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万火飞砂雷
薛仁杲看着陇关上被炸塌的门楼屋顶和寨墙上的大洞,又看了看陇坻道上大批人马撤离的各种迹象,他不太相信唐军是真的撤了。
他随他爹薛举逃回天水后,他几乎没停留又返回了陇关。
他不放心,又不甘心。
在扶风的遭遇战,他以为唐军是早有防备,故意设下了一个拙劣的陷阱,西秦兵马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里在想,“此次出征关中,若是选择走北边,说不定我已经剑指长安了。”
薛仁杲跟他爹一样,生性贪婪残忍,嗜杀成性。唯一的一点不一样,就是他比他爹还狠。
此人魁梧雄壮,有一身蛮力,能骑善射,在军中自称“万人敌”。右手善使突厥刀,左手善使流星锤,西秦的地盘也基本上都是他打下来的。
在扶风时,他看到李智云使马槊的英姿,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被他爹拉着他败走,他准备要跟李智云大战个几百回合。
他爹败走逃回天水后,吓得不轻,急招西秦的大臣们商议,准备向唐军投降。
而薛仁杲当即就怒了,他一刀就砍了第一个站出来附和的大臣,然后就拍马赶到了陇关。
他要亲自在陇关督战,一洗前耻。
可唐军却不知何因的撤了。
除了空留下一地的泥泞,唐军的影子都没有一个。
难道是有诈?
他指着被砸烂了的旗杆和屋顶,虎目一瞪,扫视着周围的士卒,“怎么弄的?”
士卒们战战兢兢的都说不清楚,一个小校忙回道:“唐军在时,好像天上连打了两个响雷,应该是被雷劈的……”
其他士卒也连声称,“两个大闷雷,连地都震得直摇晃……”
“还有火光闪过,就是雷劈的。”
……
薛仁杲满腹疑虑,现在正是朔风起时,就算是陇山多雷,也不该这个天气出现惊雷啊。
“这个天,山里打过雷吗?”
士卒们面面相觑,他们也说不清楚究竟这是咋回事。归结为雷,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解释。
“天雷别的地方不好打,偏偏打我的旗杆?”
士卒们哑然无声,心里惶恐,不敢继续往下编。
薛仁杲冷眼扫过,士卒们噤若寒蝉。
他怒视道:“若是三日内再无雷声响起,你们所有人一律罚扣军饷三月。”
……
李世民此次西征,跟薛举打了一场遭遇战,共杀敌五千余人。虽然没有进入到陇右之地,无果而返。但是,薛举被唐军的气势给镇住了,他是老老实实的收了要染指关中的心,但是薛仁杲作为太子却并不如此认为。
李渊觉得此次西征除了李世民领军有功之外,李智云斩杀西秦士卒三千多人,也是大功一件。
只是,李渊也不再有爵位可封赏他,他已经是天策府大将军,除了封王以外,已经不能再封了。
而李渊才是大丞相,唐王而已,其他人是不可能封王的。
于是,李渊就把长安故城封为了李智云的食邑之地。
这也是李智云提示李渊后,李渊如此照办的。
而李渊觉得另一个人他也要封赏,那就是李孝恭。
因为李孝恭及时建言,西征路上才正好破了薛举的大举进犯,不然扶风城被西秦所破,唐军又要费一番周折。
于是,李渊拜李孝恭为武侯将军。
西秦此次进犯关中失利,双方也结下了梁子。
李渊的目光不再先盯着中原,而是专心盯住了西秦的薛举和河套地区的李轨,还有朔方的梁师都。
他必须要先让关中地区彻底安稳下来,才会考虑逐鹿中原。
但唐军要同时扫平这三方是不可能的,李渊还没有那个实力。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仗得一个一个的打。
在动手之前,李渊准备故伎重演。他要先拉拢突厥人和李轨,孤立薛举。
李渊跟突厥人打交道的时间很长,他甚至突厥人的喜好和习性,自信能够让突厥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于是,李渊派出使者,带上礼物联络李轨和突厥人。
临近义宁元年的年底,关中大雪纷飞。
李智云专心的扑在他的“云步枪”和“爆炸黑火药”的研制上。
张鸦六“云步枪”枪管的铸造,进展并不很顺利。枪管虽然人打造出来,但是用黑火药多炸几次,就容易炸膛。
李智云让张鸦六尝试用合金钢,在普通钢材里面添加铬和钼等金属。
张鸦六不懂什么铬和钼这些稀有金属,李智云也不知道如何提取这些稀有金属。他只能启发张鸦六,让张鸦六不断的尝试,让他在以前铸造青铜器和铁器时,一些抗氧化的方法中寻找启发。
张鸦六已经领会到了李智云的意思,但这个试制过程就显得比较漫长了。
张鸦六为了找到什么合金金属适合,还有这个合金比例,只有一遍遍的尝试。
而清平试制的“爆炸性黑火药”则比较顺利。
清平很快就找到了爆炸黑火药的最佳配伍,而且还以李智云画的蓝图,制造出了“万火飞砂雷”。
这种土地雷的威力惊人,不亚于一枚霹雳炮弹。
它以铁皮做雷壳,里面放了黑火药和铁砂,爆炸时除了有惊人的爆破能力外,还能用飞砂杀伤近处的士卒。
这东西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它只能依靠明火点燃。
但就算是明火点燃,它也是一种无敌的存在。在冷兵器战争中,它的用武之地也十分的广泛。
由于冬季过于寒冷,“黑火药工场”不得不减少了产量,甚至停了下来。
李智云就让清平完善“万火飞砂雷”的设计。并设计一个系列的土地雷,可用于一般的伏击和攻城等。
李智云还让他从“云步枪”的“火石”击发的设计找灵感,把这个打火开关也用到“万火飞砂雷”上。
燧石的发现和制造这部分则相对比较简单。
隋代以前,燧石已经很早就被发现了。只要有合适矿石,这种东西即可人工加工出来。
李智云于是就派出人四处搜寻这些矿石,并开采一些稀有的矿石回来供张鸦六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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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清平的疯魔
跟随清平道人学黑火药配制的,一个叫胡二,一个叫邱兴虎。
两人都读过一点书,在工匠里面算是文化人了。
脑子也算灵光,学东西比一般人快一些。
高惠通招呼两人寸步不离的跟随清平学技艺,两人也很认真,心里明白这是大将军给自己的机会。
可是,清平道人眼里从来就没有两人存在,他也更不会教授两人什么。更别说,很多细节之处的拿捏,关键步骤的操作,清平只是自己嘴里喃喃自语,说着听不懂的话,独自操作。
胡二和邱兴虎都只有傻眼的份,实在弄不明白,就照猫画虎的尽可能记下来。
归一看着两人有时急得满头大汗,心里也直骂两人是笨蛋。
李智云每次到工场来,都要看看两人自己抄写的东西,他看着两人毕恭毕敬的站着,一脸的惶恐,心里也暗骂。
学了半天也就是一些皮毛,关键的地方还是答不上来。而其他工匠,平时也都是清平一眼不眨盯着,把东西炼制出来的。
整个工场要是离了清平,很难保证生产得出优质的黑火药。
这是一个令人心焦的事。
李智云看清平的样子,清平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糟糕。
除了因为长期无保护的接触各种丹药,有毒物料,导致身体慢性中毒外,清平的脑子也被黑火药给彻底的毁了。
没有人能阻止他企图利用黑火药来寻找“真炁”。
他渐次开始做一些出格的举动,第一次,是他在雪地里盘腿而坐,赤裸全身,然后用黑火药撒在自己的周围,准备点燃黑火药来吸收瞬燃的真炁……
第二次,李智云亲眼看到他,把自己装进一个放有黑火药的木桶里,准备来一个“万火飞砂雷”……
清平这种举动不止是证明他处在了疯狂边缘,他还给工场带来莫大的隐患。
李智云不得不下令,让高惠通把配制好的黑火药全都封存起来,放在山洞一个安全的地方,防止被清平随意的用来“寻找”真炁。
而对清平,李智云只能强行把他关起来,甚至绑在床榻上。他要趁天寒地冻工场休整之际,把清平的疯魔病给治好。
清平对他李智云有恩,他不能轻易的放弃他。
清平是一个满脑子装着玄学的人,他脑子里没有化学反应、化学元素、功、能量守恒……等等这些概念,也永远理解不到这些东西。他突然一下子接触到了神奇的事物,难免突然用玄学的脑子来理解。
这种偏差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走火入魔。
而就算清平疯掉了,一无是处,李智云也得把他供养起来。
只是,这后续黑火药的生产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一共现在有多少黑火药?”
李智云站在窖藏的黑火药木桶面前,他估计这一桶应该有八十斤左右,但看不出有多少桶。
高惠通回道:“一共有二十桶,一千五百斤左右。”
“太少了,这点黑火药储量不够。”
李智云摇摇头,这些数量达不到他的要求。
“也许,清平道人过一段时间调养好以后,只要给他活干,他的精神头又会恢复的。”
李智云觉得这是无奈的想法,不过,也有几分道理。
他还是动了要另外换人来主持工场的心。但一时间,那么合适的人并不好找。
从工场出来,这一路,李智云都在沉思默想。
他刚回到他的天策大将军府邸门口,就见雪地里,有一辆马车和几个人站着,好像在等候自己。
自长安故城被封为了自己的食邑之地后,李智云的天策大将军府也从长安搬了过来。
长安故城已经萧索了很多年了,因为商贸货殖都在长安那边,这边除了有些散居的居民外,基本是没什么人口。
而且,在建长安城时,故城的宫殿和部分城墙也被拆除了,材料用到了长安那边,所以,故城实际上是有一点破烂的。
李智云看着那几个人,就一眼看出是一个女子在等自己。
有随身的丫鬟,女主人身披一件锦裘大氅,那雪白和血红的的颜色,分外的醒目。
不知道是谁?
李智云走近后,翻身下马把马缰递给自己门口的亲随。
“这位是……”
“小叔,是嫂子我。”
倪华?
只见她一张娇俏的脸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雪花,粉嘟嘟的脸被冻得透出红晕。眼神虽然有些忧郁,但那楚楚动人的样子,还是令男人生出保护欲。
“你怎么站在雪地里?赶快进门,进门。”
李智云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李孝恭。
他又责备门吏道:“武侯将军的夫人,你们怎么把人给拦在这儿了?”
倪华忙说道:“小叔不要责怪下人,我也是刚到一会。我听说你就要回来了,所以就……”
李智云心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什么事。
他招呼她先在客堂坐,自己也去换了一身衣服后才出来,让下人看茶。
落座后,两人客套两句,李智云就直接问道:“嫂夫人此来是为何事?”
“我在附近的静安寺烧香礼佛,顺道就过来拜访一下小叔。”
“哦?”李智云微笑看着她,心里并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话。
按说,她这么担心长安城的刀人们,应该是连门都不敢出的。就算是出门,也一定要是带了持刀的家丁或是士卒。
可她也就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赶马夫而已。
倪华看出了他的疑虑,叫了一声她的贴身侍女丫绿,那小丫鬟手里拿着一个红布福袋就走上前来。
“妾身以前拜托小叔的事,也有眉目了。心里感念小叔的恩情,无以为报。这就亲自登门送一份薄礼……”
说着,丫绿就准备把红布福袋递给了李智云。
李智云身后的高惠通见状,就立即上前一把拿过福袋,然后再转呈给了李智云。
高惠通这点小动作被李智云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心里在吃醋。她吃倪华的醋,感觉是有点没来由,但吃醋本身也不讲究这么多。
也或许,高惠通有特别的第六感,觉得倪华碍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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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借刀杀人
李智云接过福袋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普通的青玉。
他把青玉抖出来摊在手里,也就一瞬间,他的目光和心思都被什么扼住了。
这块青玉雕刻的是一只穷奇猛兽,玉质和大小都是如此的熟悉。
“小叔你这是?”倪华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智云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块块青龙玉和另一块青玉狻猊,然后把三块青玉摆在一起。
高惠通在一边也不禁奇道:“还真是……还真是巧了,看着都一样,会不会是一家的?”
倪华似乎也很惊奇,“还真是巧啊,这三块玉只是形不同,连雕刻的神韵都一样。”
李智云默然的看着三块青玉,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良久,他才说道:“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这玩意就是出自柴垒的。我说得对不对,嫂夫人。”
李智云直接开口就揭秘,也不想倪华顾左右而言他。
倪华此刻异常的沉静,她没有肯定说是,也没说不是。
“如果单从青玉纹路和种、水来看,小叔的东西跟这玉佩的确像是同一块玉石,还是一个工匠之手雕琢出来的。”
“嫂夫人的这块青玉不会是自己收藏的吧?”
“不是,我……也是一个旧友相赠。”
“柴垒的少庄主送的?”
倪华笑而不语,没有继续说下去。
“嫂夫人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件礼物呢?”
“长安的刀人给了你二哥一个准信,他们不会再打搅我了。”
“哦?”
难怪她会如此轻车简从的就到了故城来,原来,笼罩着她的警报是解除了。
李智云看着那块青玉穷奇,他觉得倪华送自己这个礼物极有深意。
“嗯,多谢嫂夫人,你这个礼物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小谜团。”
倪华笑笑,“一点薄礼,微不足道。”
倪华的沉静更是让李智云相信,她这不叫送礼,她就是来告知自己,自己一直在回忆不起来的那个坞堡,其实就是柴垒。
可是,她怎么知道我在找柴垒呢?她怎么知道我手里还有柴垒的青玉呢?
倪华看着沉思中的李智云,点到为止的就准备起身告辞,说道:“我也不打扰小叔了,等有了空,让你二哥再请你到府上来做客。”
说着她就要告辞。
李智云知道自己如果再继续追问,她也不会说出更多自己想了解的东西来。
倪华忌惮柴垒,刀人们不找她的麻烦,并不是柴垒不再找她的麻烦。她还是会担心柴垒的报复。
于是,李智云还是客气的将她送至客堂的门口,倪华让他留步,然后一礼后就带着丫鬟走了。
李智云看着大雪纷飞下,雪地里新踩出的一溜脚印,直通向府邸大门,怔怔的看了一会。
高惠通对他的恍惚,似乎有些不满的说道:“怎么,还没看够?人都已经走啦,看不到啦!”
李智云哈了一口气在手里,转身说道:“你们女人啊,真是麻烦?”
“怎么麻烦了?”高惠通一脸的不服气,而且还非要李智云说个子丑寅卯的样子。
“你看看我嫂夫人,说话说半截,然后就让我自己来猜,还说是什么礼物。麻不麻烦?你更离谱,明明人家是我二嫂,你在旁边吃的哪门子醋。”
高惠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不能不强辩几句吧。
“我吃什么醋了?”
“我只是……只是提醒你,你盯着看的是你二嫂。”
“我二嫂我就不能看了,那眼睛看那儿?还讲不讲礼数了?”
“看……能看那么久吗?人都走了还在看,也不怕外面站着寒风刺骨的冷。”
李智云嗤笑一声,“我就是看她的背影,我才突然开了窍。”
“看人家背影还能开窍……啧啧!你说说,你开了什么窍?”
“我才发现,你们女人不光是麻烦,还惯使一些借刀杀人、移花接木等等的伎俩。”
高惠通一脸的迷朦,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李智云说的什么意思。
“没看出来吧?”李智云指着府邸大门口,“我这个二嫂为啥要来给我送礼物。她可不止是为了来感谢我,她是把她想除掉的人送到我的手里。”
高惠通恍然一悟,“对对对!她真是狠毒,她这就是借刀杀人。可她怎么知道我们手里也有这些玉石呢?”
“她不用知道我们有什么玉石,她只需要知道有人找过外面麻烦,或是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就够了。”
“太狠毒了,这个女人真看不出来,她还是你二嫂呢。怎么会想出这种把戏呢……”
“呃,别说过头了啊。她可是我二嫂,她也没有非要我们去杀谁。”
李智云拍了拍喋喋不休的高惠通一下,让她别自我入戏太深。
李智云拿起那三块玉看了看,然后对高惠通说道:“这三块玉已经揭秘了,也不用我再揣在身上了,都放你那儿吧。”
高惠通把三块玉收了起来,“大将军,你会派兵去平了柴垒吗?”
李智云沉呤着,“有这个可能,起码他们差一点杀了我姐,我总要讨个说法吧?”
“这个叫柴垒的地方,是因为他们都姓柴吗?”
“应该是,最少当家的是姓柴的……”
话说到这,李智云一顿。他突然想起什么,当日在司竹山寨时,柴绍曾经手刃了那位密语刺客。而且在杀之前,还叽里呱啦的跟人说了不少。
不过,李智云是不会相信柴绍会有杀李秀林的心。
柴绍的身家是比较清白的,他是世家出身,祖父是北周的骠骑大将军,父亲是隋太子的右内率,封过钜鹿郡公。
虽然祖父和父亲都不算权倾一时的霸道人物,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权贵。
就算他与李秀林的恩爱是虚假的,花样文章做给外人看的,但他在李渊起兵之际杀李秀林,除非是他疯了。
李智云抛开了这个念头。
倪华主动解开了他心里的一个小谜团,让他对襄阳的柴垒引起了莫大的兴趣。
年关时节,总算是平稳度过。李渊派出去的使者,也带回来好消息。
突厥人愿意给李渊面子,不会与李轨或是薛举一起,袭扰关中或是进犯关中。
但禁苑内却出了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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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冷了就不饿
雪后初晴的午后。
禁苑内,宫殿上的积雪,松软白嫩,日头却格外的刺眼。
杨侑用鞋头有点破损开裂的皮靴,踢了踢慵懒的坐在台阶上晒太阳的小五子后背。
小五子嘴里嗯嗯的应着,小身板却依旧摊在台阶上,一只手肘撑着一张面呈菜色的小花脸,懒散得一动不动的,双眼微闭。
暖暖的阳光正好。
另一只手,他还拿着一支腊梅,光秃秃的梅枝上花瓣已经零落殆尽。在他的嘴角,还残留有那么一瓣。
“祖宗不在睡觉呢吗……着什么急?”
他小声的咕哝一声,他以为是宫女红玉,并没打算睁开眼看看是谁。
此时的杨侑,神色凄惶,眼神里毫无生气,小脸苍白,嘴唇上没有血色,佝偻着身躯,像是大病中一样。
他又有气无力的踢了小五子一脚,“快……醒醒……去看看伙房,是不是该传膳了。”
他边说边就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他走到大殿的门口就已经很吃力了。他自己数了数,一共五十五步,走得他心里发慌,还差点眼前发黑要栽倒在地。
小五子听到是小皇帝的声音,忙翻身而起。
他草草的拍了拍身上,然后跪俯下。
“哎呀!是祖宗啊……小的迷糊了,没注意身边的动静。”
“朕……让你去看看,是不是该传膳了?你去了吗?”
杨侑两眼饿得放光。
小五子看着他那目光中耸动着可怕的东西,刚开始还哆嗦了一下。而一霎后,他反倒就镇定下来了。
皇帝是太饿了,身边能使唤的也就我一个了,他还能咋滴?
“回祖宗,我刚去看了,伙房说……还得等一会。”
“还等?等到啥时候啊?”
杨侑无力的指着他手里的腊梅枝,“把它给我。”
小五子鼻子一酸,迟疑着还是把腊梅枝递了出去。
杨侑拿过腊梅枝,不太干净的手指着梅枝上残存的花瓣,用问询的目光看了看小五子。
“这玩意能吃吗?”
“能……不能,祖宗你就再忍一忍,一会伙房就会把御膳端过来了。”
“你骗我……你说不能吃,为啥……为啥你嘴角有。”杨侑指着小五子嘴角残留的花瓣。
“祖宗,我只是刚才咬着玩的。”
“你就是骗我,一定可以吃……”杨侑说着,就把一个小花骨朵摘下后放进了嘴里。
他咀嚼两下。
“嗯……有点苦……”
小五子看着杨侑,眼泪淌了下来,在脸庞冲刷出两道小水沟。
“祖宗……”他哽咽着,“都是午时过了开饭,你就再忍一忍。”
杨侑摆摆手,“我忍不了啦。”
他把剩下的梅枝颓然扔下,又想站起身来回到大殿内。
可是一阵头晕眼花,他根本就不敢猛起身。
“我饿了……一天才吃一顿,还吃不饱。你说……你说我饿不饿。”
小五子眼泪已经止住了,许是流得多了,也许是情绪没那么激烈了。
他还是安慰道:“说不定,过几日天晴了,不下雪了,没有人攻打长安了,大丞相就会让祖宗吃饱饭的。”
杨侑无力的摇摇头,“你懂什么?那都是骗人的话……你不懂。”
小五子心里当然懂,但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他总不能说,祖宗,你就等着饿死吧。
杨侑用手指点着他,“小五子……我以前待你可不薄。”
“回祖宗,小五子对祖宗的恩情一直铭记在心。”
“你没记住啊……”
“微臣都记住了,没忘记一点啊。”
“可你怎么就精神那么好呢?你看看……你看看你和朕……”
小五子忙把头磕在地上,唉声道:“祖宗,小五子也吃得少……现在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吃得少,没人吃饱饭了,已经没人吃饱饭啦。”
“你别骗我,我看那些侍卫……他们可没少吃。一个个精神头十足的……还有那个左领将军……”
提到了李元吉,杨侑不自禁的一个寒颤。
他害怕李元吉,想起他就如想起了煞神,说起他还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小五子起身去扶他,“祖宗,外面冷,我们进暖阁去。”
杨侑任他扶着,然后往大殿走回去,往旁边那冰冷的暖阁走去。
空旷的大殿内,即使在大白天,也阴森森、黑咕隆咚的。
两人在大殿内走动拖沓的声音,把在暖阁内打盹的红玉给惊醒了。
她吓了一跳,暖阁内皇帝怎么不见了。
她忙出来就喊,“祖宗……”
“在呢,别喊了,省点力气。”
小五子把杨侑搀扶回暖阁,又把他扶到床榻上躺下,红玉忙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冷啊,这地方冷啊……外面晒着,又饿。还不如这样冷着,不觉得饿……我要喝点水。”
红玉忙给他倒了一茶碗水递给他。
杨侑一摸茶碗,“冰的?”
红玉难堪的回道:“祖宗,一大早上就这么一壶,你要是不喝,晚上还冻上了。”
杨侑推开茶碗,倒下去闭上眼睛。
“冷了就不饿,冷了就不饿啦……”
他又继续颠三倒四的说着。
红玉朝小五子使了个眼色,小五子摇摇头,让她别吭声。
两人在床榻前站了一会,见杨侑声音慢慢的变小,最后没声了后,两人就悄悄出了暖阁。
红玉忙问道:“还没传膳?”
“没啦。”
“这都快午时三刻了,祖宗看来是顶不住了。”
小五子一脸的苦瓜样,“不是顶不住了,是早就顶不住了。都一个多月了,突然就不给吃的了。你没看他的手,都干枯了……”
红玉眼圈红着,沉默了一会,突然很有主见的说道:“这样可不行,我要去见栗妃……”
“栗妃能好到哪儿去?”
“我要去看看,我得去给她报个信,得让栗妃知道祖宗快饿死了。”
“你去得了吗?这一路都是侍卫。”
“一会我去催伙房传膳的时候,往回折的时候,我就偷偷跑往那边去看看。进得去就进,进不去我就回来。”
小五子想了想,点点头。
“那好,你要不现在就去,免得一会伙房真的传膳了。”
红玉也点点头,“那我走了……你看着点祖宗。”
红玉说着就出了大殿,小五子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看着红玉消失的背影,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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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想死也不可能
栗妃掩面哭着。
红玉也跟着她哭,其他婢女也哭。
从杨侑与她分开后,她就预感到杨侑不止是被圈禁起来了,说不定还要受一些折磨。
而她没想到的是,杨侑会落得如此的凄惨,连一顿饱饭没有不说,已经快被饿得倒毙了。
“娘娘,我还是先回去了,以免那些侍卫生疑。”
红玉抹掉眼泪,说着就要往回走。
栗妃忙一把拉住她,然后她又不得不把红玉放开。
因为灵峰宫里也没有多余吃的。
不止是杨侑在遭罪,灵峰宫一天两顿饭,吃得也特别的寒酸。以前吃穿不愁的日子也早结束了。
栗妃现在身边也就两个婢女供她使唤,整个大兴宫禁苑内的太监宫女,都被武德殿大丞相府弄去使唤去了。
她忍了忍眼眶里的眼泪,对红玉说道:“你回去告诉大王,我们也都好好的……要他也好好的活着……若是大王不行了,臣妾一定跟他去……”
说到后面,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泪珠儿不断线的又往下掉。
红玉不及安慰她,自己赶忙抽身就出去了。
栗妃无助追了两步,就像是能看到杨侑一样。身边的婢女忙扶住她,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陪着嘤嘤的哭。
哭了良久,栗妃才停了下来。
“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个婢女吓得忙劝她,让她不要这么想。说不定,大丞相也就是一时的,他人那么宽厚,一定不会让皇帝和娘娘给饿坏了。
栗妃摇摇头,“你们不知道。这不关大丞相的事。”
婢女们互看一眼,不知她想说什么,问道:“娘娘……”
“大丞相没他儿子心狠,都怪我……”栗妃说着,她抹了抹残留的泪水,脸上挂着一丝凝重。
“大丞相也许并不想害大王,只是想让大王当个傀儡皇帝而已。而左领将军……他想的不一样……”
栗妃说着脸上却腾起了红晕。
她深叹一声,有低声重复道:“实在活不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只是,大王还没驾崩,我是不会先他而去的……”
说完这话,她目光望向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无神的渴望着死亡的降临。
……
李元吉抹了抹自己嘴角的油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头不语,一直在发抖的灵峰宫婢女,说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回去吧。”
婢女忙起身福了一礼,低头赶忙就出去了。
这个婢女是李元吉安插在栗妃身边的,或者说是他威逼灵峰宫的婢女在跟自己做汇报。
他要随时掌握栗妃的动态,想要知道栗妃每日的所思所想。
因为,他心里还垂涎着栗妃的美貌,
婢女出去后,李元吉将自己盘子里的羊肉捡了两大块,扔了出去。
两只体型壮硕的斗犬,早等着这习以为常的一刻,拖着口涎从他身边冲了出去,扑向了香喷喷的肉块。
李元吉看着斗犬们恶狠狠的咀嚼着肉块,有些懊恼道:“万宣道那小子,一直叫我喂生肉,我怎么又给忘了呢!”
他嘬着嘴唇,唤回斗犬。两只斗犬摇着尾巴就回到他身边,很乖巧的坐下。
李元吉抚摸着斗犬那油光可鉴的皮毛,眼里满是宠溺。
“嗯,今儿就是最后一次吃熟肉的机会了,以后,都听好了。以后只能吃生肉,知道吗!”
李元吉回想着刚才灵峰宫婢女给自己的汇报。
他眼前似乎看到了表情有些决绝的栗妃……
李元吉想象着这个自己渴慕的女人,在自己心里做着各种表情。
“我是不可能让你死的,也不会让那个傻子皇帝死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然后,他吩咐人给大兴殿的杨侑多加一顿饭食。
他老爹李渊也没有让他把杨侑弄成这样,圈禁杨侑,这倒是李渊的旨意。而直接要杨侑的命,李渊起码现在还没想好。
翌日,李元吉还去了一趟大兴殿,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咽的杨侑。
他也没有跪拜,站着看着杨侑,嘴角挂着冷笑,直喊杨侑慢点吃。
他还干脆一屁股坐到榻上,一只脚还踩在上面,手里掰着一个蒸馍,一点点的撕着放进嘴里。
就像是在跟人唠嗑,说说什么知心话。
“昨儿开始啊,长安的日子就好过一点了。我们宫里的日子也就勉强过得去了……你是不知道前几日,大丞相府的人都吃不饱啊。我们都先得让你吃饱了,我们才敢再吃。真是辛苦你了,苦熬苦撑的度过了这些艰难的日子……”
李元吉一口一个你你的,也不叫一声圣上、陛下,就自顾自的数落着。
在杨侑此刻听来,李元吉的话就如一阵风一样吹过。
他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杨侑在专心致志的吃自己那一碗杂粮粥,里面还有点咸菜。
小五子也一边小声招呼着:“祖宗……你可别呛着了,你得慢点……你没听将军说吗,以后就饿不着了。”
李元吉看杨侑不理自己,心里觉得无趣,又想把他面前那碗粥给扬手扔出去。
可他还是忍住了。
“娘娘那边的日子就差一点了……”李元吉叹了一声。
这句话杨侑倒是听进去了,他忙放下碗箸,关切的问道:“栗妃怎么啦?”
“口粮少,我们优先得保证你和大丞相府,还有士卒们。女人啊,一律都得减少粮食,这是没法的事。”
“将军……”杨侑哀求道:“将军可不能饿着栗妃了……我听说,栗妃不是还好吗?怎么又要准备减她的口粮呢?”
“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那个爷爷,他把粮食都糟蹋完了。老百姓没吃不说,连长安这种首善之区都没吃的。”
“将军,我求你好不好,要不……你把给我增加的粮食减一半,给栗妃好了。”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你真是有情有义啊,自己都饿得不行了,还想着你的栗妃。”
“将军,我说的是老实话,我可以少吃一点……”
李元吉起身,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让栗妃吃饱的,你的话我一定带给她。”
说着他站起身,还掸了掸自己靴子上的土,然后大模大样的离开了。
小五子等他走远,在他背后轻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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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生不如死
李元吉挥挥手,让跟随的侍卫们都出去。
又一摆下颏,让两个婢女也跟着退出寝宫。
两个婢女中,除了那个跟李元吉通风报信的婢女外,另一个婢女却不想动。
她看着栗妃,已经被李元吉这一举动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想袖手旁观。
“给我出去,没明白本将军的意思!”
李元吉低声怒斥,眼睛朝那名还想倔强坚持的婢女瞪去。他手里按着的横刀,在刀鞘里一抽一顿,让人赶紧识相滚蛋。
另一个婢女忙伸手拉住这名婢女衣袖,皱眉摆头,让她赶快跟自己出去。
李元吉怒容透出的寒意,就算他不把横刀锵一下,也能把人吓得够呛。
宫内,谁都知道这位左领将军脸色难看,脾气暴戾,轻则鞭挞,重则脊杖,已经打死了好几个宦官宫女。
两名婢女赶忙一埋头,躲过他杀意渐浓的眼神,转身小碎步跑了。
寝宫内,顿时也就剩下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的栗妃。
她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低头也不敢去看李元吉。
李元吉轻笑一声,笑声有点阴沉,似乎是他最克制的一笑。但在栗妃听来,却像是在听蛇蝎吐信的声音。
李元吉往前慢慢踱步,栗妃低头直往后退。
李元吉觉得这种猫鼠游戏很有意思,栗妃瑟瑟发抖的样子也很动人,只是他更喜欢看栗妃沉静下来的样子。
他站住脚,然后坐在桌子边的绣凳上,开口道:“你不必怕本将军,本将军是来保护你的。喏,还有给你带来的你最喜欢的贡品,西域的果脯。”
他看着不再后退的栗妃,试图消除一些栗妃的紧张。
栗妃还是抬起了头,当她看到李元吉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挂着的一丝笑意时,心里又生出厌恶。
还好,他没有再威逼着走过来。
栗妃就在刚才后退的那几步,就已经想好了,李元吉要是敢逼她,她就一头撞死在当场。
“多谢将军……”
栗妃低头轻声谢了一句,那声音细如蚊咛。
李元吉嘿嘿一笑,他却听得很真切。
“不用谢,本将军一直就想着给娘娘弄点好吃的,这不一弄到手,就给你送过来了。”
李元吉的语气里有讨好的意味,还有几分故作的怜香惜玉。
栗妃蹙眉道:“将军……这不合礼数……”
“什么?什么礼数?”李元吉不急不恼的,他一时的确没听懂栗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将军……将军不该擅闯进来……”
李元吉哈哈一笑,“我还说什么礼数呢?这你就是不领本将军的情了。我是体恤你,到处给你找吃的来孝敬你,就没顾那么礼数。”
栗妃听他说话没有一丝收敛,怕再说不合时宜的话惹恼他,于是说道:“那就谢谢将军了。”
说着,她还福了一礼。然后,她心里就打算不再理他。
“娘娘不必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喜欢……喜欢给你送些吃的。”
李元吉环顾了几眼寝宫,朝四周嗅了嗅那种令他隐隐变得兴奋的气息,“娘娘的寝宫真好闻啊……”
栗妃不吭声的站着,身子都绷紧了,她双手不停的攥着自己的衣带揉搓着。
“皇帝每日宵衣旰食,要处理军国大事,忙得晕头转向的,应该很久没来灵峰宫了吧?”
“娘娘独守这宫帷,也很辛苦啊?没有男人慰藉,没有歌舞取乐,什么都没有……哈哈哈!”
“现在宫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娘娘要是需要差遣本将军的地方尽管提,本将军敢效犬马之劳。”
听着李元吉说得越来越离谱,栗妃已经不再是害怕,而是生气,气得她又不停的发抖。可她又不敢叱骂李元吉,生怕这厮动粗。
李元吉看栗妃不说话,脸上挂着很不以为然和不屑的样子,不禁冷哼一声。
“娘娘是不是觉得本将军照顾不周啊?”
栗妃仍是不说话,大有一种厌恶至极的姿态。
李元吉冷笑道:“看来,本将军是自作多情了。”
栗妃终于忍不住了,“将军的话太过无礼了,怎么能对我堂堂代王妃说这种话?”
“我说了什么话惹着了娘娘吗?你为什么自称代王妃,而不称本娘娘呢?你是看不起大丞相吗?看不起你的代王登基吗?”
李元吉有些恼怒起来,这个栗妃到现在居然还称杨侑为代王,称自己为代王妃,摆明就是不认李渊逼着杨侑登基的这一举动了。
栗妃又一副咬牙不再开口的样子,眼神还格外坚定起来。
李元吉站起身,朝栗妃走了过去。他眼里泛起一种残暴,一种将脆弱的生命掌控在自己手心里的残暴。
他走到栗妃的跟前,冷眼看着比自己矮一头、低头不语的栗妃,忿恨的说道:“你如果再称自己为代王妃,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栗妃没有说话,不过,她这次意外的没有后退。
“你,包括那个义宁皇帝,在我的手里,别说自己想怎么样?就是不想怎么样,都不成。禁苑之内,只有我说话的份。”
“我要你们活就活,要你们死就死。”李元吉切齿冷语,在栗妃听来入骨三分。
“在你们想活的时候,我会让你们想死;在你们想死的时候,我会让你们想活。就这么简单。”
“如果是不听话,我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
“你想尝一尝生不如死的味道吗?本将军有的是办法。你别看你现在还敢跟我顶两句嘴,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时,你想求我都没有机会……”
此时的栗妃,在这恐怖的话语中,已经吓得又开始抖了起来。
李元吉伸手按住她的双肩,狞笑道:“你知道现在的小皇帝过的什么日子吗?你想让我把他弄得生不如死吗?你可以试一试,说一句自己叫代王妃。我就能让他看到地狱的门口,然后再转回来……”
“不!不!不!我不想……”栗妃脸色苍白,直摇着头。
她想挣脱开李元吉如铁钳一样的双手按压着她的双肩,可是连挣几下根本摆脱不了。
她伸出手去推搡李元吉,李元吉几乎纹丝不动,直乐得哈哈大笑。
李元吉被她柔弱的气息给刺激到了,他觉得胸中有猛兽要怒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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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祸乱宫帷
日近黄昏,霜天寥廓。
灵峰宫的栗妃寝宫内。
李元吉心满意足、疲乏的起身,开始慢条斯理的穿戴自己的甲胄。
他一脸自得的看了看横陈在玉榻上、一动不动的栗妃。
“放心,你伺候好了本将军,义宁皇帝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你的日子也会滋润很多。到今儿晚些时候,我让他们给皇帝送一支烤羊腿去,再带一壶美酒,让他也高兴高兴,乐呵乐呵……哈哈哈!”
他大笑着,整理好甲胄,把横刀配在腰间,然后大步就走出了寝宫。
到了灵峰宫外面,他看着两个低头不语候在门口的婢女。
他威严的吩咐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娘娘,别让她有什么不测的举止。若是她有什么不测,我就拿你们是问。”
“是!”
说罢,他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婢女们忙进到寝宫里,就见栗妃已经端坐在了凳子上。只是她云鬓散乱,衣衫不整,两眼正失神盯着地面。
两名婢女都压低了声音,惊呼了一声。
“娘娘!娘娘!你这是……”
“我没事……”栗妃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凄婉悱恻。
“我没事,也不会有事。大王如果能好好的,我就没事。”
两名婢女不禁抱头痛哭起来。
……
过了月余,春寒料峭,冰雪初融,大地回春。
武德殿内,大丞相李渊眉峰紧锁,他恨恨的将一个茶碗摔在地上,怒骂道:“这个畜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元吉强暴栗妃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开了,现在也传到了李渊的耳朵里。
李渊能不大怒!
义宁皇帝虽然只是个傀儡,但他既然是皇帝,总是有用处的,没有用处时李渊自然知道怎么处置。
而在此之前,李元吉这种祸乱宫帷的事,就是在打他的脸。
这脸打得也是啪啪作响。
这种糗事传开了,朝臣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你李渊教子有方?你李渊还怎么以仁德示人?
李渊在震怒时,李元吉并没在武德殿。此刻,他身边只有裴寂和李建成两人在。
因为李建成要协助他处理大丞相府的政务,一直就在禁苑内跟随他。
“你们说,这逆子是不是该斩了!”
李渊越说越是怒不可遏,手里的拳头都捏紧了。
这个李元吉,虽然是自己的嫡子,除了骁勇善战之外,心机上还真没法跟他那两个兄长比。
一点不让自己省心啊。
李建成忙在一边劝慰道:“爹,这事只是下人们在传,是不是真的都还不清楚,要不我派人再去问问……”
“还要怎么清楚?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吗?这逆子能干的也就这些破事,正经事没见他有什么建树。连比他小的智云,都比他强不少。他也就只会给我这个爹惹事生非,这次,我可不能轻饶了他。”
裴寂也开解道:“叔德,这事还是轻拿轻放的好,毕竟丑事容易传出千里之外。”
李渊的心底,他并不是觉得这件事该怎么给义宁皇帝主持公道,他是对李元吉的表现有些失望。而且,他也要面子。
那些朝臣又不是木偶,让朝臣们指指点点谁受得了。
“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你们说,不斩了他,能给他什么教训。”
裴寂道:“得先把元吉调离禁苑……”
李建成忙抢答道:“我看,可以让元吉去守太原,让他在边关去建功立业。”
李渊一怔,又微点点头,“嗯,去太原?只是这小子我还有点放心不下。”
李建成忙道:“爹,元吉这人生性闲不住,也有一身的抱负。他就是守在禁苑才没有建树的,若是让他守护一方,他仍是极有才干的。让他镇守边关,磨练一番,性子也会生变。若是爹不放心,我建议,让秀林陪他一起去太原最好。”
李渊看了裴寂一眼,裴寂默默点点头。
他又盯着李建成,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秀林这孩子能帮扶智云,也一定能够好好帮一把元吉。”
“儿臣正是这样想的。秀林性子沉稳果决,又领军有方。她要是约束元吉,元吉也会听她的话。其他人的话,元吉反而不容易听进去。”
李渊捻须沉呤,点点头,“好,建成的这个建议不错,就让元吉赶快给我滚去太原。马邑的刘武周可够得他有事干的。太原郡守可是重任,元吉究竟有多大能耐,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他又问道:“那禁苑这边呢,让谁来好呢?”
李建成道:“最好是智云。”
李渊又一怔,他不置可否的笑看着李建成,默然一会才温言道:“大郎啊,你的这两个建议都不错,只是,你心太急了。你这样会让智云心里不痛快的。”
李建成一听这话,心里一颤。
忙说道:“儿臣只是建言,还是爹定夺。”
“我知道你是建言,不过,你是世子,你办的事应该照顾到方方面面。不要在兄弟中引起怨言。”
“你让秀林离开智云,又让智云来守禁苑,他是心思敏锐的人,这难免会让他心里不痛快。智云是喜欢冲冲杀杀的人,他适合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裴寂一边道:“我倒认为建成的建议是个好建议。智云冲杀的性子有时也该让他收一收,再放出去的时候,那就更猛了。”
李建成道:“智云一心在打造霹雳炮上,让他留守禁苑,可以弄出更多的霹雳炮和弹药。而我和世明有了更多的霹雳炮,那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李建成的意思就是让李智云专心致志的造炮和黑火药,而战事由他和李世民去指挥就行了。
因为李建成已经意识到,李智云把霹雳炮给了他和李世民,自己却牢牢的控制着黑火药。他和李世民空有霹雳炮,要想发挥霹雳炮的威力就得求助与李智云,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得让李智云就算不拿出黑火药的炼制方法,也要乖乖的把黑火药拿出来,不能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牌。
李渊没有立刻回复他的建言。
他踱步走着,沉思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站住脚,才说道:“那好,我就采纳你这条建言。智云是天策府大将军,他不仅要担纲禁苑的防御,也包括长安的防御和军机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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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不再单纯的少年
李智云愣怔在当场,他看着身着一件脏污得像是捡来的龙袍,紫金冠歪斜戴着,神情有些呆滞的杨侑。
他真想象不出这位义宁皇帝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是九五之尊吗?王权光鲜的面子呢?
杨侑此时正斜躺在大兴殿的台阶上,那姿势还有几分销魂。他正跟小五子有样学样的晒着太阳。
而一旁的小五子,刚才还在给他挠背,抓痒痒,一边扰还一边兴致勃勃的逮皇帝身上的虱子。
“嘿,这个头肥额。”
“看看,祖宗养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妈那个蛋,幸亏我眼疾手快啊……”
小五子抓得正满心欢喜的时候,李智云进来了。
小五子忙住了手,看到李智云时他有点不知所措,就傻傻的拿手捅了杨侑两下。
杨侑此时正彻底放空在春光里,闭着眼浑然不觉。
人看上去倒是悠闲,但一个皇帝像个叫花子一样晒着太阳,怎么看都看不出悠闲来。
除了黯然落寞,就是无以言表的凄凉。
“祖宗!祖宗!”
小五子又捅了捅杨侑,杨侑才睁开了眼。
当他看到高大的李智云遮蔽住了他的太阳的时候,一开始还以为是李元吉来了。
他忙正了正身子,想要把瘦弱不堪的身板挺起来。可他虚弱的举止有点徒劳。
小五子忙搀扶着他站了起来,杨侑站起身时还有点头晕目眩的。
李智云正了正自己,然后一礼,说道:“天策府大将军、右领左府将军李智云参见陛下。”
李智云直接就省略了君臣之间该有的稽首叩拜。
他此刻也很难把杨侑当成自己的皇帝,当成一位值得自己叩拜的君王。
在他眼里,他有点怜悯这个一身脏污的傀儡皇帝,又有点厌恶。
因为这实在是太窝囊了,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如果换一个人如此,可能会选择玉碎,也不会如此苟活。
在高位的人,一旦没有了气节,就跟行尸走肉一样。尤其是这种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还苟延残喘者,李智云是绝对看不上的。
杨侑摇晃的身子站定后,才看清楚来人不是李元吉,而是那个曾经一耳光打过李元吉的李渊的庶子。
他突然就哈哈大笑两声,说道:“原来是你,你来干什么?”
“臣来守护禁苑。”
“朕怎么不知道?李大将军呢?他干嘛去啦?”
李智云心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估计他是真的有点傻了。他还以为自己是个真皇帝,封谁来禁苑得经过他同意。他连他老婆被人睡了都还在称呼人家大将军,不傻是什么。
“他去太原啦。”
杨侑愣了一下,可能此刻才把李智云的话听进去了。眼前这位左领右府将军,将是守卫和执掌禁苑内人生死的新人。
而那位凶狠恶毒的李元吉已经从禁苑消失了,远去了太原。
“现在是你?”
“是微臣。”
杨侑眼底有一抹狡黠之色掠过,他形容猥琐的朝李智云一示意,“大将军来了就好,朕是不是以后可以吃三顿饭了?”
李智云眉头一皱,这家伙这么可怜的吗?李元吉真是把人欺负到家了。霸占别人老婆不说,还让他真的像叫花子一样讨食呢。
“陛下一直没吃饱?”
“没有,我还差点被饿死了。李大将军说长安的日子不好过,大家都得过紧日子,宫里的日子也得凑活着过。”
“你真信啦?”
“我信啦,大将军不会骗人的吧。”
“信了也就算了,信了心里舒坦一点。”
李智云更觉得杨侑可怜,手无缚鸡之力,却被王权裹挟,只能是一个牺牲品。
“你就没怀疑过?”
“我怀疑什么?李大将军说的话不能怀疑。何况,当初你也让我相信大丞相的话。大丞相不也在禁苑里吗?他能不知道朕快饿死了?”
李智云被杨侑这句话给怼住了,一时语塞。
当初自己进禁苑时,真还是骗过这位小朋友。
“那你现在还信我的话?”
“相不相信,我就看大将军一天给我吃几顿饭。”
杨侑一副被饿饭饿怕了的样子,眼神里充满着渴望看着李智云。
“三顿饭,管饱。”
李智云说着,又拍了拍杨侑的肩膀,低声问道:“想过出禁苑吗?”
杨侑一个哆嗦,忙说道:“朕不敢,不敢……”
“你想你的栗妃吗?”
“朕不想……朕不想。”
李智云盯着他如惊弓之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恶作剧,而且他对杨侑还油然多出了一些厌恶。
这家伙不是人,他其实已经不单纯了,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他之所以还没有疯掉,就是因为他除了本能的保护自己外,甘愿抛弃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露出自己最卑贱的一面。
他可能会变成一个无耻至极的人,也可能会变成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他的命运也许就该如此,这是帝王这个高危职业该有的下场。
李智云从大兴殿出来后,就准备去灵峰宫看栗妃。
这是李渊给他交代的最重要的事之一——要看管好杨侑和他的妃子。
高惠通从大兴殿出来后一路上直摇头,还唉声叹气的。
“你可怜他?”
“当然可怜他。”
“为什么可怜他?”
“不知道。”高惠通闭口不言。
李智云认为她是妇人之仁在作祟,她是认为不该如此对待一个无辜的人。只是她不能说出自己的不满。
高惠通问道:“你觉得,他知道栗妃被李元吉强暴的事吗?”
“应该知道吧?”
“我认为他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当初到禁苑时,我就觉得他们俩挺恩爱的。”
“我认为他知道,他只是装着不知道。”
“他被圈禁在里面,除了有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外,又没接触过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知道了,得多伤心。”
“在生死面前,他只要装着不知道。”
“我不信。”
“你看到他眼里有过光吗?”
“没注意。”
“他唯一眼里放光的时候,就是我答应给他吃三顿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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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飞升羽化
李智云看到栗妃时,也吃惊不小。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灵峰宫里的栗妃,那个时候,栗妃简直就是美得不可方物,有种令人不能亵渎的仙气。
而眼前的栗妃,似乎铅华洗尽,归于尘世。
而且,脸上还多了一些沉郁和几缕世俗的痕迹。
美还是那么美,只是已跌落出了李智云心目中的神坛。
她一见到李智云,听闻李智云是接替李元吉的禁苑大将军后,她就当作李智云的面,毫不避讳的给身边两个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婢女诚惶诚恐的低下头,然后知趣的就退了出去。
她又看着李智云身后的高惠通,眼里询问着李智云什么。
李智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以为她有什么话想单独跟自己说,不好让旁人看到。
于是,他看了看高惠通又看了看栗妃。
踌躇了一下后,才对高惠通说道:“要不,你先出去一会。”
高惠通面上带着狐疑,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眼睛盯得栗妃头都低下了,才有点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见身边都没人了。
李智云就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栗妃看着大大咧咧又彬彬有礼的李智云在问询自己,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抹红晕。
李智云很奇怪,她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要表现出这种羞涩呢?还是,她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事?
李智云就把目光移开,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给了她什么压力。
稍嗣片刻,栗妃低眉垂首的移步走近李智云。
然后,她露出如泣如诉哀怨的眼色,竟伸出手抓住了李智云的手腕,不迟疑的就转身往寝宫内走去。
李智云惊愕的看着她,还是没反应过来,她这出戏码究竟演的是什么。
他总不能挣开一个满眼都是求助的弱女子的手,那是多残忍的事。
“你……你这是?”
两人扯扯拌拌的进到寝宫。
栗妃放开李智云的手,然后自己就转过身去,很利落的就将身上最外面的襦衫褪去了……
李智云一看这情形,脑子被雷劈过了一样。他终于明白过来,栗妃的害羞不是难以启齿,而是行动大于语言啊。
这小女子,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从牵手到脱衣服,简直是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呃!呃!你且慢,且慢……”
李智云此刻手脚都慌乱了,嘴也笨拙了。
因为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女子。才刚在外面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扯到里面来看病吃药打针,这是什么疾患如此需要急救啊!
“慢!慢!”
李智云把衣衫从地上捡起来,然后扔在她白皙的香肩上。
栗妃怔怔的也慢了下来,到停下来侧回头看着李智云。
李智云示意她穿上衣服,“我们有话好好说,不带这么急的。”
栗妃眼里有些疑惑,嘴里欲言又止的看着李智云。
她迟疑的把衣衫重新穿好后,惶惶不安的问道:“大将军不喜欢臣妾吗?”
李智云心想,你好歹也是个王妃,怎么在一个臣僚面前称臣妾。
“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我觉得你这举止……怎么说呢?我没法接受。”
栗妃脸又红了。
她还是不相信这一幕会进行不下去。
她接下来的话,则让李智云倍感吃惊和羞耻。
“大将军若是嫌弃我,但请不要因此让代王饿了饭。”
李智云看着这个弱女子,明白了她刚才脸上的红晕,根本不是羞涩,而是因为羞耻。
她如此笃定自己与李元吉一样,都会贪念她的美色,不过是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
唯有以此博人欢心,让自己的王不被饿饭。
她把肉体作为了交换的工具,出卖自尊来换取自己的王可以活下去。
“你……”李智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究竟是该安慰她,还是视而不见就一走了之。
怎么都不太对。
都有违李智云做人的风范。
他是不同情可怜虫的那种人,除非,这个人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李元吉以及走了。他远在太原,说不定会死在外面。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
栗妃瞪大眼睛只是听着,失神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李智云。
“我掌管禁苑,就会保证禁苑里的人,不会被饿饭。你和你的代王也不会饿饭。”
说完,李智云转身,一脸默然的就走了。
还没出灵峰宫,寝宫内就爆发出哇的一声嚎叫,那声音歇斯底里,有绕梁三日的余韵。
高惠通急眼巴巴的看到李智云出来后,听着里面那么大的动静。忙问道:“她怎么啦?”
“没怎么啦,可能是觉得自己命苦吧。”
“不会是你把她怎么了吧?”
李智云瞪了她一眼,“我有那么慌吗?连你我都还没碰过,怎么就轮到她了。”
高惠通抿嘴暗乐,强忍着不动声色。
“我就是瞎猜嘛……哭得这么伤心,你就没劝劝。”
从灵峰宫出来,没几天,就传来了一个噩耗。
栗妃以六尺白绫把自己吊了起来。
李智云还因此被李渊叫去骂了一通。
李智云被骂得悻悻然的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李渊不是心痛皇帝的妃子死了,他是对这种自我了断与割裂有点恼羞成怒。
李智云在得到消息时,到灵峰宫去看过现场。
两个一直伺候她的婢女,神情淡然的等着他到了场。然后领他进了寝宫。
就见栗妃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衫,两脚悬空,身子飘飘荡荡的挂在了床榻之上。
在随风摇曳之下,那种轻盈之态,确有几分仙袂飘飘,飞身而去的神华。
李智云狐疑的看着两个脸上毫无悲伤之色的婢女,厉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婢女似乎不为他的色厉内荏所动,轻描淡写的说道,她们没觉得什么异常,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一大早起来,就见栗妃已经薨了。
李智云问她们,你们就不觉得伤悲吗?她自杀时你们就没帮着干点什么?
两个婢女互看一眼,“大将军不知道,我们主子等这一天很久了。她一开始还不太相信大将军的话,不敢死。后来听红玉说,皇帝这几日的确是吃得好睡得好,这才安心走的。”
李智云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位,“她……就是因为皇帝可以吃饱饭才上吊的?”
“是的,要不然主子也不会走。”两名婢女最后还怨恨的看了他一眼。
李智云无奈的看着两个婢女,他气不打一处出的出了灵峰宫。然后吩咐人把大兴殿的杨侑看紧一点,再给大兴殿多配两个宫女。
李智云对大兴殿的太监宫女们讲到,谁要是把栗妃死了的消息告诉了皇帝,谁就赏六尺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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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西秦为重
开春之际,西秦兵马又开始了蠢蠢欲动。
薛仁杲比他爹薛举,比李渊都还着急。
薛仁杲倚仗自己能获得西域的良马,大肆扩充骑兵,并学着唐军,武装了数千人的重甲骑兵。意图在关中之地来一次决战,一举拿下关中后再图霸业。
而薛举却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勇猛有余,用兵还尚欠火候。
西秦兵马并无决战唐军的优势,也无奇兵可出,这种进攻毫无胜算。
他让薛仁杲先操练好兵马,等他再派使臣去联络梁师都和突厥莫贺咄设部,同时进犯长安,则关中可取。
李渊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也在犯难。
薛举父子已成了关中的心病,如果不早日铲除,恐怕遗患无穷。
他召集谋臣和将领们在武德殿商议。
当日,武德殿内唐军的谋臣和在关中的高级将领们齐聚,都围拢在巨大的沙盘跟前。
李智云扫了一眼,这些人基本都是唐军的中坚。这种军事会议,可是出彩的时候。
而这些人中,除了李孝恭驻守汉中、李元吉和李秀林驻守太原去了之外,其他高级将领和幕僚也都在。李靖也跟随李世民到了武德殿。
此刻,李渊在巨大的沙盘面前,面色凝重。可见其内心,也是忧心如焚。
西秦兵马绝对是强敌,薛举父子比唐军进入空虚的关中要难对付得多。
虽然在扶风的遭遇战让西秦兵马败北而去,但是西秦兵马并未受到什么重创,经过三个月左右的休整,西秦兵马已经恢复元气,甚至比之前更有战力了。
在来回的踱步里,李渊慢条斯理的说着这些话,将领们都听得非常的认真。
他站住后说道:“陇山的关隘难过,西秦气焰就越发嚣张,各位臣工可有什么良策破了西秦啊?”
这个议题当然也不是他临时提出的,李渊是早思考过、也和一些属僚交流过了。现在就是让出谋划策者把计谋抛出来,让大家都来挑挑漏洞。
唐俭看着沙盘,指点着说道:“我关中是四塞之地,四面环山是天然屏障,有函谷关、武关道、大散关、萧关四大关口守护关中。扼守住这几个关口,从任何一面进攻关中都是极其困难的。而唯独连接西秦的陇坻道,则不在我唐军手里。要西出陇山,扫平秦州天水,必从崇山峻岭里穿越陇关、安戎关或是咸宜关。而这些关隘都是西秦兵马在镇守。上一次世明挥师到达陇山,发现这三个关隘都是易守难攻。有的关隘,无法让大军摆开战场。若是强攻必然耗费时日,使大军陷入鏖战中,令关中空虚。而眼目下,薛举派出使臣前往朔方梁师都和突厥莫贺咄设部,意图三路军马进犯关中。幸好,这一步我们比薛举看得早,梁师都和突厥人还不会轻易的答应他的请求……”
李渊道:“但这不排除,梁师都和突厥人出尔反尔。在有利可图时,谁都不可能遵守什么道义。我上次派人去朔方,是许了重诺给人家。但是,这始终是靠不住的。西秦是关中第一心腹大患,若是不除,关中不稳,唐军要霸图中原只怕是纸上谈兵。”
唐俭继续道:“西秦不除,山东(旧称山东一般指崤山和函谷关以东之地)各地势力都极可能在吞并下,出现一个霸主。那时,唐军再图中原,恐怕将艰难许多。”
李渊愁眉不展的说道:“不仅中原可能出现霸主,洛阳的王世充和江都的太上皇,都可能乘关中被拖成疲惫之师,像我们唐军一样乘虚而入。”
李智云在一边听着,他觉得李渊是故意把形势说得这么恶劣的。
其实,洛阳的王世充和江都杨广,此时根本无暇西顾,他们都在有限的地盘里自保而已。
李世民一直蹙眉沉思着,此时说道:“父亲既然已经要定夺西秦,我们倒是不要顾忌关外的势力。哪怕是短暂的稳固住梁师都和突厥人,我们就要先灭掉西秦的薛举。只是要抓住时机,一蹴而就。”
李渊点点头,“二郎说得对,我们灭掉西秦是重中之重。那你说说看,若是再让你去陇关,用智云的霹雳炮轰,是不是能拿下那些关隘啊?”
一旁的李靖开了口,他说道:“臣认为,若是强攻西秦要分两路兵马,一路倚仗霹雳炮的威力强攻陇山的关隘。另一路走萧关出奇兵,过泾河绕袭西秦。”
众将和李渊一听,都觉眼前一亮,这可是出其不意之兵啊。
这种战略绕袭,在历史上通常也都很有奇效。
李靖这么说,显然也是与李世民商议后结果。
薛举点头道:“此举甚妙啊,如此薛举一心守卫陇山之举将不攻自破。陇关的西秦人,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的北方会突然出现一支唐军。那简直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啊。”
李建成似乎对此策还深表怀疑,他不以为然的说道:“绕袭西秦,分兵太多,时间较长,会否让潼关外的隋军生出异动之心啊。”
李世民说道:“大哥放心,我之前就说了,若是要定夺西秦,不冒一点险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函谷关在我们手里,太原和霍邑都在我们手里,隋军要从关外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总不能不防吧。”
“防备必然要防备,还要主动的防备……”
李建成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打断道:“我说的防备,不止是以霍邑和潼关的兵马防备,关中空虚后,潼关吃紧总是要防的。”
李渊说道:“就让孝恭回到关中,他把汉中兵马带一部分回来。”
李建成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关中始终不能空虚。就好像我们入关为何如此顺利,就是因为隋军在关中空虚,孤守长安所致。”
李世民笑道:“大哥多虑了,隋军自顾不暇。我们真要防备的,还是梁师都和突厥人。”
李建成只得露出有涵养的一笑,“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并非我多虑。”
这一小争论,多少有点像是李建成跟李世民在较真。
毕竟这么大的场合,两人都想要在群僚中树立威信,不主动拿出良策那就是退让。
而李渊则做到了不偏不倚。
李智云见此也不想袖手旁观,他认为李世民和李靖的这个计策,其实并不是不可取,只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单纯靠霹雳炮和玄甲军的配合,西秦兵马真不可惧。
于是,他说道:“我觉得,李长史说得兵分两路,还可再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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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诱敌深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智云的身上。
不是他们对李智云的话有怀疑,而是真的有期待,李智云会比李靖的计策更有效。
李智云本来想先来两段兵书如何曰的开场,而一转念,他觉得简明扼要最是低调有力量。
“我建议,我们不要在陇关一带或是陇右与西秦兵马决战,那样耗时费力,孤军深入,胜败难料。”
李渊一听,这小子说的是一个全新的思路,说不定真的眼光独到,或是仙人又在指路了。
而且他这个说法不止是新颖,还可称为奇绝。
“那你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夺取西秦。”
“很简单,夺取西秦之地是目的,大军攻打西秦只是一个手段。而这个手段还有很多,我们不一定非得要兵临城下去打。所以,我们先要清楚,我们攻打西秦的目标中,首先要完成的第一目标是什么?”
李智云目光扫视周围的谋臣和将领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说道。
“攻下关隘……”
“乱其阵脚……”
“破西秦兵马的锐气……”
“占领秦州或是金州……”
……
李智云摇摇头,他看了一眼李世民和李靖变得专注的目光。
然后才说道:“我们唐军第一要务是,歼灭西秦的有生力量。”
“歼灭有生力量?”
众人都在口里低呼,这说法他们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也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李智云觉得自己这个“有生力量”的说法太现代了,这群人根本没这个概念。
“也就是多杀西秦士卒。”
李靖听到此在微点头,思忖揣摩着李智云接下来要说什么。而李世民则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五弟的意思,我们只要多杀西秦士卒,西秦之地便可唾手可得了。但是,不强攻,不绕袭,如何杀得了这些士卒呢。”
李渊心里也是这个疑惑。他看着这个庶子,如此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后,他话里的话总该说了吧。
“我们要诱使西秦进入关中,把战场摆在关中。”
大殿内众人都一惊,这想法很独特啊,也很有分量啊。
在他们的思维里,不是没有诱敌之策。只是,他们认为那只是一般的战术动作,通常是与伏兵之计联手合用。
李世民心里一悸,忙追问道:“五弟的诱敌之策是如何的?”
“关中唐军可大造声势,往潼关东出,准备进军洛阳。这必然让薛举父子认为唐军有东进的行动,真是西秦入关的时机。他们必然会率军大举进犯。上一次,薛举父子入关时,他们倚仗陇关得以逃脱,在他们心目中陇关就是他们的天险,是他们进出关中最稳妥的一条路。我们唐军则可以在扶风一带,寻机切断其归途,把他们困在扶风一带,一举歼灭。”
“甚至,我们可以放弃扶风,让他们进入一座孤城,再围困至不战而降。”
李智云说完后,李渊第一个叫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即是对李智云此计策的认可和奖赏了。
李建成也附和道:“五弟的计策高明啊。这既没有使关中空虚,又避免了在陇关一带鏖战而不得胜算。”
裴寂点头道:“此计绝妙,五公子的见解很独到。西秦兵马进入了关中,就有来无回了。”
其他人也都连连称道,直说李智云的计策高明,避其所短杨己之长。
李世民心里也叹服,这计策跟李靖的绕袭比,更稳妥不说,唐军的军力损伤也更小。
他笑道:“五弟看来的确是得了仙人指点后,大不一样啊。”
其他好些人都不懂李世民说的是什么,还以为他是在夸赞自己的五弟,如有神助。
李智云谦逊的朝李世民一礼,算是兄弟之间的默契。
李渊觉得破西秦的良策既然找到了,他于是就开始号令发兵。
而具体如何实施这一计策,李渊除了留下李建成和李世民等将领之外,其他人都先行退下。
李渊即令李建成率两万唐军开拔往潼关,大造攻打洛阳的声势,以迷惑关中内外。
再由李世民率十万大军绕行至扶风,准备截击西秦兵马入关。
李智云因为要镇守长安,则并不参与此次灭西秦具体行动。不过,李渊又把他赞许了一番,那种宠爱之情溢于言表。还提示李智云,多进宫里去看看母亲。
李智云本来设想,若是此次让他与李世民一起出征,他准备把“万火飞砂雷”用在实战中试一试。
既然李渊有自己的考量,他也就不准备浪费这玩意了,把这玩意先稳一稳留给自己用。
毕竟这也是大杀器,如果用在伏击中其威力比霹雳炮还厉害。可能李世民和李建成见了,又会眼红不已。
而今天在武德殿上,李智云风头最劲,直接盖过了李世民。李智云对他与李世民的联盟还是很看重的,所以,他要给李世民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礼物。
于是,李智云不失时机的向李渊禀明,他自己新造了六门霹雳炮,除了长安留守需要最少三门之外,其余三门都交由李渊安排。
李渊略沉呤了一下,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李建成,说道:“三门炮?二郎此次领军杀敌,就全给二郎吧。”
就直接把三门霹雳炮都给了李世民。
李建成欲言又止说不出什么。他领军只是到潼关去绕一圈虚张声势,此次剿灭西秦兵马的主力可是李世民。
李世民谢过后说道:“五弟的霹雳炮好是好,只是弹药不知道能不能给得更充足一些。”
李智云忙说道:“二哥放心,你现在一共五门炮,五十个子铳我都给你配齐。”
李世民点点头,他知道李智云是舍不得把他的黑火药配方分享出来的,若是把李智云逼急了,恐怕就把李智云推给了李建成。
而且,李智云现在这个时机把炮拿出来,摆明了就是让李渊直接都给了他,他得领情。
李智云也明白李世民对黑火药的心思,还是解释道:“我的黑火药工场,在冬季也没怎么炼制,过了这段时间,兴许能炼制得更多一些。”
李建成此次一门炮都没捞着,心里难免有点悻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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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救命灵药在关中
西秦天水很快就得到了唐军出潼关的消息。
薛仁杲兴奋地跑向薛举的寝宫里,一路上都嚷嚷着要出兵陇关。
还没进大殿,薛仁杲就见太医提着匣子从殿内走了出来。
太医一看见薛仁杲后,忙一低头叫了一声太子爷,然后就溜了过去。
薛仁杲看着太医的背影,问侍从道:“这家伙这么怕我干什么?”
进到寝宫,此刻的薛举正斜卧在床榻之上,他的妃子正一边伺候着。
宫女把煎得黑乎乎的药汤碗端到他的嘴边。
薛举逞强的挡住妃子喂过来的汤匙,然后自己端起药汤碗,一仰脖颈,就一口灌了下去。
苦啊!
薛举蹙眉低头,强咽着满口的苦味。妃子忙喂了一勺的蜂蜜进他的嘴里。
薛仁杲走到床榻前站住,并没有开口,只是冷漠的看着薛举。
薛举好不容易舒缓了一点,嘘一口气又仰面躺下,微闭着眼,心思沉重,对薛仁杲似乎也视而不见。
此时,他在薛仁杲的眼里,面色青灰,魁梧的身材第一次显得那么虚弱,那么不堪一击。
薛仁杲扫视了床榻前的王妃和宫女们一眼,冷冷的一瞥,这些人都很知趣的退了下去。
“爹……”
薛举没有回应他。
“爹,长安有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薛举无精打采的问道。
“唐军已经出了潼关,准备东征洛阳啦。”
薛仁杲用兴奋的语调说道:“此次东征,唐军号称三十万军马,想要一举扫平洛阳的王世充。唐王世子李建成亲自领军,声势浩大。他们也是等不及了,窝了一个冬天。”
“这算什么好消息?”
薛举似乎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兴奋,反应冷淡。
“爹,这可是我们西秦的机会。关中若是空虚,我们不趁机而入,只怕机会就不会再有了。”
薛举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可……梁师都和突厥人都被李渊给离间了。这些狗东西,一点都不长脑子……他们若是不出兵,单靠我们进入关中,能捞到便宜吗?”
“爹,看你说的。没有他梁师都和突厥人,难道我们西秦兵马就不能剑指长安了!”
薛仁杲觉得自己的爹,从扶风遭遇战后,突然变得有点一蹶不振了。变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像刚起事时,能指天骂地,气冲霄汉。
而薛举的雄风不再,当然不是扶风一战被灭了锐气,他是身患了重疾。
刚才太医诊脉后,薛举逼着他讲,他的病究竟还能撑多久。
太医支支吾吾的,终于开口说,他这病已经病入了膏肓,
若是得不到灵药,恐怕龙体难恙。
薛举听后犹如晴天霹雳。
他本是正当壮年,登基做皇帝也不久,突然被当头棒喝,一下子病来如山倒,难免锐气顿失。
薛仁杲很执拗,继续说道:“扶风一战,我们只是碰巧遭遇了唐军,仓促之下,吃了点小亏。而唐军也没有占什么便宜啊。他们跟到了陇关,也只能望关兴叹,不战而退。可见唐军的战力也并非多么强大……”
薛仁杲打断了他的话,疲乏的瞪着他道:“你想借机出兵?”
他知道他这个儿子,凶狠起来如狼似虎,眼里没有一点畏惧。唯独,对自己还心存一点威服。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请爹允儿臣率兵出征。”
“更何况,儿臣操练了几个月的兵马,这些兵马比我们初入关中时,不知强悍了多少倍。若是再次遇敌,儿臣敢保证,誓要让唐军知道我西秦的厉害。”
“儿臣此次出征,也是忧心爹的病体。刚才我听太医说,爹的病情愈发的重了,而天下只有一味灵药可以救治爹。而这味灵药就在关中。如果天下有灵药可以救治爹的病,儿臣更是觉得,出兵关中刻不容缓了。”
薛举吁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头上的雕梁画柱,悠悠的说道:“他倒是有这么一说……那玩意在东汉时就传过,真的假的也说不清楚。”
“太医说,当年董卓挖掘茂陵就是为了找到那味神奇的灵药,用这味灵药救他的外甥女。”
“茂陵已经被挖过几次了,灵药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董卓只是挖到了不少金银宝贝,而真正的灵药似乎并没有找到。爹放心,不管茂陵被挖过了几次,儿臣就是再把它荡平了,也要给爹把灵药找出来。”
“难得你有这么一片孝心。”
薛举轻叹一声,“既然你都想好了,我要是驾崩了,西秦也早晚都是你的,你就折腾去吧。”
薛仁杲一听爹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心里一阵暗喜。
他眼珠子一转,忙又说道:“谢谢爹!儿臣入了关中,一月之内,一定要让爹把皇宫搬到长安城去。”
薛举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道:“嗯,是该有这种气魄。可惜你爹现在病体缠身,不能御驾亲征了。若是倒回去几个月……哎!你去吧,把你操练的人马带到关中去杀戮。”
薛仁杲终于说服了薛举出兵,告退而出。
他出来后,吩咐自己身边的校尉,找时机把太医全家都给杀掉,不留一个活口。
说完,他就点起兵马准备开始第二次东出陇关。
在茂陵寻找灵药的借口,只是他让太医编的一个幌子。茂陵里面是不是有传说中的灵药,这灵药能不能救得了薛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薛举同意薛仁杲出兵关中。
薛仁杲此刻想的是,一定要一雪扶风的败退之耻。
翌日,薛仁杲率八万西秦兵马分三路出陇关,准备再次扑向扶风。到了陇关,他让士卒们重新加固了陇关等关隘。
这次,西秦兵马的确是比之前入关中时强悍不少。针对唐军的重甲骑兵,薛仁杲还专门训练了一批重甲骑兵,武装了更多轻骑兵。
他的轻骑兵,几乎都是一人两匹战马。他要寻机快速奔袭长安,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此次并不是冒然的进入关中,他也是有备而来。
薛仁杲就像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者,他要用杀戮来报复在扶风遭遇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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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问梦天下
李智云巡视完长安城,就回禁苑栖霞宫陪万氏说话。
此次献出绞杀西秦的计策,李智云却像一个闲人一样退到了一边,正好自己也落得个清闲。
万氏看着李智云身后的高惠通,一副看不够的样子,眼睛眉毛都在笑,嘴抿得紧紧紧紧的,只管看。
直看得高惠通满脸红晕,羞怯得无法躲避。
李智云说道:“娘,没你怎么看人的,那能直勾勾的看呢?”
万氏笑道:“还不兴让老娘看看……我儿救过的人,也救过我儿的人,我看看又何妨……我看可以谢谢这位姑娘。”
万氏的话很逗乐,看人看顺眼了就谢谢这位姑娘,要是没看顺眼还不用谢了。
“娘,都是她在救我,她可是侠女。”
李智云故意这样挤兑高惠通,让高惠通又甜蜜又不知所措。
从见到万氏开始,高惠通就觉得万氏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万氏如兰的气质,又令人心生亲近感。
可是,高惠通被自己无形禁锢在自己的身份里,她无法生出更多的亲近感来。
“我儿说得是,娘要赏这位姑娘,让她说说看,需要我赏点啥比较好。”
万氏目光温和的看着高惠通。
高惠通忙不迭的摆手道:“谢谢王妃,我……我不需要啥。跟在云大将军身边就是我的福气了。”
“你看看这姑娘,人家就想跟着你,你小子才是有福气。”
万氏笑呵呵的说着,“赏还是要赏的,我看小姑娘一股子英气,良驹宝马、宝刀宝甲也都有了。我就赏她一件我的贴身之物吧……”
正说着,万氏就从自己手上撸下一个戒指。
此时,宫室外传来一声,“我看看,都赏的什么啊?”
李渊人随话落,就迈步走进了宫室里。
他来到栖霞宫外时,就看到了李智云的随从在外面,让人不要惊动就走了进来。
万氏和李智云都忙起身施礼相迎。
李渊异常的和蔼,让万氏和李智云免礼快坐。
他看了一眼高惠通后,说道:“万妃要赏的人原来是她!”
这个“她”还有点意味深长,因为她可是把刀抵在李元吉胸口的那位女子。
万氏以为李渊看到这一幕不痛快,忙说道:“小姑娘先退下吧。”
高惠通准备退下,而李渊摆摆手,“呃,万妃刚要赏赐人家,怎么又要变卦呢。你就先赏给她,她再退下也不迟。”
万妃看懂了李渊的脸色,忙让身边婢女把戒指拿给了高惠通。高惠通深施一礼,然后才告退而去。
李渊看着高惠通出了宫室,才对李智云说道:“这女子进禁苑内,恐怕不是很妥当。”
李智云看李渊可不是随口说的,忙说道:“孩儿知道了,以后她就不再进禁苑了。”
万氏也忙问道:“叔德是厌恶她吗?我倒觉得这小姑娘挺好的。”
因为万氏是拉家常的语气,李渊也不责怪她,说道:“我没说她不好。在宫里,也不能只看好不好。她在禁苑走动,可是带刀之人。她身上有暴戾之气,在我看来,就会不舒服。”
李渊的话其实很严厉,他这话也是说给李智云听的。
意思就是禁苑之内带刀的人,不能只忠于你李智云,也不能只是你李智云忠于我,其他人也要绝对忠于他李渊。
李智云忙说道:“孩儿疏忽了,我这就重新把羽林军的士卒再过一遍。”说着,就准备起身走。
李渊摆摆手,说道:“你先别急着走,难得你也在你母亲这儿,我们说会话。”
李智云看他郑重其事的,就安稳坐着听他说话。
李渊看着李智云,说道:“智云啊,你是你们几兄弟中最令为父惊讶的。你给为父说句实话,你的仙人指点一说,是不是个你编的一个借口。”
李智云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过往,他每次说自己得了仙人指点时,他自己是说得半真半假,听的人也是半真半假的,没有谁完全把这当回事,只是觉得他李智云有些神秘而已。
今儿,李渊郑重其事的问这事,可是别有意味啊。
李智云说道:“回父亲,孩儿的确是在梦里梦到过一些奇异的事。梦里有个叫宋应星的,是他教我造出了霹雳炮。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神仙,孩儿也不知道。”
李渊默然看着他,他在寻找这个说辞的任何漏洞,但是如此玄乎的事,恐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
“这么说来,我儿还真是得了什么眷顾了。”
“嗯,的确是很幸运的事。”
“你比你的那几个兄长都幸运,也是我李家的幸运啊。”
万氏一边说道:“都说李氏当为天子,我儿突然得了仙人指点,莫不是来助叔德得天下的。”
李渊没说话,他眼神聚焦看着一个莫名的地方,良久后语调平淡的说道:“刚从江都传来消息,杨广已经被人杀啦。”
什么?
万氏和李智云都不约而同惊问道。
杨广被杀,对李智云来说,这本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因为杨广迟早是这条路,就算是历史有偏差他也活不长。
李智云约觉惊讶的是,杨广似乎比历史上死得早了两三个月。
李渊继续道:“义宁帝的兄长杨侗,在洛阳被王世充拥立登基,称大隋的皇泰皇帝。王世充是迫不及待的要与我长安分庭抗礼,以正其为天下正统。裴寂和唐俭他们都劝我,此时应该废了杨侑,自行称帝。我儿你怎么看此事?”
李智云脑子转得很快,此刻李渊绝不是在拉家常,他是在做一个决断,这个决断需要他这个儿子的支持。
因为,长安现在就在李智云的手里。
李智云联想到李渊进栖霞宫后的前后语,于是说道:“回父亲,此事儿臣曾经朦胧的在梦中听宋应星他老人家说过。以前要是说出来,一定是大逆不道。而此刻,正合时宜。”
李渊眼里闪出光来,急问道:“姓宋的老神仙怎么说?”
“他说,唐王登基,天下归心。”
李渊此刻已经把宋应星称为了老神仙,显见他也是有几分求证于神灵的心思。
“他真这么说!”
“嗯,儿臣先恭喜父亲。若大唐开国,则必在两年之内横扫关内外,一统天下。”
“如此说来,唐虞龙兴,李氏当为天子,这些话都要应验了。”
李渊此刻似乎是彻底的下了决心。
万氏也是乐滋滋的在一边看着这父子俩,她虽然作为妇道人家不论天下,但看李渊如此信赖自己的儿子,她是莫大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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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杀还是不杀
在扶风一带与薛仁杲交手的李世民,以霹雳炮威震了西秦兵马。
十余炮就打懵了薛仁杲。
虽然霹雳炮不是开花炸弹一样的火炮,但奔雷一样的声音威慑作用惊人,让薛仁杲想起了陇关士卒所说的晴天惊雷。他以为李世民真有妖人作法,不敢恋战,只得兜圈子撤退。
而他的重甲骑兵因为溃败逃跑时丢盔卸甲,则几乎被李世民全歼。幸得薛仁杲这次带的轻骑兵较多,跑起来霹雳炮也追不上,则尽数逃回了陇关。
李渊为了开国登基,让李世民留兵马驻守扶风,李世民迅疾赶回了长安。
李渊要李智云把杨侑从大兴殿弄出去。最好是在禁苑找一个僻静不起眼的地方,把他圈禁起来。
李渊思虑再三不想杀了杨侑,就算他想杀,李智云来当这个恶人,他也觉得自己可能下不了手。
在权力的倾轧之下,本来应该抱有你死我活的狼性思维。但是,李智云是一位穿越者,他置身事外的想法有时会油然而生。
这只是自己的一个角色,自己有必要如此投入吗?
这种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李智云又会强迫自己必须接受这个角色,扮演好这个角色。
他设想,也许自己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才可能成为跟角色一体的人物。
李智云到了大兴殿,看着脸色略显红润,脸颊开始丰盈起来的杨侑,吩咐人上去拔了他身上那件肮脏的龙袍。
杨侑一开始看到李智云时,还露出了天真的笑意。但看到李智云肃然不语,侍卫们冲上来拔自己的衣服时,他神色大变,甚至是惊恐万状。
他以为自己命不久也。连旁边的小五子都吓傻了,此刻大气都不敢出。
杨侑惊惧的想往后退,又不敢抗拒侍卫们的威压,嘶声问道:“表叔!表叔!你……这是……你这是……”
“别怕,不会杀你。你不值得杀。只是让你换个地方,你身上的衣服也该换换了。”
李智云的镇定和平静的话语,给了杨侑一种迷幻的安慰,他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真的不杀我?”
杨侑声音里有些哆嗦,已经镇定了不少。
李智云点点头,“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你换个小地方,像个小老百姓过日子的地方,可比这里强太多了。你自己还可以种种菜,喂两只小鸡。”
李智云觉得自己安慰的话语有点多了,其中违心的成分和欺骗性不是没有。
李智云把一件干净的衣袍扔给小五子,冷漠的就转身走了。
杨侑在他身后,喃喃自语着:“要是栗妃还在就好了,她说过要跟我过平常日子的……”
李智云站住脚,回过身去,一直走到杨侑的跟前才停住。
正准备给杨侑换衣服的小五子给吓住了,因为李智云此刻的眼神凶狠无比。
他死死的瞪着杨侑,要一口吞了他一样。
杨侑吓得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如鼓。
“听我说,记住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李智云的话就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
杨侑不敢点头。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不要再提任何过去的事和人,一个字都不要提。如果提一个字,你就是死,知道吗?”
杨侑忙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嘴里也不敢嗯呜出声。
李智云说完后,自己就转身走了。
他不是威胁杨侑,他是在保护他。
杨侑之所以没有被杀,李渊也没有准备封赐他为王,最后一锤定音者是李智云。
在杨侑该不该杀的这件事上,裴寂是最激进的该杀派。还有一直对杨侑心无善念、粗暴的李元吉,都认为杀了杨侑就一了百了,不留后患。
甚至连李建成这种温吞的人也认为杨侑该杀。
不过他的话一说出来,李渊就不是很高兴。他说:“人死了就最令人放心,死人不会重新活过来……不过,杀了他又有些残忍。”
李渊没想到李建成居然在这种问题上摇摆不定,当时没说什么,但心里是对李建成打了一个大问号。
从扶风赶回来的李世民知道李建成说了这话后,他就直截了当的说,杨侑不能杀。
李世民是不会跟李建成在任何立场上保持一致的。
李世民说,“弑天子”本来就是一种大罪,会给后人留下一个恶名,不值得。
李世民把不杀的理由讲得很有心灵鸡汤的味道,说:“得天下容易,而治理天下更难;真正留下后患的,就是失去人心。”
杨侑活着总比杀掉好,起码一些隋朝的旧臣也能心安,天下人不好指骂李家。
夹在这两种说法里,李渊左右为难。因为这两种说法也都有道理,都是一个新登基者该做的。
而最后,李渊才决定问问李智云。
他希望李智云有“宋应星”老仙人的点化,能够帮他化解这个难题。
李智云说道:“杀掉杨侑极可能给人非议,杀掉他,不会让更多的人臣服,所以,不如留他一条活路。”
李渊又问,“那留下他也是一个后患,若是洛阳和江都的隋军,隋朝旧臣们想再次拥立他呢?没有这个人就没法拥立了,不是吗?”
“爹想太多了。杨家也不止他一个在,后患那么多,我们在好多年后才杀得完?爹不如让他呆在禁苑内,自生自灭的过点平常日子好了。”
“这是老神仙的建议?”
李智云摇摇头,“老神仙只说李氏当为天子,不会管这些小事。”
李渊想了想,终于定下了心。
于是,才决定不杀杨侑,不封杨侑为王。
所以,杨侑只能被圈禁起来,永不见天日,从历史长河里自行消失。
大业十四年,杨广被宇文化及部下缢杀不久,李渊在长安禁苑的武德殿正式登基,开国号大唐。
李渊登基后大封开国功臣。裴寂任了群臣之首丞相一职。
又封万氏为万贵妃,追谥窦氏为“太穆窦皇后”。
李建成为晋王、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李智云为汉王。李秀林为平阳昭公主,李秀义为高密公主……
一时间,关中真正的改朝换代,进入了大唐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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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绕袭对绕袭
薛仁杲退回陇关后,终于回过神来。
李世民的霹雳炮根本不是什么妖法,而只是跟抛石机类似的一种火器。
这种火器要是攻城掠地的确厉害,若是炮轰骑兵队伍,则杀伤力有限。
那种奔雷一样的声音,听起来摄人心魄,实际上射出来就一颗弹丸而已。李世民的炮若是列阵待击,的确能吓唬住人。但若是骑兵们快速的冲击,霹雳炮似乎也发射不了几炮,死不了多少人。
薛仁杲听闻了李渊在长安登基称帝,他对唐军两次无征兆的撤军,其实也有点迷惑。这助长了他不愿善罢甘休,寻机决战的气焰,
他这次决定跟唐军学一次,也来一次声东击西,来一次突袭。
他让士卒在陇关上佯装坚守。各关隘都遍插旗帜,关隘通道上堆积柴禾,洒满桐油,做出一副全力坚守不轻易出兵迎敌的姿态。
而他自己则亲率两万轻骑兵绕过陇山,渡过北边的泾河,准备先进犯泾州。
薛仁杲此举跟李靖最初建言唐军佯攻陇关,出泾州突袭西秦,正好相暗合。
但薛仁杲没想到的是,李世民回到扶风后,即准备用李靖的绕袭之策。
他自己不顾疲惫,亲率三万玄甲军,准备走泾州,渡泾河入西秦。
两支人马就这样向同一个目标进发。
而薛仁杲动作更快,他们迅疾度过了泾河,占领泾州。
他也不再泾州逗留,轻骑就南下奔袭而来,结果两支人马就在高墌再次遭遇。
李世民没想到薛仁杲居然动作如此之快,而且来势之猛,一时间根本摸不清薛仁杲的人马多少。
李世民于是严令人马坚守在高墌,深沟高垒,不可轻易出击。
薛仁杲其实也觉再次遭遇唐军有些突然,但是看李世民用兵保守,固守不击,于是就准备一鼓作气拿下高墌。
而唐军刚在高墌站稳脚跟,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世民当晚就一病不起。
李世民突患疟疾,猝然倒下,医官们都吓了一跳。
得知自己是重疾在身,李世民生怕自己一病不起。于是当晚,李世民即召集自己的将领部署如何坚守高墌。
刘弘基、殷开山、刘文静等人都进入李世民的卧房之内。
眼见着,也就是一天不到的时间,自己的主帅已经眼窝深陷,气息微弱,脸色青白。
李世民虚弱的看着自己的部将,招手众人先坐下。
他自己则准备强撑其病体起身,刘弘基等人就准备上前扶住他。
李世民举手坚拒,“诸位……都别动。”
他吃力的说道:“我这是劳疟症……”
众人都惊呼。
“秦王!”
“秦王!”
李世民摆摆手,不让部将们靠近自己,他最终也无力的靠卧下。
“我无大碍,医官说了,他有法子……”
众将领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就心痛不已,此时听说是这个疾患,心里更是凄惶难受。
古代医治疟疾可不好医,在青蒿素没出来之前,治疗疟疾的方法还是有的,只是奏效的并不多。得了疟疾,几乎是半数以上的人都得死。
为了医治疟疾,古人甚至用放血和催泻的方法来快速治疗。能挺得过的,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秦王是准备撤军吗?”刘文静忧心的问道。
李世民摇摇头,“现在怎么撤?薛仁杲都已经到了高墌,再往后就到长安了。”
殷开山说道:“秦王你安心养病,要不你回长安去,我们来收拾薛仁杲。”
李世民不是不信任他的部将,只是,高墌将可能是一场恶战,如果主帅离开,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他不能离开高墌,就是死也得死在这个地方。
李世民轻摇摇头,“诸位先听我说……”
大家于是都静下来,平心静气的听李世民吩咐。
“我这病……三五日、七八日都不一定能痊愈。尔等……这次遭遇薛仁杲,不能再让他跑了。更不可能让他冲过高墌……”
刘弘基、刘文静和殷开山等人都纷纷说道。
“那是当然。”
“薛仁杲必会死在高墌城下。”
“秦王放心……”
李世民继续说道:“薛仁杲此次动作很快,兵马强悍,不可轻敌……”
“但是,他这是孤军深入,粮草不便,所以会急欲速战。”
“我现把军务交给长史和司马……”他说着,指着刘文静和殷开山两人。
“你们切记,西秦兵马意在决战,不利持久,一定不要与他寻机决战,合了他的心意。只需等着他粮草用尽之时,我的身体复原,再与他决战。”
两人于是都赶忙答应下来。
李世民气息奄奄的交代完后,自己也疲累不堪,气力衰竭,就不想再说。
众人于是退出元帅府。
出来后,殷开山叫住刘文静和刘弘基。
“你们说,秦王病得如此沉重,军务上的事,我们势必要分担。但薛仁杲这人如此狂妄,他要决战难道我们就怕他吗?”
刘弘基道:“司马,秦王已经说了,不要决战就不要决战,这可是秦王刚吩咐的事。”
殷开山不以为然,道:“秦王是染了重疾,他心力不济才说这种话。他要是好好的,肯定也是要决战就决战。”
刘文静默然了一阵,说道:“司马的话有道理。薛仁杲才在扶风吃了亏,现在我们反而怕他,这有点长他的志气和威风,不如我们乘势灭了他的威风。”
刘弘基摆摆手,“你们两一个是长史,一个是司马,秦王刚把军务托付给你们,你们就准备改弦更张,这可不好。”
殷开山已经动了心思,说道:“你不懂,我们这是替秦王分忧。我们不能把劲敌留给秦王。秦王要是一时半会不好呢?我们就一直这么看着西秦的兵马得意?”
刘文静也附和道:“我们唐军也是兵强马壮,又从未在薛仁杲身上吃过亏,这次不把薛仁杲生擒了,我等只是空守高墌,才是真的对不住秦王。”
刘弘基知道自己坚持也没用,长史和司马两人都说要战,他只好无奈说道:“你们是长史和司马,你们说怎么办?”
“秦王静心养病,我们不去打扰他了。明日,我们就列阵城西南一块空旷之地,与薛仁杲决战。”
刘弘基道:“霹雳炮还在后面,就不能等两日。”
殷开山嗤笑一声,“离了霹雳炮我们就不能杀薛仁杲了,我才不信。”
三人于是就商议定,准备瞒着李世民,离高墌城去寻机决战薛仁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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