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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初恋璀璨如夏花     王爷的江湖txt下载     王爷的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王爷的江湖全文阅读

第1章 春水涨

    南淮河穿过了龙吟城,三月的春水潺潺,少了寒冬夹杂冰雪的冷冽,伸手沾着点水,便觉温润而暖湿。

    嬉水的鸭子积累一个冬天的脂肉,肥嘟嘟的,看到有鱼浮浅水,先探着这水暖了,品尝着其中的妙处沉醉其中,只想扎入的更深,寻那水底湿润软烂泥中更多的妙趣。

    黑黝黝的乌篷船在桥洞下穿梭,渔网上残留着银光闪闪的鱼鳞,两岸商旅来往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米粉……红汤辣公鸡米粉……”

    “关扑香囊、画扇、珠佩!”

    “运轮射箭……呦!这位客官中了羊肉三斤!”

    “琅琊王府要尚食娘子!厨娘,只要厨娘,掂量下自己手艺啊,十天十贯,一天一结!”

    河岸上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执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开春的人间烟火气。

    对于市井小民来说,这才是生活中最需要关注的声音,能够寻觅到满足口舌之欲的美食,赚取薪资的行当,还有以小博大的娱乐,青楼姑娘们红袖招客的温软糯语更让人感受到了一年之初万物萌动的天性。

    至于繁华长街尽头,三坊七巷里高高在上的琅琊王府刚刚办完丧事,一片凄凉冷清,连那花园里的雀鸣啾啾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则根本不值得小人物去关注。

    王府的大门紧闭着,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彻夜燃烧的火烛流淌着松脂与蜂蜜味,以及给人那道大门再也不会打开的寂寥。

    直到今日卯时,满街的桃花绽放,又粉又白的花瓣上沾满了露水,被一个年轻人的步伐惊的乱颤,淋湿了一地,“笃笃笃”的磕门声,更把整条街的早晨都唤醒。

    早起摘桃花做香囊或者粉饼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打量着王府门庭前站立着的年轻男子。

    宰相府的二管家更是走近看了几眼,啧啧感慨了几声“这小哥又软又美又香”以后,便袖手离开。

    琅琊王府前的年轻男子身量极高,挺拔如临崖青松,容貌精致,称得上肤白貌美。

    只是腰细肩宽,手握长棍,指骨稳健有力,明显是个练家子,寻常男子若是色心大起,想要和他练练棍法,只怕招呼不住。

    年轻男子盯了一眼丞相府二管家的背影,倒是不明白关于他“软”的评价从何而来。

    他是秦守安,前世挖土的时候意外跌落古棺木中,随后来到这个名为新秦的国度已经十八年。

    原本琅琊王世子的开局堪称完美,哪里知道正高高兴兴地当着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浑浑噩噩才混到十岁,便被送去天道门学武,远离京都繁华之地,一去便是八年。

    再接到召唤回龙吟城,是因为琅琊王薨。

    等他千里昭昭快马加鞭地赶回,宫中和王府合作竟然已将丧事匆匆办完,让琅琊王世子毫无参与感。

    现在他站在王府前,抬头看着精美绝伦的斗拱,深深庭院中有着他许多清晰的儿时记忆。

    随着琅琊王的去世,作为世子却似乎被这座御赐府邸排斥和拒绝接纳。

    琅琊王结发妻子早逝,随后未曾再娶,如今在王府主事的是唐氏。

    她娘家是郡海名门唐家,又和宫中的几位往来亲密,多年来牢牢掌握着内务,把王府宅院上下经营的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许久不曾归家的秦守安对于如今唐氏掌握的王府来说,犹如一个外人。

    他磕门许久,早已应该有下人听着通传,估摸着是唐氏一声令下,琅琊王府竟然就真的敢将世子拒之门外。

    秦守安冷笑一声,下马威。

    他一直记得唐氏并非琅琊王的妻妾,好像只是故人之后让琅琊王照顾,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王府上下接受为琅琊王府的女主人。

    她和宫中关系非同一般,又有娘家郡海名门唐家做后盾,才有底气给世子这样的下马威。

    秦守安很清楚,如果他现在放低姿态,稍显柔弱可欺,那么唐氏从此以后就会骑到他头上来,琅琊王府再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他要是掉头就走,找自己的叔伯宗亲来主持公道,别人会站出来帮他和唐氏打擂台,但这也意味着原本就应该由他继承的一切,王府资源的分割都得允许唐氏和外人来插手。

    这两种情况,都对唐氏更加有利。

    人与人的争斗中,讲究的就是先机和气势,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以后琅琊王府谁说的算,谁又能掌控更多的权势财富,就看今日眼前秦守安怎么处理。

    秦守安并非超凡脱俗的圣人,权势财富名利谁不喜欢?该他的就要拿到手。

    更重要的是,前世习惯了岁月静好的安稳日子,却也更清楚在新秦这样的国度,无权无势就等于命如草芥。

    平民百姓能活得怎样,能活得多久,全看运气。

    他要继承王位,把握王府,即便也可能卷入未知的,更加凶险,更高层次的争斗,却也多一些底气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更何况新秦立国以来,有参与叛乱的王爷,有被革除封地抄家的王爷,也有被逼出走海外的王爷,却没有一個被砍头的王爷……这王爷,没有人不想当。

    春风拂面,秦守安的脸上浮现出温暖和煦的笑容,让逐渐大胆靠近,看戏的小姐丫鬟们心如小鹿乱颤。

    她们手中的轻纱罗扇抬起遮掩媚眸潤唇,却也扇动那随风而来的桃花飘飘荡荡,撩起了春色中的心如小鹿乱撞。

    秦守安手指转动,三尺有余的长棍挂在腰间,伸手握拳抵住了沉稳厚重的金丝楠木大门。

    “帅小伙要干嘛?”

    “他一大早就来了,王府就是不给他开门呢,真是讨厌!”

    “你在想什么?这是琅琊王府,随便谁敲门就给开?”

    “我家呢!我家呢,他要来敲我家门,我马上就给他开门。”

    “不害臊的小妮子!你家夜夜叫的欢的猫,都比不过你!”

    “哎呀,嫂子说话真难听呜呜!”

    “这多半是琅琊王府在天道门的世子,他敲半天门不表明身份,估计也是心里存着试探。”

    丞相府的二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了,和姑婆嫂嫂小娘子们站在一起观望,几缕山羊胡子抖动着看穿世情的智慧,“我看他今日是进不去琅琊王府了。”

    “啊,王府真坏!”小姑娘家心里想着,长得这么俊的当然是好人啦。

    秦守安握拳凝聚气势,再沉沉地用拳头磕门三声。

    随后他默数到了三十。

    琅琊王府的大门,依然没有为他打开。

    “嗷……”

    喧嚣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似把这妖娆妩媚的春景撕碎,感受着那鸣叫声中的澎湃生机……秦寿安一拳打出,砸在了门缝中央。

    “蹦……嚓咔拉喀!”

    坚如磐石的金丝楠木大门,竟然扛不住秦守安的一拳。

    两扇门板从铸铁门框上撕裂,横飞出去砸落在影壁前,擦着地面滑动,一直撞到花坛中,刮起了火星四溅,碎石飞起,砸落泥土花草。

    门后诸人原本只是按照吩咐,不去回应敲门人的烦扰,眼见着王府大门被砸开,顿时瞠目结舌,随后怒不可遏,琅琊王刚刚去世,竟然就有人敢砸落王府的大门!

    真让人寒心!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众仆佣府兵群情激愤,刚要冲出来,却看到那砸门的年轻人竟还敢走进琅琊王府。

    步伐六亲不认,目空一切地姿态,仿佛只是回了他自个家中。

第2章 残花未谢

    秦守安一拳打出,散逸的气势激荡开,抚过街巷上女子们酥软的身子和心头。

    他这力量迸发的气势,仿佛水牛低头弓背,拉动了锋锐的犁,破开那厚厚的春泥。

    又似隐藏在茅草中的鸟雀一飞冲天,云上高歌。

    更让人想起艄公的号子嘹亮,纤夫紧绷着的肌肉上汗水滚滚,狼犬一般的腰往前一挺,推动着巨舰激荡浪花前行,让看戏的女人们咬着唇瓣儿,只觉王府的小王爷力气真大。

    于是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激动地拍打起小手,宰相府的二管家,更是诧异地捏着胡子,踮脚探头,眼神跟着秦守安的背影往王府里张望。

    秦守安迈过门槛,走下台阶,看着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容,最后目光冷淡地停留在领头的王府大管家唐忠身上。

    他很清楚,自己今日回府的消息,整个王府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跟着唐忠站在门后的仆佣府兵,只怕没有一个知道唐忠不许开门,要拒之门外的就是世子。

    就算唐氏能够掌控王府,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告之王府上下她不准秦守安进门。

    明知他身份却还敢执行唐氏的意思,把他挡在门外的,也就唐氏撑腰的大管家唐忠有这个胆子。

    眼前唐忠的目光闪烁,自是认出他了。

    八年未曾回府,秦守安的身形容貌大变,王府中的老人也未必认得出来,但十八岁生辰时,琅琊王让天道门给秦守安作了画像,送回了府中,看过那画像的肯定能认得出来。

    唐忠打量着秦守安,果然和画像中一模一样……不,画像中的秦寿安俊美无双,但并没有表现出眼前人那股肆意张狂的劲儿。

    不管怎么样,作为唐氏从郡海唐家带过来的老奴,唐忠最懂揣摩主子的心意,反正就是要把世子拒之门外,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现在王府里是谁说的算。

    原本唐忠琢磨着,秦守安无非就是低头示弱或者拂袖而去搬救兵两种法子,何曾料到他会选择砸门?

    唐忠心念急转,要是在秦守安与唐氏见面前,没打掉他一点气焰,唐忠就算没有办成事。

    他马上便决定趁着秦守安没有表明身份,搞出一场闹剧,随后唐氏自然可以出面训话斥骂一番。

    唐忠并不介意被骂的灰头土脸,甚至被杖责也在所不惜,唐氏精明而擅于笼络人心,事后自会给他好处。

    世子作为闹剧的参与者,和下人打闹起来总是不成体统,不管有错没错,都只能老实在一旁听着各种皮里阳秋、夹枪带棍的训斥,更能显出唐氏才是府中主事的威风。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唐忠朝着几个亲信使眼色,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大胆狂徒,竟然敢来琅琊王府撒野,都给我上,让他见识下龟甲阵的厉害!”

    龟甲阵,太宗皇帝早年带兵时创立的军阵,能够让训练有素的军士配合对抗武道高手。

    刚刚秦守安拳崩大门,明显身负绝学,要是没有这龟甲阵,只怕还没有闹起来,众人就得被他先杀個落花流水,折煞的可就是唐氏的威风了。

    只是府兵尚未摆出龟甲阵,秦守安已经避开涌来的众人,欺身贴近唐忠,又是一拳砸出。

    这次砸在了唐忠的额头上,人的头颅不知道有没有金丝楠木大门那么坚硬结实?

    唐忠的眼眶炸裂,身形摇晃,鲜血从耳目唇齿中溢出,瞬间倒地而亡。

    “扑通!”

    尸体砸落在地面上,才有人醒过神来,一直生活在王府的庇佑下,平安喜乐惯了的仆佣府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啊!打死……”

    “唐管家!”

    “快快去告诉王妃……”

    他们想不到堂堂王府,在今时今日,不但被人砸门,还被人上门行凶,琅琊王薨了以后,连带着这王府也要雨打风吹去了?

    王府门外的街上,刚刚还把秦守安当成柔弱受气美男子,归属于好人阵营的姑嫂婆娘们,顿时大声尖叫,挥舞手帕团扇,腰肢儿乱扭,惊惶作鸟兽四散。

    宰相府的二管家没有走。

    他可是宰相府的人,见多识广,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非但没走,反而双手拢在袖子里,靠着门框看的聚精会神,好记住每一个细节。

    “各位好久不见。”秦守安此时却又露出好整以暇的温柔笑容,从怀中取出世子印玺,“我是你们的琅琊王世子,今天回家。”

    众人愕然。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僵硬着脖子打量,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举手跨步在空中都硬生生地停滞了身形,摆出了“乆”字这样的造型。

    关于世子的许多传闻,许多对他幼年时的记忆,都浮现了出来。

    幼年时身形浑圆,总是怀揣着许多零食,见人就笑眯眯地投掷一把的小胖子,竟然成长为眼前的翩翩美男子了?

    记忆中随和亲近的感觉,眼前一言不合杀人的残暴,让人恍惚而不觉得真实。

    验明正身后的秦守安,自然没有人再敢无礼围攻。

    淌开的鲜血和生机消散的尸体,却又意味着王府终究太平不下来。

    众人不知所措,不言不语,一时间整个场面都凝固起来,仿佛都被仙人取了魂魄印成了一副世情画卷。

    “恶仆欺主,唐忠明知道我回来了,却擅作主张拒不开门,欺上瞒下试图挑拨我和姨娘之间不和。王府遭逢噩难,正是上下齐心,共克艰难的时节,此等行径,死不足惜。”

    秦守安说了几句场面话,主动把唐氏撇清,反正一个管家的“自作主张”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他也没有管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泥封口书信。

    这是父王生前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书信。

    送信人说父王千叮咛万嘱咐,必须等到他重回王府时才能打开。

    没有想到重回王府,竟然是在这样的时刻,秦守安有些唏嘘,父王给他写这封信时,大概已经有些什么预感了吧。

    秦守安走到一株还有几朵残花未谢的腊梅树下,看了一眼虬结扭曲的树枝,湿润润的仿佛腐烂枯败似得,轻轻撕开了火泥。

    【郡海唐家唐婉蓉,系出名门,姿容天下无双,兼且贤良聪慧,是为良配。本王照顾多年,如绝世珍宝,不愿遗落在外,守安当娶之。】

    秦守安如遭重击,心神震荡,手一抖,信纸飘然跌落,被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春风,擅自送到了前方九曲玲珑白兔织锦裙摆下,让一只轻柔温软的小脚儿踩个正着。

第3章 碎樱桃

    宰相府的二管家看见秦守安和唐婉蓉照面,唐婉蓉的目光似城外山巅的残雪冷冽扫来,连忙讪笑一声,扭身跑掉。

    当朝宰相房杜魏,府邸和琅琊王府就隔着一条青石小巷,两家后院的杏花探出枝来,都能交错在一起。

    更有各种青藤、紫藤、绿萝枝蘖繁茂,大片大片地爬上墙头,花开时挂满巷子,来来往往的赏花人也分不清楚是谁家的花花草草。

    二管家叫房三德,身子微胖,走路微喘,提着衣摆颠颠穿过小巷,拨开那沾满露水的藤萝,走偏门进府,一路小跑着来到后院的水榭前。

    水榭外形酷似巨型鸟笼,顶部大量运用了五颜六色的珐琅和琉璃,墙面纯白优雅,广阔的落地窗散溢着清清淡淡的晨光。

    四周花卉在翠绿中璀璨绽放,波光粼粼的湖面环绕,水鸟轻点起浪花,游鱼跳跃,美不胜收。

    “禀……禀皇后娘娘,琅琊王世子确实如画像上那般身姿挺拔,腰似狼犬,貌比仙君,腿长如鹤,肩宽臀窄,堪称绝世美男子。”

    房三德隔着密密的珠光门帘回禀,说完屏声静气,恭恭敬敬地低头束手而立,由着头发沾上的露水湿淋淋地流淌而下,也不敢去整理分毫。

    一张长卷从门帘中丢了出来,沿着石阶铺开,上边正是琅琊王世子秦守安的画像。

    若是他自己在此,便能认出正是他十八岁生辰时,送回琅琊王府的那张。

    “他真就长成这样了?”

    “是……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九成相似。”

    “哼!”

    骄傲的冷声穿过了珠帘,颐指气使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仿佛刚刚学会在云上高歌的雀儿,嘤嘤鸣叫唱歌,却没有得到它喜欢的另一只雀儿的回应和赞美,气的张着小嘴儿引吭长鸣了一声。

    “他竟敢擅自长成别的模样!”雀儿叽叽喳喳的更加生气了。

    “……”

    “你再讲讲,他到底进门去了没有?”另外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似觉事情的重点并不是秦守安长成了啥样。

    房三德正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倒是松了一口气。

    连忙将自己一大早兜兜转转、暗中观望,以及和各位姑婆娘子们交流得来的消息,综合现场实情,一股脑地讲述完毕。

    “下去吧。”

    房三德倒退几步,然后才转身迅速离去。

    一只纤柔素白的手掌拨开珠帘,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画像,凝视着美男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正是房杜魏的小女儿房之湄。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房之湄扳着手指数了数,“我们在这等了他四日……守安哥哥应该是路上耽搁……”

    “谁等了他四日?就你!”

    房之湄瞟了一眼似有些羞恼的皇后娘娘,接着说道:“他匆匆回来,未做准备,更没有料想到唐氏迫不及待就要夺权夺势,如此应对,已然是果决非常,倒是和他小时候带着我们玩耍时一样擅于当机立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说到小时候,皇后娘娘打开了另一幅画卷,上边却有一个体态浑圆的小男孩,双手握拳顶着腰间,昂头挺胸颇有些六亲不认的嚣张跋扈。

    画卷中还有其他人,站在最边角的就是踮脚想要跟其他人显得一样高,年纪最小的房之湄。

    画中人房之湄认识十之五六,除了那体态浑圆的小男孩秦守安,旁边弯腰伸手摸他肚子,满脸惊奇和欢喜,娇憨可爱的小女孩,便是眼前的皇后娘娘。

    另一个占据画卷醒目位置,显得格外傲慢而冷淡的小男孩,已经成为当今天子。

    其他分散画卷中各处的幼童,并非全是达官贵人子弟,零零散散地一数,竟然有二三十个之多,他们姿态各异,神情活灵活现,把幼童的稚态与天真,描绘的栩栩如生。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中有的依在龙吟城,已加官进爵,继承家业。

    也有的依然是纨绔子弟,终日沉迷酒色犬马。

    更有的奔走海外,音讯全无,下落不明,要再把这些人凑在一起玩耍,却是绝无可能。

    想着这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女心事,房之湄淡淡一笑。

    要知道就是这画卷中众人齐聚,也并非实情实景,而是她的父亲房杜魏花了三月时间绘制而成,送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物。

    “少年时光,总被雨打风吹去。”皇后娘娘也似被房之湄的情绪感染,捏了一颗樱桃,却掉在了地上。

    房之湄正思量着隔壁府中的勾心斗角,从个人感情上来讲,她自是希望小时候叫着“守安哥哥”的琅琊王世子能够最终胜出。

    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出宫游玩的她,在宰相府的私宅后院,却是随性而放松。

    云鬓略显散乱,让她的慵懒中多了一丝妩媚,柔润的肩膀挂不住披衫,显露出盈满晨光的锁骨沟。

    胸前沉淀着如龙吟城外雪山的优雅与雄浑,腰肢却又极其纤细,长裙滑落玉笋修长挺直,赤足踩在那颗樱桃上。

    两粒冰雪晶莹的脚趾便将那樱桃碾捏的细碎,香甜的汁液绽放,却将白脂般的脚趾缝中都染成一片熟烂的嫣红。

    “娘娘未曾想过守安哥哥会变成临崖青松一般的美男子,只怕他也未曾想过,娘娘女大十八变,已然是倾国倾城之色。”

    房之湄的目光从皇后娘娘那被压坠的呈现崩裂之势的胸围子上移开,娘娘是真的长大了。

    “我是大了,他却小了。”

    皇后娘娘粉颊上浮现出些许红润和媚态,“你看看他,现在根本没有软乎乎的大肚肚,长得跟那些在花街柳巷搔首弄姿,靠一张皮脸子勾搭妇人的相如公子一样。”

    房之湄有些狐疑于皇后娘娘那眼眸中溢出的羞涩与妩媚:你现在可是皇后娘娘,还想像小时候一样在人家软乎乎的大肚肚上摸来摸去不成?

    听说胖子常常用软乎乎的大肚肚吸引此等女子,然后肚皮一颠一颠,就让女子心生喜欢……嗳,房之湄倒也没有经历过,只听街巷中那些姑婆嫂嫂们讲过一点其中阅历心得。

    总之,还是现在的秦守安形体容貌会更受欢迎,房之湄背对着皇后娘娘,展开那张最近的画卷,看着美貌无双的人儿,那些相如公子怎能和他比?

    想起了姑婆嫂嫂们对男人美妙之用处的形容和描绘,房之湄也捏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却是不吸不吮不咬不嚼,神思飘飘荡荡,腿儿忽然酥软地坐了下来,迎着皇后娘娘那狐疑的目光,赶紧把口中的樱桃咬碎,满口甜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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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马背上迎来的风

    琅琊王府,秦守安和唐婉蓉在远香堂中相对而坐。

    远香堂面水而建,侧面种着大片的辛夷花,在雾气中影影绰绰,莹洁清丽,恍如云雾中若隐若显的仙境,让秦守安想起了天道门中的晚云烘月台,也是如此飘然出尘。

    在晚云烘月台中居住的是秦守安那真正堪称姿容天下无双的师父,眼前身周弥漫着雾气与花香的唐婉蓉,在秦守安眼里无论如何也难以和师父媲美。

    只是能得老王爷如此推崇,自然也是一个风韵动人而肌体柔润的尤物。

    唐婉蓉此时面带笑容,双眸如春风撩拨的水池,轻颤荡漾,眨眼挑眉间,自有风情万种。

    长裙压地,身姿润而不露,暖暖香香的气息十分好闻,抬手捧茶间,宽袖滑落,一截玉臂竟然比那辛夷花还要香软怡人似的。

    即便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刚刚被眼前人爆杀毙命,唐婉蓉也没有气急败坏,强忍住了心头的几分戾气。

    她既没有想到唐忠失心疯了,居然敢朝着世子动手,当然也没有想到秦守安的应对。

    “守安啊……一路上可平安?”唐婉蓉语气平和地问话,依然摆足了姨娘的架子。

    唐婉蓉肌肤娇嫩,看着犹如二八少女,实际上还是比秦守安年长不少,她跟在秦恒身边时,秦守安还没出生。

    这时候倒不是想要用长辈的身份压人了,而是越强调她的身份、她和秦守安之间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就越显得刚刚那信笺上,老王爷秦恒的安排荒谬!

    荒谬绝伦!

    不可理喻!

    唐婉蓉长长的睫毛垂落,遮掩着眼眸中的羞赧。

    一眼望向窗外,湖岸花枝翠叶上的露水,更是不停地滴落湖面,激荡出一圈圈的波纹,无休无止,让人心烦意乱。

    她宁可跳进这湖里,也不会接受此等安排。

    “半途遇到一个叫梁十三娘的女匪,据说城门口还有她的通缉令。被她阻拦回京,耽搁了好几天。不知道姨娘有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秦守安同样波澜不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唐婉蓉裙摆下显露出来的秀气脚尖,便迅速移开。

    回到京城,才知道宫中和王府匆匆办完了丧事,便能够理解路上被人阻拦的原因。

    他若能准时,甚至比某些人预想的更早赶回来,有长子出面据理力争,自然要按照规矩和仪程,给老王爷秦恒贴合身份的风光大葬。

    “你离家之前,我便只是操持内务,江湖事都是王爷和九州府衙在处置,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晓那等啸聚山林的巨寇枭雄?”

    唐婉蓉哑然失笑,轻轻摇头,眼眸流转中将秦守安的神色姿态收入。

    八年未见,当年到处惹是生非的小胖子,竟然出落得如此丰神俊朗,却是始料未及。

    将悄然生出的惊艳之感压抑住,若没有老王爷的安排,对待如此神仙享受的妙物,谁会和他闹到此等程度?

    “姨娘怎知她是啸聚山林的巨寇枭雄?也许是水匪、单走的飞贼、打家劫舍的大盗呢?”秦守安依然按照小时候的称呼,笑着问道。

    “你不是说龙吟城门口有她的通缉令吗?能在京城门口榜单上挂号的,自然不是什么小贼,本就以扰乱地方,甚至叛乱的巨寇枭雄为主。”

    唐婉蓉也是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热茶,轻轻摇头时眉目中还有几分担忧显露出来给秦守安去看见。

    最近这些年本是难得的太平盛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偏偏还是有乱臣贼子层出不穷,让太后操心劳累的很……尤其是所谓的江湖人,仗着一身功夫为非作歹,唐婉蓉最近入宫,就听太后提了提这些人的名头。

    至于秦守安话语中含沙射影的意味,唐婉蓉也不是很在意。

    她一个只管王府内务,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和千里之外的什么女匪、什么梁十三娘扯上关系?

    “原来如此。”秦守安也没打算从唐婉蓉口中得出什么实证,只是有些惋惜地接着说道:

    “被梁十三娘耽搁几日,原本也不会耽误了事。我一路赶回,每百里换马,回京后却发现父王的棺椁已移送太宗皇帝陵寝陪葬。这仪程是不是缩短了一大半?”

    按照新秦王朝规矩,诸王的丧事流程复杂,有专职的衙门拟定丧议,开始办理后第三天遗体才入棺。

    十一天时举行初祭礼,十七日绎祭礼,二十三日大祭礼,然后在满月祭时下葬,随后还有诸多仪程要走的。

    这个过程中各种礼仪多不胜数,秦守安原本至少能够参加十七日的绎祭礼。

    结果现在整個丧事仪程在半月之内就办完了?

    秦守安难以接受。

    尽管有着前世的记忆,但他已经转世重生,琅琊王秦恒生他养他,作为唯一的子嗣,无论如何也要为父亲争取到公道和体面。

    宫中和府里,凭什么不经过他就作这样的决断?

    他的心中愤懑不平,只觉得琅琊王府备受羞辱。

    府里的唐氏和下人,却还在一门心思地勾心斗角,想要针对他这位世子。

    浑然不知王府脸面扫地,暴怒之中他才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干脆把小时候就记过仇的唐忠毙了。

    “这事儿……”唐婉蓉欲言又止。

    秦守安盯着唐婉蓉白皙柔润的脸颊,她紧咬着嘴唇,眉目间浮现出几丝柔弱的娇怯苦楚之意,终于有了点适时的哀怨气质。

    都是表里不一,肚皮下能做文章,脸上写着戏的人物,秦守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表演。

    老王爷刚刚去世,唐婉蓉多年相伴,却没有多少伤情,倒是让他有点相信两人确实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

    否则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寡情淡薄之人,也会有一双盈满悲哀和伤感的眼眸吧。

    她唐婉蓉之前的眼睛里,倒是像在盈满的春水池底,铺满了碎碎桃花。

    “西域那边来了一匹小母马,安置在王邪风月楼……”

    唐婉蓉纤细的手指卷起一缕发丝,遮挡在脸前,似是羞于启齿,措辞就想了半天:

    “京中男子踊跃追捧,咱家王爷一掷千金,拿到御马鞭,终日纵马奔腾,不是在喂马儿吃草,就是在操练骑术,却也忘了自己的年纪,是什么样的身子骨,忽然就被马儿颠下鞍丧了命……”

    秦守安正往茶盘上放碗,两根手指一松,茶碗轱辘滚动,茶汤倒了一盘。

    他微微张嘴,不但猜到丧事匆匆办完的原因,也搞清楚了更加重要的老王爷的死因。

    自己这位一生行事不羁的老父亲,总是能整出秦守安意想不到的活来。

    他把唐婉蓉照顾这么多年,然后等她成为熟透了的尤物就送给秦守安,自己却宁可去风月场所搞大洋马?

    还把命给搭上了……这种情况科学名称为“猝死”,加上原因就是“房事猝死”,医师们叫“脱症”,民间又叫“大泄身”,流传最广的俗称便是“马上风”!

第5章 宫墙下的蔬菜地

    远香堂中再次静默,气氛有些凝滞,服侍的丫鬟走上来清理茶盘。

    或许是秦守安原本的杀人立威,让小丫鬟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弄出许多声音。

    大丫鬟过来献上新茶、小酥肉和果盘,又忙不迭地拉着人退下。

    秦守安现在难受极了。

    有些哭笑不得,却被这种尴尬的情绪冲散了心神。

    一瞬间压抑着的悲凉都涌了出来,抬手就按住了两边的眼角,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家中遇到天大的祸事,来不及悲痛愁苦,就得理智而冷静地顶上去,把倒下来的天给撑起来,过了许久才会在独处时感受到那股再难以压抑的情绪。

    秦守安接到报信,知道老王爷秦恒去世,没有片刻耽搁。

    告知师门后一路换马,千里奔驰,脑子里几乎是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不眠不休地往龙吟城赶。

    路上遇到梁十三娘,被她阻拦了些时日,却也无奈地得到了些休息时间。

    否则他如此长途跋涉、耗尽心力地赶回琅琊王府,面对唐婉蓉搞的那一出,他都会疲于应付,说不定直接倒在门口。

    现在知道父王的死亡真相,却是一瞬间将他紧箍的心气给打散……通俗一点说,就是绷不住,破防了。

    可终究不愿意父王就这么死去——不是说好了,等秦守安习武归来,再一起到江湖上抓女侠玩的吗?

    “至于丧事从简,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唐婉蓉打破了沉默。

    秦氏是皇族,龙吟城中多得是皇室宗亲在盯着琅琊王府,若没有太后娘娘嘱意,就算是唐婉蓉也没胆子从简,这个锅她可不背。

    先帝驾崩后,太后娘娘慢慢从诸位辅政大臣手中收回权力,垂帘听政多年,威严日盛,秦守安有本事可以到她那里闹去。

    “哦,太后娘娘。”秦守安点了点头,这位会插手,倒是完全不意外。

    那父王去世和丧事简办,就没有太多刻意针对琅琊王府的阴谋潜藏其中了?

    “太后娘娘束身自好,为先帝守节多年,在男女来往上从未有过秽乱污垢的传闻,宫中前所未有的干净……”唐婉蓉语意中透着一丝淡然,其实守节这事儿好像并不难吧。

    只需夏种黄瓜秋种茄子,多吃蔬菜水果,不至于上火心燥,清心寡欲的能独自安眠,日子就过得从缓怡然了。

    更何况宫墙那么高,墙外行人闻着那红杏花开的香味也翻不过去,而墙里的红杏想要爬上墙头花枝招展地随风荡漾,却也不容易。

    “所以……现在父王搞了这么大一个不好说的事情出来,她要不作惩戒警示,就怕我那些本就喜欢放纵浪荡的叔伯兄弟们,有样学样,搞出更加荒唐的事来?”秦守安接着唐婉蓉的话头,揣摩出了太后娘娘的用心。

    这事说出去真的丢王府的脸面,唐婉蓉的眉头皱成一团栀子花似的,随即又松开:

    “太后娘娘年纪不大,但长嫂如母,她管教起自己的小叔子来可从不容情,威武王……守安你离京多年,这位王爷是去年才回京的,怕是不知道他吧?”

    “父王来信时,常常会说些京中见闻和人物,威武王我倒是知道。”秦守安这八年时间和父王秦恒通信不断。

    秦恒用心良苦,秦守安终究是要回京继承王位的。

    若是一去八年对京中发生的改变和新晋的重要人物一无所知,回来时面对很多事情都会有些无处下手。

    秦守安也是点一点唐婉蓉,别以为他对京中府里的事情一头雾水。

    同时也容易让唐婉蓉摸不准,秦恒这些年到底向他交代了些什么?刚刚那封信就已经足够扰的唐婉蓉心神不宁,手脚大乱了。

    捏了一颗果子的手指松开,唐婉蓉发鬓垂挡的耳根子浅浅发热,那老不修的,发给秦守安的信中还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威武王在北边和蛮子作战时,被削掉了一块头骨,自此以后只要脑门被风吹就疼痛无比,如有千百根针扎入脑子,只得无论寒暑都带着一顶毛毡帽……回京时,他这顶蛮子风格的毛毡帽可引起了不少非议。”

    唐婉蓉赶紧接着说道,心中却是鄙夷京中许多人物。

    他们不管威武王的赫赫战功,手中长刀砍下多少蛮子头颅,却因为他那顶帽子不符合新秦衣冠华美讲究,去议论纷纷,嗤笑戏谑,真是恶心人的很。

    “这事我知道……威武王之所以会被发配边疆,起因便是他调戏了太后娘娘宫中女官,被太后娘娘勒令在边疆百战之后才能回京。”

    秦守安年幼时威武王就被发配边疆了,他只知道父王和威武王关系不错,对这位叔叔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现在没人再敢觊觎太后娘娘宫中那些妖娆妩媚的女官了,因为谁也不想再像威武王那样整天戴着顶毛毡帽,一遇风吹就打摆子。”

    唐婉蓉想起威武王在丧礼上的模样,身躯依然高大,却显佝偻之态,神情僵硬,双目中毫无神采精光。

    在边疆再怎么凶猛暴烈,让蛮子闻风丧胆的王,回京后却也只能当个无所事事的逍遥王爷。

    说不定威武王已经在后悔,回京还不如带领他手下的儿郎在边关浴血杀敌。

    “现在这事儿只是丧事规格降低,已经是看在老王爷身故的份上,略施小惩罢了。”

    唐婉蓉一声叹息,可惜太后娘娘无意“子承父过”。

    要是把秦守安也发送边疆历练个十年八年,对他和她都好。

    秦守安却想起了秦恒去年来信,信中讲了威武王的事情,还调侃了威武王的毛毡帽。

    说他做哥哥的要帮威武王去太后面前讨一顶御赐的铁帽子,带一个小兜可以装上三两叫“防风”的草药……

    “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也无话可说,这段时间姨娘操持内务,应酬外事,也是十分辛苦,守安感激不尽。”

    秦守安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唐婉蓉深深鞠躬。

    “哪里的话?”

    唐婉蓉倒没有大刺刺地坐着受礼,起身双手虚托了一把,“你既然叫我姨娘,这些便都只是分内之事。”

    秦守安又和唐婉蓉说了几句场面话,借口长途跋涉身体疲惫,准备先去休息。

    唐婉蓉也早已经命人收拾好了院子,然后站在远香堂的台阶上相送。

    遥遥望着秦守安略带疲惫和茫然的背影,露出希冀和关怀之色。

    抓着门柱的手指却有些格外用力,原本无意中得知了秦恒的一些安排,琢磨着在他归来时略显冷淡,让他知晓两人不可能成什么事。

    继而像从前与秦恒那般相处就好……唐忠搞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他心中生出一刺,接下来自己怕是要花些心思在他身上才行。

    好像有几分母慈子孝的感觉……大家都演的不错,秦守安没有回头都能够感觉到唐婉蓉的姿态无可挑剔,让人说不出半句闲话。

    只是她和父亲没有名份关系,现在整個龙吟城却都默认她是琅琊王府的女主人,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第6章 宅院中的舞蹈

    一直以来,秦守安都记得唐婉蓉其实并非父亲的妻妾,只是受人之托照顾着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被王府上下都接受为女主人了,而父亲也从未否认或者说明过。

    即便如此,如果没有明媒正娶,就意味着没有向主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宗正寺报备过。

    在官面上唐婉蓉和秦恒没有任何合乎律法、需要登记在册的关系,对于琅琊王府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外人。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秦守安又完全不念旧情,甚至可以直接把唐婉蓉赶出琅琊王府。

    可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秦恒的书信中如此嘱托秦守安,等于明示唐婉蓉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唐婉蓉看到以后,却丝毫没有失去资格底气后的心虚慌乱。

    更何况在秦守安的记忆中,宫中给琅琊王府送过唐婉蓉的诰命文册。

    她这位其实和秦恒无名无份的“姨娘”在正式场合穿戴的也是属于亲王妃级别的四屏凤冠与翟服。

    整个京城,现在除了秦守安在怀疑,再没人会觉得唐婉蓉和秦恒其实什么名份关系都无。

    唐婉蓉能拿到诰命文册和翟服,没有太后娘娘授意,绝无可能……太后说她是亲王妃,她就是,不是也是。

    城外的雪山巍峨雄浑,日落西山时影子会覆盖整个龙吟城,抬头仰望看到这样的景致,许多人都会想起宫中的那位太后,她深居宫中,却似乎在凝视着龙吟城中的每一个人。

    秦守安深吸了一口气,要真是太后在不遗余力地支持唐婉蓉,那就难办了。

    ……

    ……

    秦守安的住处在海棠春坞,是一个独立的庭院,种了许多海棠而得名。

    后墙爬满了紫藤,小时候抓着藤条爬上墙头,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越过巷子,跳到隔壁的宰相府中。

    犹自记得最早在宰相府遇到那两个可爱妹妹,就是他从墙上跳下来,墙下站着两個目瞪口呆的小女孩,被他连带着跌倒,一起在花丛中打滚……也不知道她们嫁人了没有?

    想着这些,秦守安的心情轻松了一点,露出些许笑意。

    八年未曾回家,庭院里依然打理的井井有条,无杂草丛生,也无屋瓦破败之迹,窗明几净。

    唐婉蓉只能在他回家前给下马威,真等他进了王府,就必须以礼相待,让府中上下好生伺候着世子。

    否则他要是看到自己昔日住所破落,找着这么个理由愤然离府,唐婉蓉就难免落个恶毒后娘不容人的名声:逼迫世子流落府外街巷——哪怕他去龙吟城最豪华的客栈中住着,都算是唐婉蓉让他受苦受难了。

    庭院之中二十余个使唤下人略带拘谨地站在院中候着,大概是唐忠的事儿传播开来,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秦守安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脸熟面孔,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走进中庭厅堂,倒是马上看见了三个熟人。

    “参见小王爷!”

    “怀瑜、月卿、晗心!”

    秦守安笑意盈盈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位娇俏妇人,心中不禁生出些感慨。

    八年不见,当年叽叽喳喳,身姿轻盈稚嫩的活泼少女,已经成为了丰腴温润的妇人。

    看她们饱满的体态和物产丰富的胸怀,说不定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你还记得我们!”

    瞧着打小就服侍的小主人,少妇们心中的亲近之意却是难以压抑。

    颇有些欢呼雀跃的模样,倒是浮现出当年在海棠春坞嬉闹时的欢快与活泼。

    “当然记得,来,坐下说话。”秦守安坐下,示意她们过来。

    怀瑜、月卿和晗心围拢过来,却不肯坐下,只是笑容满面地站在他身侧,打量着犹如脱胎换骨的世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像快乐的小母鸡在一起啄米。

    少妇们的体香温软动人,秦守安关心地询问了一下分别这些年,她们的经历与近况。

    这三个丫鬟因为从小伺候秦守安,在下人中级别较高,待遇向来不错。

    只是秦守安毕竟离开许久,她们也就不像直接伺候唐婉蓉和秦恒的那些下人更有底气靠山,逐渐地在下人中也就沦为一般的境遇,不好不坏。

    倒也没有因为失宠而备受凌辱,需要秦守安王者归来,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王府那些势利小人的操作。

    府里依然有人照顾她们,待她们年岁见长,安排了婚事。

    晗心和月卿都嫁给了府中的高级管事,已经生儿育女,晗心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这算大喜之事,秦恒都知道,亲自封了银子赏赐。

    怀瑜则嫁给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子,据说来年科举一定会中,倒是三人之中嫁的最有前途。

    她们嫁人之后,就不再负责内院,平常只在外院做些杂务琐事。

    大概是管事考虑到秦守安回府还是会喜欢用惯了的人,又把她们调回海棠春坞。

    和她们说了一会话,秦守安越发放松,身体的乏劲上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小王爷,你早点休息吧。”

    “床已经为你铺好了。”

    “那个……小王爷,你睡前还要我们穿那个……那个什么女子高中生制服跳宅舞给你看吗?”

    怀瑜眉眼微羞,有些脸颊热热地问道。

    女子高中生制服,这个词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是当初小王爷设计出来的。

    他让裁缝改了又改,给三个大丫鬟各自做了一套,然后让她们穿着跳一些姿态颇为大胆的舞蹈给他看……也就是所谓的宅舞,小王爷说那意思就是只能在宅院里跳的舞。

    “啊,你们还留着?”

    秦守安拍了拍自己脸颊……却又释然,有秦恒那样的老王爷,小王爷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那可是你给我们做的,当然留着了,只是你离开以后,再也没穿过就是。现在我们既然再调回海棠春坞,那衣服自然也带了过来。”月卿用力点头。

    秦守安瞧着三个身材丰润的美少妇,想象了一下她们穿着制服的画面,应该给她们做高开衩旗袍……算了,现在他真没那闲工夫。

    “王爷刚刚下葬,服丧期间做这些不合适。”

    秦守安也不忍打击她们的热情,拿了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出来:

    “我这就去睡。和姨娘说一声,晚间我自在这边用膳,就不打扰她了。”

    “是。”

    三个大丫鬟乖巧领命去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尽管觉得给小王爷跳舞是理所应当之事,但毕竟多年没跳,说不定手脚生硬,动作僵滞,难看死了。

    至于身为人妇后,其实不适合给丈夫以外的男人跳那种妩媚撩人的舞蹈,倒不是太在意。

    毕竟她们还小的时候,小王爷就拿出了一大堆理直气壮的说辞劝服了她们……尽管已经不记得当时小王爷说的是什么,但他总不会错,而且小王爷满肚子坏水从来不害自己人。

第7章 月到风来

    倒头便睡。

    秦守安中午没有起身,一直到屋外漆黑,厅堂里燃起了火烛,感觉到腹中饥肠辘辘,这才睁开眼拍了拍床边。

    三个丫鬟都在外边守着,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伺候着提鞋穿衣,端茶漱口。

    这事儿本来做的习惯,只是当年小王爷年纪太小,又身宽体胖幼态十足,伺候他脱衣穿衣的时候,很少注意到男女之妨。

    如今她们都嫁做人妇,已经知情识趣。

    瞧着小王爷身子长开,浑身散溢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子气息,肩宽胸厚,臂膀强健,不由得有些紧张,只顾得仔细做事,一句话都不说了。

    秦守安倒没有注意这么多,穿好衣服后,来到偏厅坐下,看到桌上饭菜冒着热气,随口问道:“换了几桌?”

    “三桌,你就醒来了。”

    晗心连忙说道,给小王爷备餐,当然不会像普通人家那样,一桌饭菜热了又热。

    像这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情况,都是计算着饭菜最合适入口的时间,一批批地做好送来,变凉就直接撤下换上热乎的新菜。

    “按照你小时候的口味来的,不知道你现在吃不吃得惯了。”

    月卿从怀中取出酒壶来,这等温度的酒水,最是适合入口。

    “口味没什么变化,还是不吃羊肉罢了,其他不挑……来来,坐下一起吃,我觉得你们现在肯定比小时候能吃。”

    秦守安笑着招呼,“家里准喝酒不……都喝点,回家就说是我非得让你们喝。”

    三人对望了一眼,只觉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某种温暖又回来了。

    小王爷对待自己人总是这样毫无架子,否则以她们的身份,哪有和他这等身份的人物同桌用餐的机会?

    尽管小王爷长大了,给人的感觉却似乎从未改变。

    依然如当年那样亲近随和——仅限于他身边亲近的人,唐忠被一拳暴杀的事儿,她们也知道。

    桌上推杯换盏,陪着秦守安吃完,晗心和月卿里里外外整理了一番离开,留下怀瑜晚间值守。

    “你晚上不回去没事?”

    秦守安知道晗心和月卿都是家中有小孩要照顾着,怀瑜家的那位似乎还没钻研出小人。

    “没事的,中午捎了信说以后住在府里,不能常常回家的事情。我家那位啊,不似小王爷你天资聪慧,全靠死读书,读死书,我不回去,他还乐的没人打扰他读书。”说起自家的书生,怀瑜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时候我还说要亲自给你们安排婚事,没有想到别人给安排了,不过看你们好像都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秦守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尽管幼年时秦守安带着三个丫鬟胡闹,还让她们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跳舞,但他终究不会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一时冲动就把人家随便玩玩坏了身子。

    新秦算是风气开放,但对女子名节依然极其看重,这些在王公贵族府上做事的女孩子,对主人来说却是予取予求的玩物,大部分被要了身子也只是一时欢愉就再无后文,能够善终的几乎没有。

    那时他年纪太小,自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年龄大他一截的她们收入房中。

    现在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时不时地帮衬提携下,就可以让这些儿时陪伴他玩乐的小姑娘们安稳地生活下去。

    “其实若非小王爷的福萌,我们也未必能找到什么良人。能够伺候你,本就是我们的福气。”怀瑜温婉微笑,轻轻掩上了门窗。

    “那我就拜托你们一件事。”

    “嗳,你尽管吩咐。”

    “我今日杀了唐忠,其实不止是因为他恶仆欺主,犯浑来对付我。主要还是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常常找着机会就给我喂水喝,伱知道他是要干什么吗?”

    怀瑜吃惊地看着秦守安,紧张地摇头,双手握着拳头警惕着,似乎这并不是过去了的事,而是唐忠即将准备谋害小王爷。

    “他是想要我多排小便,充当所谓的童子尿……至于他拿去是自己用,还是当材料售卖,我就不知道了。”

    唐忠当时这么做,估计还觉得一两岁的幼童对他的行为不会留下任何记忆和印象。

    秦守安却是深恶痛绝,他记得曾经有个皇帝,就是被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玩坏了,长大以后甚至不能人道……唐忠做的没那么恶劣,性质却是一样的不可饶恕。

    “这混蛋,岂不是会伤了你的身子?”

    怀瑜说完,正准备气愤地大骂唐忠死不足惜,神色突然凝重,脸颊鼓了鼓,终于还是决定理解下,男人主动说这事儿肯定难以启齿。

    体贴地小声问道:

    “小王爷,你现在和我说这事,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试试肾水是否充足,有没有伤到那活儿?”

    秦守安不由得坐直身体,惊得瞪眼瞧着她好一会,然后才打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出声来:

    “以前见过你拿着一本破医书乱翻,就没觉得你能学有所成,倒是扩充了脑洞,联想丰富啊!”

    “小王爷,我的脑袋上没洞。”怀瑜双手摸着额头,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心小王爷的身子,眼睛止不住地往下瞄。

    “我也不用你帮……唐忠用心不良,不过让我多喝的水,剂量还不足以伤身。”

    秦守安嘴角依然全是笑意,叮嘱道:“我是想让你们,把唐忠干的这事传播出去。”

    一来告诉王府上下,他秦守安并非凶残暴虐,无端端就取人性命,他杀的是该杀之人。

    二来也能够让人想到,唐忠干出这种事来,既伤了王府的体面,更对世子心怀叵测,唐婉蓉算不算用人不察?

    ……

    ……

    月到风来阁和海棠春坞遥遥相对,四层的阁楼可以俯瞰整个王府的湖光山水,也可以看到海棠春坞中灯火扑灭,静谧安宁。

    阁楼中暖炉烧的通红,水炉里泉水沸腾犹如波涛,却忽然有溶溶月色映照窗上,似有一轮满月升起,原来是唐婉蓉褪去了长裙,准备更衣饮茶。

    琐碎事毕,唐婉蓉端坐在长桌前,沉思片刻,提笔写信。

    第一封信,发给郡海,密密麻麻写满了整页信笺,只是写完看了看,唐婉蓉轻声叹息,却又把信笺丢进了暖炉中烧成灰烬。

    重写之后,却只有寥寥数行,从抽屉中找了“月到风来阁主人”的印章盖戳,再装进信封中用火泥封口。

    一个丫鬟从阁楼下上来,拿着第一封信离开,交给了楼下候着的披甲护卫。

    护卫迅速离开内院,在马厩中牵了马匹,哒哒的蹄声踏破了寂静的夜色,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第8章 头牌的基本修养

    第二封信更加简单,只有三句话……

    一封一封信从阁楼中发出,却是发往西域、郡海、龙渊湖、滨州、青州、甚至还有域外林邑、占城、交趾、南海等地。

    收笔起身,唐婉蓉有些疲惫地按着轻盈的腰肢。

    宽松的衣裙轻轻晃动着,明亮的烛火映照出通透的布料下妙曼的身段线条,手指顺着腰肢落下,揉了揉久坐的臀肉。

    据说久坐伤身,轻则形状崩塌,重则臀上生疮,肤色发黑……尽管吴刚未登天上月,广寒宫中寂寥无主,也得自怜自爱。

    年纪大了,比不得小姑娘总是一身细皮嫩肉,随便养养就水水润润的。

    “你一个寡妇,整日里妖妖娆娆的想干什么?”

    一个黑衣人从阁楼顶跃下,抓住窗沿翻身进来,大刺刺地倒了一杯茶。

    黑色皮甲夜行衣,浑身束满布条如蚕茧,依然显出了身材曲线。

    护额网巾束发后有一握长发扎在脑后,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气势,脸上没有挂面纱,却用轻薄的黑色绸缎蒙住了眼睛。

    “这话,你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讲一讲?”

    唐婉蓉眉眼微抬,自顾自地在暖炉前铺上了一张长约六尺,宽若三尺的垫子。

    “太后娘娘端正优雅,飘然若仙出尘,能跟你一样吗?”

    黑衣人嗤笑一声,她自是不敢在同是寡居的太后娘娘面前放肆,不过这茶是真好喝,比宫中的许多茶品都要高。

    唐婉蓉看了一眼黑衣人,此人乃是宫中女武官,担任太后娘娘的近卫,擅长刺杀和贴身护卫。

    晨间秦守安拳崩金丝楠木大门,唐忠的头颅更如蛋壳一样,轻轻磕碰就裂开,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就是王府世子,唐婉蓉自然不能指望府中的护卫。

    她也调不动九州府衙的风雷卫去对付秦守安,干脆向宫中求来了此人。

    此人说话就像市井里仗着夫家势力,泼喇喇地见谁都刺一下的臭婆娘,好在本领确实有的。

    有她在,唐婉蓉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也就懒得和她争执。

    “我就不信,世子真的敢把你怎么样?他刚刚回来,对府中的情况一无所知,既没有可用之人,更没有多少可信的渠道,要还和你发生争执,把你也毙了,我看他是想学威武王……不,下场要比威武王严重百倍。”

    黑衣人捏着瓷白柔润的茶杯,有些享受地呼了一口气。

    当年威武王只是调戏女官罢了……唐婉蓉那可是头戴凤冠,身披翟服的亲王妃。

    除了太后,女子最尊贵的身份就是皇后了。

    亲王妃的四屏凤冠仅次于皇后的六屏,名义上和皇贵妃是同等级别。

    作为外命妇,面对生了皇子的贵妃娘娘,地位还是有所不如,但若是没有生皇子的贵妃,那谁更尊荣一些,还真不好说了。

    “要是人人都懂得瞻前事顾后事……啊……啊……做事权衡利弊,冷静理智,这世上早就一片太平……嗳……连官府律法刑罚牢狱这些都不用了,人人都是道德圣人,谦谦君子了……啊……”

    唐婉蓉一边躺在垫子上抬腿、压腿、抬手、背扣,做着各种动作,一边和黑衣人说话,她每晚都要练一会儿,有益睡眠和保养。

    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唐婉蓉自是养尊处优。

    可她认为自己现在还能保持不亚于二八少女的柔软身段和紧致肌体,离不开自己坚持做这样的锻炼。

    “说的也是。我听说世子打小就行事肆无忌惮,带着诸多勋贵王公的子嗣,在龙吟城中横行霸道,还成立了一个什么帮会叫:佛剥皮。”

    黑衣人也没有一味和唐婉蓉抬杠,点头回忆着过往的京城传闻……光是一个琅琊王世子,就足够在龙吟城中横着走了。

    更何况他们那帮人中好像还有宰相府的三小姐、国舅爷的私生女,京都府尹、六部侍郎和侯府伯府家的少爷小姐们混迹其中都只能算跟班。

    “佛伯乐。”

    唐婉蓉纠正着黑衣人的称呼,“总之,这段时间你得跟着我。这些纨绔子弟打小就不懂得什么叫敬畏——

    在天道门学武八年,禀性难移,只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就将王府大管家给杀了。”

    “最近几年,老王爷撒手不管事,你把域内海外的产业牢牢抓在手中,宫中有人撑腰,府中尽在掌握,顺风顺水惯了。”

    黑衣人冷冷地接着说道:

    “世子突然回来,一拳就打得你心颤肝抖,毕竟这才是让你用钱用势用权都压不住的对手。所以你还是要慢慢调整心情,重新审视自己面对世子的态度和方法,自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

    唐婉蓉正做了一個坐立扭脊的动作,左腿伸直,右腿抬起压住左腿,一手按压坐垫,一手抱着膝部,同时缓缓耸动着腰肢。

    微微昂着头,姿态动人,尽显女子柔美,心中一动,只觉黑衣人旁观者清,却是让她有了些醍醐灌顶的清明感。

    “有道理。”

    唐婉蓉保持姿势不动:

    “但这些年王爷未必真的是撒手不管啊……今天和这位世子聊天,我才知道这些年来王爷和世子一直书信未断,而且信中内容绝不是聊聊家常那么简单。”

    至于今天看到的那封信中“守安当娶之”,唐婉蓉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

    不止事关自己名节、声誉,最重要的是如果让人怀疑她和秦守安关系暧昧不清,那太后会有什么想法,就很难说了。

    “这事儿我们没有收到任何线报。王爷要是用九州府衙的信路,龙吟卫也难插手去监视到什么。一个父亲给儿子写信,也不能说他们私通相守,结党密谋什么吧?”黑衣人蒙眼绸带上如剑挑起的眉微微皱起。

    唐婉蓉换了一个姿势,臀部坐地,双手撑地,双脚分开蹬地,卷尾骨挺髋向上,身体向前推动一段距离,复位之后再重复着。

    在这种身体联动的锻炼时,她总是思路更加灵活清晰:

    “他回来随身未带行囊。这些信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天道门,必然是遣人送回啊啊……我安排人路上找找……总觉得必须把那些信件都看上一遍才安心……嗯嗯……”

    “若是天道门的弟子送呢?只怕你的那些人实力不济,我会安排龙吟卫帮手。”黑衣人点了点头,唐婉蓉既然直接说出来,自是不介意龙吟卫插手的意思。

    唐婉蓉正求之不得,她也不是没有可用的武道高手……只是对方听到面对的是天道门的人,她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或者欠下更大的人情。

    “伱一直做这种动作,到底有何用?”

    黑衣人喝完茶,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唐婉蓉继续保持那怪异的姿势,不由得又嗤笑了一声。

    “你们练武之人,不是也常常需要站桩?”

    唐婉蓉收式,呼吸平静后,起身从一旁的黄花梨多宝格上取出一叠颇有些年月的画册,翻到最后交给黑衣人过目。

    “这是啥?”

    “你不要看不起,这些动作难度颇高,女子练了,能够让身体更加柔软富有韧性,你也可以练练,以后自有好处。”

    唐婉蓉嘴角微翘,练完之后身体发热,香汗被蒸腾成妇人温婉暖玉般的气息,眼前的黑衣人作为宫中女官,在男女之事上应该还是懵懂如白纸。

    黑衣人翻看了一番后,照着其中的一个姿势,身体倒立,双腿展开一字马,双手撑着身体,轻轻松松上下倒立撑,“难度颇高?”

    说完,她又拿起黄花梨多宝格上的一把绳子,丢到房梁上绕过来,跳起来双手握住绳子,双腿抬起搭在自己肩膀上,身体便在空中伴随着旋转忽上忽下,“这又有什么难得啊?跟杂耍似的。”

    紧接着,她更是半蹲着,手按着大腿,提腰压胯坐下又抬起,把这个动作连续做了一百个:

    “这书上说,能这样迅速做九九八十一个就……神仙也挡不住?什么狗屎神仙,什么废物桩功,简直就是儿戏。”

    唐婉蓉脸色难看极了,嘴里嗫喏着几句骂人的话,愤愤地伸手夺过那本小册子:功夫练得这么好,不送你到王邪风月楼当头牌,去多搞几个马上风出来,都对不起你这身本事!

第9章 天道门大师兄

    天光微亮,烟雨绵绵,水雾笼罩着龙吟城。

    秦守安睁开眼睛,正好听到悠远传来的一声鸡鸣。

    睡在外室的怀瑜已经起床梳洗更衣。

    月卿和晗心过来替换怀瑜,进房伺候秦守安起床。

    年轻人晨起精力旺盛,尤其是练了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后,总是生机勃勃。

    好在月卿和晗心作为过来人,早已经懂得避讳和装作熟视无睹,倒不至于像贾宝玉做了巫山云雨的梦后还被袭人摸腿,闹出些事情。

    秦守安洗漱后,便在庭院中找了一处地方打坐。

    刚猛无匹的心法运转开来,身上便开始蒸腾出热气。

    逐渐秦守安进入空灵冥想的境界,生出一种灵魂飘飘荡荡,和身体剥离的感觉。

    这时候身体按照心法自动锤炼着五脏六腑,精神血气。

    而他却可以在这时以一种极其冷静而清明的状态,思考问题,审视自己面对的局势环境。

    他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继承王位。

    给宗正寺送去相关文书和象征琅琊王身份的御赐金券与印玺,随后宫中过目。

    宗正寺再派人来举办一个继承仪式,交给世子新的宗卷文书和金劵、印玺,他就是新任的琅琊王了。

    老王爷秦恒是太宗皇帝的堂兄弟,却自小由太祖皇帝抚养。

    和太宗皇帝一起长大后,比那些和太宗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还亲,后来受封的也是世袭不降等的亲王爵位。

    秦守安继承王位以后,便可以掌管九州府衙,调用九州府衙的力量,开始暗中调查秦恒的死因。

    要看看是否真如唐婉蓉所说,只是所谓的“马上风”。

    他可不会听了唐婉蓉的一面之词……哪怕是有宫中背书的说辞,就真的信了,任由父亲的死好像一个充满耻辱的笑话。

    至于对王府的内务整治,他倒不怎么急切。

    唐婉蓉想要继续维持自己在王府内的威风地位,大可随她去了……至于王府的一些重要产业,将来他还是要查整一番的。

    正常来说王位继承的程序走完,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但若有人蓄意干扰,这事儿也能拖你个一年半载来恶心人。

    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兹事体大,跳出来恶心一下人,付出的代价是得罪一位亲王……除非秦守安叛国作乱,否则这王位是跑不掉的。

    可也不得不防,就像秦守安也遇到了唐忠这种人,精明算得上,小聪明也有,更懂得察言观色的算计,但还不是因为看不准秦守安的作风,自以为打着不知者不罪的名头,最多挨顿训斥或者杖责,结果把命都送了。

    不管是市井小民,还是王公贵族,都不缺这样的人,精明一世难保平安,糊涂一时就送了命。

    “小王爷呼哧呼哧冒烟了!”

    秦守安五感全开,感知无比敏锐,正想着事情,就发现月卿和晗心两只妇人,挨着墙偷偷摸摸地躲到了院子角落的假山后偷看他。

    她们知道不能打扰秦守安练功,自以为躲在那里就不会妨碍到他。

    秦守安暗暗摇了摇头,继续保持着坐姿,准备收功,也没有马上理会她们。

    “要不要拿件披衫给他?”月卿关心地提议。

    “不好吧……等会儿小王爷就像包子铺里的蒸笼似的,上边盖着布,下边冒着气。”

    晗心连连摇头,又觉得小王爷小时候才像包子,现在不像了。

    “你说什么呀!小王爷练的是绝世神功,我担心的是,我们去给他披衣服,等会他会把我们震飞。”

    月卿依然记得秦守安小时候讲过的一些绝世高手的厉害之处。

    “啊,这么厉害?”

    “那可不,小王爷是天道门大师兄。”

    “小王爷拜入天道门门下时,才那么点大,怎么当大师兄?难道这个排名是因为后来他长大了?”晗心满脸通红地回忆了下伺候小王爷穿衣的情景,有点儿骄傲地胡思乱想。

    “他是小王爷啊,地位最高,除了师父,其他人都不能排在他前面……”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秦守安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两人兀自蹲在那里,满脸崇拜地议论他拜师学艺,想象他在天道门中威风八面的情景。

    “小王爷……我们在为你护法,以免你走火入魔。”月卿认真解释。

    晗心也摸着脸点头。

    “你们什么功夫都没有,怎么给我护法?”

    “要是……要是这时候有歹人杀进来,我们至少可以帮你挡……挡那么一下。”晗心站起来,双手推了推,做一個挡住的动作,却差点碰到秦守安的胸口,连忙又缩了回来。

    小王爷可不是小时候肉乎乎摸起来很舒服的小胖子了,赤裸着精壮的上身,着实让人脸红。

    两只小妇人赶紧低着头,扭捏地盯着地面,倒好像被秦守安训斥责骂了似的。

    秦守安微微笑着,抬手拍了拍她们的头顶。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难免有些陌生和紧张,而那时候出现在他身边,陪伴着,保护着,又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心的人,现在依然在眼前,本就是感觉美好的事情,他对她们自然也是温柔以待。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会在父亲的死因上寻根究底。

    刚刚用完早膳,唐婉蓉就派人来通传,让他一起去府外迎接宫中赏赐。

    秦守安琢磨着,这是先给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老王爷的丧事规格下降,又来点赏赐表示老王爷的事已经过去了,宫中对琅琊王府的圣眷依旧?

    “先前来报信的近侍说,这是陛下给你的赏赐。”

    唐婉蓉和秦守安站在一起,目光中凝着一层迷雾,似乎觉得秦守安越发让人看不明白了。

    那位因为太后娘娘大权在握,至今未曾掌握实权,极少在朝堂政务上发声的皇帝陛下,怎么就在秦守安回京的第二天,搞了这么一出?

    是要拉拢秦守安?

    涉及到了陛下和太后娘娘之间的博弈?

    这样的赏赐,是要给朝堂上下传达什么样的讯号?

    陛下是在准备亲政前的一些试探?

    唐婉蓉感觉,大半个龙吟城都会开始琢磨这件事情。

    她已经看到各个府里的人远远近近地站在街上,准备围观一番……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啊。

    带着封赏的宣旨太监很快赶到,琅琊王府前早已经扫地焚香,恭敬以待。

    随着宣旨太监通读御赐礼单,斜风细雨中,秦守安逐渐抬起头来,眼神中更是充溢着难以理解的茫然。

    “……出栏香猪二十头,三月大小香猪五十头,河滩大羊二十头,小羊二十头,雪山白蹄牦牛十头,鲜牦牛肉一百斤,干牛肉一百斤,金钱鳌鱼胶一担,镇海鱼翅尖金翅针一担,南海血燕燕窝一担,南海麒麟抱子海参一担,山林伏地雪蛤一笼……”

    唐婉蓉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秦守安。

    宫中常常会赐一些稀罕或者平常的吃食,逢年过节的礼单上也有鸡鸭鱼肉之类寻常人家走动的东西,可是像这样的赏赐,新秦开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这皇帝陛下,是把他当成猪?还是在喂猪?不,这是在喂饕餮,猪都吃不了这么多。

    “陛下口谕:世子太瘦了,吃胖点好。”传旨太监满脸笑容地说道。

第10章 陛下弄脏了

    昨日就已经拟定好了礼单,像猪羊肉这样运送颇费周章的牲畜,才能够早早地从皇家农庄挑选出来,也随着其他御赐礼品一并送到了王府外。

    整条街上都是哼哼猪呼声,咩咩羊叫声,哞哞牛鸣声,热闹非凡。

    即便是没有那么关注宫中动静的一些府邸,也被这阵闹腾吸引到出来围观。

    非富即贵的王公大臣们,差点以为自己被贬谪,离开了权贵云集的三坊七巷,搬到了鸡鸣狗吠,臭气熏天的菜市口。

    因为是陛下赏赐,礼品都得从正门口收入,于是王府上下众人一起出动,将这些牲畜赶进去,再想办法安置。

    大管家没了,一直被唐忠打压的二管家唐诚便活跃起来,井井有条地安排着,倒也没有让王府门口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于公公,幸苦了。”

    唐婉蓉莲步轻摇,款款走到传旨太监于征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手掌下滑出一张银票,悄然落入了于征的袖兜。

    这动作轻缓从容,就像妇人温软的香气,不知不觉间沁入鼻间,又暖人心扉。

    “王妃客气,琅琊王府圣眷日隆,恭喜恭喜。”于征眉开眼笑地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便推搪引人瞩目,只好收下。

    琅琊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出手阔绰而平易近人。

    像他这种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在外臣面前还可以摆摆威风,但面对亲王府可没那份底气。

    又由于皇帝陛下尚未亲政,于征就不像太后那边的人炙手可热地吃香,常常还能够感觉到一些有意无意的怠慢。

    只有这唐婉蓉,明明已经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亲近之人,对待于征依然是打点周到,有这样能力出众的女主人,琅琊王府真是不愁兴旺。

    “这份礼单真是特别……嗯,用心独到。”唐婉蓉笑意盈盈地说道,送银票自是为了打探。

    “那可不?昨日陛下回宫后,亲口拟定,后来又提笔增减斟酌,才定下来。”这么说着,于征越发客气了。

    要知道哪怕是老国丈,权倾朝野的荣国公、文官之首的宰相大人、以及那位为新秦打下广阔海外疆土的摄政王,宫中赏赐时也没有可能由陛下或者太后亲自拟定礼单,最多就是过目一下就算特别重视。

    唐婉蓉更加疑惑了。

    陛下若是为亲政做准备,想拉拢琅琊王府,绝对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礼单上也不可能全是山珍海味和各种牲畜干鲜肉类。

    看上去更像是单纯地想赏赐秦守安而已……唐婉蓉看到过隔壁的宰相大人房杜魏,曾经作过一张画卷,陛下和秦守安都在其中。

    大概是念着幼时旧情吗,只能这么解释了。

    唐婉蓉暂时放下疑虑,却见远远近近围观着的各个府上的家人仆佣们,正三三两两地聊在一起,各自脸上有笑意也有疑惑,交头接耳一阵便零散离开。

    轿子咯吱和鞋底的踢踏声混在一起,像水一样往四面八方流淌,然后把确定或揣摩的各种消息带回遍布三坊七巷的许多府邸中,引起更多关于陛下此举的议论纷纷。

    ……

    ……

    秦守安回到海棠春坞,耳朵里终于没有此起彼伏的牲畜叫声。

    他坐在前厅中,庭院里三个大丫鬟正在给新到的三十个小丫鬟分配职司,其他杂役男丁也有二十来个。

    最外围更有几名高等护卫,带着府兵巡逻。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出生时,发现伺候自己一个人的丫鬟仆佣多到数不清楚时的感觉,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还好自己也是。

    伸了一個懒腰,把腿抬起来放在脚踏上,怀瑜就赶紧跑进来,蹲在他身前给他的小腿敲敲打打。

    他其实不累,只是感觉挺舒服,也就任由她忙活了……这三个大丫鬟都是闲不住的。

    让她们什么也不干就坐着陪自己,她们反而扭捏难受,一副闲极无聊的样子。

    找到伺候他的事情做了,倒是精神振奋,一副实现了人生价值的高兴模样。

    “怀瑜,小时候我和陛下的关系怎么样?”秦守安看着怀瑜纤细的腰肢问道。

    她蹲在那里,身体前倾,更让秦守安疑惑,明明是三个大丫鬟里唯一没有生孩子的,怎么反而最会把小白兔养的肥肥饱饱呢?

    王府里喂了一些兔子,喂养小动物和喂养小孩的经验是相通的,原本秦守安觉得晗心和月卿更会一些来着……就是这么个意思。

    “陛下?没那福气见过咦……只记得你有一次和王爷进宫,回来后你就说自己不干净了,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什么的……”

    怀瑜换了一边蹲下,继续在秦守安的小腿上敲敲打打,一边回忆着。

    秦守安却一拍大腿,微微张着嘴盯着外边,眼睛瞪的大大的,屁股刚刚抬起又坐下,回忆起了小时候唯一一次和皇帝的近距离接触。

    怀瑜把秦守安放下的小腿又抬起来,干脆抱在怀中重重压住,自己坐在脚踏上继续按压他的膝盖:

    “怎么了?是不是陛下把你弄脏了?还是他打你了吗?嗳……要是王爷还在,知道了一定会和太后说理去……”

    “不,不,不是。”秦守安连忙否认。

    他原本以为自己时隔八年回京,陛下突如其来的奇怪赏赐,除了表达对儿时情谊的怀念,没有任何理由了。

    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儿时玩伴中压根就没有这位陛下啊!

    一般人成长起来,很容易丢掉十岁以前的记忆,忘记那些接触不多,印象有些模糊的人。

    可秦守安不一样,他从出生以后的经历,都记得非常清楚,连唐忠算计他的童子尿都印象深刻。

    若是儿时玩伴中有一个皇帝,他能没有印象?

    怀瑜的回忆也证实了,皇帝小时候并没有从皇宫中跑出来和秦守安一起玩耍……那时候秦守安出去混就经常带着怀瑜、月卿、晗心三人。

    排除掉这种可能后,秦守安倒是想起了当初因为有点受伤,而压抑在记忆深处的一件事情。

    那次秦恒带着秦守安进宫觐见太后,太后在珠帘之后,秦守安其实也没有见着太后长啥样,只见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长得还是挺好看的,眉目间和国舅爷的私生女有点相似,这也很正常,本来就是表亲。

    国舅爷的私生女和宰相房杜魏的小女儿房之湄是手帕交,常常来宰相府中玩耍。

    遇见爬墙进宰相府的秦守安以后,因为十分钦佩秦守安会翻墙以及他擅以浑圆之姿,从墙边开始滚,碾过大片花花草草,一直滚到湖里的本事,所以常常会跟在秦守安屁股后边呜呜渣渣。

    她也是龙吟城以锄强扶弱、乐善好施闻名的帮派“佛伯乐”重要成员,算是秦守安的青梅竹马之一。

    回忆着往事,现在秦守安能清楚地肯定的一点便是,皇帝陛下并没有经常和佛伯乐的各位一起玩耍。

    因此,皇帝陛下这样的关怀,一定别有用心。

第11章 她的那些爱好

    当时在宫中,秦守安打量着小皇帝,小皇帝也在打量着他,随后秦恒和太后娘娘有要事商议,就把两兄弟打发出去玩耍。

    宫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或者对于秦守安来说,除非自己是皇帝,否则规矩太多,真是沉闷无聊。

    唯一值得回味的是,太后的女官堪称绝景。

    她们并非寻常宫女,每一个都是明眸皓齿、冰肌玉骨、闭月羞花。

    尤其是正好在排练舞蹈,轻纱笼罩着的身子隐隐约约,让秦守安找到了看女团表演的感觉,一时间看的津津有味。

    那小皇帝显然不觉得有趣,在秦守安身旁大声嚷嚷,却也没有让他转移注意力。

    小皇帝一生气,就把秦守安推进了旁边的玄武池中。

    玄武池自然是养乌龟的,水肯定不深。

    秦守安依然浑身湿透,他爬上来想以牙还牙。

    结果小皇帝干了坏事就逃之夭夭,他也只好让宫女带去更衣。

    谁知道他在房间里更衣的时候,这个小皇帝已经提前躲进了衣柜里偷看!

    秦守安脱掉湿衣服,擦干净身体,准备穿衣服时,小皇帝就从衣柜里钻了出来,一把抓住秦守安的要害,让秦守安发誓……

    让发的什么誓,秦守安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反正被这小皇帝吓了一跳,秦守安一脚把他踹回了衣柜中,然后抱着衣服逃之夭夭,只想着自古宫中多变态,古人诚不我欺啊!

    “现在我回京……他又惦记上我了?”

    秦守安想着礼单里的金钱鳌鱼胶、镇海鱼翅尖金翅针、南海麒麟抱子海参、山林伏地雪蛤,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都快跟彩虹了一样。

    这些东西混在各种牲畜肉干的礼单之中,它们实际上都有益气补肾的功效。

    例如鱼胶传统上作为女性补品较多,保养男性腺体的效果也非常显著,各位尿湿鞋的人,甚至断只因人士也可以试试。

    “谁惦记上小王爷了?”月卿和晗心走了进来,听到秦守安自言自语。

    “哈哈……没,没谁……哈哈。”

    月卿和晗心看到怀瑜在帮他按腿,便洗干净手,一个让他靠在怀里按摩肩膀和脖子,一个帮他脱下鞋袜按脚。

    秦守安依然在想着那个小皇帝,头痛。

    作为一個优秀的男人,秦守安对于同性的欣赏和关注并不反感,甚至会有些自得。

    可对于同性的惦记和觊觎,那就只会觉得汗毛倒竖,生理和心理上都生出强烈的不适。

    那可是皇帝啊……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只能安慰自己,皇帝陛下好像只是想让他练成绝世神攻,而不是让他绽放、盛开、花开绚烂。

    还是反胃。

    今天中午不想吃荤腥,尤其是不想看到有什么补肾益气的菜品。

    其实如果只是回忆起在宫中的那次经历,现在秦守安也不会多想什么,只觉得是童年糗事,一笑了之。

    没有发生这样的经历,皇帝陛下的赏赐礼单,他也不会联想到更多。

    两件事情,一前一后,才形成了一种荒诞却又合理的联想。

    “现在京中,是不是盛行男风?”秦守安问三个大丫鬟。

    说完才觉得是问道于盲,她们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王府中,和外界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哪能知道这些事儿?

    “可不是?三坊七巷中,常常有一些妖妖娆娆的男子,脸上抹着厚厚的粉,走起路来和女子似的摇摇摆摆,手里拿着本书卷,求入府当伴读书童什么的……”

    出乎秦守安的意料,月卿马上就猛点头爆料。

    “啊?”秦守安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以前没有,还是他没有留意过。

    “反正各个府里的婆婆姑娘们,都管这种人叫相如公子。前些日子宰相府里的大少奶奶,带着一帮人杀到他们大公子的别院,把一个相如公子前面骟了后面缝起来丢进河里……”

    晗心也压低声音,眼睛左右转动和听众交流眼神,脸上流露出女人们讲述八卦时特有的机敏慎思表情来。

    “就连我家的书生……上次我看到他拿着书卷中,就有两个男子赤身裸抱的图。”怀瑜噗哧一声,笑着说道。

    秦守安不解地看着怀瑜,你丈夫看这玩意,你还笑得出来?

    好笑吗?

    有什么好笑的!

    是不是某天看到你家小王爷被人搂搂抱抱,你也觉得好笑?

    可能这就是男风盛行吧,有些事情只要干的人多了,大家道德批判的阈值就会随之下降,见怪不怪。

    在这种事情上,他可是死都不会接受……同时越发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准备了,被皇帝陛下觊觎,就算他是世子,也得小心应对。

    “好了,我去练功。你们去操练那些新来的小丫头玩吧……今天中午我吃全素宴。”

    中午厨房送了两批菜过来。

    一批菜共四十八道,是秦守安点名要吃的素餐。

    另一批菜却是那些益气补肾的菜式。

    用的正是御赐礼单上的食材,好在无论是鱼胶、海参还是燕窝、雪蛤,都需要很长的泡发时间,中午都还来不及做,按照秦守安的口味,也没有做羊肉的菜式送上。

    秦守安问了一下,才知道今天早上除了食材,宫中还指派了十个御膳房的厨子,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批食材全部做完。

    秦守安让三个大丫鬟把这些菜分了,能吃的吃了,吃不完的托人送回家中。

    正好她们家里要么有长身体的小孩,要么有寒窗苦读的书生,都需要滋补养身。

    绝世神攻谁愿意练就吃去,他反正不吃。

    ……

    ……

    如此过了三日。

    秦守安在整理书房的时候,翻到一本《宫廷秘史》。

    看到其中匪夷所思的各种糜烂混乱的男男女女故事,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皇帝大多数都不正常。

    同时古往今来,大凡母亲过于强势,儿子的心理往往就偏柔弱,甚至心理扭曲。

    还有比太后娘娘更强势的母亲吗?

    因为强势的母亲而逐渐生出厌倦和恐惧女性,对男性生出异常好感和偏爱,也是非常普遍的情况。

    更何况是在皇宫这样的环境:

    阿谀奉承的内侍、费尽心机的宫女、朝廷上心怀叵测的权臣、各怀鬼胎的叔伯兄弟外公舅舅、甚至还有域内海外的各方刺客……

    这样的环境和压力下长大的皇帝陛下,如果是个变态,简直太正常了。

    秦守安决定去找唐婉蓉缓和一下双方关系……只要以后经过调查,唐婉蓉和太后并非秦恒丧命的幕后黑手。

    那么秦守安完全可以倒向她们,以免在保卫自己的干净纯洁过程中,他过于势单力薄。

    找丫鬟问了一下唐婉蓉在不在府中,秦守安便直接前往月到风来阁。

    和海棠春坞热热闹闹的好几十号人不同,月到风来阁除了外围的护卫和仆佣,阁楼中却是空无一人。

    秦守安敲门呼喊,都没人应答。

    他也没有擅自探视阁楼内的卧房等私密场所,只看了一眼燃着檀香的佛堂。

    里边供奉着佛像,各种法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珠光宝气的金钵。

    线香烧剩下了短短一截,经书也摆满了一整个书架……秦守安只想起了一句话:差生文具多。

    他再来到楼上的书房,却发现唐婉蓉被绳子缠住吊在了房梁上,正死死地咬住嘴唇,满脸涨红一声不吭。

    秀气绵软的脚尖蹬在美丽的脸侧,长腿被绳子缠的绷紧笔直,衣襟被束缚的有些尖挺的形状,让秦守安想起了午间食材中,那一整颗剥皮后雪白的肥冬笋。

    “原来你是个1V1啊!”秦守安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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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胶确实对男性有好处,这是事实,有需要的同学可以试试。

    当然,夏花龙精虎猛,并不需要,也没有吃过。

    只是从一个朋友哪里听来的而已,她吃了一段时间后,我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第12章 似甜似咸都是粽子

    刚刚才翻阅了图文并茂的《宫廷秘史》,再看到眼前这一幕,秦守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举目四顾,就想找一根鞭子以满足她的需求,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瞎搞的。

    唐婉蓉依然一声不吭,只是用尽全力蹬了蹬脚,让身体旋转,不想正脸面对着秦守安。

    嗯?

    秦守安觉得有些不对,她就算是个那啥IVI……这时候也应该要下来了吧?

    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是真的想让他也参与进来,给她几鞭子吧。

    绳索好像不是一般的捆绳、麻绳,紧致而细密,还带着强韧的弹性和收缩性能。

    唐婉蓉的双手双脚都被缠住,绳索更从腿间、腰肢和胸前穿过,把她缠的严严实实。

    衣衫也乱了,跟绑的很失败的粽子似的。

    秦守安发现了,她是被缠住,而不是被绑住的。

    只是这不是他应该关注的地方,这事儿也轮不到他去同情。

    她在琅琊王府恋栈不去,那就必须得付出独守空房的代价,哪有什么都要的好事?

    “你……啊你先把我放下来。”

    唐婉蓉说完,紧咬着嘴唇,她早就听到了秦守安在楼下的呼喊,只是原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一幕。

    午后她在月到风来阁见一位重要客人,便把阁楼中的仆佣全部遣散,让他们非召唤不得入内。

    会客结束后,唐婉蓉感觉有些春乏,打算练练身子然后睡上一觉。

    想到上次那女武官展示的姿势和技巧,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做到,似乎真的不是很难,唐婉蓉便准备尝试一下。

    刚好她原本使用的绳索,被那女武官嫌弃不结实。

    给她换了一捆据说能回弹拉伸,常常用来辅助飞檐走壁,还可以捆绑武道高手的特殊绳索。

    这绳索能够捆绑武道高手,唐婉蓉使用不当,要挣脱却是完全没有可能,反而越是挣扎越是把她缠的死死的。

    “我放你下来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按照那封信中的意思,你和父王真的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秦守安并没有要挟之意,毕竟他的原意就是来示好的……说完跳起身来拉住绳索,身体中内劲涌动,双手用力一崩!

    ——没断!

    这绳索有点邪门啊……秦守安很有自知之明,他这股力道,就算是拉船的纤绳都能给它崩断,结果这绳索却是纹丝不动。

    “这绳子……啊……呼呼……它本来就是用来对付武道高手的……”

    唐婉蓉挣扎着说道,要是能被你这么崩断,它能对付什么武道高手?

    原来如此。

    秦守安只好抓来一条长凳,他站在长凳上,一手托举起唐婉蓉,一边观察绳索的缠绕情况。

    “你……你就不能托着别的地方!”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唐婉蓉那犹如含羞草一样涩涩怯怯的身子,还是难以承受。

    秦守安近在咫尺,让她避无可避,湿润的眼眸中装满了他那张精致优雅的脸庞。

    尤其是强行抿住的嘴角似乎还是泄露出了一些憋不住的笑意,让唐婉蓉更觉羞耻。

    “那我松手了。”秦守安是来示好的,她既然觉得不妥,他自然要放开,以免让她觉得他是想要趁机赏月。

    “啊……啊呜呜……啊……”唐婉蓉身形下坠,被绳索拉扯的止不住发出呜咽声。

    秦守安只觉得唐婉蓉真是让人烦躁,不说话但嘴里一直在发声。

    大凡是个男人都讨厌女人有事没事哼哼唧唧,好像正在把她怎么的了一样,容易让人误会他不是正人君子,坏了高洁的名声。

    他手头上加紧动作,把她的手先从一段绳索缠绕中解放,然后拨动着她旋转,很快她身子就完全脱离,从空中往地下掉,秦守安连忙伸手一抄将她抱住。

    唐婉蓉紧绷着的一口气松开,头一偏靠在秦守安怀中,竟似晕厥过去。

    秦守安横抱着她的身子,刚刚看她被绳索从身体各个位置缠绕,明明是很有肉的,结果这么抱着,却跟没有骨头似的纤柔轻盈。

    “姨娘,我虽然不是宗师高手,但是在天道门八年也不是白学的,普通人是真的晕厥过去还是在装昏,我听她呼吸心跳,感受下脉搏就清清楚楚。”

    秦守安不慌不忙地抱着她走进内室,将她放在矮榻上横卧。

    自己则拉来一张禅椅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拳头捏的紧紧,眼睫毛止不住颤动的唐婉蓉。

    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不少红印,胸口起伏不定,看着她小脚儿紧绷伸直,鞋子脚趾的部位微微凸起,让秦守安怀疑她正在那里抠了一个新的月到风来阁出来。

    内室中陷入了沉默,秦守安四处打量着,红木束腰高花几上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女菩萨像,窗下有一株刚刚开花的佛手。

    台几上蓝色的花瓶中插着两枝桃花,香炉中燃烧着沉香、檀香、龙脑、麝香混合多种材料制成的绝尘香。

    种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却都不如美妇人身上的香气好闻。

    秦守安感慨着,原来什么时候、什么朝代的女人,都会用各种香料彩妆等等物事将自己“腌入味”。

    “你……你怎么还不走?”唐婉蓉忍不住哼了一声后说话,知道自己没法和练武之人比耐性。

    像那个女武官一说话可以一個时辰都不带停的,但是也可以一整晚就藏在一个地方,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跟死物一样一动不动。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要姨娘回答一下,父王和你的真实关系……尽管这是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问题,我也得搞清楚才行。”

    秦守安这样坦诚、直抒心意的谈话,没有再藏着掖着心中的疑虑,其实就是一种示好。

    这是更高级别的示好,也更容易收获对方真实的情绪回馈。

    像阿谀奉承,说好话,摆低姿态等等,根本谈不上示好,对方只会觉得你多半是别有用心,更加提防。

    又感觉手指上不知怎么的有些滑腻的湿润感,连忙起身去水盆中洗了洗手,也没有用唐婉蓉的手巾,运起气劲蒸干。

    像屋内那两枝花儿一般的颜色,浅浅地浮现在唐婉蓉脸上,或许是刚刚被吊在横梁上的后遗症,唐婉蓉只觉得胸口起伏,紧咬着嘴唇而呼吸急促。

    原本就盈满春水似的眼眸,更被吹皱脉脉横波……他……他洗手……是个什么意思?

    今天终于改状态了,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

第13章 黑与白

    纯白的辛夷花成片成片地连接在一起,一阵风过去便如云在飘荡。

    一个眼睛上蒙着绸带的白衣人藏匿在花丛中,与周围融为一体,身形几不可见。

    地面上的叶片飘零,黑色的身影拔地而起,站在白衣人的身后,靠着黑色的树干。

    “好像有动静?”黑衣人看了一眼前方的月到风来阁,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秦守安进去两刻针了,还没有出来。”白衣人说完,摘了一朵辛夷花咬在嘴唇间。

    “嗯?你就在这里看着!”

    黑衣人便是那晚给唐婉蓉示范动作姿势,间接导致今天唐婉蓉被绳索缠住的罪魁祸首。

    她和白衣人俱是宫中女武官,在龙吟卫中黑衣人排名第八,白衣人排名第九。

    两人是一对双胞胎,黑衣人叫黑姬,白衣人叫白姬。

    “现在是白天……这里又是王府,他杀人立威以后,月到风来阁的管事看到他问都不敢多问。我穿这身跳下去拦他,只会被当成刺客追杀,王府的护卫统领和隐在暗处的风雷卫可不是摆设。”白姬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在嘴唇边咬一朵花干什么?”

    “我的唇色太鲜嫩嫣红,在纯白的花丛中过于显眼,遮挡一下。”

    白姬偏着头,手指轻轻划过脸颊,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太美了。

    “隐匿身形的时候,你拿镜子出来臭美?”这绝对是大忌,黑姬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镜子夺了过来。

    两姐妹能够在龙吟卫中身居高位,通过高效的任务执行能力得到太后的认可,全靠她了,这个妹妹基本没什么用,尽拖后腿。

    “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两天王府暗处的护卫突然增强了不少,好像也不是唐婉蓉安排的。”白姬也没有和黑姬争夺,只是皱了皱眉。

    “哦,第一天晚上我陪着唐婉蓉,闲来无事就准备去海棠春坞看看,结果暗处竟然有风雷卫的人,他们没有直接发现我,大概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黑姬平淡地说道,反正也没有被直接发现,更没有影响到保护唐婉蓉的任务,不妨事。

    白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姐姐,半饷之后才转过头去。

    有什么好看的?这个姐姐在执行任务时,就是喜欢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常常需要白姬来给她擦屁股。

    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天她们要悄然无息地在王府中隐匿,困难了许多,更别说去靠近海棠春坞那边。

    “按道理讲,九州府衙现在是群龙无首,暂时停摆的状态,为什么会派人来护卫世子?”黑姬那天晚上就是没有考虑到九州府衙的风雷卫,否则也不会轻举妄动。

    京中常常拿龙吟卫和风雷卫相提并论,但实际上两者地位、职司和擅长处理的事务都截然不同。

    风雷卫常常三人、五人不等地以小组为单位行动,龙吟卫中排名靠前的女武官,强如黑姬、白姬,遇到风雷卫中的精锐小组也只能避其锋芒。

    “先帝让琅琊王建立九州府衙处理江湖事务、武道高手、天下门派,同时下旨由历代琅琊王统领九州府衙。琅琊王世子就是他们未来的主子,根本不用特别安排和命令,世子回京的第一天,他们就自动活跃起来了。”

    白姬说完,望了一眼月到风来阁,伸手摘掉了旁边残花所剩无几的一片花瓣。

    “你在计算什么?”黑姬问道,在长时间的监视中,常常会摘掉花瓣、叶片等作为时间记录,留给接班人作为参考。

    “当然是秦守安把玩唐婉蓉的时间。”

    “什么!”

    “秦守安进入月到风来阁后,唐婉蓉就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随后两人便搂搂抱抱地进入了内室中……一直没有再出来……”

    黑姬和白姬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沉默。

    总感觉这事儿应该汇报给太后娘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娘娘严令两人只需要执行既定任务,不准她们把细致分析得出的情报信息递送到她面前。

    ……

    ……

    唐婉蓉心中羞怯,只觉得秦守安不过是故意羞辱她,却又让她说不出口来回怼他的话来。

    刚刚被他抱过,自己也应该赶紧沐浴更衣表达对他嫌弃,只是这事儿不像洗手,能当着他的面做吗?

    若是等他走了,自己再沐浴更衣……那做给自己看又有什么意义?

    “你……你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唐婉蓉咬牙切齿,她知道秦守安说的“没有太大意义”指的便是:宫中赐了诰命金册,凤冠和翟服,太后背书唐婉蓉是亲王妃。

    至于老王爷秦恒这个当事人说他和唐婉蓉没有什么关系,要把唐婉蓉许配给秦守安,其实没有什么用。

    既然知道没有意义,他还要问干什么?

    除非他真打算执行秦恒的安排“守安当娶之”,才会关心这個问题,需要一个充分且必要的理由,来让他心安理得地做这件事情。

    他要敢如此……唐婉蓉一定彻彻底底地倒向太后娘娘,也不会从了他。

    “因为如果真的无名无份,父王却愿意将王府的账务都交给姨娘来打理,也包括了王府的许多产业,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秦守安依然选择坦诚公布地讨论,没有含蓄也没有七拐八绕地展示说话的艺术技巧。

    唐婉蓉沉默了一瞬,抬手指了指架子上秦锦料子制作的大披肩。

    秦守安拿了过来。

    唐婉蓉将披肩放在腰间,这才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体。

    按了按披肩的两边,端正坐姿,脸上的神情逐渐平和下来,露出意味深长的浅浅微笑……她要总是羞羞怯怯的难堪模样,岂不是一直被他压住翻不了身?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并非我恋栈不去,贪图王府的荣华富贵与地位,而是你父亲在竭尽所能地想要把我和琅琊王府完全捆绑在一起?”唐婉蓉双手握在一起,压在腹前,侧头看向秦守安。

    秦守安迎着唐婉蓉望向他的眼神,姨娘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尽管笑容有些刻意自矜,依然让他想起了身骑白马的张敏,在酒楼下那一眼回眸。

第14章 女儿香

    离开月到风来阁,秦守安能够确定的是,父亲最后的来信,意思其实就是:唐婉蓉是个宝,得到她有天大的好处,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她占为己有。

    唐婉蓉仅仅只是提醒秦守安不要先入为主,撇弃习惯性思维来看待她和秦恒的关系,倒没有透露更多信息给他。

    秦守安站在阁楼下,凝视着飘零落花的湖水,远处几个下人正撑着船清理湖中的残枝落叶。

    一只并不畏人的白鹭站在船头,紧盯着下人手中的网兜,时不时地有小鱼连带着残枝落叶被捞上去,它却看不见湖水中游曳的鱼群。

    对于唐婉蓉的这番说辞,秦守安是偏向于相信的,就算她也许夹杂着一点误导、或者说不尽不实的敷衍,但主体信息应该没有问题。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父亲为什么写那封信……可是唐婉蓉到底为什么如此重要,父亲倒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情需要他自己去打探,或者找机会让唐婉蓉愿意告诉他。

    这事儿可以慢慢做,反正一时半会唐婉蓉又不可能跑路,更没有可能突然跑来一路人马,用八抬大轿把她往轿子上一扔就抢走了。

    秦守安抬起手来,看着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指,似留有余香……意外的信息便是:他原本以为是误会,没有想到她真是。

    就是因为身份显赫,某些爱好只能藏匿着自己摸索,自然懵懂生疏,才闹出自缚难解被他撞破的尴尬局面吧。

    秦守安不会拿着这样的隐秘去要挟胁迫,只是略微有些感慨,自古闺中之事,女性更被压抑。

    即便是皇室也是如此……又不是每一个皇室成员,都像《宫中秘史》记录的那样放纵浪荡。

    唐婉蓉尚且如此,在宫中那种环境长大的皇帝陛下,心理会扭曲或者异常到任何程度,都是可能的。

    秦守安越发觉得自己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湖岸边上,花开漫烂,密密如云,秦守安看了一眼,手按在腰间别着的长棍上,又放了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婉蓉这样的身份和重要性,身边有些隐秘保护力量很正常,就像他也感觉到最近有人在暗处守护着海棠春坞。

    在游廊上秦守安遇见了二管家唐诚。

    他进月到风来阁畅通无阻,自然是那日一拳崩了唐忠立威,王府上下都知道世子是真的不能忤逆。

    可现在王府内务终究是唐婉蓉掌握,管事下人看到秦守安去找唐婉蓉,却完全不来观望打探一番,也会让唐婉蓉不满,所以唐诚才会犹犹豫豫地出现在这附近。

    看到秦守安走过来,唐诚躬身长揖行礼。

    “唐大管家。”

    “承蒙小王爷厚爱。”唐诚赶紧答谢,尽管他搞不明白秦守安为什么突然叫他大管家……他要真正向上一步成为大管家,还是要唐婉蓉点头的,但这时候他敢说什么吗?

    说不定他只要讲一句自己还是二管家,秦守安就会以“难道本世子说话不算”的理由,也给他一拳。

    想想那日唐忠死前惊愕无法瞑目,头骨迸裂的样子,唐诚屏声静气,越发恭敬。

    “嗯,我的意思是,姨娘要升你当大管家,我是没有意见的,府中之事尽由姨娘安排。”秦守安通过这些管事下人,继续向唐婉蓉示好。

    唐诚心头一喜,连称不敢。

    这几日从海棠春坞那边传来消息,说了唐忠在小王爷幼年时做的龌龊事,自是让大家明白唐忠死不足惜,而里边似乎又有指责唐婉蓉用人不察的意思。

    现在小王爷却又这么说……这些主子们的心思变化不定,真是让人难以琢磨,无所适从。

    “小王爷英明。唐诚能否担任大管家,不敢妄想,全凭主子定夺。但那唐忠真的是死不足惜,最近这些年越发横行霸道,欺下瞒上,弄得府内下人们怨声载道,还好小王爷将他一拳毙之,也让府中上下认清了他包藏祸心。”唐诚诚心诚意地说道。

    “你和他有仇?”秦守安看唐诚说起唐忠来咬牙切齿,对于唐忠的死也十分快意。

    “不共戴天之仇!前年唐忠安排我外出巡检钱铺,当晚他就上我家中,污蔑我贪污府中银子,吓得我那蠢婆娘委身于他,以求他放我一马……”

    唐诚脸颊涨红,却还是说出了实情……这事儿如果在下人间传播,他自然颜面扫地,但是堂堂小王爷,怎么可能去传播一个管家的家事丑闻?

    主动把自己不能见人的秘闻爆料出来,也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手段。

    “那是该死。你现在和你婆娘……”

    “这事我并不怪她,她蠢是蠢了点,但都是为了我,我若因此而抛弃她,哪里还算是个人?”

    “对,好好干。”

    秦守安面露赞赏之意,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唐诚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才站直了。

    都是精明人啊……秦守安很清楚刚刚这一番对话,唐诚一来是表示对小王爷敬畏有加,二来则是在暗示他人品可靠,对污了身子的槽糠之妻依然不离不弃,对王府自然更是能做到忠诚不二。

    秦守安既不在意别人的心机,也不在意别人讲的故事有几分真假,唐诚肯定也是唐婉蓉的人,他懒得费劲去拉拢人心。

    靠近海棠春坞时,零零散散的下人倒是靠拢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伺候。

    回到书房,秦守安坐在红木雕云龙纹书案前沉思。

    月卿帮他铺好了纸张,晗心握着毛笔站在身旁,怀瑜则神色凝重地磨墨……很久没做伺候笔墨的事情了,要格外认真些。

    刚刚在月到风来阁,他生出了些创作灵感。

    过了一会儿,秦守安才动笔,设计了一個内衬柔软皮毛,金镶玉带的项圈,绳链则考虑今天在唐婉蓉房中见到的那种绳索,就是不知道从何处可以弄到。

    “小王爷,这是项圈吗?戴在脖子上一定很漂亮。”

    就说吧,女人常常有这种隐性心理,月卿一看到这个,就主动觉得这个应该戴在脖子上。

    “有绳链,是狗项圈吗?”晗心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狗项圈也可以戴啊,我们可以做小王爷的狗。”

    怀瑜积极无比地说道,还叫了两声:“汪汪!”

    三个大丫鬟连连点头,月卿和晗心更是觉得自己表现落后了,要是小王爷觉得她们不如怀瑜那样高兴地想给他当狗怎么办?

    秦守安紧皱眉头,侧头和她们仨沉默对视,眨眼之后才哑然失笑。

    这些年他在天道门中修炼,师门中尽管也有辈分排位,终究不如皇亲国戚的府邸中那样主仆不啻天渊、霄壤之别。

    因此他倒是忘记了,在亲王府这样的地方,说自己愿意给主人当狗,甚至不算什么自污,就像新秦的周边小国,也常常以能够给新秦当狗而自傲、视作荣耀:能做新秦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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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邪风月楼

    秦守安从月到风来阁中得到了创作灵感,设计出了产品,只是玩玩而已。

    就像他小时候给大丫鬟们设计了女子高中生制服。

    并没有想要用到唐婉蓉身上。

    从她的生疏和慌乱就可以看出,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玩耍,并没有常常找人来配合与帮助,现在自然也不喜欢秦守安趁势来参与。

    很多时候都是如此,你以为大家是同好,兴高采烈地想要交流一番,也许别人根本不想搭理你。

    人与人的相处,懂得控制距离感非常重要。

    “我出去一趟,不用人跟着。”

    秦守安准备出去找能够制作珍品珠宝器具的工坊,制作他设计的小玩意。

    打开身后宝格上的小箱子,秦守安翻了翻,问道:“我以前做的那些假发假胡子面具呢?”

    小时候觉得在这个时代娱乐匮乏,他总是会找些事情来做自得其乐。

    给大丫鬟们做衣服,教她们跳舞,设计各种桌游,甚至搞过游乐园……化妆易容方面也研究过,他制作的假胡子也相当精细。

    现在龙吟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琅琊王府,秦守安想易容改装一番,尽量不引人瞩目。

    “小时候制作的那些小玩意?你去了天道门,老王爷就会时不时地来海棠春坞看看,有时候还会睡在这里,他把你做的那些小玩意,都放在了他的书房中,听管事们说,老王爷常常会拿起来细细把玩,又或者看着发怔……”

    秦守安昂起头,看着精巧繁复的拱顶,沉默许久。

    “算了,晚上再出门吧,安排一辆马车就好。”

    他已经没有心思慢慢等到宗正寺走完他继承王位的各项事仪,今天晚上就要去那王邪风月楼看看。

    如果父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一次谋杀,王邪风月楼绝对有人参与其中,甚至是负责具体执行的关键一环。

    ……

    ……

    入夜后第一更的梆子响,秦守安才坐进马车里……这是他回到龙吟城五天后,头次离开琅琊王府。

    马车里弥漫着蔷薇佛子的香气。

    这种香料来自乌爹国的进贡,蔷薇花开的时候,雨水滋润,花香滴落在土中逐渐凝结成菱角形状的原料,其中极品进贡到新秦皇室,价比黄金。

    香气中隐隐约约有撩拨情欲的感觉,大概就是蔷薇佛子的功效,时下的风流人物前往酒色声娱之地,常常会先点这样的香助兴,对于秦守安此行目的地来说,原本倒也合适。

    除了车夫,秦守安身边只带着四个打扮成普通家仆的护卫,便来到王邪风月楼前。

    宝马雕车香满路,灯火阑珊,繁华街景中行人摩肩接踵。

    有风流才子摇扇,面带自矜之色指点,有富家公子春风得意,挥金如土。

    结伴而行的姑娘小姐们,腰肢摇曳如河上柳枝,笑语盈盈间暗香浮动,更让人生出追逐躁动之心。

    秦守安抬头望去,只见这王邪风月楼并非他印象中那种专为男人寻欢作乐的青楼。

    楼前有四柱三开间的牌坊,后方才是高耸相对的十余座楼。

    各楼之间以长桥、游廊相连,中央更有高达五层的主楼。

    门帘珠玉晃动,光华璀璨,屋檐下绣旗招展,颇有些遮天蔽日的繁密,这生意依然兴盛无比。

    秦守安冷笑一声,一个多月前才有一位亲王在这里丢了性命,这王邪风月楼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背后的主人在龙吟城可以称得上手眼通天了。

    “韦良宰,你来过这地方?”看到身边护卫欲言又止,似是对这地方有些话要说,秦守安便随口问道。

    韦良宰年方三十,一身黑色的家仆装遮掩不住武者的气势,浑身血气澎湃,尤其是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外家高手。

    秦守安自己的武道路子也十分刚猛,所以看韦良宰更为顺眼,男人就应该硬碰硬啊!

    “回禀公子,这地方是你离京第三年才建成开张,可以说京中之人基本都来过,市井小民和达官贵人,都能在这里找到消遣的地儿。”韦良宰连忙说道,出门在外,他也换了称呼。

    车夫寻地方去安置马车,韦良宰引着四人往里走去。

    他知道秦守安今天来绝对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一边揣摩着秦守安的心思,一边接着说道:

    “以主楼为例,一楼是酒肆堂食,二楼都是小包间,临河的数间被人常年包下,清净而景观雅致。

    三楼则是……则是龙吟城中一等一的销魂场所,王邪风月楼中的风月,指的便是此地。

    若有豪客点了红牌姑娘过夜,便是在四楼留宿……至于五楼,因为能够远瞰皇宫,常年封锁,禁止登临。”

    “去安排吧。”

    韦良宰知道世子不愿意透露身份,他自然也不能抬出琅琊王府的招牌,多掏银子才找管事的订到了包间。

    上到二楼,秦守安没有直接进包间,而是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堂食的熙熙攘攘。

    眼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气:有烟花绽放的繁华,也有烟尘瘴气的生活。

    街坊上想补贴家用的正经妇人们,腰间系着青花布手巾,帮厨房和堂间做些杂碎琐事。

    她们不算帮佣,能拿多少钱全看掌柜的心情和酒客的大方程度。

    也有闲汉看到年轻有钱的公子、客官在饮酒吃食,便去小心伺候着,听从使唤,帮他们跑腿,介绍妓女、艺人。

    还有些头顶盘子的,不管酒客要不要,先把盘子里的零食、玩物、果子等分发,等酒客散场后也许能够收到些赏钱。

    一些交钱入场,又上不了三楼的妓女,则唱着歌儿,扭着腰肢,见到有看上她一眼的酒客,就贴了过去,坐腿入怀,卖弄风情。

    “热闹。”秦守安淡淡地说道。

    “王爷在这里出事后,王邪风月楼封了一段时间。据说经过京都府的调查,抓了那西域女子和一批人,但王邪风月楼并非有意谋害王爷,考虑到事涉周围民生,便准许在监管下重开……所谓的监管,其实就是京都府每天换着人来吃花酒罢了。”韦良宰说道。

    他压低了声音,依然有些忿忿,显然觉得处置太轻,而且调查过于草率,抓的也是一些小鱼小虾。

    据说王邪风月楼的银子一箱一箱地送出去,甚至送到了琅琊王府。

    这事儿韦良宰也是捕风捉影,倒是不敢和秦守安乱说,以免秦守安认为他也是挑拨世子和亲王妃之间的和睦。

    “京都府?他们哪里做的了这个主,背后还有人。”

    秦守安说完,转身走进了包间。

    酒过三巡,一個身穿圆领窄袖袍衫,头戴巾帽,自称是二掌柜的男子敲门而入。

    “小……小公子,酒菜不合你心意?”

    看到满桌酒菜几乎没怎么动,二掌柜陪着小心,笑呵呵地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韦良宰粗声粗气地说道,他来过这里几回,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二掌柜,心生防备,伸出手指头把他戳的后退了一点。

    二掌柜却并不生气,依然笑容满面:

    “那是本店招待不周,几位不如上到楼上,听听曲看看姑娘们跳舞,消消气?”

    “既然知道招待不周,为什么来的不是你们大掌柜,派了你个二掌柜来?有没有诚意啊!”韦良宰继续扮演着恶仆的角色。

    “大掌柜嘎了。”

    “原来如此……酒菜这么难吃,该不会是从你们家大掌柜的白事席上撤下来的吧!换你的能不能好吃些?”

    “啊!”二掌柜原本陪着小心,听到韦良宰这话,也不禁一愣神,太损了吧!

    “伱拿着的是什么?”秦守安指了指二掌柜捧着的书册,打断了韦良宰继续找事。

    他都怀疑韦良宰是本色出演,以后没事找事的场合都得带上他才行。

    “这是楼上姑娘们的花名册。”二掌柜连忙送了上去。

    秦守安翻了翻,厚厚的一整本,都是画工精湛的妙手丹青。

    姑娘们眉目生动,栩栩如生,只要稍稍转换角度,神情都有各自不同的感觉。

    画像下写着姑娘们的花名,难怪顾名思义花名册。

    绘画的风格非常写实,线条运用和标准的五官比例有铅笔素描的感觉。

    和时下流行的仕女图、神仙画卷中那种雍容富态,脸若银盆,眼若杏仁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种风格难以取得现在主流的认可,却非常适合它现在的用处。

    每一个姑娘除了画像和花名,还介绍了一些才艺,大部分才艺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

    一个叫“南姝”的姑娘号称诗棋书三绝,在她的介绍中附录了她的一首诗:

    【春天睡不着,夏天不想睡,秋天睡的早,冬天睡的晚。

    睡来睡去,何人伴我眠?】

    这是从太宗皇帝时代兴起的新诗,前四句看似女子无聊的碎碎念,最后却陡然升华了意境。

    将青楼女子闺房之怨与烦闷写的跃然纸上,让人仿佛看到一个眉间写满忧伤的南姝姑娘,只想马上就嫖她共入眠。

    好诗。

    除此之外,有的才艺却比较奇怪,例如一个叫“郝南子”的姑娘,竟然是擅长“取栗”。

    什么玩意?

    秦守安思索片刻,突然想到某种腺体……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个意思,但也不打算好奇询问了,自然也不会去选择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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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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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江湖介绍:
本书原名《王爷的棍法》。
作为年轻的小王爷,秦守安志不在朝堂,而在江湖。
美艳辣手的师太、毒如蛇蝎表里不一的仙子、修炼葵花宝典后笑傲江湖之风云再起中的lgbt人士、领教过秦守安棍法后发誓要千里追杀他的女侠等等。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姿容天下无双的师父……单独列出师父,自然是因为秦守安尊师重道。王爷的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王爷的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王爷的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