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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晨4点44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txt下载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逃生与失踪

    31,

    康沃尔铁路公司,康沃尔焦油厂,还有一系列康沃尔打头的企业的大总裁——利维提克斯·康沃尔先生,可不相信什么劳动者每日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八小时之类的废话。

    尽管已是午夜,但位于大地之心油田的康沃尔焦油厂还在加班加点的生产着。几个油井的高塔上,安装大功率的灯泡将整个采油区照的灯火通明,在采油区搭建的木架上,察觉到不对的焦油厂守卫们已经向着南方严阵以待。

    南方的黑暗中,轰隆隆的蹄声越来越近,那可不像是附近野牛群能搞出来的动静。当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着要到跟前的时候,黑暗中,一波弹雨甩了过来。

    子弹确实是甩出去的。

    两把改装“二十响”的毛瑟手枪,横过来指向前方。

    随着戴平安深吸一口气,

    血色死眼开启,

    戴平安在不停扣动扳机的同时两手向外狠狠一甩!

    前后四十发子弹向把摊开的扇子一样,不偏不倚,雨露均沾的甩向了木架上的守卫。

    幸运的,身边遮挡的木架被子弹打的噼啪作响,不幸的,直接捂着小腿从木架上摔下来。当这一波弹雨过去,一匹骏马才首当其冲,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守卫们开始还击,不知是谁的枪法好,一颗子弹击中了马上的骑士,骑士一头栽了下去,被马匹在焦油厂排放出来的污泥上拖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

    戴平安倒下了。

    焦油厂守卫们的反击并没有就此停止,密集的火力继续向着黑暗中延伸,后边追过来的其他人被打了个正着。当领头的几名警察勒住马匹,冒着被击中的风险想要喊什么时候,康沃尔这边木架上的马克沁也轰鸣了起来。

    强大的火力之下,没工夫辩解的警察们被打的四散奔逃,这还是焦煤厂守卫不知他们的身份,手下留情,不敢放开往死打的的缘故。

    枪声迭起,马嘶人嚎。

    慌乱中不知谁还了一枪,旁边油井高塔上的灯泡被打灭了,焦油厂的南边彻底黑成一团,守卫们的枪声才稀疏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焦油厂守卫们脚下踩着的木架之下,一个浑身裹满废弃焦油的黑影从污泥里爬了起来。他没敢立刻上马,而是牵着马在头顶接连不断的枪声下溜进了黑暗之中。

    天快亮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戴平安跌跌撞撞的闯进了马掌望台的营地。在外围守夜的兰尼再次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戴平安那光秃秃的脑袋有点熟悉,他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营地里的气氛很诡异。

    范德林帮的厨子史密斯·皮尔逊一边心不在焉的搅拌着火上的汤锅,一边偷偷的瞄着营火边的何西亚。

    凌晨时分,比尔带着帮里的年轻人,约翰,查尔斯还有西恩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又过了一会儿,哈维尔和何西亚也架着一辆马车回到了营地。

    营地里的其他人被这动静惊醒后纷纷起身,围了过来,但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何西亚刚一落地,就狠狠的甩了约翰一个大嘴巴子。约翰的老婆艾比盖尔看见这一幕,也没敢多说什么,躲进帐篷哄孩子睡觉去了。

    营火里添了几根木柴,火势又噼里啪啦的旺了起来。可无论火势多么旺,都没照亮何西亚阴沉着的面容,就在这个时候,在外守夜放哨的兰尼扶着浑身上下,漆黑一片的戴平安回到了营地。

    没有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戴平安推开兰尼,奔着史密斯跟前的汤锅就过去,也不管里边的食物烫不烫,甩开腮帮子就开始往肚子里吞。

    厨子皮尔逊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何西亚已经到了他跟前:

    “再去煮一锅吧。”何西亚的声音轻松了不少。

    “我是说……”

    “我说了,再去煮一锅!”

    皮尔逊没敢再出声,调头离开重新找汤锅去了,其实他刚刚想说的是,锅里的东西还没熟。

    戴平安根本不是被枪打下马的,虽然他是中了一枪,但有铜板马甲的保护,子弹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是他自己昏迷过去,自己从马上滚下去的。

    突然冲到康沃尔的焦油厂,戴平安本来想玩个祸水东引,让两边鬼打鬼来着。谁知子弹刚刚甩出去,血色的死眼一停,整个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疼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正好胸口刚刚中了一枪,他的身子就顺着子弹的惯性就倒在了泥里。头部的疼痛很快消失,他也从昏迷中很快醒了过来,但头疼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饥饿感。

    如果不是身边的油污和污泥太臭的话,他甚至忍不住都要上去啃两口。就这样,他忍着腹中抽肠刮肚的饥饿感终于硬挺回了营地,看到火上的汤锅,戴平安再也撑不住了。

    吃了半锅炖肉,喝了两瓶白兰地的戴平安,没有理会想要说什么的何西亚,一头栽倒在汤锅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个整个白天,当戴平安再次醒来时,月亮已经挂上了东边的树梢。他的衣服已经被人洗干净晾干,连同他的武器一起放到了身边边,就连他本人都被洗的白白净净,塞进了被子里,而他睡觉的地方,更是被人从营火旁挪到了一个帐篷里,一个专门为他搭建的帐篷。

    帐篷外有些嘈杂,戴平安醒了醒神,穿好衣服出了帐篷。帐篷外面,帮派里的人又在庆祝:营火旁,西恩抱着凯伦·琼斯和兰尼等人不停述说着抢劫时的惊险,约翰·马斯顿脸上的巴掌印还在,但还是十分高兴的抱着老婆孩子在一边附和着。

    见戴平安出了帐篷,所有人都向他投来敬佩和感谢的目光,一边早有准备的大叔更是端着一块刚刚烤好的牛排和一瓶卡林顿牌白兰地送了过来。

    戴平安不像之前那么随便,而是赶紧站好双手接过,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大叔有些吃惊,但更吃惊的还是戴平安接下里的话语:

    “我看见了你说的那个世界,真的,我看见了。我发誓,只要你不害我,我就养你一辈子,你以后喝的酒包在我的身上。想喝多少喝多少。”

    大叔立马收起了往日讨好的笑容,他吃惊的上下打量了戴平安一番,连声嘟囔着“不可能”走到了一边。戴平安想拦,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何西亚拉到了一边。

    “我把咱们用黄金兑换出来的现钱分了一部分下去。”何西亚笑着说道。

    难怪营地里的人都这么开心,还有人向他举杯致敬,原来是金钱的力量。此时戴平安却没有觉得怎么高兴,因为和营地里其他人一样,何西亚也面带笑容,但苍白的笑容之中,不带着一丝笑意。

    “发生什么事了?”戴平安被何西亚笑的有点瘆得慌:“总不会是迈卡打算造反,想当老大吧。”

    “迈卡已经五天没消息了,说是去抢什么邮政马车,结果再也没消息。”何西亚说着,还不忘满脸笑容跟路过的厨子打招呼。

    “约西亚也不见了,按路程他的火车昨天下午就该到站,结果兰尼在车站外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

    “还有吗?”戴平安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就着酒,他知道,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不然何西亚不会整出这么一副样子。

    果然,

    “这两天兰尼回营地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跟着,每次都得兜个大圈子才敢回来。而且,他已经有两天没联系上达奇和亚瑟了。”

    “他们两个失踪了!”

    戴平安嘴里的牛排咽不下去了。

32,心急似火与惊慌失措

    32,

    像迈卡这种不得人心的家伙,就是在外面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也没人惦记。可达奇就不一样了,身为一帮之主连同亚瑟这个帮派第一战力,居然同时失去联系,那可就不是一个信息传播不便利就能糊弄过去的。

    “兰尼找遍了整个瓦伦丁,不管是肯尼斯酒吧,还是史密斯·菲尔德的酒吧,就连圣徒旅社,警局监狱也都去找过,都没什么发现。他们两人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而且镇子里见过他们的人也都没有他们的消息,有的甚至也失踪了。”

    “也失踪了是什么意思?”戴平安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酒肉问道。

    “玛丽·灵顿,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兰尼也曾想找她打听亚瑟的消息,结果她也不见了。不单单是她,就连总在肯尼斯酒吧门前晃荡的那个一只手的乞丐,也找不到了,而在前些日子,兰尼好像看见他和亚瑟交谈过什么。”

    “在回来的路上,兰尼还发现有人偷偷跟着他,看来是想弄清楚我们营地的位置。看样子,我们当中之前已经在瓦伦丁露过脸的人都不能再回去了,回去就会被盯上,你也不例外。”

    说着话,何西亚又掏出一沓的通缉令,有达奇的,有亚瑟的,还有迈卡,哈维尔,比尔等许多帮派主力的,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戴平安,悬赏金额远超范德林帮里其他人,仅比帮主达奇少1000美元。

    “这是苏珊今天去瓦伦丁采买时顺便带回来的,之前她还从没在那里露过面。这些通缉令在瓦伦丁里贴的到处都是,看来这一切和我们那位拉齐镇长都脱不了干系。”

    “那拉齐镇长人呢?有没有见到他?”

    “没有,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们这位拉齐镇长好像也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之前你提醒过我要提防他,我也让约西亚把这个消息带回来了,谁知道约西亚人也跟着不见了。现在的瓦伦丁就像个大泥潭,我们或是跟我们有关系的人都会陷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完话,何西亚看向了已经吃喝完酒肉的戴平安,戴平安其实在刚才就明白了何西亚找他的用意,但他还是想“坚持”一下。

    “你看我也没用,我也是范德林帮的一员,而且这些拉齐镇长是亲眼见过的,如果你们进不去瓦伦丁,那我同样也去不了。”

    “不一样的,年轻人,你既然被达奇看好,说明你身上绝对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去瓦伦丁的,你也一定会把把达奇带回来的。”

    “我为什么要……”

    “刚刚我说过了,目前瓦伦丁那里跟范德林帮有关系的人,好像都出了事情。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我们范德林帮的成员。”

    “那又怎么……艹!”

    戴平安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朝着营地外面养马的地方冲了过去。身后的何西亚挥挥手,营地那边已经等待多时的哈维尔和比尔还有查尔斯都跟了上去。

    走到一半,戴平安又返回来把还在营火边喝酒的兰尼也拽了出去。

    五匹骏马冲出了营地,奔着瓦伦丁西边的拉齐小屋方向就冲了过去。

    达奇可以出事,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更何况里边亚瑟和玛丽的事情。

    戴平安骑着昨天夺过来的那匹战马,一边向前疾驰,一边询问着兰尼一些细节。兰尼专门负责传递达奇的消息,待在瓦伦丁的时间比较长。

    当戴平安从他口中得知,达奇等人失踪的都很安静,并没有留下什么打斗的痕迹时,他越发肯定这件事一定跟拉齐镇长有关系。但现在关键的并不是寻找失踪的人员,而是保证没失踪的人还没有出事。

    骏马飞驰。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拉齐小屋的岔路口,他们并没有停留,而是在跟一辆马车擦肩而过之后,继续向西,直奔唐斯牧场。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唐斯牧场已经人去楼空,就跟兰尼说的那样,没有任何挣扎和打斗的痕迹,人就消失不见了。

    戴平安有些懊恼,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去拉齐小屋查探一番的时候,一直跟在后面沉默不语的查尔斯四下检查了一番后,得出一个结论

    ——院子里的鸡才喂过,但几只羊还饿着。

    刚刚那辆马车!

    戴平安和哈维尔立即反应过来,三人立刻转身上马追了出去,比尔和兰尼慢了一拍,但也赶紧上马跟上去。

    戴平安一路上狂甩缰绳,三人快马加鞭,终于在瓦伦丁的灯光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追上了那辆马车。

    赶马车的两人也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一人转身举起枪,结果被查尔斯一箭射中了肩膀,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另一人见势不妙想加快速度,却被哈维尔甩出的绳索套了下来。

    此时离着瓦伦丁已经很近了,他们都不敢轻易开枪。

    当随后赶来的比尔和兰尼把这两人堵住嘴巴捆绑好的时候,跳上马车的查尔斯也拽着缰绳终于把车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客运马车,当心急的戴平安拉开车门,把头探进去的时候,一只枪口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拿枪的是伊迪丝·唐斯,托马斯·唐斯的妻子,他们十六岁的儿子阿奇·唐斯被护在了身后,两人正一脸惊恐的看着闯进来的戴平安。

    冰冷的枪口颤抖着,显然刚刚拦停马车那一幕吓得两人不轻。为了表示没有恶意,戴平安后退了两步,高举双手的同时示意其他人收起武器。

    唐斯夫人紧跟着下了车,虽然她紧张的双手都快拿不住枪了,但出于身后儿子的保护,她的枪口始终没有离开戴平安的脑袋。

    “您好,夫人,我是戴平安,虽然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但是……”

    “放过我们,让我们走!”唐斯夫人的声音在颤抖。

    “别害怕,夫人,唐斯先生之前帮过我,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那就放过我们,让我们走!”

    “夫人,您不信可以问问阿奇,是他们父子俩救了我一命,当时我的伤很重,是阿奇给我准备的热水。听我说,现在你们的处境很危险……”

    “那就让我们走!”

    唐斯夫人和戴平安犟上了。

    虽然她护在身后的儿子阿奇听戴平安这么一说,似乎想起了什么,奈何唐斯夫人连头也不会,就是一个劲的拿枪顶着戴平安脑袋,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话:

    “让我们走!”

    戴平安有些无奈,对着他脑门的枪口也晃得越来越厉害,毕竟对于一个普通妇女来说,两手抓着一把枪不动,也是个体力活。

    “夫人,请相信我,你们现在真的很危险,请先跟我们回营地好吗,我们范德林帮绝对……”

    “呯!”

    子弹擦着戴平安的脑袋和耳朵边飞了出去,近距离的枪声轰的他两耳嗡嗡作响。

    他推开枪口,甩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唐斯夫人晕死过去。

    阿奇尖叫着扑了上来,被戴平安一把摁在了车门上。不等这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说些什么,戴平安已经从地上拾起手枪,塞进了他的手里。

    “咔哒!”

    左轮手枪的击锤被戴平安掰开,枪口又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的母亲只是昏过去,你不用担心。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信不信我,接下来的两件事听清了:”

    “一,开枪打死我,然后你和你的母亲被我的同伴乱枪打死;二,乖乖的听话,老老实实带着你的母亲听从我的安排。怎么样,你打算怎么选?”

    阿奇不知道怎么选,虽然手枪的握把上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但却怎么也暖和不了他冰冷发白的手。

    见他还在犹豫,戴平安一把夺过手枪,把阿奇推进了车里,又把地上昏迷的唐斯夫人抱起来塞了进去。

    “驾着马车,带他们回营地。”戴平安把手枪交给了兰尼。

    兰尼本想说营地不能随便带外人进去,但看了看戴平安想要吃人的眼神,最后啥也没说驾着马车走了。

    因为唐斯夫人的枪声,瓦伦丁镇子那边已经被惊动了,戴平安他们带着两个俘虏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跑了一段距离后还不忘开两枪吸引注意。

    当他们走走停停,终于甩开身后的追兵时,已经是在一个钟头之后。长夜苦寒,查尔斯临时生起了一堆火,火光照耀下,两个绑着结实的俘虏被拖了过来,跪到了火堆跟前。

    嘴吧里堵住的异物被拿开,中箭的是个光头,低着脑袋沉默不语,反倒是被哈维尔用绳子扯下了的大胡子一开口就是开始骂人。

    “你们这帮该死的蠢货,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竟然敢袭警,我们是瓦伦丁的警察,你们居然敢放走嫌犯,你们……”

    两枚警徽被扔在他们面前,那是证明他们警察身份的信物,但紧跟着扔下来的,是两条绿色的蒙面巾。

    “警察?是瓦伦丁的警察,还是奥德里斯科帮的警察?”

    戴平安站在他们的身后,声音冷的吓人。

    “你~你~你!”大胡子有些词穷,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这么做,科尔姆·奥德里斯科先生会不高兴的,你们……”

    “噗!”

    戴平安一口酒水喷了出去,大胡子还想再狡辩什么,就听“呜”的一声,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滚到了跟前。

33,黑袍子,监狱还有林

    33,

    虎头刀架在了大胡子的脖子上,刀上的酒水混合着血水顺着刀口淌了下去,阵阵的寒意刺激着大胡子骨子里的每一根神经。

    不单是他,就连一旁的查尔斯都被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跟着戴平安办事,前一秒中还奇怪戴平安为什么要把酒水喷在钢刀上,结果下一秒脚边的光头就没了脑袋。

    “如果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见一句废话,这就是你的下场。”戴平安的声音很轻,但明晃晃的刀口之下,没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大胡子怂了,怂的有什么说什么,没敢有丝毫隐瞒,生怕架在脖子上的钢刀再次抡起。

    “这么说前一段时间,你们奥德里斯科帮和瓦伦丁的拉齐镇长确实有矛盾,甚至都准备翻脸动手了,结果在前两天却被人劝和了。和好如初不说,相互间的合作反而更加密切,以至于镇长拉齐允许你们以警察的身份在瓦伦丁附近活动,一起对付范德林帮。劝和的人是谁?”

    “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听说那个人是和我们首领科尔姆是在马车上单独见面的,他从头到尾都没下过马车。不过我知道那个人很有钱,他的马车有自己的专门的护卫,他给了科尔姆很多钱,好像也给了拉齐镇长很多钱。”

    戴平安点点头,他心里已经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除了这些,你别的都不知道了?”

    “真的不知道了,我就是一个打下手,刚来没多久,以前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大胡子哭天抢地的喊着:“那些人藏在哪,我真不知道,我们就是负责把那对母女带到海狸山脊,后面自然有拉齐镇长的人接应。”

    海里山脊是瓦伦丁南边的一块地方,那里有条小路,虽然陡峭,却直通达科塔河的河岸,过了就河就算离开新汉诺威,进入河对面的西伊丽莎白州。

    难道拉齐镇长他们把人藏到了西伊丽莎白?

    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戴平安就把刀从对方的脖子上挪开了,这大胡子长长的松了口气。

    “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安巴里诺州的犁刀村北边有个牧场,牧场里住着一对兄弟,他们哥俩好像被你们奥德里斯科的人给杀了,这里有你的份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

    “可有人说就是你们干的。”

    “不可能,我们当时根本没见什么兄弟,只有一对夫妻……”

    “呜!”

    因为事前喷了酒的缘故,刀上没沾多少血,戴平安甩了甩,把虎头大刀插回背上:“把人头带回去给莎迪,看看她认识不认识。”

    戴平安声音平静的就像砍倒的是两根萝卜一样,他刚刚差点让唐斯夫人一枪给脑袋打开花,实在没心思多解释什么。这让旁边的查尔斯看的暗暗咋舌,老老实实收拾起东西。

    四人收拾好东西,又调头往回走,很快来到大胡子所说的地方。

    他们从海狸山脊一路向下,一直找到达科塔河岸,戴平安甚至跟着查尔斯两人下马仔细查找了一番,奈何平日里这条路走得人和马车实在太多,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线索断了,戴平安心里又惦记送回营地的那对母子,他们只好沿着河岸继续南下,返回马掌望台营地。当他们走到营地的东边,马掌望台的山崖之下时,查尔斯忽然拉住了马匹:

    “你们有没有闻到生火的味道?”

    “生火?”众人有些诧异,比尔看了看头顶已经近在咫尺的营地:“咱们营地就在上面,有营火的味道很正常啊。”

    “不对,我说的不是营火的味道,是火堆刚刚生起来的味道,而且这味道是从南面顺着风飘过来。”

    南面就是达科塔河河口的位置,连接新汉诺威和西伊丽莎白的巴德铁路大桥横跨那里。戴平安试着闻了闻,可惜并没能闻出什么来,但他还是相信查尔斯的感觉。

    他们继续向上走,没有返回营地,而是找到了铁路,然后顺着铁路直奔南边的平脖子站。平脖子货运站位于达科塔河河口的上方,也是火车离开新汉诺威前的最后一站。

    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在平脖子站对面的小树林里的点点火光。

    查尔斯说得没错,是新生的火堆,火苗舔舐着新添加的木材,阵阵烟气顺着烙铁湖上吹来的夜风,传出去老远。

    围着火堆的是十几个戴着黑色尖顶面罩,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他们正在跟随一个领头的一起念念有词,祈祷着什么。在火堆的中央,插着一个高高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斜斜的吊着一个被扒光的人,火堆里的火焰炙烤着他的身体,戴平安他们甚至都闻到了烤肉的味道。而之所以说是斜斜的,是因为被吊起来的人只有一只手臂。

    肯尼斯酒吧门口的那个乞丐?

    黑暗的树林中枪声乍起,这帮黑袍子的连反应都没有就全部了账,只剩下一个领头的被一枪打中了大腿。对方人数太多,也不知道有没有武器,想悄无声息的控制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只能速战速决。

    戴平安和哈维尔把人救了下来,这位一只手的“老兵”乞丐已经陷入深深的昏迷。戴平安把人交给哈维尔照顾,拎着刀来到领头的这一边,对方居然还在和比尔和查尔斯对峙着,而他的武器,居然是一把巴掌大小的小刀。

    “噗嗤”一声,

    巴掌大小的小刀捅进了脖子,血很快流了出来。

    领头的直接赏了自己一个痛快。

    比尔和查尔斯看了着戴平安,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虎头刀,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为何突然这么决绝。

    “这事跟平脖子车站的人一定脱不了关系!”戴平安悻悻的收起了大刀:“离得车站这么近,我不信他们会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看来咱们还需要拜访一下这些车站的职工。”

    “不用了……”比尔撕下了领头的面罩:“这位就是平脖子车站的站长,之前我还有神父和他们打过牌。”

    说着话,比尔接连扯下其他黑袍人的面罩和袍子,果不其然,里面穿着的都是火车站职员的制服,有几个还挺面熟,都是跟他在同一张牌桌上赌过钱的人。

    这时哈维尔也跟了过来,对戴平安摇了摇头。

    “‘监狱’还有‘林’什么的。”

    哈维尔也有点沮丧:

    “这是那个可怜的家伙嘴里最后念叨的东西。”

34,照片和证据

    34,

    “监狱”还有“林”

    这是可怜的乞丐死前留下的唯一信息,戴平安他们在树林里挖了个坑把他埋了。至于那些敬业的火车站员工,戴平安把他们都带回了平脖子站,经过一番仔细的搜寻,在没找到任何有用线索的情况下,连房子带人一并付之一炬。

    面对烧起来的熊熊火焰,戴平安沉默着,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监狱”的位置,但还是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定。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除了几个在外围放哨的,营地大部分人都休息下,何西亚也没有休息,而是在火推旁一边煮着咖啡,一边等着他们。

    “不可能是在瓦伦丁的监狱,”何西亚很断定:“兰尼已经查探过那里,苏珊也在昨天确定过,那里面没有关着任何人。”

    “有没有可能不是瓦伦丁,是别的地方,比如说是草莓镇或是黑水镇的监狱,他们已经不见好几天了,这个时间足够他们把人运到别的州关起来。”

    没有人回应,哪怕戴平安怀疑什么,那也仅仅是怀疑,没法子说出来。见无人回答,熬了快一整夜的何西亚似乎更憔悴了,他让众人先去休息,自己继续再琢磨琢磨。

    另外,何西亚让戴平安在休息之前最好先查看下营地新来的那对母子,唐斯夫人醒来后对帮派里的人表现的不是特别的“友好”。

    戴平安点头答应了,他来到自己的帐篷跟前,唐斯母子就被安置在里面。他不知道里边的人睡不睡,就轻声的咳嗽了几下,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出来了。

    是阿奇,托马斯·唐斯的儿子。

    “我母亲已经休息了,咱们说话尽量小声一些。”和他的父亲一样,十六岁的阿奇文质彬彬,总是先为别人考虑:

    “我记得你,父亲以前救过你,你的样子变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狼狈了,所以今晚我没有一下子认出来。”说着话阿奇好像想起了什么:

    “前些天有人在我家门口留了一笔钱,那个人是你吧?自从我父亲离开后,其他人都躲我们躲的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不幸,就连我父亲的朋友和他生前帮助过的那些人也不例外,除了上门讨债的,我家的院子根本没有人来。”

    “我一直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半夜过来,除了钱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现在想来,这个人也只可能是你了吧。”

    说道这里,阿奇脸上多了层淡淡的微笑,但不知道为何,戴平安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凄凉。

    “也许是你父亲帮过的,别的什么人吧。”他没有直接承认,而是换了个话题:“这几天外面有些不太平,你们先在这里待一阵子。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们的,等过一段时间安全了,我就送你们回去。”

    出乎戴平安的意料,阿奇居然同意了,并且答应会帮忙劝说自己的母亲。了结了这桩心事,戴平安才放心问出了他想问的事情。

    原来在昨天傍晚,奥德里斯科帮的光头和大胡子佩戴着警徽找上了唐斯牧场,他们说范德林帮的匪徒将会袭击瓦伦丁镇的镇民,而且目标很可能就是居住在镇子外面的他们。

    唐斯夫人本来还有些怀疑,但一想到亚瑟前去讨债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最后也就同意离开,前往瓦伦丁的镇内去躲避,这才没有再牧场留下挣扎或是打斗的痕迹。

    “你们就这样相信了?”戴平安有些诧异。

    “没有,但是他们出示了证据,只不过,我并没有完全相信上面的内容。”

    “什么证据?”

    “一张照片。”

    说着话,阿奇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照片,戴平安刚想接,却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夺了过去。

    “你就是个混蛋!托马斯就是你害的!现在你又跟这帮放高利贷的,逼死他的混蛋们混在一起,你们这帮恶魔!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个混……”

    唐斯夫人终于被阿奇劝进了帐篷,照片也被撕成了几瓣摔在了戴平安的脸上。唐斯夫人的责骂声打破了营地的安静,但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人被吵醒,就连远处烤火的何西亚都好像没听见一样,连头也没回。

    经过阿奇的劝说,帐篷里边终于安静了,蹲在外边的戴平安也终于捡起了照片碎片,一点点的拼凑起来。

    戴平安的脸色铁青。

    照片是在一间很暗的房间里拍的,为了保证光线,拍照片的人在房屋间的两侧点燃了大量的蜡烛。在众多烛火的照亮下,照片中央两个人的相貌被清清楚楚的展现出来。

    前面那个是达奇,他正斜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张牙舞爪的嘶吼着;而在椅子后面站着的是亚瑟,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枪,正一脸愤怒的盯着前方的镜头。

    如果这只是一张简单双人照片,也没什么,但关键在于这张照片拍摄的环境——从两人身后的背景,到左右两侧,再到他们的脚下的地板,没有一处不是摆放着属于人类的残肢或是遗骸。两侧众多的蜡烛,是被直接固定在人的头骨之上,而达奇所坐的那张椅子,更是直接用一截截的腿骨和骷髅搭建而成。

    照片的右下角还写有一排小字

    ——食人魔达奇·范德林和他的爪牙!

    有图有真相,这下实锤了!

    难怪拦下马车时,唐斯夫人如此的恐惧,难怪提到范德林帮派时,她直接开火差点把戴平安的脑壳掀飞,原来是因为这张照片!

    在这个照相机刚刚普及没多久,PS还是个神话的年代,照片就是最真实的证据,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能证明一切。何况这张照片也确实是实景拍摄,连场景在哪戴平安都知道,再加上照片上的达奇又非常的“配合”:

    两眼目露凶光,鼻涕口水横流,身体扭曲,四肢张牙舞爪,咋一看别说是食人魔了,就说达奇是撒旦附身都有人信。

    思考再三,戴平安还是把拼凑起来的照片交给了何西亚。看清楚上面内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直接被吓得从小凳子上摔了下来,费了好大功夫,戴平安才把他扶了回去。

    “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情急之下,何西亚紧紧的抓住戴平安的胳膊,苍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因为抓的太紧,有些照片的碎片掉落进了火堆,烧成了灰烬,何西亚没顾上阻拦,戴平安也没有在意。

    “我知道。”戴平安的声音很冷静。

    “你知道,对!对!对!你知道的,你什么的都知道。”何西亚突然反应了过来:

    “我就知道达奇没看错人,我就知道,没错!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这是假的,对不对,说出来,多少钱都给你,那些黄金也都给你。我们有钱的,真的,我们在黑水镇还藏着一大笔钱,只要你说……”

    戴平安拦住了着急忙慌的何西亚。

    “听我说,不关钱的事,我相信这是假的,是因为我知道谁才是食人魔。”

    “你知道谁是食人魔?!”何西亚很震惊:“你一直都知道谁是食人魔?”

    “是的,我不但知道谁是食人魔,还在知道他的巢穴在哪里,这张照片就是在那拍的。”

    “这张照片?”何西亚回过神来,发现照片大部分碎片已经落进了火中,他把目光又投向戴平安:“那个地方在哪?那里一定就是那个‘监狱’!达奇一定在那里,地址快说出来,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如果我说出来,你会怎么做?”戴平安的声音依旧很冷静。

    “当然是去救人了,哈维尔,比尔……”说着话,何西亚就要喊人,其实经过刚刚一番大呼小叫,已经有不少人被惊醒了。他们都震惊于火堆旁何西亚和戴平安的纠缠,没人敢过来。

    戴平安拦住了何西亚,一字一句的说道:

    “抱歉,这个地址我不能说出来。”

35,拉齐小屋,照片与图画

    35,

    勾月西沉

    还有一阵子天就要亮了,但在太阳出来之前,这会儿还是最黑暗的时刻。

    这片树林生长的是如此茂密,这里每一颗树长势都是出奇的好,茂盛的枝叶遮挡着天空,仿佛它们不这么生长,就无法隐藏属于这里的秘密。

    一盏提灯绕着树林的边缘来回的巡视着,昏黄的光线并没有照亮多少黑暗,反倒是提灯人胸前的警徽,被映的闪闪发光。

    虽然这枚警徽被佩戴上还没有几天,虽然还没有习惯从匪徒到警察身份的转变,但他总是忍不住要时不时的低下头来,摩挲着这块小小的金属片。

    他不知道,就在低头的那一刻,有东西从他身后飞了过去。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尖顶面罩,让他完整的融入这片黑暗的树林之中,如此完美的隐藏,就连刚刚那个蠢货提着灯从他身边经过都没有察觉。

    但就在刚刚,一柄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斧子,精准无误的把他钉在了树上。胸口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想喊出声,嘴里吐出来却是带血的泡沫,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拎着提灯的蠢货,毫无察觉的越走越远,直至那点温暖的光线彻底被黑暗所吞没。

    两条黑影摸了过来,查尔斯摁住对方的肩膀,把斧子拔了下来,等扶着对方的尸体落地,戴平安已经指向另一个方向。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乍然一看是一片漆黑,但仔细多瞅几眼,总能发现其中的不同。查尔斯手一挥,两斤多重的斧子打着旋的飞了出去,“噗”一声,锋利的斧子刃又砍进一个黑袍人的身体。

    这就是斧子比飞刀强的地方,只要飞出去命中躯干,查尔斯没见过哪个人还能出声报信。

    血腥气在林子蔓延开来,一个又一个的黑袍人随着戴平安的指出,死在了查尔斯的飞斧之下。这就是在黑暗里躲藏的可怕,别人发现不了你的同时,你也发现不了别人,哪怕对方就在你的身后,举着斧子静静的看着你。

    当提着灯的‘警察’围着林子绕了一圈,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时,整片林子已经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戴平安在接过他手里提灯的同时,顺手用袖剑抹了他的脖子。

    昏暗的灯光下,戴平安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就像他想的那样,他知道拉齐小屋里有什么,对方也猜到他知道拉齐小屋里有什么,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黑袍人在这里守着。

    他这次没有直接从大路上拐进来,而是带着查尔斯兜了个圈子,从后面摸进了林子,为的就是避开之前那种被人在暗地里窥伺的感觉。

    可直到进入林子,直到砍进最后一个黑袍人胸口的斧子被查尔斯拔出来,那种被人在暗中盯着的感觉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不安。

    难道自己猜错了?

    难道对方真的不在这?

    难道这里不是一个陷阱?

    提着灯的戴平安快步来到了拉齐小屋的门口,一脚蹬开了房门。

    房门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传出去老远,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回应,只是惊飞了两只在树梢休憩的乌鸦。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览无遗,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地上只扔着几把破旧的餐具和一口漏了底的汤锅。

    戴平安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外的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是被机关锁着的,可那根本挡不住查尔斯的斧头。三下两下砸开门锁,随着地下室的门板被掀开,一团腐臭的气息从里面涌了出来。

    就像是在一只腐烂了十几天的死老鼠身上又浇了一勺滚烫的臭豆腐汤汁。

    没有提防的查尔斯被里面的恶臭熏了一个跟头,已经蒙上面罩的戴平安则把他拽到了洞口的一边。

    “里面有人吗?”戴平安冲里面喊着,顺便拔出二十响。

    “拉齐镇长?”

    “瓦伦丁先生?”

    黑洞洞地下室里没有任何人回应,也没有子弹飞出来,于是戴平安掏出一根炸药棒,点着了以后甩了进去。

    一旁的查尔斯都看傻了。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刚刚睡下的自己为什么会被何西亚再次叫醒,但他知道炸药是会爆炸的,可站在洞口边的戴平安却连一点要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炸药的引线冒着火星子,很快就烧完了。这时戴平安才拎着提灯走进来,捡起炸药装进口袋。

    和他猜想的一样,那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墙上挂着的残肢,满地的遗骸,蜡烛下方的头骨烛台,还有人骨搭建的座椅,连拍照用的相机都架在这里,却就是没有达奇和亚瑟的身影。

    跟着进来的查尔斯已经吐成了一团,哪怕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但这恍如地狱的一幕,还是冲破了他内心的防线。戴平安赶紧让他抱着相机出去了,何西亚会操弄那个,说不定能找到别的信息。

    尽过查尔斯这一折腾,地下室的味道更重了。薄薄的蒙面巾根本无力阻拦,只能由着那股味道打着漩的往鼻孔里钻。

    戴平安索性扯下了面罩,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仔细的检查起来。他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这种不安并不是来自地下室的这些残肢碎片,而是源于戴平安的内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他和毒蛇关在了一起,能听到毒蛇的嘶嘶声,也能感觉有冰冷的东西爬过脚面,但就是找不到毒蛇的脑袋隐藏在哪里。在下一刻,毒蛇就会咬到他的脖子上,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刻到来之前,找到出门的钥匙或者扼住这条毒蛇脑袋下的七寸。

    遗骸下面,没有,

    残肢里边,没有,

    头骨里边,也没有,

    最后,戴平安把注意力放到了那把人骨搭建的椅子上。

    椅子很粗糙,是用人的腿骨和头骨连接成王座的样式,通过椅子表明的摩擦程度来判断,看来经常有人坐在这里。奇怪的是,这个王座朝着的并不是地下室的入口,而是摆在中间,正对着里边的那堵墙。

    墙上贴满了照片,内容都是瓦伦丁镇的店铺和产业,从火车站到警局,从墓地到教堂,从肯尼斯酒吧到圣徒旅社,从唐斯牧场到查德威克农场,所有与瓦伦丁相关的地方都被拍下来,洗成照片贴在这面墙上。

    难道他坐在这把人骨椅子上,看的就是这些照片吗?

    戴平安举着提灯,仔细的查看这些照片,终于,他在一张内容是拉齐小屋的照片上发现了端倪。所有的照片都是整整齐齐,唯独拉齐小屋的这张照片,翘起了一个角。

    捏着这个角轻轻一拉,这张照片就从墙上掉了下来,而在照片脱落的位置明显画有东西。戴平安小心翼翼的,把照片一张张的揭下来,终于露出了藏在照片背后的图画。

    那是一张手绘的素描图画,画的是一个小镇,但明显不是瓦伦丁。画里面的小镇并不大,跟其他普通的美国小镇一样,也有着自己的警局,酒吧,药店,旅馆,但就是这个普通的小镇,它的布局却让戴平安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这个地方他一定去过,可奇怪的是,在他的记忆中,却找不到与这个小镇有关的任何东西。

    拉近提灯,戴平安仔细观察着这幅画,终于在画的边缘,发现一行小字:

    “WELCOMETOLINPANY!”

    “欢迎来到林帕尼!”

    小镇林帕尼?

    林帕尼?

    监狱!

    戴平安的手指在图画上移动着,果然在画上警局的旁找到了监狱,而在监狱门口的铁窗后面,隐隐约约的画着两张脸。

    下一刻,这两张脸的位置就冒起了白烟,紧跟着就是毒蛇般的嘶嘶声。

    戴平安扔下提灯,撒腿就往外面跑。

    外头的查尔斯还在摆弄那台相机,戴平安拽着他的胳膊就往林子钻,刚跑没两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就从后面轰然袭来。

    “轰!”

    戴平安飞了起来。

36,再次受伤,敌人来袭

    36,

    戴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出去,但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地的。

    整个身子横着飞出去,胸口撞在一根大树碗口粗的树杈上,巨大的力道捅的他嘴里当时就泛起血腥气,眼一黑,身子还挂在树杈,人就已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被查尔斯弄醒,再从树上摘下来放在地上,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脍灰……”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查尔斯大吼着。

    虽然他不像戴平安那么倒霉能撞到一人高的树杈上,但剧烈的爆炸还是炸了他一个灰头土脸,两个耳朵嗡嗡直响,只能看见戴平安嘴巴动,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影帝!哇……”

    戴平安的耳朵鸣叫着,同样听不见查尔斯说什么,想说的大声点,结果却是一口黑血喷了查尔斯一脸。最后只能朝着营地的方向拼命的比划着,查尔斯也好像是听懂了,放下戴平安就往外面跑。

    “营地!是回营地!你大爷!哇……”

    又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戴平安只能眼看着查尔斯越跑越远,跑出树林不见了身影。

    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戴平安赶紧掏出包里的白兰地灌了一口,伴随着烈酒的刺激,又是一口黑血涌了上来。戴平安咬着牙,硬是把这口黑血混着烈酒强咽了下去。

    连着两瓶酒下肚,他才勉强止住了呕血的欲望。扯开挂烂的衣服查看,黄铜马甲上前胸那块铜板,在胸口下方的位置直接被撞得凹进去一块,解下这块一指厚的铜板,撕开衬衣,里头已经是青黑一片。

    “艹,这TM是内出血吧。”

    戴平安在心里暗骂着,再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拉齐小屋,小屋所在地方已然被炸出一个大坑,经过刚刚那么一炸,里面别说什么残骸了,连个骨头渣都未必能留下。鬼知道那该死的拉齐镇长在地下室埋了多少炸药。

    这时查尔斯也把那两匹吓跑了的马带了回来,他把戴平安扶上了马,而戴平安在从马鞍袋里摸出酒瓶的同时,也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想说的话:

    “快回营地,营地要出事!”

    是的,戴平安终于想起了小镇林帕尼在哪。他不但去过那里,还在那里撒了一泡让迈卡记忆犹新的尿。可要是达奇和亚瑟真的被人关在那里,那也就意味着拉齐镇长早已经探明他们营地的位置。

    毕竟那个烧毁的城镇,就在他们马掌望台营地的西南边。

    两人快马加鞭,拼命的往营地方向赶,当戴平安把马鞍袋里的二十瓶白兰地都喝干净的时候,远远的也听到了营地方向连绵不绝的枪声和爆炸声。

    袭击是从凌晨开始的。当拉齐小屋这边炸起惊天动地那一响的时候,密密麻麻的警察也从马掌望台营地西南边的悬崖两侧摸了上来。

    他们佩戴警徽的同时,脖子上还统一都系着绿色的蒙面巾,一个个低着身子,借着残留的夜色冲上来,结果正好被来悬崖边抱木柴的莎迪女士撞了个正着。

    一块木头甩出去,正中一个倒霉鬼的脑袋,倒霉鬼的手下意识的一扣,走火的枪声成为这场战斗开始的序曲。

    警察们,或者说奥德里斯科帮的匪徒们开始冲锋,但迎来的,却是范德林帮自上而下,劈头盖脸的袭击。

    当戴平安去探查拉齐小屋的时候,何西亚不仅叫醒了查尔斯,还把营地里所有能拿枪的人都吵了起来,无论男女。

    女士可以接着睡,但必须穿好衣服抱着武器继续睡,而男人,哪怕是眼皮子再沉,也要用火柴棍给我支撑起来。何西亚平日的威严让这条命令严格的贯彻下去,尤其是一桶凉水浇在打盹的厨子脑袋上之后。

    何西亚本来是打算天一亮,就带着人马去支援戴平安的,哪想到事情果真如戴平安所料,对方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是帮派的营地。于是,奥德里斯科帮的一场偷袭,变成了一场艰难的攻坚战。

    一根根带着火星子的炸药棒不要钱似的往下扔,许多奥帮警察连范德林帮的营地边都没摸到,就被炸飞了;就算有几个幸运的冲上来,迎接他们的也是哈维尔等人精准而又致命的子弹。

    就在奥德里斯科帮被打的节节败退的时候,一列从康沃尔焦油厂驶出来的火车也停靠在了营地东边的铁轨上。火车头后面拉着三节车厢和尾部车头,每节车厢拉的都是焦油厂里全副武装的护卫队员,更可怕的是,每节车厢的门口,都还架着一挺黑黝黝的马克沁机枪。

    机枪开始轰鸣,三条由无数子弹组成的长鞭由北到南,狠狠的扫过整片树林以及树林后方的范德林营地。树林里树木被打着的枝叶乱飞的同时,大篷车还有帐篷,营地里所有位置比较高的东西都在这一刻被弹雨撕扯的支离破碎,所有人也都在这一刻都死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幸亏和外边的铁轨相比,营地的地势比较低;也幸亏他们之前带着那挺马克沁回来时,比尔忍不住,在帮派的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这挺机枪的威力;不然刚刚那三挺机枪一响,范德林帮的成员就得先死一半。

    营地上方的火力瞬间减小,这给了下面冲锋的奥帮警察可乘之机。他们很快从两边扑了上来,虽然有几个特别不幸被马克沁的子弹打成了两截,还是有更多的人已经冲了上来。与此同时,车厢里那些护卫们也从机枪的两侧陆续下车,开始在车前集结。

    这个时候,戴平安和查尔斯回来了。

    当看到三挺马克沁的时候,戴平安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只有财大气粗的利维提克斯·康沃尔,才能把机枪子弹如此奢侈的泼洒,也只有他雄厚的财力,才能让已经近乎翻脸的拉齐镇长和科尔姆·奥德里斯科重归于好。

    一瞬间,戴平安有些怀疑,难道范德林帮从康沃尔私人火车上抢走的仅仅只是几张债券而已吗?

    不过这时候也没功夫多想,查尔斯和戴平安一前一后,从这列火车的外侧兜了过去。

    在火车和马身交错的那一刻,戴平安纵身一跃,两手扒在了尾部煤车的边缘。胸口撞在车厢上,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但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了,还是硬挺着爬了上去。

    戴平安不会开火车,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当毛瑟二十响的枪口顶在司机的后脑勺上时,瘦弱的火车司机立刻按照要求启动火车,并把速度加到了极致。而在火车的另一头,那名火车司机在查尔斯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下,同样选择摁下了倒车的开关。

    火车猛然加速后退,彻底打乱了护卫们下车的行动,有几个不小心被卷进了车轮,就连操控着马克沁的机枪手都被火车的突然加速甩了个趔趄。

    马克沁机枪停止了射击,树林那头的营地里也终于缓过气来,接二连三的开始朝着摸上来的奥帮警察还击。

    火车上的护卫队员纷纷跑向尾部的火车头来查看,结果迎接他们的是戴平安的两把改装“二十响”。

    “啪!啪!啪……”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连着八枪,但凡敢露头的人都被戴平安赏了一颗子弹,还有一个耍小聪明,攀着煤车的边缘想悄悄的挪过来。结果被戴平安一枪打断四根手指,活生生的掉下去卷进了车轮之中,凄厉的惨叫声吓得再也没人敢上前。

    火车越开越快,很快就离开马掌望台的营地,又快开回到瓦伦丁车站。

    这里的铁轨是个“U”型弯,正常来说火车到这应该减速慢行,绕过去以后再加速驶向康沃尔焦煤厂。也许是被戴平安的枪口吓坏了,这个火车司机此时并没注意到这一点,反而是把速度开到了最快。

    戴平安同样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正忙着装填子弹。毛瑟“二十响”虽然比左轮的威力大很多,但装填起来同样麻烦:

    得先拉开枪机,把弹夹插在弹仓顶部抛壳口的弹夹滑槽中,然后再使劲把子弹顺着弹夹从抛壳口压进去,完成装填后,拔下空弹夹,再后拉枪机并松手。

    经过这一番操作,九颗子弹压了进去,多余的一颗掉了出来,戴平安没打算捡,但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子弹的旁边多了一根手指,这不是他刚刚打掉的,而是从煤堆里“长”出来的。拿手轻轻一提,一只埋得很浅的胳膊就被拉了出来,胳膊上穿着的,是火车司机的制服。

    戴平安立马调转枪口指向身后,这时,那名一直在低着脑袋,专心致志操纵火车的司机,也终于抬起头转了过来。

    “好久不见,戴平安先生。”对方笑的很轻松,好像压根没看到指向自己的枪口。

    “好久不见,哈迪·史密斯·瓦伦丁先生,”戴平安也想笑,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把另一把枪也扯过来,一并指向对方。

    “或者说,好久不见,拉齐镇长。”

37,压迫感,了结

    37,

    “你要干什么?”戴平安紧咬着牙,两只枪口还是微微颤抖着。

    这该死的压迫感!

    “我要干什么?呵呵,枪在你手里,应该说是你要干什么,”拉齐镇长看出了戴平安的慌乱:“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戴先生,这辆火车现在可不太安全,不管你想做什么,要抓紧哦,不信你看后边。”

    戴平安没有回头,但他已然听到了身后慌乱的动静。有人已经开始跳车,但由于车速过快,开门的那一侧地势又高,不少跳下去的人都没能好好站起来。

    “怎么还在犹豫?戴先生,看情况,时间可不多了。”拉齐镇长一边笑着,一边从戴平安伸出五根手指。

    “五!”

    “四!”

    “三!”

    “二!”

    “啪!”

    戴平安开枪了。

    当拉齐镇长的手上只剩两根手指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在子弹飞出枪口的那一刻,他的人也纵身向火车的右侧跳了出去。

    火车头冲出了轨道,

    连带着后面的三节车厢以及站在火车头上的拉齐镇长。

    子弹射飞了拉齐镇长的帽子,可对方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是给跳出去的戴平安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才随着冲出去的火车头砸了进了土里。

    戴平安没能看到这一幕。

    他的身子摔下来后顺着惯性滚出去老远,直到撞到一块石头后才将将停下,就连那两把“二十响”都脱了手,跟着摔出去老远。

    这一下摔得够惨,戴平安缓了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脑袋里头转着筋的疼;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看不清东西;

    两边的耳朵就像触动了警报般一直鸣叫着;

    嘴里,鼻子里,不停的有黏糊糊的液体流出来,

    两把“二十响”就掉在不远处,但他却连抬手的力气,更别提翻身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症状终于缓解了一些,正当他要起来的时候,一只脚跺在他的胸口,又他踩回了地上。

    “哇!”

    一口黑血喷出,同时,黑洞洞的枪口也指在他的眼前。

    “你是谁?刚刚是不是你开的火车!”原来是一名幸存下来的焦煤厂护卫。

    戴平安朝他的身后望去,铁轨两边七零八落,都是在火车脱轨前跳下来的护卫。巨大的惯性下,每个人都受了不少的伤,如今踩在他胸口的这位,还能拿枪指着他,看来算是十分走运的。

    见戴平安没回答,对方抬起腿又剁了一脚,结果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来。

    这下舒服多了。

    “说话,你到底是……”

    “呯!”

    护卫捂着肚子退了下去,戴平安抓着连发步枪的枪管,挣扎着站了起来,同时顺手把斯科菲尔德左轮顶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大拇指扳开击锤,

    “呯!”

    对方大意了,他只看到两把“二十响”摔在了一边,压根没注意到,戴平安的枪套还是鼓着的。

    戴平安接过连发步枪,是把卡宾连发步枪,弹容量只有七发,但已经足够了。

    一个护卫反应快,想要去够身边的武器,戴平安抬手一枪;

    两个人手里的武器已经举起来,但戴平安的子弹比他们快了一步;

    还有一个直起身子,戴平安又是一枪,子弹射出枪口,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想说些什么。算了,顾不上了。

    连着七枪,五个反应最快,伤势最轻的护卫被一下子被撂倒,剩下的没人敢再动弹,戴平安这才有空捡起他的“二十响”。

    没有搭理身后那帮伤员,戴平安一手拎着“二十响”,一手拄着卡宾枪,步履踉跄的来到了出轨的火车旁。

    此时的火车,就像一个被巨人踩了一脚的铁皮玩具,扭曲变形的堆积在瓦伦丁南边的山沟里。火车的零件,马克沁的残骸,还有焦煤厂护卫队的尸体洒的到处都是,但就是没有戴平安想要找的人影。

    在翻到的火车头旁边,倾斜的煤堆里露出半截身子,是那名早已死去多时的火车司机,戴平安之前曾从煤堆里扒出他的一只手。有趣的是,这名司机的手这会儿同样被人故意扒了出来,并且还在手里塞了一瓶酒。

    戴平安拿起这瓶酒,上面有标签

    ——卡林顿牌高档白兰地。

    似乎是担心戴平安看不明白,标签上还简单的画着一张脸。画风很拙劣,虽然认不出画的是谁,但戴平安已经知道这是谁画的。

    笑了笑,把酒一饮而尽,戴平安又回到了铁路旁。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那帮伤员又有不少能站起来,于是戴平安又掏出了枪。

    “饶命!”

    “我们投降!”

    “求求你,放过我们……”

    “啪啪啪……”

    枪声接连响起,打断了求饶的声音。

    戴平安的脚步是踉跄的,但握枪的手却稳得很,这次他没有留情。不管死的活的,能动不能动的,只要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每个人的脑袋上都给补了一枪。当收拾完这些隐患,戴平安才继续拄着卡宾枪,一步一踉跄的走向了瓦伦丁。

    今天清晨的瓦伦丁,莫名的安静,城镇里的所有人好像连夜搬走了一般,就连往日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都找不出一个人影。

    戴平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污泥混合着动物的粪便很快就没过脚面,这也是为什么西部牛仔的裤子里头,总是穿着长筒靴的原因。

    瓦伦丁街上的味道一直很臭,但这会儿戴平安却什么也闻不到,刚刚他尝试着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开始往外流。

    黑色的鼻血,就跟他之前嘴里吐出来的一样。

    这个时候,他应该返回营地吃点东西喝点酒,好好的修养一阵。但是他做不到,对方已经发出邀请,他又怎能不来赴这个宴。

    如果他这次不来,恐怕以后就再也来不了了,就像刚刚在火车上一样,明明他手里拿着枪,但手枪的扳机却怎么也扣不下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谈笑自如。

    那该死的压迫感!

    事情总该有个了结,戴平安松开手里的卡宾枪,

    肯尼斯酒吧到了。

38,近乎团灭!

    38,

    推开肯尼斯酒吧的大门。

    还是那几张简单的桌子,还是那副灰蒙蒙黑乎乎的颜色,还是那个不停擦拭酒杯的鹰钩鼻老板。

    见戴平安进来了,酒吧老板没说什么,放下酒杯,拿起一盏提灯推开吧台后面的一扇门走了进去。戴平安自然也跟了进去,只不过路过吧台的时候,顺手牵了一瓶酒。

    门后是向下的台阶,然后就是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密道。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只有酒吧老板手里的提灯释放着微弱的光亮。酒吧老板在前方领着路,戴平安在后面边喝边走。

    密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冗长,等戴平安喝完瓶里最后一滴酒,他们也来到了最后目的地。

    又是一间酒吧。

    一间藏在地下的酒吧。

    一间比史密斯·菲尔德酒吧还要大上好几倍的酒吧。

    八根粗大的柱子支撑着房顶,围着这些柱子摆设的是一张张的大圆桌,大圆桌四周坐满了穿着黑袍,带着黑色尖顶面罩的人,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低着脑袋坐在那里。

    酒吧里面漆黑一片,有且仅有两个光源。一个是酒吧中央大圆桌上的烛台。一根粗大的蜡烛在上面燃烧着,烛台四周堆积着各种各样的酒水,穿着一身黑袍的拉齐镇长正坐在圆桌的那边,等候戴平安就座。

    而另一个就是酒吧老板手里的提灯。他拎着提灯走进吧台,找出一块抹布继续开始擦杯子。

    “不好意思,戴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喜欢那种酒,因此我把各种酒都准备了一些。不过我知道你喝酒很少用杯子,所以我也就没准备,请见谅。”

    拉齐镇长的声音在空旷的酒吧里嗡嗡作响。戴平安也没客气,坐到他的对面,自顾自的拿起最近的一瓶酒,对瓶吹起来。

    拉齐镇长笑了,也拿起一杯酒,十分优雅的倒进了面前的杯子,慢慢的喝起来。戴平安喝一瓶,他就陪着喝一杯,五杯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酒瓶和杯子。

    “不必担心,在那些愚蠢的奥德里斯科帮匪徒早上出发之前,我已经把钥匙扔给了范德林先生。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回到马掌望台,说不定此时正一家团聚,举杯庆祝呢。所以戴平安先生,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喝,我们可以慢慢谈。”

    “为什么?”戴平安又拧开第六瓶酒。

    “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不,”戴平安摇摇头: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对付康沃尔,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费尽心机,挑起范德林帮和康沃尔之间的战争。如果我没猜错,哪怕我们今天凌晨赶不回来,你也同样会让那列火车出轨得,对吧。”

    “好吧,我得承认,戴先生你真是出乎我意料,没想到你竟然能从我的小屋那边这么快赶回来。别这样看着我,戴先生,我只是想让你线索获得的过程显得不是那么太轻易。”

    “你想杀我。”

    “怎么可能呢。”

    “你在小屋的地下埋了那么多炸药,平常人根本活不下来!”

    “可你也不是平常人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戴平安先生。”

    酒吧里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静静的看着对方,只有酒吧老板还在吧台里擦着杯子。

    “好吧,先不说这个,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火车。”

    “对,就是火车。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范德林帮的人打死,你知道我为了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花了多少心思。还记得那张照片吗?”

    “达奇的那一张。”

    “对,就是那一张,简直就是艺术。为了拍那张照片,我们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然后才从上百张照片里精挑细选的选出来那一张。那张照片一共有两份,一份我想办法送到你手上,另一份,你猜我送给了谁?”

    戴平安没有回答。

    “当然,为了能让范德林先生配合这张艺术照的诞生,我们免不了要动用一些小手段,相信我,范德林先生一定会遵从我的意愿,他是不会放过康沃尔的。”

    “就因为康沃尔烧了小镇林帕尼?”

    “呃,其实也能这么说吧。当时还没有什么瓦伦丁,有的只是林帕尼,直到五年前康沃尔的铁路修到了这里,大家才有了建立一个新城镇的念头,毕竟这里位置好,发展的机会也多,不是吗?”

    “可我的父亲,应该怎么说呢,有些固执,他总觉得这会影响他对小镇的控制。所以他拒绝了,然后也不知怎么了,某天晚上火就烧了起来。很不幸,他没能跑出来。其实我也很喜欢之前那个地方,真的。”

    拉齐镇长很平淡的述说着,却听得戴平安头皮阵阵发麻。

    “所以,你也开始像你父亲那样,穿着这身衣服,带着面罩,通过食人的手段来继续控制这里的人?”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控制,就像后来才搬来的,你最在乎的唐斯一家,根本没有控制的价值。更何况,食人只是个噱头,哪有食人上瘾的,真正起作用的是汤锅的调料,我父亲用的是鸦片,而我用的则是这个。”

    说着话,拉齐镇长抛过来一个药瓶,戴平安接过来一看,正是久违了的“女英雄”止疼药。

    “你要知道,想控制一帮人是很难的,特别是还要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那就更难了。所以,范德林先生选择那些无法被社会接纳的人来加入帮派,而我父亲比他更聪明,我们选择创造!”

    “那康沃尔?”

    “他实在是太有钱了,有钱到可以收买任何人。他可以收买与我合作奥德里斯科帮,还可以收买我的药剂师谢曼·麦金尼医生。说到他我得感谢你,戴先生,如果不是你杀了他,说不定再过几天他就会弄明白我的这点小伎俩。”

    “非常感谢,戴平安先生,非常感谢。”

    “所以你恨他。”

    “是啊,我当然恨他。他给了我一大笔钱,那是一笔让我无法拒绝的数字,从我手中买走了瓦伦丁。可背地里,他又收买了我的人,要像我父亲一样,把我留在这里。”

    拉齐镇长站起来,来到旁边的圆桌跟前。

    “金钱的力量,居然比‘女英雄’还可怕,就连我最信任的人,也在最后关头出卖了我!”

    说着话,拉齐镇长扯下一个黑袍人的面罩,正是脸色已经发青多时的马洛夫警长。就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伴随着马洛夫警长的尸体倒地,其他黑袍人也无法继续保持原有的姿势,纷纷倒了下来。

    面罩脱落,戴平安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卖肉的屠夫,武器店的老板,圣徒旅社的老板,还有史密斯·菲尔德酒店的老板,都已经死去多时,但他们无一例外,脸上都留着扭曲的笑容。

    “别担心,只是之前的剂量出了一点小差错。”

    拉齐镇长的笑容同样很扭曲:

    “你说这么多人背叛我,我怎么能不恨他。”

39,畜生不如和嘴里的炸药

    39,

    整个瓦伦丁,有身份的人估计都在这了。

    戴平安终于明白进来时为何会感觉不对了,原来是因为这些人早已经没有呼吸,偌大一个地下酒吧里,五六十号人当中,还活着的只有他,拉齐镇长,还有一直擦杯子的酒吧老板。

    “我说这么多,你不会觉得啰嗦吧?”

    “不会!”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理解我。毕竟我们是同类,是同一种人。”

    戴平安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回答,拉齐镇长突然觉得好笑起来:

    “你不会还想否认吧,哈哈,真有意思。”拉齐镇长又给自己到了一杯:

    “戴先生,拜托你好好想一想,从我们认识那天起到现在,你一共杀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枪下。别的不说,就刚刚康沃尔焦煤厂的那些护卫,他们都受伤了,可你同样是一个都没放过。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我心里都清楚,调换位置,别人也未必会放过我们。”

    “我们这种人,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被逼上了生与死的赌桌,赌一把,未必会死,不赌,我们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赌本就是我们的命,大家都是在赌命,所以在这张赌桌上,别人不会给我们机会,我们也不敢奢望别人会给我们机会,自然,我们也不会给别人机会,因为你和我都不能输。”

    “所以,不要怪我们心狠,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说着话,拉齐镇长一指身边已经死亡的黑袍人:“只有他们死了,我们才能好好活着。这个道理,范德林先生他不懂。”

    “他总是归咎于什么文明,法制之类的问题,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大家还是在赌命,还是在杀人,赌桌还是那张赌桌,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发牌的方式而已,赌的还是生与死,押的还是你我的命。”

    “优胜劣汰,成王败寇!这个道理,范德林先生不明白,但是你明白,我也明白。范德林先生选择了逃避,但你我不同,我们选择把命押了上去,赌一把。”

    “因为你和我是一种人,大家都想活下去。逃避是没有用的,想活下去,就得拿命出来赌,赌生死!赌成败!赌明天!赌现在!”

    “世上哪有什么黑白对错,只有活着的和死去的。为了活着,大家都是一样的,戴先生,我们是一样的。”

    戴平安没有回答,只是拔出斯科菲尔德左轮对准了对方的脑袋,而面对枪口,拉齐镇长也仅仅歪了歪脑袋。

    “你说完了吗?”

    “你也杀人,我也杀人,你我都是为了活着,有什么不一样?”

    “我杀人,是为了活着,是为了活着像个人。但你不同,你不单单是为了活着,你还要活在别人的头上,而且你还玩什么吃人,人是不会吃人的,吃同类的只有畜生。”

    “我说过了,那只是个噱头!”

    “所以,你连畜生都不如。”

    戴平安面无表情的掰开手枪的击锤:

    “畜生吃同类,是为了饥饿,人吃同类,是因为有病,而你,把吃人当做一个噱头,是因为你是头有病的畜生,说你连畜生都不如,一点问题都没有!”

    烛火摇曳,拉齐镇长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杯子,然后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酒水里血色开始蔓延,尖锐的玻璃刺破拉齐镇长的手心,他没有在乎,反而是抬起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庞。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混合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止不住的流淌出来,血越流越多,而笑声也越来越尖锐,最后化成野兽般的呜咽。

    “我错了!是我错了!他们是对的,你跟我们不一样!”拉齐镇长放下了手,他的右脸多了几道口子,鲜血横流中,他的笑容越发狰狞:

    “可是你知道吗?想在这个世界活下来有多难!想当一个普通的镇长又有多难!所有人都盯着我这个位置,康沃尔!科尔姆!甚至还有马洛夫!就连达奇·范德林先生,何尝不是对我虎视眈眈!”

    “不,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你可以是为民除害,也可以是帮助范德林先生接管瓦伦丁,不管是哪个理由,你都可以杀了我。枪就在你手里!你可以把我当作那些挡你路的人,只需要手指轻轻一扣,就可以杀了我。杀啊,要不要我帮你?”

    说着话,拉齐镇长向前探过身子,扯住左轮手枪的枪管,紧紧的顶在自己脑门上。

    “枪在你手里,开枪啊,开枪杀了我啊!”

    汗水一滴连着一滴从脸上划过,戴平安紧紧的咬着牙。面对着拉齐镇长的挑衅,明明只需要手指轻轻一动的就可以,可不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挣扎,搭在手枪扳机上的那根手指头就是扣不下去。

    “枪在你手里,戴先生,可你为什么不开枪呢?嗯?哈哈哈……”拉齐镇长疯狂的笑着,笑容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却仿佛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

    “枪在你的手里,是没错,可戴先生你知道吗,你,一直都在我的手里,你在我的手里!”

    说着话,拉齐镇长轻轻一扭,就把左轮手枪从戴平安的手里夺了下来。他绕过桌子,来到戴平安的身边,而戴平安仍然伸着手,保持着刚刚持枪的动作,一动不动。

    戴平安动不了了。

    他还可以呼吸,眼珠也可以转动,可他的身体却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硬硬的僵在那里,连眨眨眼睛都做不到。

    双动左轮,霰弹枪,“二十响”,还有虎头大刀,拉齐镇长在戴平安身上摸索着,把他的武器一件一件的掏出来扔在桌上,飞刀,炸药棒,最后就连胳膊上的袖剑都没有放过。

    戴平安一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说了,你在我的手里!”拉齐镇长的低语在戴平安耳边不断的响起。

    他从戴平安身上掏出阎孝国送的那块怀表,欣赏了一下,装进自己的怀里,这已经是戴平安身上最后一件东西。这时,他才放心的伸出双手,把戴平安僵硬的脑袋抓到跟前。

    “你一直都在我的手里,戴先生。你知道吗,虽然那一直都是糊弄人的噱头,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多少还是学习到一点经验的。”

    拉齐镇长歪过脑袋,把鼻子靠近戴平安的脸颊,轻轻的嗅闻着上面的味道:

    “他们都说,腮边的肉最好吃,你知道有趣的是什么吗?呵呵,他们说的是对的。”一边说着,拉齐镇长一边在戴平安的腮颊旁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可惜了……”

    说完,有些惋惜的拉齐镇长掰开戴平安的嘴巴,拿起桌上的一根炸药棒塞了进去。伴随着嘶嘶的燃烧声,一缕烟雾开始在戴平安的眼前升腾起来,拉齐镇长点燃了引信。

    “戴先生,我说过了,你在我的手里,是逃不了的。”

    戴平安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黑色的血液再一次从鼻子里流淌出来,沾湿嘴里的炸药,滴在地上。

    黑血越流越多,甚至随着呼吸,他的嘴里也跟着涌出了黑血,但那根炸药棒还是紧紧的卡在戴平安的嘴里,想靠这点血液打湿嘴里的炸药棒,无异于痴人说梦。

    拉齐镇长开始慢慢后退,他可不希望爆炸的时候溅自己一身血。

40,镇长的死亡,瓦伦丁的崩塌

    40,

    眼前的视野一阵发红,一阵发黑。

    红黑之间,戴平安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还能看见了什么。

    死亡之眼的开启需要能量,可他身体的伤势却无力承担这种消耗。强行开启,带来的只能是对身体不断的折磨和损耗。黑色的血液不停的涌出口鼻,最后就连戴平安脑袋的两侧,都有温热的液体渗了出来。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燃烧着的引信越来越近,戴平安身上渗出的黑血也越流越多,可他还是在坚持着。

    呼——吸!

    呼——吸!

    呼——吸!

    每吸一口气,他都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可到最后,吸进去的已经不再是空气,而是口鼻处冒出来黑血。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即便炸药棒不爆炸,下一刻他也会被自己血液给活活呛死。

    终于,

    身体撑不住了。

    他的脑袋要炸了。

    如同一根烧红的锥子扎进脑仁后,还搅和了那么几下。如此剧烈的疼痛,疼的戴平安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根引信已经燃烧殆尽的炸药棒被甩了出来。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在戴平安与拉齐镇长之间响起。

    近距离的爆炸,不但掀飞了他们两个人,就连后面一直擦拭酒杯的酒吧老板,也连同吧台上的提灯一起,被冲击的余波顶的摔在了一边。而烛台上的蜡烛,早已伴随着各种酒瓶在爆炸中被炸个粉碎。一团漆黑中,黑暗而空旷的酒吧里只剩下爆炸声嗡嗡的回响和拉齐镇长凄厉的惨叫声。

    过了好一会儿,脑袋还晕乎着的酒吧老板才把提灯重新点燃,地下酒吧里再次有了光亮,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半截酒瓶子。

    半截酒瓶子,一头是封着瓶口的塞子,一头则戳进拉齐镇长右边的眼睛里。但此时满脸是血的拉齐镇长已经不再惨叫,反而是用剩余的那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前方。

    前方,一个凄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身形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嘴巴,鼻子连同耳朵里,还有黑色的血液缓慢的向外渗出;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面容上,镶嵌满了各种的木刺和碎玻璃;左边的脸颊上,一块巴掌大的棕色玻璃插在那里,上面还贴着卡林顿白兰地的标签。

    “这!不!可!能!”

    酒吧老板下意识的就要拿起抹布,但戴平安手中的“二十响”已经对准了他。

    “如果你再擦那杯子一下,我就一枪打烂你的脑袋。”

    戴平安的声音听着有些发虚,但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有一丝含糊,就像他端着枪的手一样,稳得不能再稳。

    见酒吧老板不再动弹,戴平安才把目光挪到了拉齐镇长的脸上。看着那半截颤颤悠悠的酒瓶子,他笑了,笑的有些幸灾乐祸,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枪在我的手里?”

    酒吧老板变了脸色。

    “我在你的手里?”

    拉齐镇长的表情从痛苦变成了震惊。

    戴平安抓住脸上的玻璃横着一拽,顿时在脸上扯开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在鲜血直流的同时,朝着拉齐镇长的就扑了过来。

    拉齐镇长下意识的想闪开,却忽略了脸上还带着的半截玻璃瓶子,突然的疼痛让他躲闪的动作慢了一拍,就是这一慢,戴平安的手掌已经抓了过来。

    “啊……”

    拉齐镇长痛苦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半截酒瓶子被戴平安从他脸上“帮忙”掰了下来,酒瓶的碴口处,一团圆润的血肉赫然勾连在其中。

    捂着脸庞,拉齐镇长滚到了地上,酒吧老板这边也反应过来,这次他拿起了削短的霰弹枪,可等他刚抬起头,三斤多重“二十响”已经带着风的砸到脸上,高挺的鹰钩鼻当时就瘪了下去,而在“二十响”之后,是戴平安抡起来的提灯。

    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因为刚刚的爆炸,遍地都是酒水,蔚蓝色的火焰很快蔓延开来,吧台周围两米的地方赫然烧成一片火海。而在这片蓝色的火海之中,狭窄的吧台之内,两个火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纠缠着,撕扯着,狭窄的吧台内,别说翻滚了,就连挥动拳头都十分别扭。

    最后,还是身体健硕的酒吧老板占据了上风,他一只手撑着戴平安的胸膛,另一只手抡起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戴平安的脑袋上。而戴平安能做到只是死死抓着酒吧老板的围裙不松手,把酒吧老板一起留在了酒水洒的最多,火也烧的最旺的吧台里。

    戴平安躺身在火海里,但灼热的火焰烤炙的却是处于上风却无法脱身的酒吧老板。终于,一瓶沉甸甸的烈酒砸到了戴平安的脑袋上,在玻璃碎裂之时,瓶中高度的烈酒“忽”的一声,炸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烈焰烧断了脖子上的围裙,酒吧老板终于摆脱了戴平安的纠缠。他从吧台里走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前行几步,然后带着一脑袋的火焰,倒在了拉齐镇长的脚边,再也没有起来。

    酒吧老板的尸体,拉齐镇长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一手捂着脸上的血窟窿,一手端着刚刚掉到身上的毛瑟手枪,对准了吧台。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疑惑以及不相信。

    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酒精烧起的火海烧的快,灭的也很快,蓝色的火焰很快收缩到了吧台和酒柜上,熊熊燃烧的酒柜和吧台成为照亮这间地下酒吧新的蜡烛。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戴平安从蜡烛里爬了出来。他翻越吧台的动作缓慢而丑陋,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翻了出来。

    简单几下拍灭身上的火焰,戴平安抬起削短的霰弹枪,第三次,对准了拉齐镇长。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这一次,戴平安没有再感受到任何的难受与压迫,正相反,他轻松的很,就像一个小孩子刚刚知道家里电视的遥控被大人藏在哪个柜子里。

    拉齐镇长同样用毛瑟手枪指着戴平安,但他同样也没有开枪。

    “枪!在你的手里!”

    “枪!在!你的手里!”

    “枪!在!你的!手里!”

    每一个字,都是从拉齐镇长的嘴里挤出来的,到最后,他甚至大声的吼了起来。但是没有用,戴平安焦黑狰狞的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诧异,只有一脸得逞的笑容。

    这不可能,不对,一定有地方不对!

    拉齐镇长双手端着毛瑟手枪,但枪管却抖成了一团,他不信邪,做着最后的挣扎:

    “请冷静,戴先生,听我说,你在我的手里。”

    “你!在我的手里!”

    “你!在!我的!手里!”

    最后一句,拉齐镇长又是吼出来的,戴平安的身体明显一震,停住了。

    有效果!控制了!

    不等拉齐镇长心中暗喜,戴平安的脸色变了。他向前一步,霰弹枪的枪把子重重的抡到拉齐镇长的嘴上。

    “枪在我的手里?!”

    “我在你的手里?!”

    “催眠?!”

    “老子叫你再催!”

    “催!”

    “催!”

    ……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左右开弓,不停的砸,

    直到拉齐镇长嘴里最后一颗牙齿飞出去,戴平安才终于停手,一脚把他踹出老远。

    改装的“二十响”摔在了地上,几个零件从手枪的抛壳口掉了出来。在刚刚的爆炸中,手枪早就坏了,不然戴平安也不会把它飞出去砸人。

    倒在地上的拉齐镇长还没有死,他想逃跑,却和地上的黑袍尸体滚成一团。慌乱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后掏出几个炸药棒,挡在了身前。这些都是从戴平安身上搜出来的,其中有一个还没有引信。

    “你不能~开枪,酒吧~地下~会塌的,大家~一起死!”

    尽管嘴里不利索,但拉齐镇长还是把威胁清楚的说了出来:“康沃尔~给我~很多钱,都给~你,放过~不要!”

    拉齐镇长还想求饶,可戴平安已经举起了霰弹枪,这是第四次,黑洞洞枪口又黑又粗!

    “不要~会塌的~大家一起~谁也活不了!”

    拉齐镇长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但戴平安依旧置若罔闻,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掰起了霰弹枪的击锤。

    “你疯了!我们都……”

    拉齐镇长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明白了催眠不了戴平安的原因——

    “FUCK!”

    戴平安开枪了。

    灼热的钢珠把拉齐镇长打成了一面筛子,同时,也引爆了他身上的炸药。爆炸的轰鸣中,戴平安的耳朵再一次听见了声音,与此同时,燃烧了一上午的瓦伦丁,终于在烈火中崩塌了。

41,“他们”和新的麻烦

    41,

    瓦伦丁的大火是从早上开始烧起来的。木质的建筑很容易烧,一上午的时间,熊熊大火不但把瓦伦丁大街的上建筑物烧成了废墟,更是把位于中央的史密斯·菲尔德酒店是烧塌了一层。

    戴平安就是从下面的窟窿里爬出来。

    伴随着拉齐镇长的死亡,来时的通道被炸塌了,好在炸药爆炸同时也把地下酒吧顶上开个窟窿,戴平安这才踩着几十具尸体堆成的台阶爬了出来。

    没人知道这场火灾是怎么烧起来的,瓦伦丁大部分的老居民都失了踪,更让这场火灾变得扑朔迷离。

    幸运的是,肯尼斯酒吧由于离得大街比较近,侥幸的躲过这场灾难,也成为戴平安暂时的落脚之地。他一边喝着酒吧里劣质的威士忌,一边寻找着拉齐镇长其他的秘密。

    其实有很多事,戴平安还没能搞清楚。

    拉齐镇长说过“他们”,“他们”是谁?怎么会了解自己的事情?

    还有康沃尔给拉齐镇长的那笔钱,看样子金额不会小,如今那比钱呢,总不可能存到已经葬身火海的瓦伦丁银行里边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戴平安真正想知道的是,拉齐镇长是怎么把自己催眠的。

    诡异的压迫感,不战而屈人之兵,听起来很厉害,可真当人被这种感觉所影响,到最后甚至无法操控自己身体,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让戴平安再也不想体会。

    搜寻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

    看来这个秘密已然随着拉齐镇长和酒吧老板两人的死亡埋进了地狱,戴平安只能在心中做出一个决定,下次进酒吧和别人谈事情,绝对不能让别的人在后边擦杯子。

    擦桌子扫地都行,干什么也都可以,就是不能擦杯子!

    酒吧外面越来越吵了,燃烧了一上午的瓦伦丁吸引了不少的人的围观。无可阻挡的火势打消了人们进去救火的念头,却无法阻拦人们的围观。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与国籍无关。

    他们惊叹着,争吵着,中间还夹杂着妇女和儿童无助的哭泣声。尽管这间酒吧因为拉齐镇长的原因暂时还无人敢来打扰,但被吵得心烦意乱的戴平安还是决定收拾一下就赶紧离开。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穿着只有在圣丹尼斯那种大城市。才会有人穿的黑色西服套装。黑色的礼帽围了一圈金边,金色的领巾,金色的皮带扣,就连沾满污泥的皮鞋上,都镶嵌着金色的金属鞋头。

    修剪紧致的小胡子,绅士的气质一点都不比帮派里的骗子约西亚·特里劳尼差,而且一身黑色的服装,显得他更加的稳重,不那么轻佻。如果真有什么不合适,就是他的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让人看不清脸上半部分的面容。

    “这火烧的真大,不是吗,请给我一杯白兰地,谢……”

    来人有些诧异,因为等他适应酒吧里的光线后才发现,吧台后面站着的并不是以前的酒吧老板,而是正拿着一块手帕捂住自己脸颊的戴平安。

    “呃~请问哈里·肯尼斯·瓦伦丁先生在吗?”见戴平安不回答,他又解释到:“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鹰钩鼻的那个。”

    戴平安摇了摇头,他左手继续捂着伤口,右手已经抓上了吧台里边的削短霰弹枪。

    “那请问哈迪·史密斯·瓦伦丁先生,也就是拉齐镇长,他在吗?”

    戴平安又摇了摇头。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

    戴平安继续摇着头,没说不知道,也没说不回来。

    “噢……”

    来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没有要离开意思,反而是扔掉嘴里小半截的香烟,又点着了一根新的。戴平安小心的看着对方,对方狠狠地吸了一口,再把烟吐出来,才摘下帽子,开始自我介绍。

    “您好,我是一名香烟公司的推销员,我叫菲尼亚斯·T·拉姆斯博,您叫我菲尼亚斯就可以。”

    菲尼亚斯打开随身带着的黑色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摞着各种香烟。他从中选了一包,递给了戴平安。

    “这是我们公司新出的,米利森特高级香烟的改进版,味道浓郁醇厚。本来是想介绍给拉齐镇长在瓦伦丁这边销售的。如今既然他们人不在,要不你先来试一试,怎么样?”

    说着话,菲尼亚斯吸了一口嘴里的烟,同时,打开手里的香烟,递了一根过来。戴平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用右手接过了香烟,菲尼亚斯为他划着火柴,两人同时深吸一口。

    要不怎么说香烟虽小,却是打开人际交往的重要媒介呢。随着这跟烟的点燃,两人之间的关系瞬间拉近不少。

    “不好意思,刚刚光顾着介绍自己,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戴平安。”

    “哦,原来您就是戴平安先生,久仰久仰。您知道,那两位瓦伦丁先生去哪了么?”

    “死了。”

    “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

    “原来是这样。”

    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戴平安每回答一个问题,就会忍不住抽一口。香烟越抽越短,香烟公司的推销员菲尼亚斯,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他们在死之前提到过别的吗?”

    “说过,康沃尔给了他们的钱,很多钱。”

    菲尼亚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只有这些,还有别的吗?”

    “还有,他们还提到过‘他们’。”

    “‘他们’!‘他们’的什么?”菲尼亚斯的脸色变了:“继续说,一个字都不能少。”

    “拉齐镇长说,‘他们’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有自己的使命,里面有一些成员,他们知道很多事情,他们很强大,擅长催眠,‘他们’就在……”

    戴平安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干脆低到听不清,菲尼亚斯不得不脑袋凑到跟前。

    “就在什么?”

    “就在……”

    “咔哒!”“咔哒!”

    戴平安的霰弹枪顶在了菲尼亚斯的下巴,但就像约好了一样,菲尼亚斯同样掏出一把M1900手枪顶在戴平安的脑袋上。

    “枪不错,你是怎么发现的?”

42,M1900与争吵

    42,

    M1900手枪,即枪牌撸子,已经有现代半自动手枪的雏形,戴平安不知道对方从哪弄到这把枪,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把枪威力不小,能在短距离内造成严重的伤害。

    近距离的被指着脑袋,戴平安没有把握在轰开对方脑壳的同时,能躲开或者抗下这一枪。

    “后面的话太多了,而且,你的烟抽的太慢了。”

    戴平安吐掉了嘴里的烟头,那根香烟已经烧了一大截,再抽就要烫到嘴巴,他下意识的放缓了抽烟的速度,没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

    “公平起见,我能问问您又是怎么做到吗?”

    菲尼克斯也吐掉了嘴里的烟头,又叼上一根。他同样很好奇,以往百试百灵的催眠招数,居然在戴平安这里失灵了。不仅仅是戴平安抽的那根香烟有问题,在掏出香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施展了催眠。

    戴平安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一直捂着左脸脸颊的手,但捂着伤口的手帕没有掉下来。

    原来在菲尼亚斯开口的那一刻,他就把手帕使劲塞进伤口之中,并且一直轻轻的揉搓着,凭借引发的剧痛来为自己醒脑提神。菲尼亚斯只盯着戴平安拿枪的右手,并没有注意到左手下这块手帕已然被浸的通红。

    “佩服!佩服!不愧是赏金高达4000美元的戴平安先生,我想我已经找到瓦伦丁死亡的原因。”

    菲尼亚斯说的没错,在地下酒吧里,戴平安也是通过引起剧痛来解开催眠,只不过那时他已经中招太深,被彻底催眠,不得不把自己脑子和身体摧残了一回,以至于到现在,他站在吧台后面的那两条腿还在微微颤抖着。

    “戴平安先生,对您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其实这只是一个误会,我是可以解释的。”说着话,菲尼亚斯单手划着了火柴,下一刻,霰弹枪的枪筒就顶在了嘴里那根香烟上。

    菲尼亚斯的手僵在了空中,划着的火柴缓缓的燃烧着。

    “解释吧,我在听。”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手里抓着的霰弹枪却是在来回扭动着。就像是在拿脚碾灭地上的烟头,戴平安拿着又黑又硬的枪口硬生生的顶在菲尼亚斯的嘴角上,碾碎了那根香烟。

    划着的火柴终于熄灭了,那根香烟也彻底碎成了一缕缕沾染着鲜血的烟丝,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菲尼亚斯没有解释,也没法解释,粗糙的枪管不但碾碎了那根烟,也碾破了他的嘴角和牙龈,更重要的是,也碾破了他继续催眠的信心。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还能否活着离开这里。

    戴平安探出了身子,靠近了菲尼亚斯,然后从脸上把手帕扯了下来。带出的血水溅到了菲尼亚斯的脸上,但比戴平安脸上可以看见里面骨头的血口子,更令他害怕的还是戴平安说的话。

    “所谓的拉姆斯博先生,你知道吗,哈迪·瓦伦丁先生的话很多,所以我用这把枪的手柄,砸烂了他嘴里的每一颗牙齿。”

    戴平安声音很轻,就像在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但菲尼亚斯还是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霰弹枪枪把上嵌着的白色牙齿碎片。

    “而你,不但像他一样话多,而且还吸烟,吸烟有害健康!”

    “我不想管‘他们’是谁,也不在乎‘你们’是谁,但如果你的这张嘴再蹦出一个字,或是再吸一口烟。我绝对会在你死之前,把你乌黑发臭的气管和肺片掏出来,让你看看他们的成色!”

    “现在,我数三二一,要么大家一起开枪,要么,留下手枪,滚!”

    “三!”

    菲尼亚斯放下了M1900。

    “二!”

    菲尼亚斯拎起皮箱。

    “一!”

    菲尼亚斯不见了。

    戴平安没有动,他安静的听了很久,确定菲尼亚斯的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扔下霰弹枪,拿起了M1900。退下弹匣,检查子弹,然后重新装好,上膛待发,一系列动作完成,戴平安才软软的趴在吧台上。

    戴平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刚刚菲尼亚斯选择开枪火并,那他戴平安只能选择抡大刀了。

    别看他身上还插着好几把手枪,但都在之前爆炸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连阎孝国的袖剑也不例外,现在还能用的只剩下酒吧老板这把削短的霰弹枪。而为了保证拉齐镇长必死无疑,戴平安一连轰了两枪,打光了唯二的两发霰弹枪子弹。

    他躲在肯尼斯酒吧不出去,找子弹也是至关重要的原因之一,结果除了吧台下几百美元的营业款外,毛都没有找到。

    他戴平安又赌赢了,而且还是靠脸的赢得。

    不敢再纠结什么“你们”“我们”,戴平安拿起M1900就离开了肯尼斯酒吧。趁着人们都在围观火势,戴平安从对面的牧场顺了一匹马,离开了瓦伦丁。在兜了几个圈子确定没人跟踪后,他再一次回到了马掌望台。

    袭击的痕迹历历在目,特别是那三挺马克沁的扫射,直接把营地东边茂密的树林“稀释”了一半,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营地里的人马,隐蔽的作用荡然无存。

    这里是没法再待了,看来营地得搬家。

    林子外头,看到戴平安回来,最先冲出来的就是放哨的查尔斯,这个一脸歉意的黑家伙抱着戴平安就不撒手。他早早的跳下了火车,等打退奥德里斯科帮的袭击,才发现戴平安并没有跟着跳下来。

    他也沿着铁路去寻找过,可找到的只有出轨的火车和一路的护卫尸体。他沿着戴平安的踪迹找到了瓦伦丁,但忽然烧起来的熊熊大火也只能让他望而却步,返回营地。

    之后是比尔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他手重的差点没把戴平安拍在地上,而旁边的哈维尔就稳重多了,依旧是在一旁抱着胳膊夹着烟,但脸上怎么也藏不住开心的笑容。

    在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因为三人后面笑的都有些尴尬,戴平安也听到了林子里头的动静。

    营地里,如拉齐镇长所言,他果然把达奇和亚瑟都放回来了,但两人的脸色跟何西亚的一样黢黑。

    消瘦的达奇·范德林被莫莉搀扶着,站在帐篷门口。黑着脸看着已经收拾起一大半的营地;

    同样是黑着脸,亚瑟·摩根守在了戴平安的帐篷之前,这也是除了达奇的帐篷之外,另外一顶还没被收起的帐篷;

    至于何西亚,他的脸色最黑。

    身处两个女人之间的他,不仅要努力的把两人分开,还得小心的躲避着两人口水与指甲的攻击,生动形象的上演了一出黄昏,狗血,三角恋的社死现场。

    WTF!

43,传染与黑锅

    43,

    吵得最厉害的是苏珊·格雷姆肖,她是范德林帮的内部管家,这次她没有掏出常用的削短霰弹枪,但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连篇不重样的脏话还是骂的何西亚步步后退。

    而被何西亚护在身后的则是唐斯夫人。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伊迪丝·唐斯虽然不像管家苏珊那样牙尖嘴利,但发起火来同样是不落下风。

    这就苦了夹在中间的何西亚。一边是共同经历十几年风雨的帮里老伙计,一边是生死不知的戴平安临走时,专门拜托他要照顾好的恩人,哪边都不能让吃亏。

    管家苏珊后面围着的是会计斯特劳斯,厨子皮尔逊,神父斯旺森以及营地里的其他女人,虽然都是非战斗的人员,但明显人多示众,气势也足。

    唐斯夫人身后护着的,只有她的儿子阿奇和守着帐篷的亚瑟,因此被步步紧逼。

    因为仅是两个女人在争吵和撕扯,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强加干预,只能是何西亚豁出那张老脸挡在中间,手忙脚乱的不让两边打起来,或者说拦着点管家苏珊,不让唐斯夫人受欺负。

    听着二人的激烈争吵再加上身边查尔斯的解释,戴平安终于弄明白了引起这摊子事情的缘由。

    原来在他们开走火车以后,没有了压制的营地众人借着地势,打跑了想偷袭的奥德里斯科帮。很幸运,一场战斗下来,营地被打烂了,但人员都没有什么损失,更令人惊喜的是,这时候失踪多时的达奇和亚瑟也回到了营地。

    他们还带着亚瑟的前女友,玛丽·灵顿。

    原来达奇和亚瑟就被拉齐镇长悄悄的关在了营地西南边,悬崖下方被烧毁的城镇林帕尼的废弃监狱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拉齐镇长玩了一出灯下黑,难怪兰尼等人在瓦伦丁里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达奇和亚瑟是被各个击破,分开抓起来的,但在抓捕亚瑟时,他正跟前女友玛丽在一起。倒霉的玛丽·灵顿还没明白什么事,就稀里糊涂被关了进去。

    三个人被堵着嘴巴,绑在走风漏气的废弃监牢里,整整三天三夜没吃没喝。达奇和亚瑟两个大男人还能挺得住,但玛丽·灵顿又是担惊受怕,又是饥寒交加,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等三天后亚瑟他们背着玛丽回到营地,咳嗽连连,高烧不退的玛丽·灵顿早已陷入昏迷。

    最先察觉不对的就是唐斯夫人,她丈夫托马斯·唐斯刚因为肺结核去世不久,一眼就瞧出玛丽身上熟悉的症状,亚瑟又叫过神父来检查,病情一下子清楚了。

    肺结核!

    然后刚刚收拾到一半,准备搬迁的营地就炸了。

    管家苏珊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为了大家的安全,把昏迷不醒的玛丽送出营地,自生自灭,或者最好一枪给个痛快,浇上煤油烧个干净。

    亚瑟当然不能同意。

    玛丽·灵顿虽然是他前女友,但他们俩之前的分开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心里的感情还在,藕断丝连。而且玛丽之所以守寡,丈夫的死因也是肺结核,亚瑟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重蹈覆辙。

    可亚瑟又有些不善言辞,面对管家苏珊的咄咄逼人啥也说不出来。这时候,唐斯夫人站了出来,

    一是因为她和玛丽同病相怜,二是看不惯眼前这些人明明靠着逼死自己丈夫的高利贷过活,却一个个装聋作哑当看不见。哪怕有阿奇在一旁使劲拽着,唐斯夫人和管家苏珊还是吵了起来,甚至到了破口大骂近乎要动手撕扯的地步。

    和他丈夫一样,唐斯夫人或许是个善良或者坚强的女人,却绝对不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之所以可以和管家苏珊吵起来,完全是大家看在戴平安和黄金的份上,不愿意和她多计较,不然苏珊大妈在撕扯时,用的就不是指甲而是霰弹枪了。

    而且苏珊也不是在和她吵,而是代表一众帮派成员和她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亚瑟·摩根在吵。亚瑟毕竟是帮派里的第一战力,而且是资格最老的元老,大家即便再别扭,也得先尊重他的意见。

    如果要是换个别人拦在帐篷前,估计那人和玛丽早就被一并乱枪打死,淋上煤油烧干净了。说到底,这里可不是什么文明社会,而是美国,是西部,是范德林帮,范德林匪帮的营地。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何西亚狼狈不堪,达奇脸上阴晴不定,众人心里各怀鬼胎的时候,戴平安回来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汇集到他的身上。

    戴平安进帐篷看了下昏迷中的玛丽·灵顿。

    高热,昏迷,还说着胡话,种种的症状看的他也有些头大。他必须想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玛丽这次是死是活不说,就是唐斯夫人和他的儿子也未必能活着离开,别忘了,他们的丈夫和父亲也是死于这个病。

    “肺结核确实是会传染的。”

    戴平安说出了结论,他的话刚落地,人群里“哗”的一声,开始嗡嗡作响。亚瑟和唐斯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倒是何西亚和达奇明显轻松不少。

    “但是!”

    戴平安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试图让众人安静下来:“肺结核传染力不强,而且就算是感染上,也未必会发病!”

    人群里继续嗡嗡作响,戴平安声音再怎么高压不住,他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干张嘴不出声,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营地里二十几个人,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首先站出来的还是管家苏珊,众人也纷纷跟着点头称是。

    “你们确实没必要冒这个险,因为已经太迟了,营地里早就有人把病带了进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反到是戴平安轻松的笑了起来:“别这样看着我,我是后面才来的,那会儿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大家都在同一个汤锅里捞饭吃,朝夕相处,还时不时的开个派对,举杯庆祝。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大家都活的好好的,相信在将来也没有问题,所以,大家也没必要太在意躺在帐篷里面的灵顿夫人。”

    “怎么证明?”

    “证明?呵呵”戴平安笑了:“这种病的早期症状是痰多咳嗽,体重下降,以及身体无力。这些唐斯夫人可以证明,如果你们还不信,也可以再问问斯旺森神父。”

    “当然,我说的这些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们也可以想想,营地里的人有没有出现这种症状。”

    说完话,戴平安伸出两个指头朝亚瑟招了招手,看似是在要烟,实际上却是把想出声的亚瑟拉了回去。

    香烟渺绕,

    一根烟的功夫,讨论声中众人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44,人参糖水和后遗症

    45,

    哪怕众人有些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接受了戴平安的说法。

    戴平安说的有理有据,比起成天喝的浑浑噩噩,连祈祷都干脆不作了的斯旺森神父不知道强了多少。说不清楚从何时起,达奇对斯旺森神父不再那么客气,他在营地里的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人听了。

    戴平安原本也想把带病进来的黑锅扣在斯旺森神父身上,奈何众人心里有了更好的对象。发烧咳嗽谁都免不了的,但架不住有人嘴臭得罪了营地一大半的人,再加上他此时又不在营地,无法辩解的迈卡·贝尔自然成为人们心中背锅的不二人选。

    之后戴平安又说了一些增强身体抵抗和免疫的法子,无非是一些喝热水,戒烟戒酒的老生常谈,但有没有人听进去,他就管不着了。人家为了压压惊,喝两口酒,抽两根烟,也属于正常的情绪发泄,谁又能管的着。

    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

    帮派的大部分人收拾东西,离开新汉诺威,去东边的莱莫恩州搭建新的营地。留下亚瑟几个人把玛丽带到唐斯牧场修养身体。

    这样的处理方式达奇和何西亚都很满意,不用夹在亚瑟和苏珊之间为难,帮派的战力和非战斗的人员的矛盾也得到轻松化解。更重要的是,戴平安与何西亚这次圣丹尼斯之行,为帮派带回大量的财物,哪怕帮派重新找地方搬家,日子也不再像以前窘迫。

    这也是达奇和帮派众人更愿意选择相信戴平安,而不是神父的重要原因。

    至于迈卡,一个就知道喝酒惹事,到现在还下落不明的人,谁在乎。

    至于真相如何?呵,谁能说得清真相,谁又在乎真相,一点价值都没有。

    很快,一辆辆大篷车打包好范德林帮的营地离开了马掌望台。而亚瑟也带着唐斯夫人,阿奇还有昏迷不醒的玛丽·灵顿回到了唐斯牧场。

    后面跟着两个人,莎迪·阿德勒是为了报答亚瑟的救命之恩和戴平安的报仇之恩,再加上在帮派营地待着没意思,才选择留下来照顾玛丽·灵顿。

    有意思的是,当莎迪掏出两颗奥德里斯科帮的人头时,唐斯夫人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她对戴平安的责骂少了许多,但不管怎么劝,就是不允许会砍人头的刽子手戴平安住进自己的房子。

    至于戴平安,留下来的理由是有人不希望玛丽·灵顿就这么死去,听得亚瑟是一头雾水。

    就这样,戴平安和亚瑟住进了唐斯牧场的马棚里。条件是有点艰苦,但他却睡得十分安稳,至少在睡着的时候,不用担心身边的人算计自己。

    玛丽住到房间里,白天亚瑟照顾,晚上莎迪看着,他俩按照戴平安的建议,给玛丽喝了不少西洋参炖红糖水,当天晚上人就清醒了。不过玛丽虽然不再昏迷,但病情并没有太多的好转,高烧不退,浑身无力,一阵阵的咳嗽听的亚瑟心都碎了。

    唐斯牧场山脚下,无人的达科塔河边,

    亚瑟把修复好的武器交给了戴平安。

    “你的枪我都修好了,特别是那两把改装过的毛瑟手枪,跟新的一样。但是那把袖剑我无能为力,其中的机关太精密,不用暴力我根本拆不开,我相信也没有人能拆开他。”

    “谢了,放心,会有人能拆开的。”

    戴平安装好身上的武器,损坏的袖剑也装到了右臂上,虽然不能使用,但当一个护臂来使,还是没问题的。这时戴平安才发现,身边的亚瑟并没有离开,他皱了皱眉头。

    “玛丽又咳血了?”

    “是的,今天是第二次,她很难受。附近的人参越来越少,光是红糖水,我担心……”亚瑟压抑着内心的焦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帮派的医生斯旺森神父根本靠不住,瓦伦丁的医生谢曼·麦金尼的尸体,听说就是从他们脚下站着的地方扔进达科塔河的。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谁,都说玛丽的病已经无药可医,所以如今的戴平安,就是亚瑟的全部希望。

    “放心,玛丽会没事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现在我需要等一些消息,消息到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对了,我想问一个问题,你留在玛丽这里,帮派那边你不担心么?”

    “你们上次带回来的钱,足够帮派生活一段时间,现在玛丽这个样子,她更需要我。”亚瑟一字一句,回答的很认真,看来这个问题也他已经考虑过很多次。

    “好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别那么在意。你可以去唐斯牧场南边的河对岸看一看,那边的林子里还有不少人参。”

    亚瑟立即骑马去找人参了,几天下来,亚瑟把附近的林子挖的千疮百孔,才堪堪吊住了玛丽·灵顿的一条命。

    其实对亚瑟·摩根来说,玛丽和帮派,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就像很多的父母那样,他们更关心的孩子不是能出人头地的强者,而是吃喝不上,日子过不下去的弱者。

    这也是亚瑟最痛苦的地方,玛丽和帮派在他心中占据同样重要的位置。但是,没有他,玛丽依然可以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可作为帮派的第一战力,离了他,范德林帮很多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甚至有被覆灭的风险。

    玛丽是他的爱人,范德林帮是他的家人,和爱人相比,家人更离不开他,所以他只能放弃自己的爱情,选择亲情,这就叫造化弄人。

    唉,

    多情自古空余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

    戴平安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阵,他才面向滚滚的河流,掏出一枚价值一美分的硬币。

    拇指一弹,硬币“呯”的一声飞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中,银光闪闪的硬币很是显眼。

    戴平安深吸一口气,

    无形的火焰开始燃烧,

    血色的视野再次出现,

    他,开启了死眼!

    一切都慢了下来,硬币仿佛挂在了空中,

    “呯!”

    子弹精准的击中了硬币,可下一刻,戴平安就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黑色的血液止不住的从鼻孔里涌出来,直到整张手帕被浸透,才慢慢停止。

    戴平安已经胡吃海塞好几天,身体也已经完全恢复,但流鼻血的毛病却像后遗症一样死死的缠着他。只要他一开死眼,鼻血就止不住,如果此时不停下,紧跟着的就是能把他脑袋炸开的剧烈头疼。

    难道是在地下酒吧用的太多,伤到了根本?

    戴平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死里逃生一回,他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他的耳朵现在就灵得很。

    松开手,湿透的手帕掉进了河里,他又掏出一块把脸上清理干净,等这块也顺着水流消失不见,后面的山口才出现阿奇的身影。

45,电报,飞鹰和坏人

    45,

    “戴先生,有你的电报!”

    隔着老远,骑马飞奔而来的阿奇就开始朝着戴平安打招呼。

    大火烧毁了瓦伦丁,但远离城镇的火车站兼邮政电报局存留了下来。这封电报的收件人是阎孝国,发件人却是老黄,看来圣丹尼斯被他们炸毁的电报局修复的还挺快。

    电报内容很短,只有六个字,却看的戴平安直挠头——玛丽果然有救了,但救她的地方有点远。

    事情果然又出现偏差。

    看完电报,阿奇又向戴平安介绍起瓦伦丁的状况。大火在前天就熄灭了,瓦伦丁大街左右的建筑物被烧了一个干干净净。

    经过几天的调查,起火的原因也已经查明,是奥德里斯科帮的匪徒夜晚洗劫瓦伦丁,镇长哈迪·史密斯·瓦伦丁带领部分镇民奋起抵抗,结果不敌牺牲,尸骨无存。之后奥帮匪徒纵火报复,烧毁了瓦伦丁。康沃尔先生收到示警后,调来焦油厂的护卫支援,在付出巨大的损失后,终于成功的消灭了来犯的奥帮匪徒。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因为得出这个结论的是慈善家利维提克斯·康沃尔先生。

    康沃尔先生不但再瓦伦丁附近找到焦油厂护卫的尸体,还为大家展示了打死的奥德里斯科帮匪徒的尸体,尽管匪徒尸体都被打的面目全非,但他们身上的绿色蒙面巾标志,还是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当然,人们之所以能接受这个结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康沃尔先生愿意出钱重建瓦伦丁小镇,恢复大家安居乐业的生活。

    “重建史密斯·菲尔德酒吧,以纪念为大家英勇献身的拉齐镇长?”戴平安摇头笑了笑,想不到瓦伦丁最后还是落到了康沃尔的手中,就是可惜那一笔找不到下落的巨款了。

    至于为什么对范德林帮和他的事情只字不提,戴平安也不得而知,但他总觉得里面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收完电报,戴平安并没有让阿奇离开,而是捡起一块小石子向旁边茂密的树林中扔去,紧接着,一把手斧从树林中飞来出来,钉在他们身边的树干上。

    阿奇被吓了一跳。

    “喂,会吓着孩子的。”

    “雄鹰,哪怕幼小,也要有在天空中翱翔的勇气!”

    一个身影从树林里冒了出来,服装与常人无异,就是蓝底粉点的衬衫有些花哨。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背后,用一根皮绳扎起,下面是一张肤色发黄却被晒得黝黑,而且一本正经的脸。

    “我给你介绍,这是安巴里诺最大的印第安部落的酋长——的儿子,你可以叫他飞鹰。”

    “难道你还在怨恨我父亲把你逐出部落的事情?你这个会带来灾难的恶魔。”

    如果不是来人和戴平安紧紧的抱在一起,阿奇差点以为对方是来找麻烦的。接下来他就明白了,原来这位飞鹰无论高兴与否,总是本着一张严肃的脸。

    “我可不是什么恶魔,你的父亲……”

    拥抱完,戴平安想解释,却被对方递过来的一张通缉令堵了回去,上面4000元的悬赏赫然在目。戴平安赶紧卷起那张通缉令,向飞鹰介绍:

    “这是阿奇,阿奇·唐斯,也就是南边唐斯牧场的主人。和你一样,他和他的父亲也救过我的命,他父亲现在不在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可以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安全。注意,他是他,我是我,他可不是什么恶魔。”

    “善良的人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你的父亲会安息的。”说着话,飞鹰从身上解下一个哨子交给阿奇:“在这个地方吹响哨子,无论何时,我的族人会按照我的吩咐,给你以帮助。”

    说完话,飞鹰又递给戴平安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西洋参和别的一些药材。

    “你朋友的病我问过祭司,他也没有办法,不过这些草药应该可以缓解她的病情。好了,我该走了,父亲不让我和你有联系,你会给我们部落带来灾难。”

    “停!”

    戴平安也无语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飞鹰的父亲——印第安大酋长落雨。张嘴闭嘴不是灾难就是恶魔,把伤治疗到一半的他赶出部落不说,还禁止部落里的所有人跟他有接触,弄得跟他身上有病毒一样。

    戴平安知道飞鹰偷偷跑出来见自己很不容易,他也不想让对方为难,只是在飞鹰走之前,递了把改装“二十响”和两百发子弹过去。

    飞鹰的脸上还是看不出喜乐,但他的眼里已经冒光:

    “我父亲说过,枪是白人用的邪恶东西,是懦夫的武器,是……”

    “你到底要不要?”

    最后,飞鹰还是带着“二十响”以及子弹消失在了茂密的树丛中,这时戴平安才注意到飞鹰的手斧还在树干上钉着。

    “嘿!你的斧子!”

    “那是留给你的,上面有我们部落的标记,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远处传来飞鹰回应,然后就没声了。

    得,又是一个信物。上一个信物还是阎孝国的怀表,伴随着拉齐镇长一起爆炸了,最后只找回一个金属的壳子和半截链子。弄得戴平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阎孝国去说,更不好意思再要一个。

    收起手斧,戴平安准备回唐斯牧场,但阿奇却犹犹豫豫,有话要说。

    “戴先生,你要离开了吗?”

    “是的,如果没什么意外,过几天我们就得离开。”

    “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戴平安明显一愣:

    “为什么?”

    “我已经长大了,戴先生,我不想一辈子守着这个农场,我想像你们一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奇虽然这么说,但在他的眼里,戴平安看见了仇恨的影子。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个孩子懂事的第一课,学到的就是生活的无情与残酷。

    “听我说,阿奇,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明白一些事情。你的父亲,还有你的母亲,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只不过他们的善良都给了别人,而忽略了自己。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

    戴平安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

    “我们是没得选,但你不一样,你还有选择的机会。你的母亲还需要你,现在你要做的,是照顾好你母亲,还有好好学习,多读书。”

    “读书根本没用,枪才有用。”阿奇亮出了腰间的枪套,里面是戴平安给他的双动式左轮手枪。

    “阿奇,给你枪,为的是让你在遇到坏人的时候保护好自己,是让陌生人能跟你好好说话;人好人坏光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的,而只有读书和学习,才能让你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才能知道,什么时候该跟别人好好说话,什么时候该掏枪。”

    阿奇思考了一下:

    “你是说像拉齐镇长那样的坏人吗?”

    “对,就是那样的坏人……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拉齐镇长是坏人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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