得入神,房之湄也没有那么警惕夫妻不睦牙床不暖小嫂子,能否抵抗得住摘花送子仙君的魅力。

    “从你讲的故事中,你应该是比较向往和憧憬孙悟空的个性,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向他学习,而是在这龙吟城为非作歹呢?”归铃篙无法理解这一点。

    就像她一样,小时候读了许多巾帼英雄的故事,长大以后也是向她们学习,不让须眉。

    “嫂子,守安哥哥什么时候为非作歹了啊?”房之湄有点不乐意了,老是这么说他。

    “就是啊,你要说我们调皮捣蛋,有时候也会搞些破坏,还制造过一些比较严重的意外,那是没错……可是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干的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样。”

    秦守安也无法理解,总觉得这里边可能有些误会。

    “就拿元凤十五年来说吧,崔元贵在杏花楼把妓女猫儿笑从楼上丢到大街上摔死,张岱青在大街上公然行凶,强抢卖鱼羹的小娘子打伤她家相公,宋鲁道在赌场里输了一千两银子,就带人把赌场给烧了,事后赌场东家上门道歉还拿门闩把人大腿骨活生生打断……”

    归铃篙气势汹汹的控诉着,旁边的秦守安和房之湄听得莫名其妙。

    “等等……你别说了。元凤十五年,我已经在天道门修炼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回过龙吟城,你说的这些人,我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他们压根就不是我们佛伯乐的成员。”秦守安打断了归铃篙,他和这些人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们明明就是!”

    “真不是,我们一般就是守安哥哥,皇后娘娘还有我在一起玩儿,有时候也会带着偷跑出来的陈若素,还有柳国公、温国公家的……即便家境普通的,也是各个府上调查过,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良家儿女。”

    房之湄眯了眯眼睛,露出些不屑来:

    “嫂子你说的这些人,多半就是些不入流的纨绔子弟,遇见普通老百姓凶狠残暴,遇见我们都未必敢大声说话,谁会和他们玩到一起去?”

    归铃篙愣了一下,她只觉得大恶霸身旁就会跟着一群小喽啰,物以类聚,关键还是:“可他们也自称佛伯乐啊?”

    “他们说自己是就是啊!”

    “唔……那……啊……”

    “会不会是我走后,我们真正的佛伯乐便名存实亡。这些不入流的家伙,便拾人牙慧,假借我们的名头,狐假虎威?”秦守安怀疑地说道。

    “多半如此。”

    房之湄有些忿忿地对归铃篙说道:

    “嫂子伱真是糊涂。怎么把别人干的事儿,都算到守安哥哥身上?你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那也应该找对人啊!”

    “我……我倒是没有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哪管得了这么多?”

    这天下不平不公之事太多,归铃篙也只能在自己家人遭遇危机时挺身而出啊,不然她在宰相府当什么少奶奶,早就去仗剑走江湖了。

    “我去调查一下。”秦守安心头火起,别说他们坏了佛伯乐的名声,就是他们干的这些事儿,如果属实,也是死不足惜。

    “这京都府就是吃干饭的。”房之湄哼了一声,“放任这些坏家伙为非作歹,该抓的人不抓,王府的护卫倒是敢抓起来关了那么久。”

    “先不说这些。嫂子,你现在不会再找我动手了吧?”秦守安先把这只母老虎解决了。

    那么喜欢玩鞭子,找你家房大公子玩去,总往他身上招呼,迟早出事!

    归铃篙有些扭捏,尽管还没有实证,但她心底已经偏向于这是一起误会了。

    真丢人!

    归铃篙也不是死鸭子嘴硬的性格,涨红着脸,站起来就朝着秦守安拱手道歉:“世子,都是我太过于莽撞,多有冒犯,请见谅。”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胸前衣衫早已被秦守安撕扯开来,房之湄帮她拉拢过遮掩,却依然抵挡不住她弯腰时那山崩之势,系带被砸开。

    不禁让人想起吴刚来到月宫,一斧头下去,桂花散落,惊扰了树下的玉兔们慌乱逃窜。

    “啊!”

    秦守安尚未说什么,房之湄却尖叫起来,连忙挡在了秦守安和嫂子之间,心中一阵悔恨莫及,如若见过皑皑雪山的风景,他会不会觉得青山秀水淡然无味?

    桂花散落,惊扰的其实是咩咩,它把桂花树上的叶子也桂花都吃光了,把玉兔的胡萝卜也吃掉了,把玉兔做成了干粮送给嫦娥,结果咚咚跑出来把玉兔吃掉了!

    作者精神状态不太好,胡言乱语。

第43章 归贤人

    秦守安其实也没有看见什么,只是想起了一首诗:

    褙望琉璃淡似珲,嶝临渐觉色逾谌。

    欲寻饱雨天难得,正征陂琊质尚温。

    玉浪捧雪非翘白,茱萸现诗许为尊。

    裙襦恐是多知礼,不敢开帘谢客恩。

    这首诗非常冷门生僻,讲的是什么,秦守安也不知道,就随便吟吟。

    嫂子其实是不错的。

    就是过于悍勇了些。

    这种女人也不是说不可爱,关键是男人要压得住她们。

    能把她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男人面前,她们才会展现出那份反差的可爱。

    房大公子人品,相貌和家世都配得上归铃篙。

    可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是擅于在家里和夫人斗智斗勇的类型。

    至于房大公子喜欢不走寻常路,倒没有什么。

    这时候养个书童、相如公子什么的,可能只是跟风。

    和那种隐藏自己取向然后找正常女子遮掩的行为,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归铃篙的家世,秦守安已经猜到了,她和房之山门当户对,却未必是良配。

    秦恒给秦守安介绍京中人物与大事的信件中,就提到过归铃篙的父亲。

    【今日给你来信,没有什么大事要说。也许和上次的信件,相隔两三日就一起到了。宫中赐了上等毛皮,为你赶制一件衣裳,十分漂亮,为父看着,好像已经穿在你身上,暖暖和和就好。】

    【为父穿着和你一样的毛皮领袍子,上街逛了一圈,去你以前喜欢玩乐的地方看看,便似和你一起游玩了。大庆将至,京中热闹非凡,仔细看去御街宽至两三百余步,行人竟然摩肩擦踵。】

    【偶遇归贤人,才想到要告诉你,以后在京中遇到硬茬子,大可找他帮忙。】

    【归家祖上出过大宗师,家学渊远,归贤人年少时风流,常常与为父早起相约就去青楼,携众女逍遥从早到晚……逛青楼,就是要人多,间或有打斗和争抢花魁之戏,更是有滋有味……】

    【此人在龙吟城中绝无敌手。】

    归贤人便是归铃篙的父亲。

    因为大宗师非奉召不得进入龙吟城,所以“龙吟城中绝无敌手”,便隐约有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的推崇之意。

    秦守安不是很认同“第一人”,但尊重归贤人的实力。

    回到海棠春坞,怀瑜、晗心和月卿好奇地看着秦守安拿回来的圈圈绳绳。

    当着归铃篙的面,房之湄不好意思承认那是她的。

    已经被发现了,要是归铃篙想仔细研究玩耍一下,就会发现这种带着机关设计的道具,绝不是用来纪念儿时游戏的玩具。

    房之湄便使了眼色,让秦守安带回来。

    过程和想象的不一样,但结果没差,他还是拿回来了想要的东西。

    “小王爷,我们三个都是你的小狗。”月卿握着他带回来的东西,十分积极地说道,连明先生都愿意给小王爷当狗。

    因为上一次怀瑜特别积极,还汪汪叫了两声,这次月卿也不甘落后,赶紧表明心迹。

    “呜汪呜汪!”晗心叫了两声。

    怀瑜看她们如此积极,忍不住笑,握着绳子打了月卿一下。

    “啊啊……有点痛……你怎么能打我?”月卿身子一扭,连忙抬手挡住身后摇颤的月色,小脚儿从裙下踢了出来,点了一下怀瑜的膝盖,想让她摔倒。

    “嘻嘻!我打小狗,你不要啊啊啊,你要像晗心那样呜呜汪汪呀!”怀瑜指着圈圈,让月卿赶紧戴上。

    “她自己上次汪汪叫最积极!我们给她戴上!”晗心握住了绳子,就打算抓住怀瑜。

    怀瑜连忙丢掉,躲到了秦守安身后,如果是被小王爷当狗牵着,大丫鬟们当然只能陪着他玩耍,要被其他两个大丫鬟这么对待,那当然不愿意啊!

    看着她们吵吵闹闹,秦守安自然要惩罚她们,每人都给了一巴掌,三个大丫鬟顿时嘤嘤呀呀地叫了几声,抱在一起老老实实了。

    秦守安还有事情要办,他往外院走去,看到两颗枣树,情不自禁地吟道:“白姑娘坟前两枣即熟……”

    下联呢?有点对不上来了。

    “黄相公眉心一筹莫展。”

    秦守安扭头一看,正是头角峥嵘的明士隐,旁边站着刚刚换班交接的韦良宰。

    “明先生,佩服。”秦守安哈哈笑,尽管不怎么文雅,但工整而且有趣。

    开车还得看文化人。

    俗话说,大俗即是大雅,只是对于韦良宰来说,俗到这种程度,依然让他茫然难解。

    明士隐便解释了一下,韦良宰顿时露出男人之间默契的大笑,心中默念几次,就准备学了去,晚上好逗弄环采阁的窑姐儿。

    “对了,你们听说过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这些人吗?”

    秦守安随口问道,想到这些人顶着佛伯乐的名字为非作歹,他就心头火起。

    龙吟城中作恶多端的纨绔子弟多不胜数,只要不撞在秦守安手上,他也是和归铃篙差不多的态度——管不多来。

    可现在他们算是撞上了。

    “佛伯乐”代表着他和房之湄等人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结果被他们玷污了,该怎么把“佛伯乐”的名声洗涮干净呢?

    韦良宰感觉到小王爷是要找事,马上惊喜地回道:“这三人正是荣青书的跟班。”

    秦守安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挺好的。

    “昨晚的诗会上,我就见到了这个宋鲁道,此人从一家叫环采阁的二等妓院里,招来了十多個姑娘……”明士隐也回忆着说道。

    “环采阁也是荣青书的妓院,只是他现在的重心放在新开的慈姝仙坊上。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一起为他打理慈姝仙坊,环采阁里比较红的姑娘,大概都会送到慈姝仙坊里……平日里他们也是在环采阁里打混。”

    环采阁是二等妓院,姑娘的学识才艺,普遍比王邪风月楼三层这样的一等妓院差一些,不过要说相貌身材,倒是未必差,价格却低上不少。

    韦良宰这样的王府高级护卫,常去王邪风月楼肯定也承受不起,这环采阁却是没什么压力,故而比较了解。

    “我听说崔元贵摔死过杏花楼的妓女猫儿笑,张岱青强抢民女还打伤了她相公,宋鲁道烧赌场打断别人大腿。这些人现在也不会改过自新……”

    秦守安顿了顿,眉宇间凝聚着一丝煞气:

    “他们总是聚在环采阁,这地方多半有些悲惨祸事,韦良宰伱去调查下。最好是找到一些能够让江湖中人切入的地方,让人想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

    找准切入点,最后就算败露也有一套说辞,秦守安办事也不是纯粹靠莽。

    “遵命!”韦良宰蠢蠢欲动,上次从王邪风月楼回来后,韦良宰也学到了小王爷搞事的精髓,看似无理取闹,但实则要占理。

    “明先生,你继续和荣青书那边的年轻官员和才子来往。你是王府的人,别人会从你身上揣摩我的态度,只要你一如既往,荣青书就不会觉得我对他怀恨在心,只当我懒得计较他扇动谏院参劾我的事情……”

    明士隐拱手领命。

    心中却在想刚刚世子出了个上联,似乎在对下联时灵思阻滞了,但明士隐知道世子才华非同一般,若是能协同去教坊司闯荡,定能成就风流才子名声,有机会倒是要撺掇一番。

    想当年,跟着老王爷花天酒地,那可是常常能够找到江湖上的掌门夫人、绝色仙子、圣母什么的作陪,这些娘们,有劲。

    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居然都是荣青书的跟班,这倒是让秦守安有点心情愉悦。

    就像发现一窝蟑螂,看着虽然恶心,但是能够一拖鞋全部拍死,不用追着一只只杀,那也挺爽的。

    这些人是蟑螂,那么京都府算什么呢?

    算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吧,给他们一套官服,赐些权职,就真当自己是经略天下的国家栋梁了?

    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里,对于当官的这些人,可是提都没提,就是所谓的不足为道。

    君尚且为轻,你们这些权力来自于君的东西,就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又去看望了逢六郎等人,护卫们身体恢复了一些,也能够比较方便地交谈,把府司西狱敲诈虐囚的狱吏名单,交给了秦守安。

    小王爷要了这些人的名字,自是为他们出气,趴在床上修养的逢六郎等人,恨不得能马上起身,各自拿一根粗木棍,让那些狱吏也试试府司西狱的虐囚绝技: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第44章 他啊,居高临下

    晚上的环采阁,灯笼、蜡烛照的明亮辉煌,上下映照得稍远的民居中都犹如白昼。

    更有浓妆艳抹、环肥燕瘦的妓女多达数百,聚集在主楼的檐廊下。

    她们等待着酒客和路人的招呼,呼气成香雾,挥绣如彩云,莺莺燕燕。

    让人不由得摸摸口袋里的银两,只想谈上一笔两人或者数人之间的大生意。

    荣青书原本想把环采阁办成龙吟城第二个王邪风月楼,只是力有不逮。

    环采阁几次扩建增加各种玩乐的地方,在规模和受欢迎程度上,始终不及竞争对手。

    尤其是初次来龙吟城的土包子,几乎只知道王邪风月楼。

    除非是在那里玩腻了,又或者口袋里的银钱散的七七八八,才会来环采阁走走瞧瞧。

    龙吟城中的上层阶级,更是把王邪风月楼当成展示豪阔、宴客交友的首选之地、

    一个时常有三品以上大员出没的地方,自然会让人趋之若鹜。

    王邪风月楼更是懂得对这些客人投其所好,时不时流传出些让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就在去年腊月,三位才子楼藏月、辛无忌、霍涣就在王邪风月楼斗诗,为了赢得纳兰赫赫姑娘的青睐,三人才气纵横,佳句频出。

    旁边记录的小厮竟然写到手颤难以握笔,让原本只在二楼喝酒的豪侠,八品高手李白苏辛也加入其中。

    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挥笔狂书,饮一斗酒,书百篇诗文!

    此等雅事传出,成就了纳兰赫赫姑娘,也为王邪风月楼锦上添花。

    大凡仰慕三位才子和豪侠李白苏辛之人,都会来此地瞻仰。

    更有人觉得若是能得纳兰赫赫姑娘接待,自己也是如那三大才子一样,不惜为此一掷千金。

    荣青书可以说是又嫉又恨。

    他依然记得那天晚上,王邪风月楼里才子豪侠风月无边,环采阁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有一个嫖客嫌弃姑娘有腋臭,和姑娘厮打起来。

    最后二人双双从楼上滚下,掉进街道司兵士的泔水桶中,臭气熏天,搞得客人纷纷离去,异味三日方散尽。

    好在荣青书已经不指望环采阁了,他站在楼顶雄心勃勃地望着一旁的慈姝仙坊。

    在不久的将来,龙吟城中最让人销魂蚀骨,乐不思归的秦楼楚馆,不再是王邪风月楼,而是慈姝仙坊。

    荣青书回过头来,身后一排排的小阁馆里,隐隐约约有烟香味散溢而出。

    这便是他的底气所在。

    这些小阁馆里,都是环采阁的熟客,荣青书小范围地邀请他们尝试红罂草膏,同时有妓女陪侍一同共登极乐。

    事后都感慨原来人间仙境便在环采阁,从此乐不思蜀,再也不去除环采阁以外的地方。

    慈姝仙坊中则安排了更多的小阁馆,有提供贵客独享的豪奢套房,也有提供亲朋共享的二人、三人、四人等通铺,甚至还有散座大厅。

    有些麻烦的是,现在朝廷还没有放松对红罂草膏的管制,所以慈姝仙坊开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依然只能延续环采阁的模式。

    对于荣青书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真正制约慈姝仙坊未来赢利规模的还是红罂草膏的运输路线。

    琅琊王府在朝堂中说不上话,但是在朝堂之外、江湖之上却有着荣家难以企及的影响力。

    偏偏无论是海上,还是山野中,长途跋涉的运输中,遭遇的种种风险都是江湖草寇在为非作歹。

    他们成群结队呼啸而来,得手之后四散奔逃,官府的衙役捕快对他们毫无办法。

    琅琊王府的车马旗帜,一路上都有九州府在新秦各地明里暗里的护卫,能够震慑宵小。

    “张岱青呢?”荣青书推开最近的一间小阁馆,闻着里面浓郁的烟香气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自己从不碰这玩意,以免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崔元贵和宋鲁道正各自抱着一个妓女,上下其手,他们吸完红罂草膏的劲儿已经散去,尽管眼睛还有些睁不开,视线迷迷糊糊,但至少还算清醒。

    “他啊……前些天在街上路过,楼上推窗的小娘子把撑窗杆子砸到了他的头,正找人家赔钱呢。”崔元贵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怀里的妓女身软如绵,忍不住用力一搂。

    却是让那妓女浑身发痛,又不敢出声,只得苦苦忍耐,并且挤出些笑容来,以免招惹这魔头发飙。

    “他是看上那小娘子了,那小娘子要是不从,他就准备让她先当寡妇再说。”宋鲁道嗤笑一声,纯粹多此一举,直接掳来玩几天不就好了?玩完就丢回去,怕有麻烦直接装猪笼里沉到南淮河底下就行。

    “你们再找些人,我怕慈姝仙坊开业时太过于热闹,人多混杂容易出事。”荣青书也懒得管他们,只要他们不坏他的事。

    荣青书其实很看不起崔元贵三人,他们在他眼中多少有些不入流,但他很清楚,自己身边必须有这样的人当狗腿子。

    一来他们有一定的势力,遇到一些麻烦事儿,可以直接交给他们处理,不用荣青书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

    二来他们毕竟不是家奴下人,一旦惹出大事,只要及时撇开,别人也很难来牵连他。

    “人手是够了,现在的问题是……”崔元贵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荣青书,“九州府那边不会来人。”

    像荣青书这种背景的生意,自是不怕街头泼皮混混来惹是生非,但那些江湖人可未必会卖面子。

    一旦招惹了,这些人趁着夜黑风高,来无影去无踪的,都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报复。

    请来九州府的人,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九州府照看的地方,这些江湖人就会收敛许多,至少不会来故意敲竹杠。

    “雪里蛆和村中俏……他们也不打算来。”宋鲁道讪笑一声,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妓女出去。

    两個妓女倒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提着裙子,挨着门边怯生生地跑了出去。

    荣青书的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他很清楚,这是他没有考虑周全的缘故……参劾秦守安的时候,荣青书眼里怎么会有九州府下面的人,以及雪里蛆和村中俏这些江湖人?

    结果他参劾秦守安是一点用也没有,太后没有丝毫动静,陛下倒是有动静,直接给了两位谏议大夫一脚。

    这一脚没有踹在荣青书身上,却是跟踹在他脸上差不多。

    一般人也不会觉得荣家的面子不好使,却也搞清楚了,琅琊王府真的是圣眷正隆。

    那么秦守安继续掌控九州府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九州府的人,以及刚刚才被九州府调查过的“雪里蛆”和“村中俏”这等江湖蟊贼,敢给荣青书站台?

    那岂不是没把秦守安放在眼里!

    荣青书背靠荣家,扎根在龙吟城,和江湖中人没有太多来往,自不担心琅琊王府怎么报复,但在江湖人眼里,琅琊王府就等于江湖中的朝廷,生杀予夺。

    “见风使舵的小人!”荣青书冷笑一声,“待他们发现慈姝仙坊的生意,靠的是琅琊王府的运路,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狗脸!”

    “可惜唐忠死了,不然他露个面,比这些人都好使。”宋鲁道遗憾地说道。

    这唐忠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傻,而那小王爷也是真的凶狠残暴,让宋鲁道感觉有些投契。

    “要不……找一下明士隐和韦良宰?”崔元贵猛地一拍大腿,想起了今日又来环采阁的韦良宰。

    “对对。上次的一个诗会中,我从环采阁里挑了二十来个姑娘送过去,明士隐左拥右抱,还和我聊了两句。”

    宋鲁道晃了晃脑袋,完全醒过神来,问荣青书:“我去看看他们今天有没有来环采阁?”

    “去吧。”

    过得一会,宋鲁道回转,给了荣青书肯定的答复。

    荣青书顿时心中大定。

    和他料想的一样,秦守安还是明白了荣青书传达过去的意思。

    接下来生意能不能继续,怎么继续还待商榷,但秦守安确实无意和荣青书交恶。

    否则的话,明士隐怎么会毫不避讳地和宋鲁道接触,而韦良宰又怎会浑然无事地流连在环采阁?

    九州府的人,还有那些江湖蟊贼,他们的眼界层次终究太低,到了自己和世子这个层次,哪有什么非友即敌、恩怨分明的立场?

    只要利益足够大,即便是世仇都可以暂时放下,更何况他只是让人参了秦守安一本,对秦守安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第45章 世子驾到

    为了集中客流,慈姝仙坊开业的当天,环采阁主楼关闭,姿容优等的姑娘们都被送到了慈姝仙坊。

    那些差上一筹的,则依然分散在周围的酒肆食坊中揽客,营造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龙吟城中早已经得知消息的纨绔、文士、商贾百姓等等,想尝鲜的来尝鲜,看热闹的看热闹。

    更有闲汉光棍在人群中挨挨蹭蹭的想要寻着些赖皮打诨的机会,就被张岱青带人给丢进了南淮河中,他已经把推窗小娘子搞到手,正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张岱青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取水灭火用的水龙,此时的阁楼基本都是临水而建,以方便火患时就近取水。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

    荣青书志得意满,目光所致,无论是大腹便便的富商,还是衣衫光鲜的豪绅,哪怕是有点闲钱的市井民众,都只是行走的钱袋子。

    不用多久他们就会为了红罂草膏,心甘情愿地把全部身价双手奉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被掏空,装满荣青书的银库。

    手里有钱,能够为荣家某些需求提供更多的支持,荣青书在荣家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要是到了琅琊王妃那种境界,甚至可以频频出入宫中,在太后面前说话都极有份量,那时他在荣家,大概也就只需要在意三位国公了。

    “公子,房大公子到了。”

    下人来报,荣青书出门迎客。

    今日道贺的人们纷至沓来,能和荣家走动的机会并不多,哪怕只是荣家弟子开的秦楼楚馆,朝中百官,龙吟城中的高族名门,也给足了面儿。

    就算人没有到,也会差遣下属仆佣送礼,即便是王府、国公府和侯府的礼品单子也不少见,库房里更是装满了各种礼盒,崔元贵正安排人挑挑拣拣,将贵重的先转移到荣青书的府上,以填出空来。

    若连这样的面子都没有,谏院的年轻拾遗,也没有信心和胆气听他撺掇,去参劾琅琊王世子。

    房之山的礼品倒是不大占地方,他给荣青书带来了一副父亲房杜魏的字,让荣青书大喜过望。

    要知道房杜魏恭贺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生辰,也不过就是字画而已。

    给皇后娘娘的画作,据说画了几个月,随笔题字倒是简单的多,但荣青书也不至于要和皇后娘娘比较。

    “劳烦相爷了。”荣青书笑容满面。

    知道房之山是宰相长子的人,纷纷向他行礼。

    房之山没有什么架子,温文尔雅地回应。

    荣青书则把值得提携的人向房之山介绍了姓名出身,若是有来历之人,还会聊一聊门第祖上的荣光。

    司马玺也在人群之中挤过来,他和房之山一起喝过酒,自然也能多说上几句话。

    荣青书在一旁拿温和礼的一些往事戏谑玩笑,好像他从不曾冷落和疏远过司马玺一样。

    上次诗会荣青书爽约,让司马玺很没有面子。

    可是在这龙吟城中,只有荣青书不给别人面子,司马玺却不能不给荣青书面子,谈笑如常。

    王公侯府的来客,基本上是送了礼就离去,留在慈姝仙坊准备玩耍的都是平日里聚集玩耍的年轻人,也让场面愈发热闹。

    荣青书知道房之山其实和大部分人都不算熟,正准备安排他到雅间休息,房之山却问道:“琅琊王府也会来人?”

    “房兄如何晓得?”荣青书有些意外,明士隐和韦良宰一起来环采阁时,荣青书确实出面邀请了。

    明士隐在龙吟城的士人才子圈里,知名度很高,往来无白丁,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荣青书亲自邀请也不算折节下交,至于韦良宰倒是顺带的。

    明士隐和韦良宰当即受宠若惊一般答应下来。

    “我在路上遇见明先生了,他跟在世子的马车后面。”

    “往这边来?”

    “我和明先生聊了两句,世子要去哪儿,他没有透露,但他确实是要来慈姝仙坊。他们车行缓慢,走走停停的,我便先走一步。”

    房之山说完,略带意外地打量着荣青书,似乎对他刮目相看。

    荣青书知道房之山眼神中的意味,自是在怀疑荣青书面子大到琅琊王世子会亲自来贺?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反倒是双方之间如果有所龃龉,为了消除芥蒂,琅琊王世子很有诚意地放下身段,亲自来贺,倒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房之山的眼神让荣青书十分享受,可是他也不大敢相信秦守安会亲自前来。

    毕竟那可是世子……双方若不是交情极好,那就只有荣家的国公爷,能够让世子亲自出面。

    荣青书还是留了个心思,一边和房之山闲聊,一边打发人去路上盯着,看琅琊王府的车马旗帜,是不是往慈姝仙坊这边来。

    过得一阵子,宋鲁道欣喜惹狂地来报,王府的车马已经到了前街,先行官正在往慈姝仙坊开道。

    “房兄,和我一起来恭候世子大驾光临吧。”荣青书略带得意地对房之山说道。

    荣青书敢利用谏院参劾秦守安,只是基于荣家一时无两的风头与权势,但对他个人来说,秦守安能够给他捧场站台,依然是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毕竟其他上三阶的府邸中,可没有哪位王爷、公爷和侯爷是亲自来的。

    “你啊,你啊,总是能够把形势利用到极致。”房之山佩服地说道。

    “哦?怎么说?”荣青书似笑非笑。

    “我不说,免得你太得意。”房之山知道荣青书正春风得意,已经飘飘然了。

    嬉笑着做看不惯他的样子,摆了摆手,却依然跟着荣青书一起来到慈姝仙坊的楼牌之下。

    众人见到房之山和荣青书一起出来恭候,不由得纷纷猜疑,得是哪位公爷侯爷,亲自光临吧?

    只见前方一阵喧闹,骑着高头大马的先行官开道以后,二三十个府兵执洒扫用具,镀金银的水桶洒扫开道。

    王府护卫披甲持械,策马前后左右警戒,可以乘坐六人的舆驾雕龙刻凤,贵气堂皇,仪仗队伍缓缓随行,新秦皇族的龙旗在空中招展,猎猎作响。

    看到皇族的龙旗,整条街上众人尽皆躬身行礼,屏声静气。

    荣青书神色矜持,不卑不亢,视作寻常,但内心已然狂喜。

    此条街上,商铺基本都归他所有,世子来此地除了慈姝仙坊,几无可能去别的地儿。

    他心中推测,秦守安早年离开龙吟城,成年后才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大概已经清楚荣家如日中天的声势。

    秦守安来这里,不是冲着他個人,而是冲着他背后的荣家,但是这份光彩,终究是落在了他脸上。

    看来秦守安还是识时务的,红罂草膏的生意,依然可以做下去。

    瞧着马车来到近处,荣青书连忙上前一步,准备等马车停下,就拱手迎接世子,对方识时务,荣青书当然也愿意敬他三分。

    “滚!”

    随着一声叱骂,一杆虎尾枪重重敲在他的肩膀上,把荣青书给撞的一个踉跄,连连倒退回人群中,差点直接撞在石狮子上。

    “放肆,尔敢冲撞世子仪仗,想死了吗!”

    动手的赫然就是韦良宰,他骑在马上,把荣青书一枪撞开后,眼中精芒闪过,似是已然网开一面,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几欲倒地的荣青书。

    荣青书几欲吐血,那天自己邀韦良宰来捧场,韦良宰那满脸堆笑的卑微模样,仿佛根本就不是眼前此人。

    至于明士隐,跟随在车驾后,笑意盈盈却对荣青书视而不见,反而和房之山见礼。

    宋鲁道和崔元贵、张岱青三人连忙扶住荣青书,他们哪里见过荣青书吃亏?

    顿时怒上心头,下意识地准备开口大骂,却又马上反应过来,死死地捂住对方的嘴。

    生怕平常口无遮拦的同伴祸从口出,然后目视着那前拥后簇,车乘相衔,龙旗招展的仪仗缓缓路过。

    琅琊王世子的仪仗,在慈姝仙坊前丝毫没有停顿,对自作多情出来迎接的一众宾客视若无睹,然后逐渐消失在了前街尽头。

    “不是来给慈姝仙坊捧场的啊?”

    “想啥呢?那是琅琊王府!”

    “刚刚马车里好像没坐人。”

    “空马车?故意来逗弄人的?”

    “谁知道呢……荣公子这回太丢人了……”

    耳朵里嗡嗡地响起各种戏谑嘲讽,荣青书双目圆瞪,猛地回头,却见众人尽皆沉默箴口,根本没有人说话。

    荣青书这才转过头去,那些讥笑的话语与声音却又在耳中响起。

    纷纷扰扰,如群蜂嗡嗡,又如雷鸣阵阵。

    他再次转身,迎接他的依然只是众人意味不同的眼神脸色,还是没有人张嘴出声触他眉头。

    荣青书只觉头晕目眩,众人的神采脸色都变成扭曲的讥笑面孔,脑子里虚幻的嘲讽声更让他面色赤红充血。

    “荣兄?”

    房之山推开崔元贵等人,走到荣青书面前,露出关怀和宽慰之色:

    “莫不是琅琊王世子不认得你?我们追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吧,万一他只是走过头了呢?”

    房之山……你……好你个房之山!

    荣青书伸出手指来微微发抖,喉咙一甜,竟似被房之山的话气的要吐血,勉力站直身体,抬头看见天上日光炫目,眼前却是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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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江湖介绍:
本书原名《王爷的棍法》。
作为年轻的小王爷,秦守安志不在朝堂,而在江湖。
美艳辣手的师太、毒如蛇蝎表里不一的仙子、修炼葵花宝典后笑傲江湖之风云再起中的lgbt人士、领教过秦守安棍法后发誓要千里追杀他的女侠等等。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姿容天下无双的师父……单独列出师父,自然是因为秦守安尊师重道。王爷的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爷的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爷的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