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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凌晨4点44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txt下载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全文阅读

1,迈卡 越狱 黄金

    1899年,3月1日,草莓镇下起了雨。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雨下的很细,细到行走的人们都没有刻意去躲避。但偏偏就是这场若有似无的细雨,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唤醒了这座藏在大山谷中小镇的生机,当然,也唤醒了这座小镇里别的什么东西。

    迈卡也被唤醒了。

    或者说,他早就被地牢里的恶臭熏醒了。

    多年的经验让他在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枪,可空荡荡的腰间以及浑身上下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明白,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他不该喝那么多的。

    威士忌模糊了他的眼睛,也麻痹了他的手。

    他刚打死两个人,来不及开第三枪,就被一拥而上的警察们摁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阵拳打脚踢,然后大名鼎鼎的西部快枪手——迈卡·贝尔就这样被人打晕扔进了警察局的地牢。

    丝丝的细雨吹在窗台上,溅起来,然后滴在迈卡的脸上。

    水珠滑过他肿胀不堪的脸颊和撕裂的嘴角,阵阵的清凉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慰藉,反而是渗进去,刺激着,摩擦着,让他的伤口更疼了,包括脸上的,身上的,还有心里的。

    所以迈卡醒了,却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就那么躺着,像具尸体一样躺着。

    他需要休息。

    迈卡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有没有能活着逃回去报信,更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来救自己,之前自己对他们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好。

    不过无所谓,他不后悔,他从来都只相信自己。

    即便自己在今天下午之前真的逃不出去,被送上绞刑架,他都会在死之前想办法找个垫背的,好让自己死的不是那么的孤单。

    可以是待会第一个进来带他出去的警察,也可以是和自己关在一起,下午将要一并被绞死的那个倒霉狱友。当然,迈卡最想弄死还是他曾经的同伴“瘦皮猴”——诺曼。

    如果还有机会,迈卡发誓,他绝对不会放过那头死肥猪,他一定会让那头肥猪知道出卖他迈卡的代价,他一定会……

    心里正想着某些折磨人的手段,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的迈卡突然感觉有人朝他挪了过来,是那个倒霉的狱友。

    “您好?”

    也许是感觉到了迈卡身上危险的气息,那位倒霉狱友离着老远就停了下来。他试探着向迈卡打着招呼,可迈卡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懒得理会,也不想理会。

    “您好,我叫安迪,安迪·李”

    狱友没有放弃,继续介绍着自己:“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伤害米勒先生的,那只是一个意外。

    我解释了,可他们不听我的,今天下午咱们俩会一起被绞死的,但是……”

    “滚开!”迈卡没有睁眼睛。

    “先生,我只想……”

    “闭嘴!滚开!”

    “我只问一个……”

    躺着的迈卡蹦了起来,一下子就掐住了安迪的脖子。安迪想挣扎,但他根本掰不开迈卡那双铁一般的双手。

    “我说了,闭嘴!滚开!”

    尽管此时迈卡的面容有些滑稽,肿胀着已经睁不开的左眼,撕裂淌着血的嘴角,但安迪还是从迈卡完好的右眼中看出了一丝杀意:

    “如果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话,一个字,我现在就掐死你!现在!”

    “您有没有……两把枪?”

    有些犹豫,有些畏惧,但生死之间的安迪还是说出了他一直想要说的问题:

    “……两把左轮手枪,黑色的,还有红色的?”

    “你什么意思?”

    迈卡想到了什么,但他掐着的手并没有松开。

    “你是不是还有顶白色的帽子,白色的!对,白色的!”

    人人都戴着帽子,但白色的终归是少数,再加上颜色有些相符的两把手枪,这让迈卡有些犹豫。似乎是从对方诧异和犹豫中找到了答案,安迪兴奋地挣脱了迈卡的控制:

    “对!就是你!对的,黑色和红色的左轮手枪,白色的牛仔帽,对!就是你!打破这间牢房,逃出去,我们可以逃出去,我们可以……”

    “嘭!”

    迈卡把安迪狠狠地掼在了墙上,然后一手摁住安迪的肩膀,一手提着他的脖子,把安迪死死地控制在墙上。这时,迈卡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这个倒霉的狱友。

    安迪年纪不大,大概二十刚出头,一米七几的个子在迈卡面前并不算高,一身常见的牛仔服饰在经历了几天的牢狱生活后已经污浊不堪。当然,跟着一起弄脏弄乱的还有他一头乌黑的头发,不过这并不能遮盖住下面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有光的眼睛,很亮,很纯净。

    这让迈卡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很天真,也很傻。

    他松了松掐着安迪脖子的手,算是对这个被他给吓坏的孩子的少许安慰。

    “说清楚,怎么能出去,这跟两把手枪还有什么白色的帽子有TM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不,这不是我说的”安迪组织着语言:

    “对,就是这样的说的,有一个带着白色帽子,使用两把黑色和红色左轮手枪的人,会打破这座地牢,带他出去的。对,他就是这样说的。”

    “他说的?他是谁?”

    “华国人,他说他来自东方的华国。”

    “华国人?”迈卡有点懵。

    “对,他是这么说的,他的英语说的不是很好,但我没有理解错误,在他昨晚昏过去之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昏过去?昨晚?你的意思是那个巫师昨晚还在这?”

    “他现在也在啊,难道你看不到么?就在对面!”

    安迪有些诧异,但迈卡是彻底懵了。

    西伊丽莎白州的草莓镇依着尚恩山的山谷而建,从山上流淌下来的鹰眼溪自北向南横穿过整个小镇。因为地势的原因,草莓镇里所有建筑物的地基都是东南高而西北低,以此来保证房屋的平衡,警察局也不例外。

    警察局本就狭窄的地牢由过道一分为二,北边的部分用石头完整的砌在地里,而南面的,则是还需要用砖块修一道矮墙来补充。迈卡和安迪就在南面。

    地牢里面没有灯,迈卡醒来就中午了,雨中阴沉的光线透过地牢矮墙上的窗户直直的照进来,仅能让迈卡看清他自己这边的环境。

    迈卡压根没注意到这间地牢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放下安迪,迈卡来到地牢边上探头向里面望去,随着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地牢北边的状况:

    与他们待着的南面相比,北边光秃秃的地上多铺了一张床,或者说是多垫了一块脏兮兮的大抹布。抹布上面头冲里脚冲外的摆着一具已经快没人样的躯体。躯体上伤口密布,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正是抹布上那些污渍的来源——红的,黄的,甚至还有黑色的体液从各处没怎么包扎好的伤口里渗出来,再慢慢的渗进地上的床单里,然后在上面凝结成一块块的污渍。

    这些污渍散发出一阵阵腐烂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和一边马桶的屎尿味,最后融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才把迈卡从酒醉和昏迷当中硬生生的熏醒过来。

    至于这具破败身体,如果不是胸口位置还有些起伏,迈卡根本不会认为这滩人形的烂肉居然还活着!

    “警察们每天晚上都会下来折磨他,拷问一些事情,整整一个星期,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直到晕过去。然后他开始梦话”安迪在后面解释道。

    “梦话!什么梦话?”

    “我不知道,大多数都是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但昨晚他醒了,说一个带着白色牛仔帽,用两把左轮手枪的人,会带他离开这里。这是用英语说的,没错,我听得很清楚。”

    华国人!?

    迈卡心里有些怀疑。

    难道这个华国人以前见过自己?

    他不记得自己以前和华国人有过什么接触?

    况且自己平时是戴着一顶白色帽子,用的两把手枪颜色也确实接近,可这个华国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能越狱,并且能带他离开的?自己可是马上就要被执行绞刑的。

    “那帮警察想知道什么?”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由始至终都没开口。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从康沃尔铁路公司出来的,我听说这种人在那里有很多”

    “康沃尔铁路公司?是那个康沃尔吗?”

    得到肯定答案的迈卡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利维提克斯·康沃尔

    这是一个很有钱的名字,有钱到你可以不知道当地镇长是谁,州长是谁,甚至总统是谁,但你一定得知道利维提克斯·康沃尔是谁。拥有各种公司,工厂,矿产还有铁路不计其数,其业务横跨好几个州,其势力和财富更是多到不可想象。如果之前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迈卡他们也不敢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抢劫康沃尔守卫森严的私人火车。

    为了节省成本,听说康沃尔铁路公司以极低的价格“雇佣”了很多来自华国的劳工。他们要做的工作沉重而危险,但薪资水平却很低,一个月最多几美元就打发了。

    如果说眼前这个华国人真是从康沃尔铁路公司里逃出来的,那他一定是知道了某些事情,而且是很值钱的事情。不然草莓镇这些警察没必要来拷问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华国人。

    迈卡仿佛找到了答案,可是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

    康沃尔铁路公司的人怎么可能被草莓镇的警察抓起来?

    先不说他怎么从守卫森严的康沃尔铁路公司里逃出来,光是从新汉诺威到西伊丽莎白好几天的路程,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有价值的事情,能让一间警局的警察对他严刑逼问?

    最关键的是,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当迈卡满脑子疑问的时候,里边的人有了动静。

    “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地牢的深处响起,伴随着咳嗽的颤动,浑身上下简单包扎着的伤口又开始破裂,血液混合着脓水不停地流出。

    咳嗽声持续了许久,终于停了。

    那个人挣扎了一下,似乎要坐起来,但身上的伤势让他的努力成了徒劳。

    然后,那个人笑了。

    嘶哑的笑声很难听,难听的让迈卡皱紧了眉头,而安迪更是被吓得后退到了窗户底下,他仿佛听见了地狱里恶鬼的嘶吼。

    “是你在那吗?迈卡?”

    那人的笑声嘶哑,说话声也很嘶哑:

    “迈卡·贝尔?”

    “你是谁?我们之前见过?”

    对方的声音让迈卡很难受,他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声音。

    “没有,我们从没见过,呵呵,但是我知道你,咳咳……”那人笑着,咳嗽着,又继续说着:

    “迈卡,迈卡·贝尔,

    达奇·范德林帮的迈卡·贝尔,黑水镇通缉的迈卡·贝尔,还有会带我离开这里的迈卡·贝尔。”

    “法克!你TM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迈卡愤怒了,他感觉自己很多秘密都被对方看穿了,他质问着,可对方只是嘶哑的笑着。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该问我为什么,咳咳,为什么你会带我离开这里”

    “……”

    迈卡沉默了一会儿,妥协了:

    “为什么?我为什么带你离开?”

    “因为黄金!价值500美元的黄金!”对方笑的更厉害了:“只要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带上我,我就会给你一块价值500美元的黄金!”

    迈卡呆住了,后面躲着的安迪也呆住了。

    500美元是一个什么概念?

    要知道他们平时买东西可是以美分为单位算的,一个技术工人辛苦一天能赚到的也就50美分。500美元,需要一个人不吃不喝辛苦干活近三年才能赚到,这个价格,足够一个普通人找个地方建所房子,再买两匹马,过个小康日子了。

    迈卡心动了。

    虽然他们之前在黑水镇抢了足足十几万美元,可那是帮派的财产,几十个人分下来,最后能分到他手里的谁知道才有多少。更何况那笔钱现在还不知道在黑水镇的哪个角落里藏着,如今的迈卡甚至整个范德林帮派的兜里是真没有几个大子,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去抢劫康沃尔的火车了。

    “太棒了,500美元的黄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相比见识过大世面的迈卡,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安迪更能懂得500美元的价值:

    “我可以买匹马,还有一把枪,我就可以回家了!200美元,不,100美元够了!”

    安迪兴奋着,笑着,说着。

    突然,他想起到了什么,紧紧的抓住了迈卡的手:

    “不,不仅是500美元,对么,他既然有500元,那他肯定

    有更多的钱,更多的黄金,对不对?!”

    “没错。”

    此时的迈卡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他掰开安

    迪的手,看向了地牢的深处:“500美元,成交,我答应带你离开这里。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离开呢?”

    “什么都不用做。你虽然不相信他们,可他们却不会放弃你,会有人来救你的。”说到这,对方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想不想知道谁会来救你?呵呵,态度要好一点,毕竟来的人可不怎么喜欢你。”

    不喜欢我?

    迈卡的脑海里刚冒出一个名字,亚瑟·摩根浑厚的声音就在他身后的窗外响起。

    “你好啊,迈卡!”

    迈卡是近半年才加入达奇·范德林帮派,由于他个性孤僻,性子臭,那张嘴更臭,和帮派里很多人都有矛盾。其中,矛盾最深也是最看不惯他的人正是亚瑟·摩根。

    迈卡没想到亚瑟会来救自己,更没想到里面那个人居然会猜的那么准。

    “居然真的是你,不,我的意思是……”

    “我不关心你的意思,更懒得管你”看到迈卡脸上的诧异,铁窗外弯着腰的亚瑟语气也不怎么好:

    “你应该感谢兰尼,是他回去报的信,你更应该感谢达奇,不是他吩咐,我根本不会出现。如果你还想离开这,那就离窗户远一点,马上!”

    说着,亚瑟就把一根带着铁链的钩子勾到了窗户的铁栅栏上,铁链另一头连着的是一台生锈的蒸汽绞车。刚刚亚瑟试了试,居然还能用,这下原本用来爆破的炸药可以省下了。

    随着把手被亚瑟用力的扳下,绞车嘎啦嘎啦的启动,两者之间的铁链先是被牵引,后拉直成一条直线,最后在“轰”的一声中,把铁栅栏从矮墙上扯了下来。

    矮墙上的窗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洞。

    飞扬的灰尘还没落尽,迈卡的身子就从里面爬了出来。亚瑟上前递了一把牛仔左轮给他:

    “马就在那边,咱们得在警察们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开。”

    “很抱歉!”

    接过枪的迈卡并没有动,而是扭过身,大拇指扳开击锤,枪口正对着刚从洞里探出身,一脸诧异和恐惧的安迪:

    “计划有变!”

    “呯!”

    1899年3月1日,

    西伊丽莎白,草莓镇

    一名犯下两项一级谋杀罪的犯人在行刑前两个小时被同伙劫狱救走。出逃后的两人没有逃走,而是在杀穿半个小镇后,残忍的屠杀了小镇居民诺曼和玛蒂一家。之后猖狂的两人再次返回警局,在杀害剩余警员后,纵火焚烧了整个草莓镇警局,随后,逃之夭夭。

    据统计,两人一共造成1名警长,2名副警长,18名警员,还有22名无辜平民的死亡,伤者不计其数,财产损失无法估量。这是自去年范德林帮黑水镇游轮大劫案后,西伊丽莎白州发生的又一起恶性案件。对此,西伊丽莎白州州长以及利维提克斯·康沃尔先生表示深切关注……

2止疼药 食物 交易

    “所以,你杀穿半个草莓镇,就是为了报仇,还有拿回你的枪?”一个磁性的声音问起。

    “也不完全是,这个,我可以解释。

    瘦皮猴诺曼以前和我在南边抢过银行,还有他的妻子——玛蒂,之前也跟是我们在一起的,他们知道我很多事情。这次在草莓镇就是他出卖我,也是他带着警察抓我的,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这么做。”

    “OK,这个理由不错,那然后呢?然后你们又回到了警局,杀光了警察,还把警局给烧了?”磁性的声音再次问起:“就为了一个快死的人,或者说是,那黄金价值多少来着?”

    “500美元”一个上年纪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回复着。

    “对,500美元的黄金,黄金现在在哪呢?”

    “说不定就在那个人身上藏着?”亚瑟浑厚的声音响起,他也开始跟着起哄。

    “我们已经仔细的搜过了,他身上确实带着钱,不过不是黄金,而是一枚硬币,价值——1美分的硬币,那可一点都不值500美元”年老的声音跟着补刀。

    “……”

    面对众人的调侃,迈卡很想毒舌咬回去,可看着眼前一直压着火的达奇,一向伶牙俐齿的迈卡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错,迈卡最后还是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把地牢里的华国人用马硬生生的从西伊丽莎白的草莓镇,驮回到了位于新汉诺威马掌望台的营地中。

    亚瑟觉得迈卡可能在草莓镇的地牢里受了什么刺激,他劝了一路,可迈卡不听,也没有一句解释。

    而迈卡也挺为难,他不是不解释,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原本迈卡想的很简单:

    把这个华国人从地牢里带出来,如果没有所谓的黄金,一枪杀了他;

    如果真的有黄金,找到以后再压榨出更多的,最后再一枪杀了他。

    结果那个华国人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草莓镇警局的人已经知道黄金的事,只不过不清楚具体位置而已。于是迈卡硬拖着亚瑟杀光了草莓镇能遇到的所有警察,并且放了一把火,把整个警局上下烧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句,黄金就在你们营地的附近。

    然后这个人就昏死了过去,怎么折腾都唤不醒的那种。

    一边的亚瑟都笑了。

    得知来龙去脉的他看到迈卡上当受骗是十分的高兴,他甚至后退了两步,免得迈卡开枪时把血溅到他身上。

    这边迈卡也确实抬起了他刚刚找回的左轮手枪。

    枪口指着地上昏迷的人,手指扣在扳机上,黝黑的枪管颤动着,上面雕刻着的字母红的发亮:“Vengeanceisherebymine!”

    “FUCK!”

    迈卡最后还是没能扣下扳机。他把白色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用绳子把地上的人捆起来固定到马鞍后面,也不管旁边亚瑟的诧异,翻身上马,直奔营地。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当他们回到营地时,马背上的那个人居然还有气,这让迈卡更加确信了他的选择。

    “听我解释,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赶了一天一夜路的迈卡疲惫的两眼通红,就像是赌桌边输红了眼,最后压上全部身家的赌徒:

    “他知道我,知道我的枪,知道我的帽子,还知道我们范德林帮,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发誓!刚刚你们也都看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那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达奇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回答,出来解释的是年纪大的何西亚·马修:

    “也许他看过我们以前的通缉令?黑水镇那件案子影响很大,现在还有平克顿侦探跟在我们后边。这个人无意间看到记住了,也不奇怪。”

    “不,他不一样,他给我感觉是那种,他本来就应该什么都知道,很奇怪。我不知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对了,他就像那些吉普赛女人一样,很神秘。”

    “那些吉普赛女人可是有球的,透明的那种,这个人可没有”这次插嘴的是亚瑟,他也跟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就不耐烦了。

    “我知道他没有那该死的球,也没有那该死的什么牌,但他就是能该死的知道!”

    “OK,OK,别着急,听我说”眼看不对付的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何西亚赶紧出来打圆场。

    迈卡这种情况他以前是见过的。

    有些人在被指出自己被骗的事实后,第一反应不是懊悔,而是不接受。既不接受自己被骗,也不接受那是个骗局,更有甚者会恼羞成怒的埋怨指出的人。

    眼看迈卡都急红眼了,何西亚先安抚起来:“这个人不是还没死么,等他醒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清楚了。”

    “他醒不过来了!”

    走过来说话的是范德林帮负责治疗和祈祷的奥维尔·斯旺森牧师,他和苏珊·格雷姆肖女士一起刚刚检查完迈卡带回来的人。

    “他身上有鞭打,割伤,摔伤,甚者还有狼和熊撕咬的痕迹;那些伤口就没人好好包扎过,有的已经化脓溃烂;我的上帝啊,他最久的伤口可以追溯到一个月前,已经结痂;而最近的伤口,应该是在迈卡你回来的路上,马屁股硌断了他两根肋骨。”

    看得出斯旺森牧师检查的很仔细,格雷姆肖女士也在一边点头表示赞成。

    “看在上帝的份上,迈卡你就不该把他带回来,这是在折磨那个可怜的人。你更应该一枪打死他,作为你的仁慈。”

    “仁慈?如果上帝真的仁慈,他的仆人就不该堕落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迈卡或许会犹豫,但眼前这个酒鬼加瘾君子,迈卡的毒舌是一点面子都没留:“或许我们应该带他去瓦伦丁,那里有正规的药店和医生。”

    “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信仰,更不许你侮辱我的医术!我说了,那个人已经没救了。”

    “没救?你TM根本就没去救!你连止疼药都没给他用。FUCKU!别忘了,那些药是用来治疗大家的,不是让你一个人舒服的。”

    “够了!”眼见又要吵起来,达奇终于说话了。

    “我们不能带他去瓦伦丁,你知道的,那太显眼了。但是迈卡,我相信你的感觉,所以:”

    “我有个主意!(Ihaveaplan!)”

    “我会让斯旺森牧师尽可能的治愈他,如果他醒了,我们会得到该有的答案的;如果他没有,那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怎么样?”

    “斯旺森牧师,我相信你对信仰的忠诚,更相信你的医术,不然你也不会成为范德林帮唯一的牧师和医生。现在,请你先去给那个可怜人用一些止痛药,这也是上帝的一种仁慈,不是么?”

    帮主达奇处理的很好,既阻拦了迈卡和斯旺森牧师的争吵,也缓和了两人的情绪,最重要的是,他给了已经急红眼的迈卡找了一个台阶下。

    真不愧是西部点子王。

    眼见达奇这么说了,两个人也就没法继续吵了。迈卡找了个地方休息,而斯旺森牧师则是带着他厚厚的圣经开始给那个华国人治疗。

    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布满伤口的可怜人,斯旺森牧师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默默地念了声:“阿门”。

    然后打开挖空的圣经,拿出藏在里面的药瓶,针筒和止血带。他先把止血带绑到对方胳膊上,然后用针管从药瓶里抽了一些药,忽然停下,想了想,又挤回去一些,留下小小的一截,这才对准了对方的胳膊。

    “啪!”

    眼看针头就要扎进去,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紧紧的攥住了斯旺森牧师拿着针筒的手。

    “Thankyou!这个止疼药我不需要,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嘶哑的声音想起,地上那个人醒了!

    “哦,我的上帝呀,这真是一个奇迹!”

    斯旺森牧师震惊的划着十字,而地上的人看着药瓶标签上“H”打头的字母,也是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老天爷,TMD差一点就扎上了!

    谁能想象,海字打头的白色粉末在发明之后是当儿童止咳药卖的;谁又能想象,19世纪前后,这东西在美国是被化归为“家庭保健品”,当做止疼药,安慰剂来用的;谁又敢想象,在二战前后,这东西在美国价格暴涨,不是因为被禁止,而是因为需求量急增,供不需求!

    没错,美利坚的建国时间是不长,但人家的历史“厚重”与“丰富”,传统“优良”且成功的“传承”了下来。以后谁要是再敢说美国没有历史,我第一个不服!

    说的有点多了,希望这段能过。

    甩开斯旺森牧师的手,还没等他长出一口气,地上的人就被赶过来的迈卡拽了起来。

    “我的!黄金!在哪?”

    “你先把我放下来,咳咳,我的肚子疼,咳咳……”

    “先放下他,我们不着急,迈卡。”

    达奇带着亚瑟和何西亚也跟着过来了,他拦下了着急的迈卡,并没有说话,而是先打量起了这个华国人。

    这是怎样的一张的脸啊,说面黄肌瘦都是一种夸张。蜡黄的皮肤紧紧挨着他整个头骨,如同的地狱恶魔汤锅里煮过的骷髅头;眼窝深深的陷进去,不仔细都瞧不清他眼珠子在哪;再加上他怪异的发行,脑袋上的头发一分为二,前半截是刚刚长出来,短短一截的硬毛,后半截的长发则是如同被狗啃过一样,长一缕短一缕的耷拉在耳朵后面。

    即便如此,这个骷髅头居然还在对着自己笑!

    “你好啊,范德林先生。”

    达奇没有回应,而是从旁边的何西亚手中接过一张皱巴巴的纸,读了起来:

    “跟嘿再,23岁,亚裔,清国人,康沃尔铁路公司的雇佣劳工。因与同伙盗窃铁路公司财产被发现,打死工头后逃跑,赏金20美元,死活不论!”

    听着达奇不紧不慢的念着那份通缉令,另一个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

    “金喜哥,我叫戴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

    “金喜哥,你知道的真多,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就能挣更多的钱,回家给我妈盖个大房子!”

    “大家帮帮忙,咱们都一样,都是大清的人啊!”

    “求求你,救救他,他还没死,真的,他还没死呢!”

    达奇念完了,这边也回过了神,他笑了,笑的更难听了。

    “呵呵,后面的没错,但前面的错了,呵呵,我不叫什么金喜仔,

    我姓戴,我叫戴平安!”

    “OK,戴平安,戴先生,能说说你想接近我们的目的么?不然你就得先解释下你为了离开监狱,所捏造出了的黄金。”

    “我可没有捏造,确实有黄金,有吃的吗,我饿了。”

    达奇拦住了要冲过来的迈卡,摆摆手,很快,一份还热乎乎的炖汤就端了上来。戴平安也没有客气,坐起身子接过盘子和勺子,也不管胳膊上伤口不停挤出的脓血,就那么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在你们营地的西边,不,南边,反正是西南边,是不是有一座被烧毁的村子”眼看迈卡的脸色越来越黑,戴平安一边吃一边解释起来:“村子里有个烧毁的警察局残骸,你们去找一找,仔细点,黄金就在残骸的某块地里埋着。”

    迈卡扭头就走,戴平安说的那块地方离营地并不远,之前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曾经路过。达奇又安排了两个人赶紧跟了上去,然后转身看向了已经吃完的戴平安。

    “再给他来一份”说完,他搬来个小凳子,坐到了戴平安的面前,亚瑟和何西亚跟着找东西坐下。而戴平安一边吃一边说话,一点都不耽误和他们的交流。

    “戴先生,死亡先生?这个姓很有趣,那现在能说说你接近我们的目的了吗?”戴平安的镇定自若已经让达奇相信了黄金的真实性,但这让他对戴平安的来意更加的警惕了。

    “我需要一个地方安全的地方养伤,我需要吃的,喝的,”戴平安呼噜呼噜的吃着:“所以我想跟你,跟达奇范德林帮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给迈卡的黄金,500美元一块的黄金,我知道的还有十块!你们不用去抢,也不用去偷,只要跟着我就能轻轻松松找到那十块黄金。

    麻烦再来一份。”

    “当我的伤好了,黄金也找到了,到时候我们三七分,你们七,我三。”没有理会达奇三人奇怪的表情,戴平安接过盘子继续边吃边说:

    “当然,你们也可以全都拿走,毕竟你们人多,而且个个手里都有枪。不过无所谓,我建议你们,仅仅是建议:你们可以拿三块黄金来我这换三个问题。

    谢谢,我吃不动了,有酒吗,金酒或者白兰地,朗姆也行?”

    “什么样的问题能值一块500美元的黄金?”亚瑟不如另外两人能沉住气,但他还是按照达奇的意思找了瓶金酒递了过来。

    “当然是涉及到命运的问题”拧开瓶盖,戴平安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哈~一个问题,预示着一个人的命运,三个问题,你们可以知道你们当中三个人的命运。”

    “我从不相信什么命运!”

    “所以你没能带着你的寡妇前女友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的过你的小日子,反而是跟一帮有今天没明天的强盗,坐在我面前,跟我说什么你不相信命运!”

    “你!”

    亚瑟的脸色变了,玛丽丈夫去世的消息他才收到没几天,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何西亚说话了:

    “很巧,我也不相信命运。”

    戴平安看了何西亚一眼,把最后一口酒咽了下去。他知道对方这是想套他的话,不过,无所谓!

    “麻烦再来一瓶”把空酒瓶递给了一边发呆的亚瑟,戴平安看了看对方脸上还没好利索的擦伤:“前两天去打猎了?”

    “没有”何西亚说话的表情根本不像在撒谎。

    “跟亚瑟一起去的?”

    “我没有去打猎。”

    “年纪大了,就好好在营地待着,学学大叔不好么?”

    “我说了,我没有去打猎,我是去钓鱼……”

    “打猎也无所谓,猎点兔子,鹿什么的也算,你为什么非要去猎熊呢,还是一头出了名的巨熊!如果不是亚瑟,我想我今天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何西亚不说话了。

    戴平安把目光看向了中间一直没说话的达奇:

    “你也不相信命运吗?”

    “那里根本没有黄金!”达奇还没有说什么,另一个声音先叫起来,是匆匆赶回来的迈卡:

    “嘿,你这骗子,混蛋,杂碎,那个警察局的残骸里根本没有什么黄金,我找遍了整个村子,什么都没有?”

    迈卡沾满泥土的双手薅着戴平安脖子,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狰狞浮肿的脸紧紧贴上来,充血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戴平安。

    怎么可能?难道剧情变了?

    戴平安有些惊慌,可他很快就安定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静静的看着眼前愤怒的迈卡,许久才开口:

    “我们之间的交易很简单,你带我从警察局逃出来,我给你黄金,500美元的黄金。”

    “可那里没有你说的黄金!”

    “你没有救过我,这仅仅是一场交易,一场你请我愿的交易,请记住这一点!”戴平安的语气很平静,但迈卡却听得很心慌,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现在我出来,你拿到了黄金,咱们的交易就结束了,咱们俩两清了!”

    “我说过了,那里没有什么黄金!”迈卡还在坚持。

    “呵呵,你知道么,在我被抓进去之前,也经过过那个地方,也找到了那块黄金。只不过当时我比较匆忙,没有拿走,而是把黄金又埋了回去,顺便做了个简单的记号。

    如果你今天没有找到黄金,那你手上的味道是从哪来的,难不成你刚刚撒尿尿手上了吗!”

    “那只是个玩笑,我……我……”饶是迈卡的脸皮再厚,此时也说不出来什么。

    戴平安也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达奇:

    “我记得范德林帮好像有个规矩,无论成员在外面挣了多少钱,好像都得上交一半,对吧?”

    迈卡的脸更难看了。

3,达奇的心思 白兰地

    达奇同意了戴平安的交易,而迈卡这边最后也把黄金上交了,整个都上交了。

    这当然不是迈卡突然大发慈悲要为帮派财富做贡献,而是何西亚隔着手绢把黄金拖起来掂量了一番后,得出了个结论:

    这是一块成色极好的黄金,放在黑市是一种浪费,如果把它交给约西亚·特里劳尼去大银行兑换的话,可以换来700美元甚至更多。

    上交了黄金,迈卡的脸色更黑了,说累了要找个地方去休息。他之前那一番折腾,把营地里剩余的人目光都吸引到了这里。比尔·威廉姆森开始添油加醋的向众人介绍着这块黄金发现的过程,刚刚就是他和哈维尔跟着迈卡一起去的。听着比尔幸灾乐祸的声音,迈卡离去的脚步走得更快了。

    经过仔细清洗,这块黄金又回到了众人的面前。

    真是一块好黄金啊,长二十公分,厚五公分,横截面上窄下宽,宽的部分有十公分,而窄的那面少说也有七八公分,正是一块足斤足两,一只手都握不住的大金砖!

    虽然隐隐的还有那么一丝味道,但这并不影响营地的人们凑上来,想多看两眼。见此情形,达奇双手托举着这块金砖,就范德林帮美好的将来展开了一场新的演讲。

    不得不说,能当老大的达奇·范德林确实有两把刷子。丰富生动的语言描述,强而有力的肢体动作,幸福美满的未来前景,再加上那块沉甸甸,金灿灿的大金砖,远远听着的戴平安都忍不住有些信了。

    这场演讲很成功,最后当达奇把黄金交给身边的人,让他们挨个拿着把玩欣赏时,整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帮里的几十号人不是没有见过钱,但这么一大块成色足,品相好的大金砖摆在眼前所带来的震撼,还是没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他们抚摸着,谈论着,说笑着,特别是摸到金砖上面那一排深深的牙印时,笑声更大了。

    也不知道迈卡后来有没有漱口。

    好久没见大家这么开心了。看着欢喜的众人,达奇也在笑着,笑的很开心,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帮派里所有人都被这块黄金吸引过来了,就连丧夫后一直郁郁寡欢的莎迪·阿德勒都被这热闹的气氛所吸引,忍不住凑过来。

    除了一个人。

    这块黄金之前是戴平安发现的,甚至可以说这块黄金就是属于戴平安的。看着自己的黄金被人拿走把玩着,黄金的主人却没表现出一点心疼,反而是在一边静静的喝着酒,这种淡然让达奇感到深深的不安。

    更严重的是戴平安说的话,他居然知道这里那么多的秘密。达奇他从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命运和什么狗屁占卜,可偏偏亚瑟和何西亚的很多事他都是一知半解,戴平安是怎么知道如此详细的?

    达奇信任亚瑟和何西亚,就如同他相信他自己一样,就算整个帮派都背弃他,这两个人也不会离开自己。可他心里对这边越是相信,对戴平安的表现就越是充满疑虑。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一个他搞不明白的问题。

    这种不安和疑虑刺激着达奇,这让他感觉很难受,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想拷问那个人,杀了那个人,甚至简单的摆脱那个人,离得远远的。

    但是他做不到。

    他摸不透那个人,不知道那个人究竟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更不知道那个人好还会说出什么,更重要的是,他没把握从那个人的嘴里提前撬出那些钱。他需要那个人嘴里的黄金,需要那些钱,帮派需要那些钱!

    自从黑水镇那场失败的抢劫后,范德林帮的情况一直不容乐观。尽管在他,亚瑟,何西亚还有管家苏珊等一帮骨干的努力下,大家还维持着应有的士气,但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有谁是傻子。

    如果帮派发展良好,他们用得着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抢劫康沃尔的火车?如果一切正常,他们用得着突然转变传统,去放那些根本没人能还上的高利贷?别忘了,范德林帮是靠劫富济贫起家的,可不是那些专门吸人血的银行资本家。

    从康沃尔那抢来的债券到现在都还没能出手,逼得他不得不让利奥波德·斯特劳斯开始提前回收高利贷。这钱放出去才几天啊,这么短的时间,那么高的利息,有几个人能还的起?这就是找个借口在抢劫!

    亚瑟心里对这种事情很反感,但为了帮派,他还是去了。每次收款回来,亚瑟的脸色都很难看,这些他不是没有看见,可他没有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戴平安出现了,带着黄金的消息出现了。

    如果消息属实,如果黄金真的存在,那范德林帮里隐藏的问题都将不复存在,一切麻烦都将迎刃而解。

    可真有这么巧么?

    达奇不相信,他相信消息是真的,黄金或许也真的存在,但他不相信戴平安的目的,5000美元的黄金只换一个养伤恢复的地方?达奇是一点也不信。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算计。

    可谁又会下这么大的血本来算计自己呢?

    平克顿侦探?奥德里斯科帮?他们没有这份钱,利维提克斯·康沃尔?他有这个钱,但是没有这个必要。到底会是谁呢?

    这又是一个达奇搞不明白的问题。

    戴平安还在远处喝着酒。他斜靠着一辆马车,不急不缓,一口一口的喝着手中的酒。惨白的纱布包裹着他全身上下大小伤口,天上的太阳靠近了西边,他整个人就像个白色的幽灵般在马车的阴影里起伏着,飘荡着……

    在夜色降临之前,达奇终于为戴平安安排好了一切。他在营地篝火旁为戴平安找个舒服的位置,并且吩咐众人,除了专门照顾的人,其他人不许打扰戴平安先生的休息。最后甚至十分贴心的让兰尼专门跑了一趟瓦伦丁,为戴平安带回一箱卡林顿牌的高档白兰地,摆在他的床边。

    戴平安实在是太能很喝了。各种的洋酒像白水一般,一口一口的往下灌,喝醉了就找东西吃,吃的清醒了就继续往下喝。一旁的大叔看的是既羡慕又心疼,那叫一个难受。可说来也奇怪,经过这么一番胡吃海塞,戴平安的身体居然眼看着好了起来,蜡黄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同时,为表诚意,戴平安也将黄金藏匿的地方告诉了达奇,可这黄金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一是黄金的位置,这次埋藏的地方有些远,位于瓦伦丁的北部,何西亚说那里山高路险,河流湍急,保险起见,最好有人带路;

    二是负责在外打探消息的约西亚·特里劳尼带回来个急信:他们的同伴,之前在黑水镇被捕的西恩·麦克格威尔,这几天就要被转移到联邦监狱去关押。联邦监狱戒备森严,如果不把握这次押送的时机去救援,以后就真没什么机会了。

    于是达奇一边安排斯旺森牧师照顾好戴平安的身体,一边让亚瑟,迈卡,哈维尔等帮派主力们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为接下来几天营救西恩的事情做好准备。

    吃罢晚饭,辛苦了一天的人们很快一一入睡,随着帐篷里一盏又一盏马灯的熄灭,整个营地渐渐的被安静所笼罩,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呼噜和篝火里噼啪作响的木材。

    春寒料峭,更何况是夜晚,身上厚重的毯子并没能阻挡多少寒意,幸好自己的位置离着篝火比较近。就这样,戴平安一边烤着火,一边摸索着那枚一美分的硬币,一边在脑子回溯自己今天的表现。

    今天的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没错,就是戏,一场从他认识到自己所处环境那一刻,就开始计划筹备的戏。这场戏里他即是导演,也是演员,一个需要考虑到每个观众内心的导演,一个需要引导每一个观众跟随他脚步的演员。在此之前的每一个夜晚,戴平安都会在睡前仔细琢磨这部戏的脚本,不停的修改,不停的推敲,精确到每个动作,每句话,甚至每个细节。可是当这场喜剧的大幕真正拉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要演砸了。

    这已然不是一场游戏,他们也不在是简单的NPC,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真实人物。

    皮鞭抽打他时,他忍住了,恶狼撕咬他时,他挺住了,可当他面对迈卡那张狰狞的脸,对方恶臭的口水都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懵了,脑子一片白的那种。

    如果不是他鼻子还算灵,如果不是他的反应快,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是他之前犯坏的那泡尿!相信他这会已经被达奇,迈卡还有亚瑟他们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了吧。

    这可是不是一个与人为善的冒险团队,而是一帮匪徒,杀人犯,小偷还有骗子所组成的犯罪团伙。除了那个杰克·马斯顿5岁的小男孩之外,营地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命案,只不过杀的人多与少的而已。

    帮派首领,达奇·范德林,天生的犯罪天才,冷酷无情的反政府主义者,不仅枪法高超,而且非常善于鼓动人心,几十人的犯罪团伙被他管理的铁板一块,哪怕是遭到警方和平克顿侦探的严重打击,剩下的人仍然对他忠心耿耿,愿意跟他远遁千里,东山再起。

    二把手,何西亚·马修斯,营地里年纪最大的人,却也是经验最丰富的老贼,表面上慈眉善目,骨子里却精于算计,老奸巨猾。

    帮派武力,对达奇忠心耿耿的亚瑟·摩根,没有他不会用的武器,也没有他杀不了人,就连杀人不眨眼的迈卡在他面前也得装着小心。

    流窜的墨西哥悍匪哈维尔·伊斯科拉;因为谋杀被军队踢出来的暴力恶徒哈维尔·威廉姆森;还有十五岁就开始杀人的黑人小子兰尼·萨默斯……

    他们这些手上沾满鲜血的强盗之所以能待在这个营地里安安静静的吃顿晚饭,可从来都不是因为主的感召,毕竟代表上帝的信徒,斯旺森牧师说不定此刻又躲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为自己打针过瘾呢。

    此时的戴平安,就是一头混进狼群的绵羊,如果被人看清了底牌,那有了今晚喝进肚子里的酒水,就可以省下明天洒在他尸体上的孜然。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他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篝火闪动着,床铺上的戴平安一动不动,好像终于睡着了。看了看左右,发现大家都睡着了,一个黑影不动声色从床上爬起来。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轻巧的躲开地上的障碍物,很快就摸到了戴平安的床边。

    他停下来观察了会,见戴平安确实没动静了,这才慢慢的伸出了手,摸向了戴平安——

    ——身边的那箱白兰地。

4,好人 斗地主与团队贡献

    “大叔?!”

    大叔,范德林帮里年纪最大的成员,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叫什么,反正大家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在帮派里出了名的奸懒馋滑,属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混吃等死的那种。帮派里很多人不明白达奇为什么要留着这样一个人,经常看不起他,可戴平安心里却一点也不敢大意:这个老油条才是所有人当中,活的最精明的一个。

    “怎么是你?”戴平安嘶哑的嗓子在晚上听起来,诡异的如同林中夜枭。

    “嘘……小声点,你别影响大家睡觉”偷东西的行为被识破,大叔一点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反而是义正言辞说的:“为什么不能是我,达奇让我盯着你。”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达奇说的是让你们来“照顾“我的吧“

    没错,大叔就是达奇安排来照顾戴平安的人员之一。

    “是照顾啊,所以我才过来看看你睡着了没有,这里的晚上很冷的,要不我再去给你找床毯子?现在就去你拿。”

    说着话,大叔就转身给戴平安找毯子去了,然后再也没见他回来……

    戴平安心里那叫一个无语。

    今晚是他进入范德林帮的第一个晚上,按道理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打探他的底细。不管是老谋深算的达奇,何西亚,还是游戏主角亚瑟·摩根,哪怕是迈卡过来找麻烦,戴平安都做好了相应的预案。

    谁知道来的居然是偷酒的大叔!

    戴平安没有松懈,他裹了裹身上的毯子,闭上眼睛继续等待着下一个找他的人。就这样,等待着的戴平安在篝火的噼啪声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你TM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我找你是来工作的,不是让你来迟到早退,上班睡觉的!要睡回家谁去,这里不是你家,你给我滚!”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居然敢把辫子割了,你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大清国么!你不再是我们华工的人,以后这里没有你吃的饭,滚!”

    “求求你,救救他,他还没死,真的,他还没死呢!不要把他扔出去,他真的还活着呢!”

    “快打点热水过来,他伤的很重,伤口需要清洁。我知道这个人看起来很危险,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他不属于这里,我们不能把他留下!他会毁了我们宁静的生活,给我们带来战争!死亡和痛苦紧紧地跟随者着他的脚步,他走的每一个脚印都将沾染上鲜血!”

    “呼……”

    睁开眼的戴平安长长的呼了口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喝了一口酒,把梦里的那些声音随之一起吞了下去。

    他是被营地里人们起床的动静唤醒的,达奇和莫莉的帐篷还拉着帘子,但其他人已经收拾利索,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达奇的帐篷旁边就是亚瑟的位置,起床后的亚瑟正在清洁着手中的左轮枪。

    戴平安忽然想起一件事。

    “早上好,摩根先生。”

    “早上好,死亡先生”可能是戴平安昨天的话说的有些重,亚瑟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好:“你是又看到谁的命运,还是又有什么预言要宣布吗?咳咳……”

    这几天嗓子有些不舒服,早上起来的时候总要咳嗽几声,亚瑟也没在意。又继续低头擦枪的他没注意到,随着他的咳嗽,戴平安的脸色有点奇怪:

    先是有些惋惜,然后是释然,跟着仿佛想到了什么,跃跃欲试了起来,最后又恢复了平静。

    “我记得瓦伦丁东边,不,西边是不是家牧场,唐斯牧场?”

    “没错,是有家牧场,我之前……”亚瑟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似乎想到了某些不高兴的事情:

    “我之前去过那里一次,那个牧场主,托马斯·唐斯,我们之间……怎么说呢……有些债务上的纠纷。这个你也知道?”

    “是的,我知道,以后你不用再去打扰他们了,他的账全部算在我的头上。不管他欠你们多少,这个钱我来还,这事稍后我会和达奇说的,相信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哦?能说说为什么吗?”

    “托马斯·唐斯救过我的命,他从黑熊嘴里救下我,把我带回牧场,为我包扎好了伤口。”

    “那你为什么不把黄金的位置告诉他呢,我记得他家里条件不好,欠了很多钱。”

    “因为他帮我包扎好伤口,让我养伤的同时,还让他的儿子去瓦伦丁报了警,呵呵”戴平安无语的笑了笑:“他说:他不忍心看着我等死,但他也不能为我而违背法律。”

    “哈哈哈,真有意思,咳咳”亚瑟笑的咳嗽起来:“这还真是托马斯那个“好人”才能做出来的蠢事。”

    吃罢早饭,亚瑟,查尔斯还有哈维尔等战力团主力出发去西伊丽莎白,准备营救同伴西恩;达奇和约西亚·特里劳尼则乘坐火车去了圣丹尼斯,他们要把黄金兑换成现金,只留下何西亚坐镇营地,带着剩下的后勤人员继续工作。

    他们这一走,就是好几天。

    在此期间,也许是因为达奇的特意吩咐和何西亚的监督,并没有其他人过来打扰戴平安的休息。只是对于这个神秘的人物,私下里偷偷的议论着,嘀咕着。

    “这个人长得好丑,看着就吓人。”

    “是啊,跟我们一点都不一样,倒是有点像哈维尔。”

    “哈维尔是墨西哥人,他更像是印第安人,他是印第安人吗?”

    “不,何西亚说他是清国人,从东边很远的地方坐船来的。”

    “可清国人头上不是有辫子吗?他怎么是光头啊”

    “辫子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们要小心,离着他远一点。”

    “为什么?他跟印第安人一样会剥人的头皮吗?”

    “报纸上说,他们是来抢我们工作和金钱的,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可怕的瘟疫和疾病,会传染的!”

    “真的!好可怕,太吓人了。”

    “是啊,看来我们要离他远一点,等等,不对啊,你连字都不认识,是怎么看的报纸?”

    “当然是达……不,我是在酒馆里……你TM管得着么?”

    比尔·威廉姆森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没了兴致的其他人也跟着散开,该干嘛干嘛去。

    这些话戴平安听见了么?

    听见了。

    整个营地就那么大,戴平安当然能听到他们在议论什么,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没有去辩驳什么,更没有去揪着谁不放,只是手里的酒喝的更勤,一口接一口,之前那箱卡林顿牌白兰地,早就喝光了。

    经过这两天的胡吃海塞,戴平安的身体恢复的出奇快:身上部分伤口已经结疤,剩下的也不再往外渗血,甚至人都可以下地,扶着一根树杈子,在营地里晃悠两圈。

    对此,其他人并没有太过惊讶,觉得戴平安身上的可能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而唯一了解他身体真实情况的斯旺森牧师,在戴平安拒绝他的用药治疗后,早就撒手不管,不知躲到哪里继续享受止疼药去了。

    “咳咳!”

    又一口酒下肚,戴平安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次咳得很厉害,仿佛要把肚子里的什么给咳出来一样。许久,缓和下来的戴平安才终于直起身子,把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两张脸:

    一张脸,上了年纪,胡子拉碴,看着憨厚,但眼里狡猾的光芒怎么都遮不住;

    另一张脸,尖嘴猴腮,黄色的胡须稀稀拉拉,像个黄色的大耗子,再加上左眼还未消散的乌青,都不用看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人。

    大叔和迈卡,这就是达奇专门安排来“照顾“戴平安的人。

    迈卡对戴平安的感觉有些复杂,几分畏惧,几分讨好,还有几分怨恨,以及一丝丝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愧疚。但戴平安就敞亮多了,一点都不计较的对方之前的作为,并对迈卡的行为表示十分理解。

    “很抱歉,昨天是我有些激动了,是我的错。我答应给你多少黄金,就是多少黄金,之前你上交帮派的那部分,我以后会找机会给你补上的”戴平安向迈卡解释道:

    “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你一枪打不死我,我又活过来了,咱们还可以做交易,只要价格公道!”

    说这话的时候,戴平安声音很嘶哑,但笑的很灿烂,也很真诚,一点也不结巴。至于迈卡最后信不信,他不在乎,反正他是信了。

    就这样,在戴平安真诚的笑容下,他和迈卡,还有后来的大叔,三个人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混到了一起。

    今天是第三天,吃完早饭的三人又混到了一起。

    戴平安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看着桌对面的两人,神情严肃,思虑良久,右手无名指不由自主的,来来回回的,从光滑的头顶拂过。

    这是他昨天用最后一瓶白兰地同大叔做的交易,一瓶卡林顿牌的高档白兰地换大叔一次专业的美发服务。不得不说,大叔的手艺真不错,一把剃刀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给戴平安剃了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四个Q!”

    “四个K!六七八九十!我就一张了!”

    “四个二!再来两个鬼!三个六带两个J!我们赢了!接着记账?”

    “不然呢?我身上哪来的钱。”

    看着得意洋洋的两人,戴平安恨恨的把一对尖甩在桌上。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斗地主这东西,迈卡和大叔十分钟学习规则,半个小时掌握精髓,不到半天就从戴平安这开始哗哗的赢钱。戴平安这边也还是那么敞亮,输了先记账,等找到黄金就还钱。他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态度,愈发受到迈卡和大叔两人的欢迎。

    钱

    谁不喜欢?

    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可不是白说的。

    但对此时的戴平安来说,钱更像是惹祸的根苗,钱在他手里,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这个亏他吃一次就够够的了。

    所以他更愿意选择欠别人钱,毕竟希望你好好活着的,活的好好的人,除了你的父母,妻儿,朋友,剩下的也就是你的债主了吧。

    更何况,他都来范德林这里好几天了,也该为帮派做些贡献了。

    “到底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找黄金啊,时间如果拖得太久,我们也不得不开始算利息了”迈卡一边往本子上记着数字一边问着,跟着还补了一句:

    “虽然我们是朋友。”

    不算之前的一半黄金,戴平安已经靠斗地主欠下迈卡200多美元了,再加上欠大叔那边的300多美元,一块大金砖已经挡不住了。

    “我理解!别说朋友,就是亲生的兄弟,也该把账目算清楚。可达奇不是还没回来么,着急也没用”戴平安手上洗着牌,脸上十分的无奈:

    “你们放心,我这个人很讲信用,找到黄金有钱了,绝对第一时间还给你们。迈卡,相信我,我又不是大叔……”

    “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也是很讲信用的,好不好,第二天晚上我不是给你一床毯子了吗?”

    “谁在乎那块臭气熏天的毯子!我说的是枪,你昨天还答应给我找把手枪玩玩,我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

    “那是因为……因为营地里没有多余的枪了……”大叔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扯淡的理由他自己都不信,一边的迈卡也没了动静。

    “呵呵,没关系,我是随便说说的,大叔你别在意,别在意!”戴平安放下手中牌,靠在椅子上,右手的无名指又拂上了脑袋:

    “其实吧,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把不错的手枪,也有不少的钱……”

    “钱?还是黄金么?”迈卡眼睛亮了。

    “不是黄金,是现金,那个地方离这里也不远。”

    “你说的不会是瓦伦丁的银行和枪店吧,难道你想一个人抢劫那里?”大叔打趣道。

    “呵呵,那怎么可能呢”戴平安笑的有些诡异:“不过那个地方确实在瓦伦丁,是一个帮派的小据点,那里面有不少的钱。那个帮派叫什么来着?奥……奥……我想起来了:

    奥德里斯科!”

5,“女英雄” 巧克力还有手枪

    瓦伦丁,

    华灯初上。

    谢曼·麦金尼正在整理着今天的账簿。

    店里这款名为“女英雄”的止疼药卖的越来越好。它的应用范围广泛,不仅可以治疗疼痛、抑郁、支气管炎、哮喘,甚至对癌症都有着显著的疗效,很快就占据了整个瓦伦丁的医药市场。

    看着账簿上这几天不停增长的利润数字,谢曼·麦金尼拿出笔仔细的计算着需要分配的份额:这一笔需要上交帮派;这一笔需要留下来维持运营;还有这一笔,则属于马洛夫警长和镇长。

    一个帮派据点的药店开在警署旁边,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关联,你真当警署里的警察都是瞎子吗?

    史密斯·菲尔德酒吧那边传来的吵闹声更大了,马洛夫警长刚刚带人赶了过去,但好像没什么用。女人们的尖叫声,男人们的哄笑声,一声接一声的从药店右边传来,听得他有些心痒痒,根本没注意到有辆马车停在了门前。

    “医生!医生!我们这有人受伤,需要帮忙!”

    药店的门被撞开了,两个人扶着一个伤者闯进来,左边的是位老者,语气很是着急。

    谢曼·麦金尼抬头扫了一眼,三个人的衣服都不怎么整洁,他又赶紧低下了头,刚刚的帐好像哪里算错了:

    “对不起,我们已经休息了,请明天再来吧。”

    “医生,他的伤很严重!”

    “我知道,可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吧。要不让他先吃些止疼药”谢曼·麦金尼没抬头,右手熟练的从柜台下面掏出一瓶“女英雄”:“50美元!相信我,这药会让他坚持到明天的。”

    “……”

    对面的空气有些安静,这位医生的职业操守让进来的三个人既诧异又无语。于是何西亚和迈卡松开了扶着戴平安的手,直接掏枪对准了对面的医生。

    没有得到回应,谢曼·麦金尼抬起头,看见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个笑着的大光头。

    “嘘……”

    戴平安把摘下来的软毡帽放在了柜台上,伸出一根食指摆在嘴巴前面,沙哑的声音想起:“小点声,医生,这对您有好处。”

    “你们想干什么!,知道这是哪里么?旁边可就是警局!”直起身子,谢曼·麦金尼面对着枪口毫不畏惧,不过他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也知道马洛夫警长这会儿好像,有点忙?”戴平安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好吧,你们想要什么就自己拿吧,不过我这里没多少钱”

    犹豫了一下,谢曼·麦金尼妥协了,说着就要动手打开收银机。

    “不不不!我想您误会了,我们只想请您帮个小忙,麻烦您给那扇铁门里面的朋友送些东西。”

    谢曼·麦金尼的眼睛瞪大了,他看了看眼前的三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先生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身份,但我想提醒一句,里面的人可不是你们能够招惹的。”

    “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们会记住的。但现在还是请您按照我们的要求,配合一下”戴平安脸上笑容不变,但嘶哑的声音却让谢曼·麦金尼的后脖子一阵阵的发凉:

    “当然,我们也可以先在您身上开个洞,只要您忍不住喊出来,相信里边的人也会开门出来查看的。不过那样,场面可能会有些混乱,而您也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中枪死去的人。”

    “他们之后会杀了我的。”

    谢曼·麦金尼做着最后的挣扎。

    而听到这句话,戴平安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知道对方在心里已经选择好了妥协。他转身拿起带来的东西,递给了谢曼·麦金尼。

    两瓶老血眼牌肯塔基波本威士忌,还有一些咸牛肉。

    “如果您拒绝,医生,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见对方准备的如此充分,谢曼·麦金尼知道自己没有别的出路了,身体连同内心一并选择了妥协。

    接过酒肉,谢曼·麦金尼走进了里屋,那是他治疗病人的地方。里屋的深处有一扇铁门,明显是专门加固过的,铁门上方有块可以开关的窗口,用来观察。

    戴平安他们没有跟进去,以防被发现。迈卡在门外举着手枪,对准了谢曼·麦金尼,戴平安做出了最后的提醒:

    “医生,您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过我最后还是要提醒您一句”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迈卡:

    “这位先生的枪法很好,绝对能在您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前,一枪打中您的脑袋!”

    为了配合戴平安的话,迈卡还冲谢曼·麦金尼狰狞的笑了笑。

    谢曼·麦金尼被吓得咽了口唾沫,他定了定神,端着酒肉走到厚厚的铁门前,一长三短的敲了四下。

    “哗啦!”

    铁门上的窗口拉开,一双警惕的眼睛从里面望出来,左右扫了一下,确定没事才看向谢曼·麦金尼:

    “可以下班了吗?外面怎么那么吵?”

    “还不行,史密斯·菲尔德酒吧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马洛夫警长已经带人过去处理了。你们还不能出来”谢曼·麦金尼医生表现的非常镇定:

    “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酒肉,你们先吃着。”

    里面的人没有起疑,打开铁门接过酒肉又从里边关上了。中间谢曼·麦金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在铁门关上后,转身走了出来。

    何西亚和迈卡松了一口气。

    整件事进行的如此顺利,由头到尾没发言的何西亚深深的看了戴平安一眼,而迈卡则是表现的有些兴奋,不出声的笑着,还没好利索的那张脸更吓人了。

    当然,两个人手里的枪都没放下,依旧指着医生谢曼·麦金尼。

    另一边的戴平安就惬意多了。

    此时他一边吃着一包从货架上顺来的巧克力糖果,一边打量着墙上相框里的几份文件,那是医生谢曼·麦金尼的行医资格证明。

    谢曼·麦金尼走回柜台,找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戴平安。那是里面铁门的钥匙,戴平安看了看又丢给迈卡,迈卡接住钥匙后轻轻的走进里屋,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非常感谢医生您的帮助,请放心,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我们的目标不是您,肯定不会为难您的”

    戴平安安慰着谢曼·麦金尼。说完话,他顺手一指墙上相框里的文件,随口问道:

    “墙上这些文件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

    戴平安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居然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那你这个医生平时怎么给病人治疗的?”

    “开药就可以了。”

    也许是谈论到了自己擅长的专业,谢曼·麦金尼不再那么紧张,话也多了起来:

    ““女英雄”这款药可以治疗很多疾病,很多病人在服用过后都表示病情有所缓解,无论是疼痛,还是咳嗽,都能够有效控制。除了价格有点贵,它没有什么缺点,我向我所有的病人都推荐了这种药。”

    “这么说来,你们奥德里斯科帮在瓦伦丁设立这么一个据点,除了收集情报,剩下的就是为了销售这种药。”

    “呃,准确的来说,这间药店的开设就是为了销售‘女英雄’,它的利润很高,能带来非常丰厚的收入。”

    谢曼·麦金尼讲述着,不知为什么,戴平安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些许骄傲和自豪:

    “而且这种药是我们独家控制的,除了这里,您在新汉诺威西部其他地区,是买不到“女英雄”这种药的。”

    “你不觉得奇怪么?我是的意思是,这种药的销量大的有些不寻常?”

    “没有什么不寻常,病情严重的病人需要坚持长期服药,这很正常!”

    这样的回答让戴平安听得直嘬牙花子。

    “那如果病人服用这种药后,病情加重,甚至死了怎么办?”

    “不可能!“女英雄”这种药不可能有这么严重副作用,最多也就是让有的病人感觉到一些晕眩。如果真的有人病情恶化,那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就像是唐斯牧场的托马斯,我给他开了那么多的“女英雄”,每次服药过后,他的咳嗽都有所好转。

    听说他今天早上死了,那是因为他把钱都用在别的地方,没钱继续服药。依照他的病情,我建议他连续服用五瓶药,可他的钱只够买两瓶。

    他的家人想先拿药,后给钱,但是我拒绝了。

    “女英雄”这个药价格是有点贵,但它物有所值……”谢曼·麦金尼继续介绍着这款药。

    戴平安嘴里的巧克力糖果突然苦了起来,

    苦,

    非常苦,

    非常非常苦的那种苦,

    苦的让他的脑子开始抽搐,

    苦的让他根本没能听清谢曼·麦金尼医生接下来说的是什么。

    他想说些什么,但他没能说出来,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颗发苦的巧克力糖果,使劲的咽了下去。

    里屋,迈卡隔着门听到了人摔倒在地上的动静,他朝外边的两人挥挥手。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又等了等,在确定里面确实安静下来以后,他用钥匙轻轻的打开了铁门。

    铁门打开了,过程中门轴嘎吱作响,但铁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迈卡一手端着枪,一手拔出匕首,走了进去。

    血腥味很快从铁门里面涌了出来。

    整件事看似漫长,其实时间很短。从三人进门到两手沾满鲜血的迈卡从铁门后走出来,只过了不到几分钟。药店隔壁的隔壁,史密斯·菲尔德酒吧里,女人们和男人们的嬉笑声还在继续,但谢曼·麦金尼已经再没有一点好奇的心思。

    迈卡手上的血让他吓了一跳,但紧跟着,他就松了一口气,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里面还有个保险柜我打不开,看来需要麻烦您了。”

    迈卡很开心,沾满鲜血的两只手上,一只手抓一叠厚厚的美元,一只手拿着一把新手枪。说着话,他还弯下腰,向何西亚做出了一个表示邀请的礼仪动作。

    做完之后,他把另一只手里的那把手枪,递给了戴平安。

    “还真让你说中了,里面的桌上居然真的放着一把枪!这把枪不错,和达奇用的是同一款。”

    说完还不忘提醒一句:

    “枪里没装子弹。”

    “谢谢!”

    戴平安有些激动,接过枪的同时,一不小心把那包没吃完的巧克力糖果掉在了地上。一颗颗黑色的巧克力圆球从袋子里面滚了出来,在他们三人的脚边滚来滚去。

    迈卡和谢曼·麦金尼医生下意识的低头查看,戴平安手里的手枪跟着就轮了过去,正好抡在了医生的头上……

6,斯科菲尔德和达奇的邀请

    6

    斯科菲尔德左轮手枪,

    更准确一点,应该说是斯科菲尔德转轮手枪,它的弹仓并不像普通左轮那样从枪身左边甩出,而是需要从枪身上方折开后装填,因此采用这种装填方式的转轮手枪流传到中国后,多了个当地特色的名字——别子!

    斯科菲尔德左轮手枪采用单动式扳机,弹容量六发,和其他左轮手枪相比,射速和装填都比较慢,但其强大的威力和极高的精准度,还是让它成为了许多西部危险枪手的最爱。

    达奇用的也是斯科菲尔德左轮手枪,而且一用就是两把,镀金的枪身加上纯金的雕饰,让那两把枪既是危险武器的同时,也成为了一对精美的艺术品。

    戴平安手里的这把斯科菲尔德左轮枪就很普通了,虽然是把新枪,但还是普普通通的铁质枪身,普普通通的木质握柄。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找到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枪的握柄都非常的坚硬!能砸死人的那种坚硬!

    只挨了一下,医生就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戴平安俯下身子,一手摁住对方的胸膛,一手抓着枪接着往下砸。没有想象中的血红飞溅,也没有痛苦挣扎的喊叫声,就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另一个人拿枪砸着他的脑袋。

    迈卡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阻拦;何西亚似乎从两人的谈话中,明白了什么,也没有阻拦,于是整个房间只剩下“啪啪啪”的响声。

    “快弄点热水过来,他伤的很重,需要清洁伤口,咳咳……”

    “父亲,这个人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应该救他。”

    “有什么不一样,仅仅是肤色有些不同,他跟我们一样,都是人,咳咳……快点去拿热水!”

    “热水来了……父亲,可这个人好像在被通缉,我们应该小心一点,这种人很危险的。”

    “我知道可能会有危险,咳咳……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大不了,我们把他救活以后,咳咳……再通知警察。”

    恍惚间,这个声音又变了。

    “他不属于这里,我们不能把他留下!”

    “他的伤那么重,如果我们把他赶出去,他会死在外面的。”

    “我必须为大家着想,那些人在通缉他,把他留在这里,会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的。”

    “可是……”

    “对不起,我的儿子,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你……”

    “啪……啪……啪……”声音还在继续,谢曼·麦金尼医生的脸部已经失去了人类该有的形态。

    “够了!”

    “够了!”

    “我说够了,停下来!”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控制住了戴平安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推到了一边,是达奇,

    达奇·范德林!

    今天早上,迈卡和大叔在戴平安的怂恿下,向何西亚提出来瓦伦丁抢劫药店的计划,结果被一口拒绝。正当两人无可奈何,要悻悻而归的时候,达奇回来了。

    750美元!

    戴平安那块大金砖在圣丹尼斯银行兑换出的美元,居然比黑市上多出了一半!

    也许是美元来的惊喜,也许是对奥德里斯科帮的仇恨,达奇听两人说完抢劫计划并在了解了戴平安这几日的表现后,竟然出人意料的同意了这场抢劫行动,而且还多找了几个人来帮忙。

    当大叔带着营地的姑娘们在酒吧吸引警察注意力时,当戴平安三人进入药店抢劫时,达奇也带着黑人小伙兰尼·萨默斯在药店的二楼为他们把风兼准备接应。

    “该死的,你TM到底在做什么?”达奇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很抱歉,很抱歉,私人恩怨,呵呵,私人恩怨。”

    反应过来的戴平安满脸诚恳的道着歉,然后低下头,好像是在检查那把手枪有没有被砸坏,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达奇又看向了何西亚和迈卡,他一进来就看见戴平安在打人,根本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

    迈卡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挑着重要的情况跟达奇汇报了一下,然后就冲着收银机努力去了。何西亚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给达奇使了个“一切正常,你看着办”眼色,也进里屋去破解保险箱了。

    房间里,戴平安打量着手中的左轮枪,达奇打量着戴平安,只剩下可怜的兰尼一个人在忙活,按照戴平安行动前的吩咐,把药店里其他能用的药品,一箱一箱的往门口的马车上搬。

    兰尼很能干,很快就把有用药品都搬上了马车,留下了一大堆的“女英雄”止疼药,何西亚也抱着一堆现金和文件,从里屋走了出来。这时,一直低头的戴平安出声了:

    “很抱歉,各位,你们先回去,今晚我有些事清要去做。”

    “你要走?”

    最先反应的不是别人,正是迈卡。

    “我不走,只是有些事情要去办。”

    “今晚?这么着急?”

    “嗯,我突然发现,有些事情能早一点就早一点,不然等你发现晚了的时候,就真的来不及了。”说完话,戴平安望向了达奇。

    达奇看了看戴平安,没说话,而是拿过戴平安手中的斯科菲尔德左轮枪,掏出一块手帕,仔细的擦拭起来。

    达奇擦拭的动作很熟练,也很仔细,红色,白色,还有黑色的污渍在达奇的手中,飞快的消失不见。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死亡先生,可以说出来。有些事情我们做起来,会快捷许多,也会方便许多。”

    一边说着,达奇看了地上死着的谢曼·麦金尼医生一眼:

    “至少,场面不会搞得这么难看。”

    “再次说声抱歉,这是个意外,下次我一定会注意。”

    戴平安把身子靠在了柜台上,之前剧烈的运动对他还没康复的身体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刚刚没觉着什么,这会儿感觉是真的累:

    “不过,有些事情,终归还是需要自己来做的。有个人说过:“人!一定要靠自己!””

    “人一定要靠自己!?有道理,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很自信,很聪明的人。那么你呢?”说着话,达奇把擦干净的手枪还给了戴平安:

    “执着于这一把手枪,难道你相信仅仅依靠一把手枪就能保护自己?就能改变什么吗?

    你应该相信我们,死亡先生。你如此的了解我们,知道我们,那你也应该清楚地明白我们的实力。

    我们可以保护你,死亡先生,相信我们!要知道,我们的枪声也可以为你而响起!

    好好考虑一下吧,死亡先生。”

    见戴平安没说话,达奇问出来最后一个题: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办完事就回来,最迟明天,明天天亮之前我肯定能回去。”说着话,戴平安把桌上的软毡帽戴在了头上。

    达奇看了看何西亚,又看了看戴平安,点头同意了。

    “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需要,不,我需要……额……”戴平安的脸色有点不正常:“我不会赶马车,你们谁有时间跟我走一趟。”

    说着话,戴平安这次看向了正在一边擦汗的兰尼。达奇摆摆手,兰尼跟着戴平安离开了药店。

    “您就这么让他走了?”

    好一会,迈卡才反应过来,他诧异的声音连调都变了,像一只去势的公鸭子。把收银机里的最后一块硬币掏出来装进兜里,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达奇面前:

    “要是他一去不回来怎么办,还带走那么多的药?那够我们用一辈子了,不,我的意思是……”

    “我相信他会回来的。”看着门口,达奇的语气十分肯定。

    “但我们还是应该小心点,不是吗,那个人神神秘秘,谁知道他……”

    “我还需要点钱,现金。”

    戴平安冷冷的声音在迈卡脑后响起,他又回来了。

    迈卡静了静,没有回头,他突然想起地上还有一具尸体没搜呢,赶紧跑过去在谢曼·麦金尼身上摸索起来。

    “要多少?”

    达奇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沓现金,每张面额1美元,足足有100张,是达奇今天刚从银行里换出来。达奇从中分出一半,递了过去:“够么?”

    戴平安没有说话。

    旁边的迈卡一边摸索着尸体,一边把口袋里刚刚抢来的现金抓得更紧了。

    戴平安和达奇两人都没有理会迈卡的小动作。

    达奇把钱合在了一起,想了想,又翻出一盒子弹,连同钱一起递给了戴平安:“路上小心点,还有,范德林帮的人,手里的枪都是压着子弹的!”

    戴平安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过了达奇的钱和子弹:

    “回去准备一下,我们应该去找黄金了!”

    达奇笑了。

    迈卡也笑了,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的他终于把尸体的口袋摸索完毕了。突然,他发现谢曼·麦金尼的胸前还挂着一块怀表,金色的。

    迈卡刚想拿,

    戴平安腰一弯,手一伸,从他眼前把那块怀表抢了过去,完了还不忘对他微微一笑:

    “兰尼,请把谢曼·麦金尼医生带上马车,我们还需要他的帮助!”

    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家药店。

7,黑林 宣传单和可怕的习惯

    7,

    拉着药品和尸体的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出了瓦伦丁。

    临走之前,戴平安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药店上方的墙上写着大大的英文:

    “D——R——U——G——S!”

    自由美利坚,Happy每一天!不愧是宣扬自由的国度,能把药物和毒品使用同一个词来形容,并且在生活中还真拿着两者一起服用的地方,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美利坚了吧。

    酒吧那边的喧闹声越来越远,马车在戴平安的指引下,兜了一个大圈子向瓦伦丁的西边驶去。

    此时的天已经彻底黑了,离开了瓦伦丁,就再没遇到什么灯光,而今晚的月亮也躲到了乌云背后,前方未知的黑暗一下子就笼住了这辆小小的马车。

    黑漆漆的道路两旁并不安宁,窸窸窣窣的黑暗中仿佛有东西一直跟着他们,身边坐着的人一言不发,而后面的车里拉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兰尼·萨默斯觉着自己还年轻,有些把握不住。

    “有水吗?”

    戴平安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手上的血渍干了以后,黏糊的厉害。

    “有的,先生。”

    兰尼停下马车,从身后掏出水壶,借着马车上提灯的光亮,帮戴平安冲洗起手上的血渍,完了还递过去一张手帕。

    “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先生。”

    马车再次晃晃悠悠的行驶起来,接过戴平安递回来的手帕,兰尼觉得自己身边终于有点儿人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什么问题?你也不相信自己的命运?呵呵,那个答案可是很贵的。”

    “当然不是,先生,营地里的人说你知道很多事情,很多秘密,就像吉普赛的巫师一样。”

    也许是戴平安轻松的语气让兰尼放下了警惕,也许是为了缓解身边诡异的气氛,兰尼嘴里的话多了起来:

    “我喜欢范德林帮,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别无他求。但是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

    “什么问题?”

    “我父亲,先生,我的父亲,他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父亲。他懂得很多,也教会我很多东西,读书、写字、对人要有礼貌。但是在五年前,当我十五岁的时候,他被人杀了……”

    “我很抱歉。”

    “我杀死那个人,之后我开始逃亡,后来才遇到了达奇他们。”兰尼好像名听到戴平安的话,继续讲述着:

    “我一点都不后悔复仇这件事,真的,我只是有点不明白。

    我的父亲一直教我对人要尊重,要讲礼貌,这是对的,生活中他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他表现的有点过于……我不想说我父亲的坏话,但他确实有点……软弱?

    人们总是欺负他,可他从来没有反抗,也不抱怨。他很坚强,他从来不在我母亲和我说这些,但是我知道!我见过!我亲眼看见过!就连他死的时候没有反抗!没有!”

    “我想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反抗?为什么他要忍气吞声?明明他已经不再是奴隶,为什么他还是活的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

    兰尼说完了,戴平安沉默着,两人之间只有行驶的马车“吱吱扭扭”的声音。走了好一截,戴平安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因为习惯。”

    “习惯?”

    “虽然这个答案很残忍,但事实应该就是如此,”戴平安叹了口气:“可能是童年的一些经历,也可能长期的生活压迫,让你的父亲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哪怕那些可怕的噩梦已经结束,但那些习惯依旧存在,依旧影响着你父亲。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那些噩梦并没有结束?”

    “什么?”

    兰尼不明白。

    “以前他们是用武器,用枪,用铁链,用皮鞭来压迫你,当发现这些不管用的时候,他们会用别的法子。”

    “别的法子?”

    “他们会用之前从你身上扒下来的血肉换取更多的武器和财富,然后用这些武器和财富来构建一些标准,再用这个标准来衡量你,而在这这些标准面前,你永远是错的,他们则永远是对的!”

    “这怎么可能做到?”

    “当然可以做到!

    为了证明你的错误,他会威胁你,欺骗你,甚至用一些蝇头小利来收买你;不知不觉中,你也开始犹豫,开始怀疑,然后慢慢地,你就会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错了;然后你就会按照他们的标准去改变这些错误。”

    “他们说,你不应该拿着武器,于是你交出了手枪!”

    “他们说,你不应该使用棉花,于是你脱光了衣服!”

    “他们说,你不应该食用鱼虾,于是你开始饿肚子!”

    “等你到了两手空空,又冷又饿的时候,他们就会说,你的肤色就是错误,你还活着就是罪恶!”

    “到了这个时候,不管你是否后悔,不管你是否醒悟,他们都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吞噬你的血肉了。”

    “这也是一种习惯,吃人的习惯!他们也忘不了这种习惯!。”

    戴平安的话不紧不慢的说完了,兰尼觉着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魔!但更令他恐惧的是,他不知道是该害怕身边说出这一番话的戴平安,还是该害怕戴平安口中所说的那个世界!

    马车吱吱呀呀的行驶着,还有一截路就要到唐斯牧场。戴平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斯科菲尔德手枪开始装填子弹,回过神的兰尼也跟着拔出了手枪。

    “怎么了,先生?”

    兰尼顺着戴平安的视线向路的右边看去,那里黑乎乎的一片,好像是一片又高又密的树林。昏暗的马车灯光下,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从路边钻了进去,不知道通向了哪里。

    兰尼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准备把车停下来。

    “不要停!继续走!“戴平安拦住了他:

    “刚刚林子里有只狼,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FUCK!”戴平安心里暗骂着。

    他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刚刚路右边黑暗的树林中,有个黑影在盯着他们。

    “怎么把那个神经病也给忘了?”戴平安忽然觉着脑子不够用,他之前设想的所谓脚本安排,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这时候,唐斯牧场也到了。

    戴平安让兰尼留在车上,也没有拿提灯,就这样顺着黑暗,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牧场里很安静,活着的动物都已经卖光了,隐隐约约能听到的,只有屋子里女人时不时的抽泣声。

    戴平安的动作很轻,他避过了一路上所有的障碍,来到了房屋跟前。他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只是把钱掏出来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对于托马斯·唐斯来说,戴平安这些沾血钱或许是一种侮辱,可对于他的妻儿来说,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悄悄的,就像没有来过一样,戴平安原路返回,直到上了马车,才发现自己的脚底,粘上了一张东西。

    “我们现在回营地,先生?”戴平安让他给马车掉头,兰尼有些诧异——车上还有一堆药和一具尸体呢。

    “还记得我刚刚给枪装子弹的地方吗?”戴平安从鞋底取下了那张纸,那是一张传单:“在那里右拐,然后跟着路掉头,一直走!”

    兰尼驾驶着马车掉头,戴平安借着提灯的光亮,看起了那张传单。

    “新汉诺威慈善团——

    我们是一家新成立的慈善组织,致力于改善穷人的生活状况。

    你愿意捐一小笔钱来帮助我们的事业吗?在这片伟大的土地上,每个州的贫困现象都日益严重。

    我们如今正在筹款,为本郡的第一个援助任务提供资金,我们的目标是:

    ……

    只需要捐出微不足道的一小笔钱,就可以让你的同胞摆脱饥饿,告别赌窝、妓院、窝棚和过道,感受家的温馨,迎来满怀希望的新生活。

    请加入我们的慈善机构,我们会坚持不懈地为人类的共同事业而努力!”

    这是托马斯·唐斯死前一直在做的事情,这是他为了改变这个丑恶的世界所做出的贡献,也是戴平安来到这个世界后,感受到的最后一份温暖。

    戴平安又想喝酒了,于是他向兰尼要了一根烟,然后他用提灯点着了这张传单,接着点燃了那根烟。

    传单上的火焰很亮。

    它照亮了车上的药品,也照亮了篷布下的尸体,也照亮了戴平安的脸,可很快又暗了下去,只留下了一个冷冰冰的红点。

    “咳咳……”深吸了一口烟的戴平安又开始咳嗽起来。他今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咳嗽了,如今咳起来,好像更严重了。

    兰尼这会也顾不上戴平安了,他小心翼翼的驾驶着马车,生怕一不小心撞到路两边的石头。

    在之前那个地方,兰尼果然在路的另一边找到一条藏着的小路。顺着小路下坡后调头,从木桥底下穿过,然后一路向北。

    这是一条生长在两座山崖之间的小路,山谷中,道路狭窄逼迫,仅够马车能勉强通过,白天都需要小心翼翼的驾驶,更何况晚上。

    当马车终于小心缓慢的驶过这段小路,驶出山谷,停到一条大河跟前的时候,兰尼已经满头大汗了。这时他才发现,戴平安已经停止了咳嗽,正用他的软毡帽捂着嘴巴。昏暗的灯光下,发黑的乌血一滴滴的顺着帽檐边落下。

    “您没事吧!?”

    “没事!舒服多了!”戴平安用帽子擦了擦嘴,然后下了马车,把帽子扔到了河里:

    “终于到地方了,现在请我们的谢曼·麦金尼医生下车吧。”

    按照吩咐,兰尼把尸体从车上拖下来扔进了河里,河水湍急,尸体一下子就不见了。这时,兰尼才反应过来,戴平安的声音居然不再嘶哑,听着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挂着的提灯下,戴平安斜靠着马车。没有了帽子的光头亮的晃眼,但他的面孔却深深的藏在了黑暗之中,一块金色的怀表在他的手中来回的晃动着。

    “喜欢吗?”

    说话间,兰尼看到了戴平安牙齿间残留的血液!

    兰尼吓懵了,当他反应过来,戴平安已经来到了河边,把那块怀表塞进了他的手中:“拿着吧,今晚辛苦了。”

    兰尼想拒绝,可不等他说些什么,戴平安先是转身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跟着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对岸:

    “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乍然响起!

8,欢庆的营地与发疯的牧师

    8

    兰尼·萨默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马车赶回营地的。

    今晚这趟抛尸之旅中所收到的信息,对他这个年仅20岁,勉强会写字能看报纸的黑人男孩来说,冲击太大了。

    无论是那番听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言论,还是河边那几声毛骨悚然的狼嚎,都让这个年轻人感觉自己仿佛在某场噩梦的梦境中走了一遭。

    当凄厉的狼嚎从戴平安口中接二连三的响起后,对岸那边也传来了同样的嚎叫,那里仿佛有一头狼,不,一群狼在等待着自己。

    提灯挂在马车上,昏黄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晚中,如同一小团随时能被风吹熄的小火苗,根本照不亮前方湍急河流,更别提河对岸深不见底的迷雾。

    戴平安摘下了提灯,一步步的向他走来。

    兰尼想摸枪,可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中居然还紧紧的攥着那块怀表!当他手忙脚乱的把手腾出来时,戴平安已然站到了他的面前。

    “还有烟吗?咱们去那边抽一根吧。”

    声音不再嘶哑,听着还很轻松,但在灯光的晃动下,戴平安唇齿间所残留的血渍却红的愈加刺眼!

    兰尼觉着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直了!

    手终于握紧了枪柄,可戴平安的人已经提着提灯走向了身后。眼看着那点昏黄的光亮离着自己越来越远,身边的黑暗里仿佛伸出了无数只手,下一刻就要搭上自己的肩头。

    “哗啦哗啦……”

    河里面有动静,这不是兰尼在自己吓自己,是真的有动静!哗啦呼啦的水声听着越来越近,有东西从河对岸过来了!

    是狼吗?!

    兰尼握枪的手开始有些抖,这会儿他就是把枪拔出来,也未必能打中什么东西,更何况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拔枪的勇气。

    前方是黑暗中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未知恐惧,后面是戴平安提着越走越远的唯一一盏提灯。两个方向,两种选择,兰尼·萨默斯想都没想,掉头就向后面追去。

    山口一块避风的大石头后面,提灯搁在脚下,兰尼颤颤巍巍的为戴平安点燃了香烟,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火柴抖得怎么也划不着了。

    也许是看出了自己的紧张,戴平安吐出一口烟后,安慰着对他笑了笑——昏黄的灯光从地下照上来,带血的牙齿被隐藏进了阴影中,但对方脸上那扭曲的笑容却愈发的诡异与狰狞!

    手里的火柴更划不着了。

    兰尼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火柴上,可他越着急,手就越抖,手里的火柴就断的越快!

    一根,两根,三根……

    他很想跑,但是他不敢,马车那边的动静更大了,他甚至好像都听到了拉车的马凄惨的哀鸣!

    不知道是第几根火柴,终于划着了。

    小小火苗绽放的那一刻,黑暗退散!光明重现!兰尼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消失的勇气在一刻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颗红色的流星,划过夜空——

    那是戴平安弹出去的烟头。

    “好了,我们该走了,这里的风可真冷,吹得慌。”

    熟悉的狼嚎声再次在河对岸响起,戴平安摩挲着脑袋走了出去。留下来的兰尼直到手里的火柴熄灭,才发觉自己的嘴里压根没有叼着烟,他赶紧拿起提灯跟了上去。

    马车孤零零的停在河边,拉车的马静静地喝着水,没有什么凄惨的嘶鸣,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兰尼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马车上的,也忘记自己是怎么在戴平安的指引下,沿着河岸边的路一直向西,在车轴吱吱呀呀的声响中,回到了马掌望台的营地。

    兰尼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途中还经过了瓦伦丁,那个小镇已经安静了下来,看来还没有人发现药店的事情。

    和安静的瓦伦丁的相比,营地里就是热闹多了,一进营地所在树林,远远的就能听到里面庆祝的声音。亚瑟他们把西恩·麦克格威尔从警察的手里完整无缺的救了出来,再加上瓦伦丁药店抢劫的顺利,达奇觉得应该小小的庆祝一下,提升下团队的士气。当兰尼他们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庆祝的高潮。

    兰尼的精神恍恍惚惚,他在营地里寻找着。看着营地里每一个人欢乐的笑容,他们笑的越开心,兰尼就觉得刚刚经历的一切越不真实,可手中的那块怀表,却在时时刻刻的见证着那些事情的真实性。

    在营地南边的山崖上,兰尼终于找到了达奇。他,何西亚还有亚瑟都在这里,出奇的是,斯旺森牧师居然也在这里,正拿着一瓶“女英雄”止疼药指天画地的喊叫着什么。

    …………

    戴平安知道兰尼这一路上吓坏了,但他不知道该解释,也懒得去解释。

    从炖锅里舀出满满一盘炖肉,找了个角落,看着篝火旁欢乐的众人,静静的吃了起来。

    范德林帮里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哈维尔·伊斯科拉弹起了他心爱的墨西哥吉他,琴声悠扬,响彻整个营地;

    大叔起头,没忘记给自己灌着酒同时,带领着几个人荒腔走板的唱着一段带颜色的歌曲;

    西恩·麦克格威尔一边喝着酒,一边讲述他在监狱里如何羞辱那些愚蠢的看守,引来众人的高声喝彩;

    最放的开的还是凯伦,她把西恩推到了一边,向周围人生动形象的模仿着,之前在史密斯·菲尔德酒吧里,当她的裙子“不小心”被拽掉时,赶来的马洛伊警长眼珠子都要飞出来的样子……

    众人笑着,闹着,达奇他们带回来不少的酒,足够他们喝个尽兴。

    戴平安也举着一瓶肯塔基波本威士忌,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有点烈,但是能接受。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大家,大家都在笑,但他没有——欢乐是人家的,与他无关。

    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着加入他们,与他们一起举杯共饮,一起纵马驰骋,一起放声高歌。可当他真的来到这里,才发现一切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这个该死的世界真是太真实了,

    真实的流血,

    真实的死亡,

    真实的有酒瓶子向他飞过来!

    戴平安一偏头,酒瓶子从他脸庞飞过去,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恶魔!恶魔!,你这该死的恶魔!”斯旺森牧师不知从哪冲了出来,两眼通红,须发怒张,挥舞着手中的圣经,向戴平安扑了过来,跟边是紧追着达奇,何西亚,亚瑟还有兰尼等人。

    “你个恶魔!”

    斯旺森牧师的奔跑者,吼叫着,口水四溅如同一直疯狗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扎在了戴平安脚跟前的地上,再无动静。

9,达奇的叹息和停不下来的冲动

    9,

    摔昏过去的斯旺森牧师被抬着扔回到了他自己的床铺上。

    众人歌照唱,舞照跳,欢笑依旧。

    在黑水镇劫案之前,斯旺森牧师就有点神神叨叨的,从犁刀村出来后,这种迷糊的症状愈加强烈,时不时的就一惊一乍,胡言乱语和打滚撒泼。像今晚这种酒后发疯的情形,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也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帮派里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没有人留意到斯旺森牧师的不对劲,也没有人发现达奇、亚瑟还有何西亚三人脸色的异样。

    挥挥手让亚瑟和何西亚散去,达奇提着瓶酒,坐到了戴平安的旁边。同样是看着欢笑的众人,达奇的眼中没有戴平安的那种冷漠和压抑,更多的是沉着和冷静。

    “还能抽吗?”

    达奇递过来一根烟,米利森特牌,高级货。

    戴平安接过了烟。

    两颗火星依次亮起,跟着暗了下去,烟雾缭绕中,达奇的声音镇定的出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过鸦片么?”

    没有急着回答,戴平安似乎想起了不少事情。

    那些仅仅是书本上的几句话,几幅图,可其记录着的,是一段段血淋淋的历史和一场场无法抹去的羞辱:

    一八三九年,虎门海滩,沸腾翻滚着的石灰水;

    一八四零年,珠江口外,英军四十七艘耀武扬威的军舰;

    还有一八四二年,下关江面,康华丽号上签订的一纸条约;

    然后是一八五六年!

    一八六零年!

    一八八三年!

    一八九四年!

    ……

    一九三一年!

    一九三七年!

    直至

    一九四九年!

    多少人前赴后继的牺牲,多少人默默无闻地奉献,多少人用血泪和汗水才换回来今天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世界!

    哪怕是现在,仍然有人为了这份清白和干净,继续努力守护着。

    可总有那么一小撮渣子,为了利益,为了某些可耻的原因,想玷污这份清白和干净,甚至还有些人以“文明”为名,参考某些“自由”国家的狗屁制度,想替这些渣子辩护!

    “嗬——呸!”

    戴平安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英国人卖了很多给我们,法国人也卖了不少,当然,还有你们美国人。为了保证销售顺利,你们甚至不惜发起了战争,两次!”

    “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它带来痛苦和教训是死死地刻在我们骨子里的,我们不能忘记,也没有哪个敢忘记!”

    “还来得及么?”

    外国人也抽鸦片,美国也是有烟馆的。

    达奇见过那些人的欲仙欲死,也见过那些人的痛苦哀嚎,现在想起来,斯旺森牧师这几日的症状跟那些人的表现,如出一辙。

    “来不及了!”

    戴平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东西比鸦片厉害十倍,更何况看反应,斯旺森牧师服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达奇的手抖了一下,一截烟灰脱落,惨白色的碎末掉了一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往日的镇定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达奇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治疗时,戴平安对止疼药的强烈抗拒,他看在眼里;药店的抢劫中,戴平安对满屋子“女英雄”的那种厌恶,更是强烈到了无法隐藏和压制。

    那一刻,达奇就想到了斯旺森牧师,毕竟他对帮派药品,贴别是“女英雄”止疼药的中饱私囊早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只不过碍于他医生的身份,没人去揭穿罢了。

    回到营地,他带着何西亚和亚瑟找上了牧师。刚开始时的沟通还一切正常,可随着谈话时间一点点的拉长,斯旺森牧师身上那些不正常的症状,开始一步步的浮现。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达奇拿走了斯旺森牧师藏在圣经中的止疼药。他希望这个跟了自己很久的老伙计今晚只是喝醉了,可当斯旺森牧师得知,自己不能继续服药的原因或许和戴平安有关时,他疯狂砸出去的那个酒瓶子,打破了达奇·范德林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斯旺森牧师看来是无法挽回了,但令达奇着急的是,营地里用过并且还在继续用着“女英雄”的,不仅仅是奥维尔·斯旺森牧师一个人!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放弃他……”

    戴平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是知道一些事情,但他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一个问题!”

    达奇摁灭了手中的烟头,火星四溅:

    “正如你之前说的那样,死亡先生,一块黄金,一个问题。我一共可以问三个问题,今天,我想问第一个问题,还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达奇严肃了起来,磁性的声音里,镇定中带着几分认真,可戴平安这边着实无奈。

    “……”

    两人沉默着,和前边欢乐的人群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托马斯·唐斯!死亡先生,托马斯·唐斯!”

    过了许久,达奇开始说一些别的:“你接过了他全家所欠的债务……”

    “他救过我的命。”

    “我知道,死亡先生,这之前你已经说过了。你还从我这拿了钱,去照顾他的家人……”

    “还有那些印第安人,死亡先生,何西亚以前和他们打过交道,狼嚎声是他们在夜晚的一种联系手段。你把我们从瓦伦丁抢的药,都送给了印第安人!”

    “他们也帮过我……”

    “我知道,死亡先生,这我当然知道,这才是你的风格,不是吗,死亡先生……”达奇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着戴平安:“

    托马斯·唐斯救了你,你顶替了他的债务,照顾了他的家人,甚至为了他还活活打死一个医生,这些我都看见了。

    印第安人,如你所说,他们也帮过你,你也不辞辛劳,费尽心机的为他们找来了药品,这些我也看见了。

    可是我们呢?死亡先生,我们呢?

    迈卡救了你,呃——他,他的确是个混蛋!可即便是这样你也给了他黄金!

    那我们呢?

    死亡先生!

    我们给了你吃的,喝的,还有住的地方!我们为你免去了他人的债务!我们帮你抢劫了小镇的药店!我们还帮你杀了人!

    我们也帮了你!可你呢?

    没错,你是答应明天带我们出发去找黄金,价值很多钱的黄金!可到目前为止!死亡先生,目前为止!我们在你身上只看到了一枚硬币!一分钱的硬币!”

    达奇·范德林陈述着,戴平安总感觉他说的有些不对,可他又说不出哪里有不对。这时,达奇终于说出了他最后的目的:

    “现在,死亡先生,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一个希望可以提前兑现的问题。死亡先生,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戴平安妥协了,虽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达奇的话已经把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他思考了一番,终于说出了答案:

    “‘女英雄’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很严重!”

    戴平安想到了自己之前,关于亚瑟悲惨命运的一种猜测:

    ”它的确可以止疼,尤其是身体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候,确实可以救人一命。但它的剂量,需要精确的计算和把握,如果仅仅是为了止疼而使用,很容易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无可恢复的损害。

    就算将来伤口愈合,人的身体内部也已经垮了,之前一点小毛病,都可能因此恶化成为无法治愈的恶疾。

    这个人,自然也活不了多久!”

    听戴平安说完,达奇皱了皱眉头。

    “如果服用的不多,或是时间不长呢,有没有办法戒掉?”

    “有是有,但成功的例子很少,我也仅仅是听说过,没有真正见过。”

    戴平安没有多想,继续说道:

    “这种药很容易反复,如果想真正戒掉,戒干净,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力。不过还好,斯旺森牧师并不知道‘女英雄’这种药的可怕,也不知道他难受的根源在哪。

    我们可以用酒精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麻痹他,在不让他察觉的情况下,每天一点点的减少他服用的药量,这个时间会很长,也会很难熬。

    也许!注意,我说的是也许!

    在经历过这漫长的折磨之后,将来的某一天,牧师才可能成功摆脱它的控制。”

    “那如果直接断掉这种药呢?时间是不是能够快一点?”

    “应该也可以,不过,那会非常痛苦的,对身体来说是场严峻的考验,我担心斯旺森牧师的身体,未必能撑的过去……”

    一时间,那些吸食鸦片的人最后的惨状,一幕幕的出现在达奇的眼前,好一阵才缓过来了。

    “谢谢,死亡先生,非常感谢,感谢你拯救了可怜的斯旺森。他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我不是会放弃他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女英雄’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在获得肯定的答案后,达奇把带来的酒递给了戴平安,那是一瓶典型的经典芬顿田纳西玉米威士忌,是达奇的私人珍藏,他一直都舍不得喝。

    之后,达奇告别了戴平安,和还在欢乐的众人们打了个招呼,便独自走向了他自己的帐篷,今晚,他的爱人,他的情人,莫莉·奥谢还在那里等着他。

    也许是今晚的酒喝多了,在走进帐篷的那一刻,达奇的脚步有些踉跄:

    “莫莉……”

    那是达奇的一声叹息。

10,寻金开始与学习

    10,

    戴平安不知道达奇接下来怎么为斯旺森牧师做安排,但他知道,明天去找黄金的事是不可能了。众人喝的太多了,你一杯我一瓶的,当戴平安抱着毯子找个角落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营地篝火那边没有一点要消停的打算。

    第二天,当众人一个接一个捂着宿醉的脑袋,睡眼惺忪的从帐篷里爬起来的时候,戴平安已经拿着一盒燕麦饼就着朗姆酒开始享用下午茶了。又是一天的胡吃海塞,他的身体总算勉强恢复到了正常,身上包裹着的纱布已经撤去,戴平安整个人跟着轻松了许多。

    随着最后一块燕麦饼被吞了下去,酒量最好,也是最晚喝的最多的人——大叔,才从马群中央的堆积稻草堆里滚了出来。

    营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但达奇帐篷的帘子,由始至终都没有掀开。

    第三天的早上,达奇终于走出帐篷开始摇人了。

    他和亚瑟还要继续去寻找出手债券的机会,这次小队的领队便仍由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何西亚担任;两个战力团主力:比尔·威廉姆森和哈维尔·伊斯科拉作为小队的护卫;再加上寻金的关键人物戴平安,以及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来的迈卡·贝尔,范德林帮的寻金小队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出发了。

    寻金小队计划从营地出发一路向北,穿过北部的坎伯兰森林后,到达位于两州交界处的巴克斯车站,之后怎么走,那就需要戴平安的引导了。

    瓦伦丁那边昨天就传出了消息,马洛伊警长颁布了对杀人劫财,携款潜逃的谢曼·麦金尼医生的通缉令,赏金高达200美元。一时间,以此为生的平克顿侦探和赏金猎人蜂拥而至。为了避开他们,赏金小队需要绕路兜的圈子,也跟着变大了,再加上某些不稳定因素,这趟寻金之旅所花费的时间大大的超出了何西亚的预期。

    戴平安就是这个不稳定因素。

    五个人的队伍,何西亚带着迈卡在前方领路,比尔和哈维尔跟在最后,戴平安则处在居中位置。而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戴平安的骑术居然是昨天傍晚跟着大叔现学的!

    戴平安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这句话是大叔自己说的,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肯相信。

    可很多时候天赋并不能取代长时间的努力,真当戴平安坐在马鞍上,双手拉紧马的缰绳,跟着队伍骑着马离开营地的时候,他才发现,骑马并不像大叔说的那么容易。

    戴平安骑得是一匹棕色的安达卢西亚马。这是一种战马,属于比较勇敢,不会轻易受到惊吓的那种,虽然体型不大,但胜在操控性良好,非常适合长途跋涉和狩猎。

    按照大叔的意思,如果连安达卢西亚马都骑不好,那剩下可乘骑的物种也只有毛驴了。

    “放心吧,我选的这匹马一定能带你顺利的完成这趟旅程。”这是大叔牵着这匹马,载着戴平安围绕这营地练习时说的。

    可说是这么说,事却不是这么个事。

    当小队五人骑着马离开营地附近的树林准备加速时,这匹以“情人”为名的安达卢西亚马一个加速兼急停,就把戴平安从马上甩了下来。

    就这样,一场原计划一天半的旅程,因为某个骑手需要从零开始,重新学习骑马的原因,硬生生的被拖成了四天半。当他们到达巴克斯车站附近的时候,干粮已经吃完了。

    “呯!”

    一声枪响夜晚的远处响起,不一会比尔扛着一只白尾鹿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哈维尔拿着猎刀走上前去,准备开膛破肚,扒皮割肉。

    这是一个在路边搭建的野外营地,迈卡已经生好了篝火,正在烧水,而何西亚则拿着一幅地图,借着篝火的光亮,仔细查看着。

    这里离他们的初步目标——巴克斯车站,仅剩下半天的路程,而经过巴克斯车站再向北,他们就算离开新汉诺威州,到达安巴里诺州。

    安巴里诺州位于新汉诺威州的北部,由东西两个格里兹里组成,东部多是崇山峻岭,西部则是雪山冰湖。范德林帮之前躲避平克顿侦探的追捕,所藏匿的废弃村庄犁刀村,就位于西格里兹里的北部。

    由于安巴里诺州地形险峻,人迹罕至,唯一一条紧贴着安巴里诺州南部边缘修建的货运铁路,便成了这里为数不多和现代文明相关联的区域。

    戴平安之前所说的黄金藏匿地,就位于东西格里兹里的交界处,那条名为暴风边缘的山谷之中。而要想到达那里,巴克斯车站旁的巴克斯大桥,成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可根据迈卡提前探路发现,巴克斯车站这几日居然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帮修路工人入驻。说是修路,可据迈卡仔细观察,每个工人身上都带着枪,有长有短,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何西亚放下地图,这帮修路工人的突然出现,让他紧皱着眉头,思量一番,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了一边站着的戴平安身上。

    戴平安已经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了两个钟头了,不仅站着,两只手臂还直直的向前伸着,两把左轮手枪握在他的手中,以肉眼可以看见的幅度,微微的颤抖着。

    他的脑袋上顶着一个拧开的酒瓶,这是迈卡奉献的,如果酒瓶掉下,里面的水撒光,就意味着戴平安明天没有一滴水可以喝。

    他左右两侧的腋下,则是分别卡着一个‘Y’字型的树杈,‘Y’字底部削尖。只要戴平安胳膊落下,树杈的尖头就会扎进肉里。通过衣服两侧血迹斑斑的痕迹可以看出,树杈已经扎进去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这两个树杈,正是哈维尔一刀一刀地削出来的。

    至于那两把手枪握把下系着的两块石头,则是比尔在野地里,依据重量和体积的不同,专门从一块块乱石当中挑选出来。

    这是他们在教戴平安怎么用枪,而且是用双枪,至于这个高标准,严要求,见效快的教育课程,则是何西亚在与其他三人经过一番严谨的讨论后,专门为戴平安设计出来的。

    这一切,都是戴平安自愿的,也是他自找的。而戴平安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以后,一定要把头上的酒瓶子从大叔的嘴里完完整整的塞进去。

11,大叔的心机,学习的代价

    11,

    “握住它,但不要握的太死,你要把它当做你的情人,你的爱人,女人都不喜欢男人太用力,太用力她会生气的,放松一点……”

    “对,轻轻的握着,就像握着她的手一样,你做好要亲过去的准备,深吸一口气,再深点,对……”

    “然后你把它掏出来,快一点,不要给对方反应,但要稳,别被什么勾住,那样就糟了……”

    “然后,把它对准目标,那个你想要对准的目标……”

    “不要看你的手,记住!你要看着你的目标,放心,这时候你的手知道它该怎么做……”

    “最后,用你的手指,轻轻的扣下去……轻一点!你太用力了!”

    远离营地的小树林里,大叔站到了戴平安的身后,他的手包住了戴平安的手,而戴平安手里抓着的,则是他的枪。

    近距离忍受着大叔满嘴的酒气,戴平安皱了皱眉头,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怀疑:

    “就这样?”

    “就这样!”

    大叔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瓶酒,正是达奇之前送给戴平安的那瓶经典芬顿田纳西玉米威士忌。

    “不然呢?你要学习最厉害的枪法,我教给你的就是最厉害的枪法。达奇我是这么教,亚瑟我也是这么教的,何西亚那个老家伙,想学我还不肯教呢!”

    见戴平安还是有些犹豫,大叔生气了:

    “你居然不相信!小子,如果不是看在黄金,不,看在这瓶酒的份上,就冲你这个态度,我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想当年我……”

    一边怒气冲冲的说着一些听不清的当年事迹,一边放好手中的酒瓶,掏出另一瓶普通的酒喝了一大口,然后,

    大叔不一样了。

    他成天弯着的腰直了,颤抖着的手也稳了,就连那双整日眯缝着的醉眼之中也多了一丝摄人的神彩。

    大叔右手自然下垂,垂到了手枪旁边,而他左手,则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美分的硬币,向戴平安展示了一下,然后拇指一弹!

    “呯!”

    “呯!”

    ……

    大叔活动了下右手手腕,那把手枪还静静的插在枪套里,好像从来没动一样,只剩下一点点的烟火气,随着风舞动了一下,很快消失不见。

    戴平安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太阳还没有落下,金色的阳光冲开树叶的阻拦,一柱一柱的闯了进来,把整个林子晃成了一个光影婆娑的世界。

    在硬币离开大叔的手指之后,戴平安就看不到它了,但他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枪口射出子弹的枪声,一个是击中金属的碰撞时。

    戴平安在林中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那枚被子弹击中的硬币,而大叔早已经一手抱着酒,一手捂着腰,走开了不知道多久。

    ……

    “你确定你说的个人就是营地里那个混吃等死的老家伙?”

    “你确定你没有被那个老东西灌多了产生幻觉?”

    “你确定那个老东西教你的真是枪法,而不是他跟某个妓女厮混时学来的经验?”

    三天前,听完戴平安学习枪法的经过,特别是得知学费竟然又是一块大金砖的时候,迈卡的心里不平衡了,在用各种污言秽语羞辱着大叔的同时,把大叔对戴平安所在的一些好事全都捅了出来。

    出发后的戴平安穿着约翰·马斯顿的一身旧衣服,包括牛仔马甲和裤子,为了保暖,他还披着亚瑟的霰弹枪大衣,戴着一顶亚瑟的大山谷帽子。这些衣服都是约翰的老婆——艾比盖尔·罗伯茨亲手帮他洗干净,晾干后送过来的。

    之前戴平安还奇怪对方为什么这么好心,现在知道了,他如今穿的这些衣服都是大叔以他的名义,以新衣服双倍的价格从约翰和亚瑟手里赊出来的。

    还有另一把旧的牛仔左轮手枪,以及配套的枪腰带,枪套,斜挎着的子弹带,再加上这些上面密密麻麻插着的子弹,也都是大叔以双倍的价格从会计利奥波德·斯特劳斯和管家苏珊·格雷姆肖女士手中提前支取的。

    这些都是需要戴平安拿真金白银或者一张张的美元来还的。

    那怪大叔临走的时候,还往戴平安的包里多塞了二百发子弹,敢情这是拿他在刷销售业绩!

    也许是觉得大叔的行为确实有点过分了,前方骑着马的何西亚头也不回,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迈卡骑着马并到了戴平安的旁边,继续抱怨着:

    “我TM就不明白了,像大叔那种老的没用的家伙,达奇为什么还留他?他那废物,不死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在瓦伦丁找到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能看上他?”

    “也许是个比大叔还老的女人?”

    后面响起一阵哄笑,说话的跟在后面的比尔·威廉姆森。

    迈卡没有笑,他跟比尔一向不对付,甚至还动过手。他狠狠地看了后面一眼,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戴平安身上:

    “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选择相信那个老东西,而不是相信我。别忘了,我也是达奇安排来照顾你的人。”

    迈卡大言不惭的说着,实际上,除了打牌赢戴平安的钱,其他时候他连人都找不着。

    “相信你?是不是找你的话,这些子弹和衣服就不用给钱了?”

    “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学习,学习懂吗,你为什么不向我学呢。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么,我还把你从草莓镇救出来,你看我的枪!”

    说着话,迈卡掏出了他的那两把刻着字的左轮手枪,向戴平安展示着:

    “D·D·潘肯布什双动式左轮手枪,不用摁下击锤,直接扣动扳机就可以射击,就跟我的枪法一样,快!”

    “跟亚瑟一样快?”

    “额,差不多!差不多!也不知道达奇干什么去了,还非带着亚瑟不可?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枪法。我的枪法,就是一个快,双枪齐发,打的对方根本抬不起头来,抬头就是个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戴平安装糊涂。

    “跟我学,不就是开枪么,我教你啊。不过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跟营地那个混吃混喝的老骗子可不一样,我得两……”

    迈卡正兴致勃勃的说着,眼看着脸都要到贴到戴平安跟前了,一杆长长的枪身从天而降,隔开两人,搭在了戴平安右边的肩头。

    比尔骑着马赶了上了来,他骑得“棕色杰克”是一匹阿尔登马,跟他的主人比尔生的一样,体格结实,膀大腰圆,又高又壮,一下子就把迈卡和他的马挤到了一边。

    他手往前轻轻一推,那把长枪就从肩头滑到了戴平安的怀中。

    “看看这个,华国的小子,这才是男人该用的家伙,B·D拉栓式步枪,威力大,射程远。跟我学,三百码以内,指哪打哪,要是安装上瞄准镜,还可以打的更远。”

    比尔的嗓门大,说起话来嗡嗡作响,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正手忙脚乱安抚着马的迈卡:

    “枪法快有什么用?离得远了还不是一样打不着!我就不一样了,远远的一枪干死他,他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我不贪心,跟我学,价格和大叔一样,一块黄金就够了“说着话,比尔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戴平安肩头:

    “华国小子,你该懂得,正真的男人,需要的是力量和长度!快是没有用的!”

    迈卡这时终于控制好马赶了上来,听到比尔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想撬自己的金主,而且还把价格压低了一半,挥舞着枪就要朝比尔脑袋上砸去。

    比尔也不客气,拉着马往右一带,又想故技重施,再撞迈卡一回。

    “嘿!住手!”

    一直留心着后方动静的何西亚再也忍不住了,一扯缰绳调头返了回来:

    “把你们俩的武器都收起来!威廉姆森先生!贝尔先生!看看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简直就是两个在酒吧里为客人争风吃醋的妓女!

    还有,迈卡·贝尔先生,你居然还想动手!怎么,难道你还要去撕扯威廉姆森先生的头发吗?”

    说着话,何西亚深深的看了戴平安一眼,然后逼着两人都把武器收了回去。

    作为范德林帮的智囊兼二把手,当达奇不在的时候,营地里的一切事务都何西亚再管。他训斥比尔和迈卡两人,两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你们就不能向哈维尔·伊斯科拉先生学学吗?绅士一点,稳重一点,有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两人都忍不住朝后面看了一眼,戴平安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跟在最后面的哈维尔不急不忙的骑着马,稳稳当当的看着前面这场闹剧。他没有去牵马缰绳,让马自己跟队伍着走,他一手抱着胸,一手夹着烟,说不出的淡然与潇洒。见戴平安看过来,这个沉默了一路的墨西哥人终于开口了:

    “我没有迈卡那么快,也不如比尔射程远,”

    哈维尔轻轻的弹了弹烟灰:

    “但我的枪,比他们的都准!”

    何西亚无语了。

    他把目光最后还是放在了戴平安的身上。

    “选一个吧,戴平安先生,这三个女人!已经彻底被你所征服!面对金钱的诱惑,他们三个连脸都不要了!”

    何西亚气的连脸上的皱纹都在颤动:

    “快点选一个吧!戴平安先生,早点做出选择,这三个没出息的女人才会早一点消停,我们也能早一点赶路,戴平安先生,做出你的选择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全都要。

    戴平安已经成年了,他当然选择了全都要,反正他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并且他最后连何西亚都没放过。

    三个人,一人一块黄金,如果何西亚能有办法让他学的更快些,何西亚也能得到一块黄金作为报酬。

    于是,这趟寻金之旅,成了戴平安的学习之旅和地狱之旅。可戴平安不但畏缩,反而是乐在其中,经常自己加强训练强度,不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戴平安根本不停歇。一路上看得迈卡三人是心惊肉跳,就连见多识广的何西亚,也不得不佩服戴平安的毅力。

    付出肯定是有回报的,两三天下来,戴平安的进步飞快,虽然和战斗团的三位精英相比还差的老远,但用起枪来已然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简易营地旁,训练结束的戴平安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手臂,松开腋下卡着的树杈;解掉绳索,放下重物,把两把枪插回腰带;最后拿下头顶的酒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明天可以正常喝水了。

    “那帮修路工人有多少人?”坐在篝火旁,戴平安一边休息,一边擦着身上汗,鹿肉已经烤上,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二十几个吧,不到三十个。”迈卡回答。

    “那有什么好担心,就算他们人人有枪,咱们有迈卡,有比尔,还有哈维尔,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接触不知道,几天下来,戴平安真正见识到了三人的厉害。迈卡的快速拔枪,比尔的远距离狙击,再加上哈维尔的精准射击,虽然比不上大叔树林里打硬币的神乎其技,(三人都不承认那是真的,一致认为是大叔用某种花招糊弄了戴平安。)但也足够让戴平安开始理解,为什么范德林帮仅靠几个人,就能横行西部,而警察和平克顿侦探根本拦不住他们的原因。

    “我担心的不是对方人数,只是担心他们出现的原因,戴平安先生。”何西亚紧锁着的眉头没有松开:

    “很多人都在寻找我们,除了警察,平克顿侦探,赏金猎人还有康沃尔的护卫队,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低调行事。这条铁路也属于康沃尔铁路公司所有,如果被他们的人察觉并跟上来,我们回去的旅程就麻烦了。”

    “戴平安先生,你确定除了我们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黄金的位置?”

    “当然没有!“戴平安肯定的点了点头:

    ”草莓镇我被折磨的时候,是为了拖延时间说了几句,可仅靠那几句根本不会有人找到这来,更何况那些警察都已经死在了迈卡的手中。”

    “当然了,我杀了所有的警察,那可是我按照找到的名单杀的,一个都没有放过,一个都没有!”

    迈卡得意洋洋的笑着,说着话,他把枪套里的手枪拿出来,放到了一边。

    “戴平安先生,你休息好了没有,我想我最喜欢的教育环节,又该开始了。咱们早开始,早结束,好让你待会吃饭的时候有个好胃口,不是吗?”

    迈卡狞笑着,看向戴平安……

12,挥掌 暴风边缘 装犊子

    12,

    作为一名曾经的打工人,戴平安很理解当下打工人的心态。

    我打工只是为了挣钱,如果只是那三瓜两枣的收入,大家凑合凑合也能配合。要是说什么工资少,主要能学到本事,能锻炼人,还要摆出一副为你好才批评你的姿态,那就呵呵了。

    学会这点本事能发家致富么?不能!学不会这本事会吃不饭么?也不能!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了你这一点鸡毛蒜皮的收入,去受你的气,给钱才是硬道理。

    至于那些真有本事的老板或是师傅,也别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教之前也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学,总是一副好为人师的架子,就是真教出来徒弟,那也很可能是叛徒。

    迈卡如今就遇到一位好学生,为了学本事,不但愿意把黄金双手奉上,而且连一点脾气都没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唯一的不好就是跟他抢饭吃的人有点多,不是那么轻易能糊弄过去的。不过,既然你戴平安真心要学本事,那我就“好好”教教你!

    戴平安和迈卡走到了一边,两人面对面站着,保持半米多点的距离。两人的右手都自然下垂,垂在大腿外侧中上部的位置,唯一的区别是迈卡这里什么都没有,而戴平安那边的枪套里,插着一把手枪。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啪!”

    迈卡一巴掌扇在了戴平安的脸上,没有原因,就这么突然。戴平安的左脸上很快浮出一张红色的手掌印,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狞笑着的迈卡,点头表示继续。

    这是一个简单的游戏,据迈卡说这是从他们父亲那流传下来的,对于快速拔枪的训练非常有效。

    规则很简单,两人面对面,近距离站好,手都自然下垂,然后两人同时动作,一个人挥掌,一个人拔枪。

    挥掌的人很麻烦,得先抬起手来,扬出去,再挥下来;拔枪人的动作就简单了,只要拔出手枪,直接抬起枪口对准前方就行了,只动手腕,不用抬胳膊。理论上说起来,速度比挥掌的人应该快很多。

    当然,那仅限于理论上。

    “一,二,三!”

    迈卡喊得很快,当喊道三时,戴平安的手动了……

    “啪!”

    “怎么比昨天还要慢,再来!一,二,三!”

    戴平安碰到了枪柄……

    “啪!”

    “快点,让你掏出你的枪,不是让你摸!再来!”

    “一,二,三!”

    “啪!”

    “一,二,三!”

    “啪!”

    “啪!”

    “啪!”

    ……

    到最后,迈卡连数字都不喊了,就盯着戴平安的手,只要戴平安一动,他就是一巴掌糊过去。

    “啪!啪!啪!”的巴掌声一声连着一声在营地之间回荡着,另外三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迈卡扇巴掌,看着戴平安的左脸一点点的肿成猪头。

    营火边的比尔一边烤着肉,一边也用手扶着左脸,他脸上的神经抽搐着,仿佛这巴掌是抽到了他的脸上;

    哈维尔则靠着树站着,左手抽着烟,右手随随便便的耷拉在枪套上,食指随着迈卡巴掌声的节奏,一下一下的点在手枪握柄上;

    至于年纪最大何西亚,他坐在营火的另一头,隔着火焰看着这一切。营火升腾的热气扭曲了上方的空气,让他的面容有些扭曲,时而欣赏,时而欣慰,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忌惮。

    烤肉的香味飘了过来。

    终于,鹿肉熟了,巴掌声也停了,像前几天晚上一样,迈卡总算是打累了。他甩着已经麻木的右手,结束了这场简单游戏,走了回去。

    “哈哈,今天进步不错,终于能拔出枪了。不过,可不能骄傲哦,离成为一名真正的快枪手,你还差得远,差得很远呐!哈哈!”

    说着话,迈卡掏出刀子,从喷香的烤鹿肉上割下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嗯哼~,今天的烤肉味道不错啊。不得不说,比尔你这厨艺可比你的枪法强多了,你为什么不做个厨子呢?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哎,戴平安先生,我最好的学生,你怎么不过来吃呢,这肉的味道真不错!”

    说完,他还不忘又割下一块肉向戴平安示意。

    戴平安没有理他,高肿着的左脸已经让他暂时丧失说话的能力。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把解下的枪腰带收起来开始找水喝。由于训练强度的增加,他带的最后一瓶酒已经在昨天晚上喝完。

    一个酒瓶递了过来,里面还有一小半的威士忌。

    是比尔。

    戴平安冲他点点头,然后接过酒,勉强张开嘴,把酒混合着嘴里的血水一起吞了下去。

    烤肉吃的很快,期间何西亚也确定了明天的计划,明天到达巴克斯车站后,他一个人先过去,探探那帮修路工人的成色,之后再决定怎么做。众人都同意了这个计划,吃完聊了几句后就一个个去休息了。

    很快,营地里就响起了比尔的呼噜声。

    晚上需要轮流守夜的,戴平安是第一波,因为他还没有吃饭。把死硬的肉重新摆上烤架,简单的热了热,缓过来的戴平安开始吃晚饭。

    冷了的烤肉不管再怎么加热,味道都好不到哪去了,而且还缩的紧梆梆的。但戴平安没有在意,就那么大口大口的吃着,能咬动就咬,咬不动就硬往下咽。不一会,剩下的这一大块烤肉就吃没了。

    戴平安知道,自己的学习方式确实有些着急了,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很担心,很害怕,从抢劫药店的那晚开始,一种不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可偏偏他又找不到这个不安的源头在哪。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戴平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说到底,他能活到现在,倚仗的还是他知道那些秘密和黄金。如果到了某一天,这些黄金都被找出来或者达奇不再需要这些黄金的时候,范德林帮是否能放过知道那么多的秘密的自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心里想着,戴平安摸着黑,开始练习装填子弹。

    一夜无话。

    第二天,众人很快就到了巴克斯车站的附近。

    经过几日的突击培训,戴平安的骑术明显见长,虽然还不能做一些高难度的马上动作,但骑马赶路和加速冲刺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何西亚很快就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大家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巴克斯车站,准确点来说是巴克斯货运站,主要负责铁路的检修和长途货运火车在这里的临时停靠和维修。前段时间,周边附近突然出现了一批新的狼群,他们袭击了货运站执勤的工作人员,不得已,康沃尔铁路公司才派人来进行铁路的维护,同时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群恶狼,将其消灭。

    总之是虚惊一场。

    告别了巴克斯货运站的修路工人,他们以赏金猎人的身份顺利通过了巴克斯大桥。沿着铁路一直向西,经过中午的简单休整,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安巴里诺铁路的中间点,东西格里兹里的分界线,暴风边缘山谷的上方。

    “就是这?”

    光秃秃铁路桥上,比尔疑惑着。

    戴平安没有说话,他转身下马来到铁路的边缘,面朝南方,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拥抱前方上空的太阳。

    “你在干嘛?”众人跟着下马,也来到戴平安的身边。

    “嘘……”戴平安让比尔小声点,距离近了那嗓门吼的他脑仁疼:“我在感受。”

    “感受什么?”

    “感受黄金的位置!”

    “这也能感受出来?”

    “嘘……安静!给我点时间”

    比尔不说话了,众人四处打量着,比尔更是学着戴平安的样子,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也开始感受,结果除了太阳晒得晃眼之外,啥都没感受出来。

    一分一秒过去了,众人觉着天边盘旋着的那几只西部渡鸦也开始嘲笑他们了,因为这里实在不像一个能藏黄金的地方。

    这条名为暴风边缘的山谷,是由安巴里诺山脉上的冰雪,夏天融化后汇成洪流长年冲刷而成。如今河流改道,留下的只有这条又长又深的险峻山谷,铁路工人们在两侧开挖隧道,在山谷里架设桥梁,搭建铁路。如果这里真有什么黄金,那些铁路工人早就捷足先登,根本轮不上他们。

    感觉到了身后四人的不耐烦,闭目养神的戴平安觉着自己这犊子也装的差不多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

    “我终于感受到了。”

    “感谢到了什么,黄金在哪么?”问话的还是性子急的比尔,有他在,其他人连话都不用说了。

    “我感受到了黄金的气息,它给了我提示。”

    “什么提示?”

    “当然是黄金的提示。”戴平安闭着眼睛,不急不忙的说着话,维持着那份神秘感:

    “曾经有位哲学家,他被美丽的夜空所征服,经常夜观天象。有一天,他在探索星辰的奥秘时候掉进了坑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掉进了坑里?哲学家?难道那黄金在坑里吗?”

    比尔还在琢磨,何西亚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桥边向下方看去。

    在铁路桥的下方,暴风边缘山谷底部,摔着一列坠毁很久的火车。风吹日晒,雨水侵袭,这列火车的外侧已经破败不堪,并且被谷底茂密的植物笼罩着,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大致的形状,根本不容易被发现。

    “难道黄金在火车里?”比尔也跟着众人发现了火车,问道。戴平安还在继续闭着眼睛装犊子,倒是何西亚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这列脱轨的火车何西亚早就发现,可他并不认为里面还有黄金。火车脱轨是大事,其严重性搁到现在不亚于飞机失事,摔在下面的火车肯定已经被铁路的工作人员检查过了,就那帮人的德性,别说什么黄金了,就是有块硬币都不会留下。

    这时,戴平安动了。

    只见他张开的双手从两侧落了下来,然后左右手依次按照某种规律上下滑动起来,很快,就连戴平安的整个身子也随着滑动的手左右摇摆起来。

    四个人惊了。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何西亚都震惊于他所看到的景象:

    戴平安的双手在动,双臂在动,身子跟着也在动。这不是胡乱的运动,而是有某种规律在里面的,何西亚看不明白这种规律,但他能感受到这种规律的不凡——这是一种神秘的规律,起伏之间,动静之间,一招一式都有它独特的节奏和韵律,仿佛戴平安不是在做运动,而是他整个身体在运动中呼吸和生长。

    没错!

    戴平安此时修炼的,正是大中华广场的百年绝技——分西瓜!此时的他还在心里默念着:

    感谢大学体育选修课以及和平公园门口的二大爷!

    终于,在一番运动之后,戴平安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停了一下。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桥底的火车,然后,手指慢慢向左边移动。

    趁着众人全都顺着他的手指指向看过去的时候,戴平安偷偷睁眼瞄了一下,于是他的手指向上提了提,才终于稳稳的停了下来。

    顺着戴平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暴风边缘山谷左侧的一面峭壁,上面杂草丛生,藤蔓密布。如果只是路过扫一眼,根本不会发现什么,可随着戴平安这么一指,在众人仔细观察下,居然发现有金属独有的黑色光泽在杂草间藏匿着。

    那里居然藏着一截火车,一截竖立着,直直地靠着悬崖,无人发现的火车车厢!

    那里可能有黄金!

    这个念头一出来,众人就再也忍不住了。尤其是迈卡,一把扯过戴平安,在对方的反应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即调头上马,四处寻找下去的道路。

    比尔最开心,虽然什么东西都还没找到,但他还是兴奋地好像黄金已经到手,他抱起戴平安,啪啪的拍着对方后背,差点把戴平安拍的背过气去。

    哈维尔还算冷静,他扭过头,想看看何西亚的意思,这时他才发现,何西亚居然在走神!

    何西亚心里犹豫了,因为戴平安带给他的震惊而犹豫,他不由得摸了摸口袋里的包裹,心中有了一丝放弃的念头,但很快,他眼中的犹豫消失不见,又重新成了那个老谋深算的范德林帮二把手。

    他向哈维尔点了点头,在两人转身上马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包裹悄悄的递到了哈维尔的手中。

    “为了范德林帮的荣誉!”

13,大金砖 戒指 狼群来袭

    13,

    迈卡用飞一般的速度冲了下去。

    可当他真正到达暴风边缘山谷底部的时候,傻眼了。

    从上面看,火车车厢就是小小的一截,可到了眼跟前,偌大的一截车厢竖起来,差不多有四层小楼那么高。火车中间的车厢门是开着的,但那五六米的高度,也不是他迈卡想飞就能飞上去的。

    要想进入车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爬上车厢旁近两米高的一块平台,然后再爬上三米多高的石壁,之后再踩着石壁上方凸出来的一堆乱石到达峭壁的半山腰,最后从半山腰再向外一跳,跳到火车车厢的另一头。

    当戴平安最后跟着何西亚他们下来时,迈卡正在平台上蹦跶着爬三米高的那块石壁呢。一下,两下……直到最后摔了个屁股蹲儿,才不得不悻悻的放弃了。

    迈卡一瘸一拐的挣扎着从平台上爬了下来,刚刚跳的时候一不小心扭着了,最后只能回到戴平安和何西亚身边,带着满脸的妒忌,老老实实的看着比尔和哈维尔两人爬上平台。

    比尔蹲下让哈维尔踩着肩膀,然后站起来把人送上了石壁。哈维尔身手很灵活,不一会就借着凸出的乱石到了半山腰,跟着就跳到了火车车厢的另一头,爬了进去。

    “找到黄金了没有?”

    听着车厢里翻找的声音,外面的人都很着急,尤其是迈卡。他紧紧的咬着牙,眼睛盯着车厢,生怕错过了什么。

    “没有!”

    哈维尔空荡荡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比尔惊叫起来,这心里落差有点大,大的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

    哈维尔懊恼的声音在里面传来,但紧跟着,一团太阳般的光芒就在车厢门口亮起——

    那是一块大金砖!

    金闪闪明晃晃的大金砖!

    跟之前迈卡带回营地的那块一模一样。

    “我就找到了这个,你们要不要啊?”这时哈维尔玩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不过已经没人在乎他了。

    “耶!”

    “啊……哈哈……”

    迈卡紧紧的攥住了拳头;比尔兴奋地又蹦又跳,像只大马猴;何西亚也松开了每日紧绷的眉头,笑的合不拢嘴;就连戴平安也微笑着为他们鼓起了掌。

    一时间,众人就是这么的高兴与开心,几日奔波带来的疲惫和劳累,在黄金的照耀下,刹那间飞灰湮灭!

    众人沉醉在这兴奋当中,直到哈维尔喊了第三遍才让他们反应过来。

    “快点接住,我拿不动了!”

    “住手!不要扔!先拿回去,快,拿回去!”何西亚吓得脸色都变了。

    万一扔下来的时候接不住,金砖摔成金饼怎么办,就算有点磕碰也不行啊,谁敢保证到银行兑换的时候,不会因为金砖变形而价格缩水。

    绳子还有包裹被比尔从车厢门口扔了进去,很快,一块裹着大金砖的包裹就被哈维尔用绳子顺了下来。这是第一趟,还有第二趟,第三趟……直到第五趟结束才停歇。

    比尔从包裹里掏出大金砖,摸了摸,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张嘴就要啃,可都到嘴边了,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比尔停下了,他直直地看着迈卡,直到把迈卡的脸色看到黑的不能再黑,才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戴平安。

    戴平安给了比尔一个肯定的手势,比尔毫不犹豫的就啃了下去。

    嗯哼!

    你还别说,真TM的甜!

    “为什么只有五块?才一半?”何西亚问戴平安。

    “先给一半,交易完成后再给另一半,很公平不是吗?”

    戴平安摘下帽子,右手摩挲着脑袋。刚长出头发那种磨砂感和光头的顺滑不是一回事,但摸起来一样很舒服,就是几天没洗头了,有点粘手:

    “这件事达奇是知道的,他没有告诉你吗?”

    “哦,我想起来了,他是跟我说过。不过五块就挺好了,足够了,足够了,足够了……”何西亚叨念着,戴平安并没有在意。

    “哈维尔!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如果没有,那就出来吧!”

    “稍等!我又找到点别的!”

    过了一会,哈维尔从车厢里跳了下来,跟已经准备好的比尔一起把黄金运下了平台。

    他走到了众人面前,掏出一些别的东西:几十张陈旧的现金,大概五十美元左右;五个老旧的金戒指,价值在十几到几十美元不等;还有一瓶海盗朗姆酒。

    “已经有了那些黄金了,这些就不用算在帮派财产里了吧?”

    哈维尔看了看何西亚,忍不住问道。他这么一说,除了何西亚和戴平安,其他人的眼睛都亮了。

    范德林帮有条规矩:

    那就是不管你在外面以什么手段,挣了多少钱,你都要把收入的一半上交给帮派,作为帮派对你保护和支持的回报。但这并不代表着,帮派让你做一些事情,你也可以从中获得利益的一半,哪怕你是达奇。

    所以说,哪怕他们五人找到了黄金带回去,这黄金也是属于帮派的财产。最后他们肯定能分到一部分,但绝不可能是一半那么多。

    当然,这规矩所针对的都是金额比较大的收入。如果帮派成员在外收入十块二十块的,上不上交那一半也就看个人素质了,帮派那边也不在意,达奇他们又没有穷疯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哈维尔也才敢在这个时候向何西亚提出要求——那堆东西算下来,也是小二百多美元,放在以往必须上交。可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在那五块金光闪闪的大金砖面前,这些东西好像莫名其妙的变得不那么值钱了。

    考量了一会,何西亚还是答应了下来。

    迈卡的手最快,伸手就朝戒指那堆摸去,五个戒指当中有一个明显最粗,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绿豆大小的红宝石,看着就最值钱,怎么也得三四十美元。

    “啪!”他的手被何西亚拍掉了:“哪都有你!贝尔先生,你有什么资格最先挑?!”

    最后经过一番讨论,这个红宝石戒指被何西亚分给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戴平安。这个分法,其他人包括迈卡都不好意思反对,戴平安也没有多拒绝,接过来就戴到了中指上,别说,还真挺合适。

    何西亚把剩下的戒指和现金比较平均的分给了众人,戴平安这次没要现金,而是选择了那瓶酒,大家也都没说什么。

    分完了收获,众人开始带着黄金往回走,本来是一人带一块的,比尔抱着属于戴平安的那块就不撒手,这让戴平安更开心了,没人比他更知道那些黄金有多么的沉。

    寻找黄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再这么一折腾,天不一会儿就黑了下来。何西亚没敢让他们走夜路,前面再走一点就是巴克斯大桥了,大晚上的,万一走着走着火车来了怎么办,难不成跳桥么?

    众人在巴克斯大桥的这一头附近,找了块地方搭起了营地。也许是因为黄金都装到包里的缘故,之前那股子兴奋劲也慢慢散去了,当搭好营地以后,众人才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TM附近好像有狼出没!

    这一晚上,戴平安没有继续练习,迈卡也没有想着做什么游戏,所有人都把枪放在了手边随时能够够到的地方。大家安安静静的吃了晚饭,准备休息,正当以为今晚要平安过去的时候,狼嚎了!

    真正的狼嚎声!

    戴平安能听出来,这不是印第安人的联络信号,是野外吃人的狼群正儿八经的嚎叫声,他以前就被这种叫声追赶过,差点把命丢了,绝对不会认错。

    所有人子弹上膛,把击锤全部扳开!

    狼嚎声出现在他们北方,一声连着一声,由西向东的移动着。突然,东边的枪声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马上,狼就不嚎了,可枪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没听见狼群的动静,枪声却一直响个不停,哈维尔说这不是个好兆头。果然,没一会儿,枪声就开始变稀疏了,最后更是分成了两股,一股越来越近,一股越来越远。

    “艹!他们被狼群冲散了,有一队人朝这边过来了。”比尔不愧是当过兵的人,光从枪声就能判断出那边的动静!

    “不能让他们把狼群引过来!伊斯科拉先生,贝尔先生,你们过去帮帮他们的忙,如果拦不住就把他们引开!”

    何西亚做了安排,哈维尔和迈卡,一人拿着把兰卡斯特连发步枪,一人举着两把手枪,朝枪声近的地方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没人敢不服从命令。这可是几十个人都拦不住的狼群,真要是一波冲过来,别说他们五个人,再加五个也是送菜。

    戴平安帮着何西亚开始生火,除了把原来的篝火烧旺,加一些粗的树枝进去当火把,还要在营地周边四个角也要生起火来。

    狼是畏惧火光的,但这并不代表你在火堆边狼就不敢过来吃你,而且当你背靠着火堆的时候,狼群是隐藏在你对面的黑暗之中的,只有当狼扑上来的那一刻,你才能借着火光看清它。

    比尔也解开了树上栓的马缰绳,把五匹躁动不安的马都统统赶走。

    马是有灵性的,自由的它们会躲开狼群的袭击,一般狼是追不上马的,而且他们还认路,会在一切都结束后再跑回来。

    可要是把马匹拴在这里,当狼群围过来时,里面受惊的马群嘶鸣着,外面的恶狼嚎叫着,那场面不是一般的乱。要是再有哪匹马害怕的挣开绳索,冲进人群当中,那乐子可就更大了。

    至于大晚上的骑马逃跑?呵呵,这可是山地,你真当自己摔不死呢!

    三个人都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这时,远处的枪声还响着,可越来越近的那一股却安静了。

    枪声没了?难道全军覆没了?

    “啊!”

    一声惨叫从北边不远的树林里响起,

    是哈维尔!

    惨叫过后,许久再无动静,没有枪声,也没有狼嚎,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西亚向焦急的比尔点了点头,比尔把拉栓步枪背在了身后,端着牛仔左轮向北方摸了过去。

    这一去,就再也没动静了。

    营地就剩下两人,戴平安看了看何西亚,发现何西亚握枪的手稳得狠,只不过他看向北方树林的眼神,透露出来的焦虑出卖了他。

    夜更浓了,三个人没有任何动静,何西亚也终于坐不住了,他端着他的兰卡斯特站了起来。

    “我必须过去看看!”何西亚坚定的说道:“目前这里还算是安全,你就在这等着,哪里也不要去。”

    “拿起你的枪,如果感觉到周围有动静,你就开枪!我们回来时,会提前招呼的,所以你记住,一定要提前开枪!不管来的是人还是狼,一定要提前开枪!”

    说完这句话,何西亚就头也不回的扎进了树林的黑暗中。

    这下好了,营地就剩他一个了。

    戴平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以前是被狼群追过,也是差点没命,可那群狼全部加起来也就三只,现在的这群狼,那么密集的枪声都压制不住,这数量恐怕已经过百了吧。

    戴平安把斯科菲尔德的左轮手枪从枪套里抽了出来,掰开击锤,架在了腰间,左手也跟着搭了上去,枪口冲着北方。

    另一把牛仔左轮手枪他并没有用,两把单动式手枪一起举起来,这会儿的他恐怕连击锤都掰不过来。与其那样,还不如两手操控一把枪,戴平安有信心,能在第一时间把枪里的六颗子弹都打出去。

    只要自己这几天的加强特训管用,别说人了,就是狼来了,他也敢保证把对方打成筛子。

    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戴平安还是不停地咽着口水,不算训练,拿枪解决问题,这是他头一次!

    篝火里刚刚扔进去的树枝噼啪噼啪的响着,四周的夜更安静了,安静的连夜里的夜枭也捂上了嘴巴。

    戴平安放松了呼吸,他想让自己静一点,好能发现林子里的动静,结果他果然发现树林里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北边向这里移动,而且越来越近!

    “迈卡?!”

    “何西亚?!”

    “哈维尔?!”

    没来得及轮到喊比尔名字,那边的声音已经很近了,对面明显不是自己人,戴平安举起了枪:

    “啪!”

    枪响了……

14,死亡 黄金和笑容

    14,

    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更大了。

    很快黑漆漆的树林中伸出了几根枪管,其中一根还散着淡淡的白烟。

    枪管后面跟着五个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营地,但此时的营地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那几个火堆在燃烧着。

    “不要开枪!我之前都说过了,不要开枪!”

    领头的人很生气,这刚来的新人就是靠不住,之前明明吩咐过行动要保持安静,他倒好,非要开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手里有把枪一样。如果不是有个嫁对人的好姐姐,自己早就找机会让这个不听话的小混蛋死在这山里了。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赶紧带上灯去追,这山里他不认识路,大晚上的跑不了多远。科克,你给我找找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赛斯,你去北边的林子里警戒,当心那帮人回来。

    快!”

    “那个人倒下了,我看的很清楚!我真的打中他了!”

    拿着卡宾连发步枪的科克还在坚持着什么,但没人搭理他。两个人提着灯冲进了南边树林子,而另一个人,则是调头返回了北边。

    提灯的两人追得很快。

    作为每日沿着铁路巡查的护路队员,他们对附近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这也是他们能够在夜里不点灯摸着黑围过来的原因。如果不是队长小舅子科克的那一枪,他们早就把那个华国人给抓住了。

    不过也没事,这种活他们以前又不是没有干过,华国人么,也就那样,还没见过哪个人能从这跑出去的。

    因为提着灯,两人追得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察觉到前方有奔跑的动静。

    找到了!

    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们不是担心慢了追不上对方,而是前方有一堆乱石和悬崖,万一这个华国人逃跑时不小心,一脚踩空摔死了,队长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他们追得快了,前边的脚步声也跟着跑的更快了,就这样跑着跑着,突然消失了……

    前边的脚步声没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后面追着的两人感觉有点头大,因为他们记得很清楚,前方脚步声突然消失的地方,好像正是一处悬崖!

    两人放慢了脚步,举着马灯查看地上的痕迹,地上果然留有奔跑的脚印,顺着脚印往前看,前边不远正是悬崖的位置。

    “艹!”

    两人在心底暗骂着。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两人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向前边走去。

    前边是一块从山路边凸出来的大石头,石头一边与地面持平,另一边向南边的河谷伸出去。放在白天,这里或许是个观赏达科塔河河谷美景的好地方,可要是晚上不小心走错了,那绝对是落个粉身碎骨的死亡捷径。

    到了大石头的边缘,两人小心翼翼的查看着下方,马灯昏黄的亮光根本照不清下面的一片漆黑。哗哗的流水声中,他们能感受到只有迎面吹来的山风以及放在他们后腰上的两只手。

    轻轻一推,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惨叫声,有的只是两声急促的闷响。

    低头看了看,淡淡的月光下,隐隐约约能看看到两具人形,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又静静的倾听了一会儿,在确定底下的两人身上确实不会发生什么奇迹之后,戴平安才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营地里,

    两块金灿灿的大金砖被搜了出来。

    领队的队长把黄金抱起来轻轻的抚摸着,感受着属于黄金独有的冰冷的温度,之前行动不顺利所带来的烦恼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原以为只是一件搂草打兔子的工作,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藏着这么大的惊喜,看来是某些人对自己撒谎了,这笔交易应该重新谈一谈。

    见一边的小舅子还在闷闷不乐,心情大好的他忍不住安慰了起来。

    “放心吧,那个华国人跑不掉的。”

    “可我真的打中了他的肩膀,我发誓,我看的清清楚楚的,真的!”

    “呵呵,不重要了,孩子,不重要了,那个华国人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在黄金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更何况那个华国人。

    再说了,华国人而已,他又不是没见过,又不是没杀过,那个种族什么时候重要过?印第安人都比他们强!

    十几年前,安巴里诺铁路刚刚修建的时候,干活的不就是华国人么。那时候的华国工人人数可是有好几万呢,不还是在他们几百人的枪口下,乖乖的干着最重最危险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钱。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们几百人手里有枪吗?

    不,

    是因为没有选择。

    如果那些华国人不干活,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他们就得饿死!在这片广袤又陌生的土地上,除了最危险最累的工地,其他地方没有他们呼吸的空气!

    他记得很清楚。

    曾经也有华国人受不了而逃跑,当时他们都没有去追,没几天这个人就因为在外面活不下去而跑回来,跪在地上恳求他们,希望继续能在铁路上干下去。

    当他们把这个华国人打断腿扔在丛林里离开后,走出老远仍然还能听到这个华国人哭嚎的恳求声,他表示自己还能继续干活,恳求他们不要抛弃他。

    那个撕心裂肺的动静,就跟他那些生病受伤不能干活,被抛弃的华国同胞一样,叫的真难听!

    干不完工作,没有华国人能离开这里,就算真有人能幸运的跑出去,华国的那个叫大清的什么衙门,也会把人抓住后送回来的。

    因为按照法律规定,这些华国人在美国是没有身份的,他们能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属于康沃尔铁路公司的财产。

    队长心里甚至曾经有些怀疑,安巴里诺山里的狼群这么容易袭击人类,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当初华国人的尸体吃多了,狼群才养成吃人肉的习性。

    真可恶!就连死亡都要污染这块土地!

    队长心里正想着,去北边盯着的赛斯回来了。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几个人已经快挣脱陷阱,估计用不了多少功夫就会返回来。

    “别担心,赛斯,我们先带着黄金回货站,然后再把其他兄弟叫过来。”队长胸有成竹的指挥到:

    “放心,山里的路我们再熟悉不过,他们人生地不熟,是跑不出去的!”

    “那个华国人呢?不管了?”

    “当然不管了,有了黄金谁还在乎那些。”

    “好的,那我们……”

    赛斯的脑袋猛地向右一甩,他的脖子上绽开了血花,正好溅到了跟着一同倒下的队长脸上。

    “呯!”“呯!”“呯!”“呯!”“呯!”“呯!”

    六声枪响!

    队长胸腹间仿佛被铁锤连着砸了两下,强烈的剧痛和冲击,让他和已经死去的赛斯倒在了一起。赛斯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涌到了队长的脸上,但幸运的是,赛斯手里的枪也正好掉在了他的手边。

    很近,近到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只要把手伸一下就能够得着。

    队长伸手了,虽然这样会牵动他的伤口,但他还是忍着胸腹间的剧痛,朝那把枪抓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让这个平时能轻易做到的动作变得万分艰难,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涌出,但队长还是没有认命,一点点,再来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终于,队长抓住了赛斯的枪!

    戴平安踢开了赛斯的尸体,然后把队长想抬起来的枪一脚踩了下去。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防弹衣,但小心无大错,刚刚他多观察了一会儿才过来。

    队长的手没有放弃,通过踩着枪的脚,戴平安还能感受到队长那种对生的渴望与挣扎,不过都已经太迟了。

    戴平安折开手枪,滚烫的弹壳从弹仓里挤出,掉在地上后又弹到了队长的脸上。队长似乎很愤怒,他好像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满嘴鲜血里涌出的泡沫又多了一些。

    他说不出,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平安一颗颗的上好子弹,挣扎间,队长仿佛又听到了那些撕心裂肺的恳求声。

    “呯!”

    队长的脑袋摆了摆,不动了。

    ……

    科克拼命的奔跑着。

    他的枪早已经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里,可每跑一步,小腿的伤口还是会疼痛一分,然而科克没有放弃,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里,未来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他,他不能放弃。

    科克咬着牙跑着,终于让他跑到了巴克斯大桥上。大桥的另一端,就是巴克斯车站,他姐夫,也就是队长的人都在那里,只要他喊一声,就一声,他就能活下来。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科克松了一口气,一下子,他的上半身变得重了起来,让他失去了平衡。

    科克摔在了巴克斯大桥上,怀里的黄金也因此甩了出去,差一点就掉出了桥面。科克没有停下,借着摔倒的惯性他像狗一样扑了出去,再次把那块金灿灿的大金砖揽进了怀里。

    这才是他的希望,这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这才是他拖着受伤的腿,还跑出这么远的根本原因。

    扶着桥的护栏,科克抱着黄金废了好大的劲才重新站起来,这时,他看到了追上来的戴平安。

    这下科克是真的走不动了,他想抱着黄金跑,可两条腿却忽然不停使唤,一个劲的颤抖着。他只能眼看着那个华国人拿着手枪,一步一步,笑吟吟地向他走过来。

    戴平安在笑,既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内心不安的根源,也是在笑他自己的愚蠢

    ——他高估了自己黄金的魅力,也小瞧了范德林帮里某些人的忠诚!

    “你~你~你不要过来!”科克抓着大金砖伸出了桥外:“你再过来,我就把黄金扔下去!”

    戴平安脚步不停,笑容依旧。

    “别过来,我扔了啊!”

    “我真的扔了!”

    “我扔了!”

    科克嘴里喊着,但他抓着金砖的手却一丝都没有松开,当戴平安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时,科克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把黄金扔出去这件事,他舍不得,也做不到!

    看着这个身体瘫软成一团烂泥,两只手却依然紧紧抓着黄金不松手的年轻人,戴平安松了一口气:

    “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这个道理还是管点用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科克当然听不懂,因为戴平安说的是中文,字正腔圆的中文,不像其他华国工人那样带着沿海口音的中文。

    “求求你,放了我,这黄金我~我~不要了。”

    “是吗?”

    科克松了一口气,因为戴平安这两个字说的是英文。

    “是的,黄金我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怀里的黄金让科克有些犹豫,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咬咬牙,把黄金推了过去。

    戴平安接过了黄金,掂量了一下,真是好东西,然后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把科克扶起了身,让他靠着桥的护栏站着。戴平安不喜欢仰着头看别人,也不喜欢别人仰着头看自己。

    “我总算明白那些反派在占据上风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了,呵呵,不是因为等主角翻盘,也是不是因为要介绍剧情,是因为憋得!”

    戴平安用中文述说着,科克虽然听不懂戴平安在说什么,但戴平安轻松的语气,让他安定了不少。

    “没个人能说说心里话的日子实在是难受了,能把人给憋死!可你偏偏得忍着,一句话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哪怕是在梦里,都得咬着牙,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呵呵……”

    “可我还是说的多了!本来以为靠着这些黄金,能在帮里先平平安安的混下去,先活着再说,谁知道……呵呵,言多必失,古人果然没说错。”

    “好了,我说的够多了,也痛快多了,现在……”戴平安拍拍科克的肩膀:“该你说了,说些什么吧,你至少有三句话要说。”

    最后这句话,戴平安是用英文说的。

    “三句话?”

    科克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看着身子又要软下去,这次戴平安没有伸手扶他,而是用枪口顶着科克的下巴,硬生生的把他“架”了起来。

    “只有三句话?”

    “只有三句话!”

    戴平安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盯着科克,这让科克知道,这不是什么玩笑,自己这次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我~我们不该抢你的黄金?”科克的声音开始颤抖。

    “不是这句!”

    “是你的同伴,那个老家伙今天找的我们,说~说~说~戒指,那个戒指……”

    “也不是这句!”

    虽然已经猜到一些,但真当答案出现,戴平安的面容还是狰狞了起来。

    “我~我~我不该向你~向你开枪?”

    “对,就是这句!”

    “呯!”

    科克的头顶荡起一团血雾,同时戴平安弯腰抓着科克的腿向上一提——“嘭!”

    重物掉进了水里,还是没有惨叫声。

    双手扶着护栏,戴平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收起手枪,转身把地上的黄金捡了起来,当他再抬起头时,往日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了脸上。

    他双手把黄金抛给了赶过来的迈卡:

    “你们怎么才来,何西亚没事吧?”

15,忠诚 嫉妒还有饥饿的老虎

    15,

    “那块黄金就是这里掉下去的?”

    比尔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扶着护栏向下看去。巴克斯大桥下面是奔腾的达科塔河,大晚上的,除了涛涛的流水声,他什么都没发现。

    比尔的脑袋挨了一下,被人打晕了;

    迈卡也一样,而且打的更狠,后脑勺都给打破了;哈维尔中了修路人员,也就是那帮护卫队的陷阱,掉进了喷泉里;

    如果不是何西亚找过来,再过一阵儿,哈维尔就得被上涨的泉水给淹死,而迈卡和比尔也得便宜了过路的狼群。

    但今晚这番折腾,损失最大的既不是脑袋被开了瓢的迈卡,也不是差点被活活淹死的哈维尔,而是比尔——他背着的两块金砖少了一块!

    奇怪吧?

    不管是哈维尔与何西亚,还是视财如命的迈卡,他们在离开营地的时候,都带着那块各自负责的黄金,只有比尔着急救人,把他带着的黄金留在了营地。

    结果,随身带走的黄金分文没少,留下来的黄金却被人抢走一块,而且还丢进了河里。

    “还能找回来吗?黄金不是很重的嘛,应该还在河底吧?”比尔尝试着最后的挣扎。

    迈卡掖了掖背后的包裹,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旁边浑身湿透的哈维尔沉着脸,右手扶着腰带,看着说话的比尔和戴平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找是找不回来了,认命吧,”戴平安安慰着这个可怜人:“你当时是担心哈维尔他们出事,着急救人,才会把黄金留在营地的。我想达奇和何西亚,应该能理解你,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不就是丢了一块黄金吗,有什么……”

    “那不是一块普通的黄金,是一块大金砖!价值750美元的大金砖!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黄金!”

    看到比尔一副手足无措,可怜兮兮的样子,戴平安的心软了。

    “黄金这种东西吧,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我从不在乎!其实我知道很多地方都藏着黄金,就拿今天来说吧,除了桥底下的火车里,我还在对面……啊,这个,咱们要不还是先走吧。”

    戴平安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转移了话题,但比尔并不是真傻,敏锐的注意到了戴平安语气生硬的变化:

    “你刚刚的话没说完,对面什么?”

    “没什么,你放心,达奇那边我会帮你解释的。”

    “不是这个,你刚刚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对面来着,对面到底怎么了?”

    “没有什么,你……”看着比尔那双大睁着的眼睛,戴平安妥协了:“好吧,对面有,嗨,咱们边走边说。”

    说完,戴平安带着比尔向大桥的东边走去,迈卡和哈维尔跟在了后边。

    皓月当空,

    月光均匀的撒在无遮无拦的巴克斯大桥上,黝黑的铁轨泛着月光直直的延伸向了远方的灯火。借着月光,四个人踩着桥上嘎吱作响的木板,也向着远方摸了过去。

    “其实吧,今天除了桥下的车厢里,我还感受到另外一股黄金的气息,也不远,就在对面的山上。”

    “那你怎么……”

    “先听我说完!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是用十块黄金和达奇做交易,换取我的安全。可我如今还没彻底安全,现在就把黄金都交出去,那我这安全……”

    戴平安回头看了看,后面两人都没说话:“第二,也是为了你们。”

    “我们?”比尔很诧异。

    “对,就是你们。我做事一向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和达奇的交易还没结束,但和你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别忘了,咱们之前说好的,只要你们教会我枪法,我一人一块黄金!”

    戴平安的话说完,感觉到三个人的呼吸声变重了,尤其是迈卡。

    “如果不是你们三位之前教我的,今晚我就死定了。我内心非常感激,也十分愿意把黄金拿出来给你们,可何西亚那边……到时候这黄金应该先拿回去给达奇,还是先给你们,说不清啊。”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但他们沉重的呼吸声并没有减轻。

    “其实吧,我真不差这点黄金,但其他的黄金位置有点远,一时半会儿拿不着,所以才搞得你们这么麻烦,不然也不用你们这么为难了,唉……”

    戴平安叹了口气,十分惋惜。

    队伍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比尔才终于忍不住,弱弱的问起来:

    “戴平安,不,戴先生,你究竟有多少黄金?”

    “那你想要多少黄金呢?”

    戴平安没有回答,反问起了比尔,比尔想了半天,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这时,戴平安才接着说了起来:

    “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有了黄金会去干什么?”

    “买酒?买枪?去镇上的酒吧花天酒地?那只是一时的快乐。找个地方买个农场隐居,过正常人的日子?呵呵,你们做不到的,警察和平克顿侦探终有一天会找上门,把你们抓紧去绞死。”

    “你们不管有多少钱,最后还是要回到帮派里的,继续跟着帮派风里来雨里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着居无定所,打家劫舍,一只脚迈进监狱,一只脚迈进棺材的日的,这是你们的天性,不是吗?”

    “当然,我这里并没有指责帮派的意思,达奇作为范德林帮的首领,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看看大叔,一把年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达奇不也是好好养着他吗?也许,再过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如果你们能幸运的从几十年的枪林弹雨里活下来,还没死的话,我敢保证,到时候达奇也会像照顾大叔一样,照顾你们的。不是吗?”

    巴克斯大桥上,山风时不时呼啸而过。在阵阵呼啸声,戴平安嘴里说的话,三人听起来如同来自地狱魔鬼的低语。但更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他说的话竟然无人能够反驳,也无法反驳。

    哈维尔握着枪的手已经湿了,他想做些什么,可手里那把枪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他会为我们买块土地,或者一个岛屿……”

    “多大?”

    “什么多大?”

    “那块土地或者岛屿能有多大?就算那块地方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可你留在墨西哥的家人呢,朋友呢,同胞呢,也能在那里安稳的生活下去吗?”

    “伊斯科拉先生,听说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从墨西哥孤身来此,更多是为了寻找拯救自己国家的方法,这么多年,不知道这个方法找到了没有?”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主意嘛,既然我已经这么问了,肯定是有的,但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也得一件一件做,”说着话,戴平安远远的一指,一名拿着枪的修路工人正在巴克斯大桥的桥头放哨,他身后就是亮着灯火的巴克斯车站:

    “只有做好今天要做的事情,才能考虑明天的,不是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戴平安又忽然拦住了要动身的三人:

    “今晚的事情,有关黄金的,可以问问何西亚,我这个人是真的不想看见比尔挨骂。至于其他的,你们就当我没说过好吗?我担心何西亚知道后,达奇会一枪杀了我。”

    “啪!”戴平安夸张的模仿着达奇的枪声。

    “那样的话,不管是我的黄金,还是我的方法,可就都没有了,呵呵,呵呵……”

    黑暗中,戴平安笑的很灿烂。

    三个人依次从他身体走过,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答应他,同时,也没有人拒绝他。

    三个人行动很迅速,不愧是范德林帮的战斗主力。

    哈维尔从那个修路人员的背后出现,轻轻一刀就抹了对方的脖子;比尔拿着拉栓式步枪架到了车站对面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瞄准好出窗户;迈卡拎着双枪藏到了车站门口,等着另一个门的哈维尔做好准备。

    至于戴平安,他的任务既安全又简单,拿着枪藏到后窗户那,等着有人跳出来补枪就行了。

    戴平安藏好了,等着他们三人行动。

    月亮照了过来,戴平安的身子藏在黑暗里,但他手里的枪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还有他中指戒指上的那块红宝石,更是鲜艳欲滴,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今晚发生的一切,看着很乱,很奇怪,其实说穿了很简单。

    何西亚想借刀杀人。

    借着这些手里有枪的修路人员,想杀或是想擒获寻金小队当中,一个带着与众不同戒指的人,为此,甚至不惜让哈维尔背后出手,打晕了迈卡和出来寻找的比尔。

    可何西亚没想到是,这帮拿枪的人居然反水了,他们把哈维尔引进了陷阱,更想把整个小队灭掉,杀人夺财!

    “啪啪啪!”

    “呯呯呯!”

    迈卡和哈维尔从正门动手了,光听里面稀疏慌乱的枪声,戴平安就知道今天这事稳了。

    一个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他刚刚没在房间里,举起枪正要反击。可还没等他跑到房门口,就被山坡上的比尔一枪掀飞了头盖骨,摔在地上不动了。

    屋里的枪声继续着,看来暂时还没有戴平安的事情,他甩了甩腿,蹲久了有点麻。

    至于何西亚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戴平安他自己知道的太多了,说的太多了。

    其实戴平安早该想到的。

    那晚达奇询问他“女英雄”的事情时,戴平安就怀疑帮派里对止疼药有瘾的不只是神父一人!

    他当时没多想,可今天晚上他想明白了,只有那个人也上了瘾,何西亚才会连剩余的黄金都舍得不要,也要帮那个人保守秘密,杀人灭口!

    呵呵,谁能想到,来问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呢?

    “哗啦!”

    一个人撞破后窗户跳了出来,因为后窗户离着桥边很近,所以出来的人跳的很小心,这反而给了戴平安机会。

    “呯!”

    一枪打中对方的身子,对方刚刚从地上直起来的身子晃悠了一下,于是戴平安又扑了一枪。

    “呯!”

    这下对方的身子不晃悠了,直直的摔了下去。

    “啊!”——“嘭!”

    居然还有惨叫声。

    戴平安再次靠回了墙边,等待下一个出来的人。

    他心里恨何西亚吗?

    恨!

    但又不恨!

    因为他居然完全理解何西亚。

    想想那个场面,一个帮派的首领,在某一天居然会变得像斯旺森神父那样,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别说疯癫了,就是胡乱做个决定!出个主意!杀个人!对帮派来说都无法接受,范德林帮,谁还敢继续待着?!

    因此在亚瑟帮着达奇强制戒毒的时候,何西亚才会带他出来,找机会杀人灭口。这件事哪怕是换成亚瑟,亚瑟也会这么做的,到时候也许不用这么麻烦,抬手一枪,他戴平安就可以去死了。

    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戴平安很彷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谢天谢地,被他追上打死的那个年轻人,给他指明了方向。

    原来人们还是爱钱的!

    有喜好就会有执着,有执着,人就会不顾一切!

    五块黄金,你达奇不在乎,那十块呢!十五块呢!五十块呢!

    就算你达奇,亚瑟,何西亚能忍得住诱惑,帮派里其他人呢!帮派里可是有二十几个人呢!

    身为首领,却拦着大家发财,看你这个首领还怎么当下去!难道你达奇·范德林真能一手遮天吗?!

    戴平安此时的内心很奇怪,他对何西亚,这个对帮派尽职尽忠的老人一点也恨不起来,他只是嫉妒!

    嫉火焚身,妒火攻心的嫉妒!

    他嫉妒达奇·范德林这个人,嫉妒达奇·范德林的帮派,更嫉妒达奇·范德林身边这些对他忠心耿耿,一心不二的人

    ——亚瑟,何西亚,兰尼,哈维尔,比尔,苏珊……

    戴平安嫉妒达奇所拥有的一切!

    “你拥有这些,但却不珍惜!”

    “那我为什么不能抢过来呢?”

    “范德林帮,为什么不能姓戴呢?”

    连续的枪火声里,痛苦的惨叫声中,身处于黑暗当中的戴平安低声呢喃着,一句又一句,如同一只饥饿不堪的老虎在低声嘶吼着,

    老虎饿了,要吃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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