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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凌晨4点44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txt下载     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交易,出卖,四十块

    61,

    “别这么紧张,镇长先生,只要外面的希克森警长愿意配合,我想这件事情很快会结束的。”萨林·钱皮先生故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戴平安不得不安慰起来:

    “现在需要您帮我一个小忙,不麻烦,只要认几个人就可以。”

    说完,他就把钱皮镇长请上了酒吧的二楼。

    从逃进来的到现在,其实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楼下的希克森警长已经带着人把整座酒吧围成了铁通。明晃晃的路灯下,戴平安从二楼把这近百人的警探队伍看的是一清二楚。

    经过钱皮镇长的帮忙,戴平安很快就知道包围楼下的这些人里除了黑水镇警局的警探,还有平克顿侦探的成员,都是跟着希克森警长下午六点以后才急急忙忙返回黑水镇的。

    听到这里,戴平安面色不变,但心里却轻松不少。这至少说明希克森警长还没来得及对亚瑟他们动手。围魏救赵这一招肯定是不行了,现在应该想的是先怎么活着离开黑水镇,而要想活着出去,就得靠眼前的镇长先生了。

    “镇长先生,非常感谢您的配合。请允许我问一个冒昧的问题,”戴平安笑吟吟的看着坐立不安的镇长:

    “您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虽然不明白,戴平安是什么意思,但钱皮镇长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太好了,真巧,我也想活着离开。既然大家都不想死在这,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你不是印第安人?”镇长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不过这会儿戴平安也不需要伪装了。

    “是不是印第安人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我都想活着离开,他们也想活着走出这里。”说着话,戴平安把镇长带到了二楼的边缘,指着楼下的众人。

    这一会儿的功夫段小艺又从这些有钱人当中挑出四个特殊的。分别是黑水镇银行的行长和拥有最多房产的副镇长,在加上钱宁镇长,黑水镇最有权有势的几个人都在这里了。算上酒吧里的其他人,黑水镇百分之八十财富的拥有者,可以说都落在了戴平安的手中。

    “看看他们,他们在乎我的身份吗?不,他们只在乎谁能带领他们活着走出这间酒吧,谁能做到这一点,谁就是拯救他们的英雄。镇长先生,我希望这个英雄是你,而不是外面的希克森警长,毕竟是因为他,我才不得不走这一步的。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你想怎么做?”镇长咽了咽口水。

    “请放松,镇长先生,只要你听我安排就行,”一边说着,戴平安一边为镇长整理了下衣服,抹平了对方西装衣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只要您听我安排就行,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难做的,毕竟,您可是即将要成为英雄的人。镇长先生,那我们成交?”

    “成交!”

    钱皮镇长现在哪还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着牙答应。两人回到了楼下,依靠着酒吧的吧台,一位神父正为被王大力一锤砸断腿的倒霉胖子包扎,说来好笑,这个胖子居然就是黑水镇房产最多,财富仅次于银行行长的副镇长。

    乐队还在翻来覆去的演奏那首活泼轻快的《哦,苏珊娜》,没有人敢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王段四人拿着收缴来的武器小心戒备着,一边对着窗外,一边对着屋里的人质,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人关心酒吧的背景音乐烦人与否。

    戴平安让乐手停了下来,蜜雪冰城的调子一直单曲循环谁也受不了。此时副镇长的腿也被神父简单包扎起来,正抓着神父的手,低声祈祷着。

    很诡异的一幕,尤其是副镇长所依靠着的吧台上方,几百人被割下来的头皮正齐齐整整的摆在铁盘子里。真不知道,接收到祈祷的上帝看到这一幕该怎么想,不过也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连美利坚的总统都认为,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最好的印第安人。

    神爱世人,阿门!

    壮着胆子,镇长先生安抚着酒吧里受惊的众人,这时,戴平安也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等的。

    “戴平安先生!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酒吧外面,希克森警长隔着一条街向里面喊话。

    “好啊,请说吧,希克森警长!”

    “里面的人质都是无辜的,请你放了他们好吗?”见戴平安没有回复,希克森开始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戴平安先生,你们不是印第安人,我们之间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放了酒吧里的人质,我让你们离开!”

    “放人质,没问题。不过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通缉令,戴平安先生。您现在可是很有名的,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了您!”

    “是吗?那你也是从通缉令上知道我要来黑水镇的?”

    “好吧,是您的人通知我的。其实这是一个误会,我们没必要搞成这样,请您相信我的诚意!”

    听到这,戴平安笑了。

    “既然让我相信你,请先把我的人还给我!”

    “他不在这里,戴平安先生,拿到钱之后他就走了,我也不认识他!”

    “别给我来这一套,我说的是莱斯特先生!”

    “他已经拿钱离开了,真的,戴平安先生,请您相信我!”

    戴平安会相信他吗?

    当然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他也没有心情和功夫与希克森在这事上扯皮。戴平安向镇长做了个请的手势,该他的交易伙伴上场了。

    “里德·希克森先生,我是镇长钱皮,为了酒吧里人质的安全,请你交出~额~莱斯特先生,这很重要!”

    “请您谅解镇长先生,我手里没有……”

    “呯!”

    子弹射在了天花板上,酒吧里的众人,特别是女士们再次惊慌的尖叫起来,这次戴平安没有让人阻拦,尖叫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但最想尖叫的是镇长先生,因为这一枪,是戴平安在他耳边打响的。

    “您的这位希克森警长好像不是很服从您的命令,镇长先生。看来,他更想做这个英雄,那我们的交易……”戴平安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的镇长还是把他说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脑子里。

    “里德·希克森!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无辜的人质收到威胁吗!把人交出来!该死的,这是命令!”

    生气的镇长说话果然管用。很快,一个双手被绑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边的路灯下,正是负责接应的经理莱斯特。他踉踉跄跄的走向了酒吧,二庆打开门让他进来,之后,就用枪口顶了上去。

    “我没说,真的,我什么也没说!”

    莱斯特在外面被教训的很惨,鼻青脸肿的,好在都是皮外伤,不影响行动。二庆用枪指着他,并没有解绑的意思。

    “松开吧。”

    “黄爷?”

    “松开吧,不是他。”

    经理莱斯特从一开始就跟在他的身边,根本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而且当他们已经在黑水镇采购物资的时候,希克森和他的人马还没有回来,他又是怎么传递消息的,微信语音么?

    二庆松开了莱斯特,外面希克森警长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已经表现出了我的诚意,该你了,戴平安先生!”

    “没问题!”

    说着话,戴平安从叫声最高的女士当中,随便选了两个推到了门外。女人的声调就是高,刚刚那么一叫,戴平安的耳朵里到现在还能听到尖叫的回音。

    死里逃生,兴奋异常。

    幸运降临到头上的两位女士来不及表示惊喜,边哭边跑,头也不回的扎进了警探的队伍。接下来,戴平安又放出去一位女士。

    “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问题换一个人!”

    人命关天!

    众目睽睽之下,戴平安就不信希克森敢在这个时候装哑巴:

    “是谁出卖的我?”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真的!”希克森解释道:“他跟你一样,都是华国人。”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从希克森的嘴里得到确定,戴平安的心里还是阵阵发寒。他又释放出一名女士:

    “你给了他多少钱?”

    “四十美元,戴先生,他提供的信息很有用,但他只值这个价。”

    四十美元!

    仅仅四十美元就把他给卖了!

    戴平安忍着心里的怒气,面色如常的又释放了一位女士出去。哪怕已经没有问题想再问,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这位女士是镇长的夫人——镇长萨林·钱皮先生瞅他瞅的眼睛都快直了。

    “准备六匹快马,半个小时后,他们会带着黑水镇银行的行长离开,请你的手下不要跟随,到了地方,行长先生自然会被放回来!”

    “不可能,戴平安先生,你得先放人才行!”

    “放心吧,是让他们先离开,我还会继续留下来的。等行长先生带回来他们成功离开的信息,我自然会放人。”为了让希克森安心,戴平安又补了一句:

    “通缉令上的画像是我,他们可不值钱,这一点我想我不用再强调了吧。”

    警长希克森同意,戴平安说的没错,悬赏赏金四千美元的是他,其他人一分钱都不值,何必斤斤计较。

    “黄爷?”

    “戴爷?”

    王段四人都很惊讶,但他们要说的话都让戴平安抬手拦下了。

    “听我说!人越多越麻烦,你们在这就是累赘。带着莱斯特一起走,先把消息带回去,让他们趁着警探都在黑水镇的这个机会赶紧掉头回去,越快越好。回去之后去找亚瑟·摩根,他会把钱给你们的,最后……”

    说着话,戴平安看向了二庆三德两兄弟:

    “记住了,黄四宝是假的,我姓戴,我叫戴平安。”

    “知道了,黄爷,可我们不想走。”

    戴平安叹了口气:

    “你俩给我滚!”

62,谎言与神父

    62,

    夜风寒凉,大晚上光着膀子的纵马狂奔,谁也扛不住。在的戴平安的示意下,除了镇长等几个重要人物,其他男士的上衣连同衬衫在内都被扒下来换上。

    借着这个空档,戴平安独自上了二楼坐下抽起了烟。

    他想静一静。

    自问这一路上他没有亏待过任何自己人,可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不满足,四十美元?

    区区四十美元就把他给卖了,

    他戴平安就这么贱,还是人的良心就这么便宜。

    掏出一枚一美分的硬币,放在指间仔细的摸索着,戴平安耳边又响起少年无助的哭喊声。如果没有记错,那个时候,张叔也应该躲在人群里冷眼旁观的看着。

    “当啷。”

    硬币掉到了地上,楼下的动静吵醒了发呆的戴平安。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不愿意脱衣服,低头一看,却发现是经理莱斯特跟某个人起了争执。

    原来是楼下的人质里有人跟康沃尔的公司有生意来往,他见过且认识莱斯特。这个场合下,熟人相逢确实有些尴尬,更尴尬的是,当莱斯特忍不住向做出解释时,对方一点也不接受。

    他不相信会有伪造头皮的可能,也不相信黑水镇的警探们会做出这种杀良冒功的事情。他认为莱斯特是编了个借口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强硬的态度,轻蔑的语气,愣是把本就唯唯诺诺的莱斯特给逼得说不出话,结果把戴平安吵了下来,

    戴平安拦住了还想争论什么的莱斯特,直接把一只左轮手枪塞进他手里,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那一盘子头皮:

    “让他在里面找,一张张给我的找,直到找出不一样的,如果真的找不出来,”戴平安的声音冷的像块寒冰:

    “杀了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找不找的出来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既然有人揪着不放,戴平安不介意往黄泉路上送他一程。

    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来,在枪口的威胁下,那人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从几百张的头皮里挑出了十几张不对劲的。

    一张头皮七十美元,十几张就是一千多美元。

    这些头皮混在其中咋一看没有问题,但一张张的检查之下,还是能发现其中的不一样。颜色明显过于鲜艳,用手使劲一抹,红棕色的染料便沾了下来,露出头皮原本的惨白色。

    只有一天的功夫,希克森做不到像比尔所形容的那样精细,只能是用颜色染一下就拿来鱼目混珠。毕竟没谁会举着一张人类的头皮细细检查,警探们连赏金都领走了,哪想道这颗鱼眼珠子最后还是让戴平安等人当着众人的面,又给硬剜了出来。

    没人能预料到这个场面,惊呼声接连不断,这十几张过于苍白的头皮开始在人们的手中传递。

    他们哆哆嗦嗦的接过,在查看无误后,又哆哆嗦嗦的交给下一个人,有几位女士甚至连碰都不敢碰。或许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注意到,这十几张头皮并不单单是彰显战功的象征或是领取赏金的信物,而是人类身体上的某一部分。

    “怎么可能?他怎么敢?”议论纷纷中,其中最无法接受的要数镇长先生,他浑身颤抖着。一千美元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关键是十几张白人的头皮就意味着有十几条白人的死亡,而他还为这些白人的死亡发放了赏金。

    他抓着戴平安的胳膊,心怀侥幸,试图从戴平安的脸上看到撒谎的迹象,可他看到的只有一双冰冷的眼睛。

    这就是美利坚的文明。

    同样是从人脑袋上割下来的头皮,红的,黄的,黑的就是野蛮的灭亡,文明的进步,就是值得举杯庆祝的胜利;而换成颜色浅的,便是不可原谅的罪恶。

    两百多张印第安人头皮可以视而不见,十几张白人的就激动受不了,这种诡异却又理所应当的感觉让戴平安觉得恶心。

    抖开镇长的手,戴平安懒得再看这滑稽一幕,时间还早,他想再次上楼静静,可是有一个人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刚刚带领副镇长祈祷的那位神父,他穿着黑色的教袍,胸前挂着十字架。因为服装特殊的关系,是除镇长几人以外,酒吧里唯一还没被扒光上衣的男性人质。

    没有在乎三庆等人指过来的枪口,他像个不畏强权的勇士一般,稳稳的拦住了戴平安的去路。

    “这就是你们目的?”神父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笃定,枯瘦的脸颊上,青筋兴奋的鼓动着。

    很明显,他,已经看穿了戴平安的“阴谋”!

    “阴险!恶毒!卑鄙!无耻!”

    “你们这帮骗子,把做过手脚的头皮偷偷的混进去,以为这样就能污蔑那些英勇作战的警察,想为那些该死的野兽报仇,你妄想!”

    不知道这位神父从哪来的智慧和勇气,但这一刻,戴平安觉得更加恶心。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点却被对方当成了心虚的表现,神父更加兴奋了。

    “想靠几张肮脏的东西就想篡改事情的真相?你们妄想!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这些演技拙劣的恶棍为什么不去死呢?还有你,你这个堕落到跟这些杂碎混在一起的叛徒!”

    “我们没有……”旁边莱斯特试图解释。

    “闭嘴!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叛徒,你背叛你白人的身份,你背叛了你的国家,背叛了你的上帝,”神父越说越兴奋,把挂在胸前的十字架举起来:

    “面对着你的上帝,你的主,还敢继续你卑劣的谎言吗?你们这些被地狱污染的灵魂,肮脏的野兽,被碰我!你这个有色的杂……”

    “啪!”

    神父被一巴掌扇倒在地,抓住刚刚没抓到的十字架,戴平安一把扯了下来。神父想抢回十字架,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被三庆和段小艺摁住了。

    “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神父的嘴被三庆捂住了,跟着,戴平安就让他们把人拉起来。

    “平时他就这么勇敢吗?”戴平安把玩着手里的银质十字架,语气有些不耐的向镇长问道,下一刻,他就把十字架塞进了神父的嘴里。

    “咬紧了,有点疼。”

    说着话,戴平安捡起了锤子。

    “咔嚓”一声,神父的左腿变形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但戴平安并没有就此停手,锤子再度被抡起,伴随着同样的声音,神父的右腿也弯了下去。

    戴平安扔掉了锤子,断腿的神父也被扔在了地上,他张开嘴,吐出带血的十字架和两颗咬断的后槽牙。

63,神父与真相

    63,

    戴平安动手很迅速,等众人反应过来,神父的两条腿已经朝着诡异的方向发生扭曲,整个人更是直直的摔在地上。可哪怕吐出碎牙和十字架,还是没能让神父把嘴老老实实闭上。

    “你们心虚了,呵呵,你们害怕了,”神父的牙齿之间渗满血沫子,但这并没有让他放弃对戴平安的控诉:

    “伪造几块皮子就想篡改事实?这是污蔑!愚蠢的谎言,瞒不过上帝的仆人。呵呵,你们威胁不到我的,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野兽,有色肮脏的杂种,上帝都唾弃你们肮脏的灵魂,”

    戴平安还没说什么,段小艺已经听不下去,他一脚将神父的身子踩了下去,掏出匕首的同时掰起神父的脑袋:

    “既然你说是伪造的,那我现在就伪造一块给你看!”

    刀子已经比在了神父的脑门上,但此时神父已然无所畏惧。

    “来呀,来呀,你们越凶残,越能证明你的阴谋。杀了我,把我的头皮割下来,证明你的无耻和恶毒!上帝会保佑我的,我会在天堂看着你们下地狱!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门!”

    祈祷结束,神父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着死亡的降临。

    既然你要死,那我就成全你!

    段小艺抓着匕首的手开始用力,下一秒,戴平安摁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他。”

    “戴爷?”

    “我说放开他!”

    戴平安夺过匕首,把段小艺从神父的身上推开。从周围人质惊恐却又怀疑的眼神中,他已经看到了这件事最后的结局。

    “我们已经输了,神父是对的。”

    戴平安的声音有些落寞。

    他在乎事情的真相吗?

    答案是不。

    如果不是经理莱斯特的话比较多,他这会儿还在二楼继续闭目养神。什么所谓的真相,是少年包青天和名侦探柯南才追逐的东西,是小孩子才以为会存在的东西。

    现在只是找到几张染色的头皮,就算戴平安把希克森和手下警探们滥杀无辜和割皮染色的每一个步骤都拍好照片,放在这些人的面前,也一点用都没有。只要活着走出酒吧,这些刚刚还惊叫连连的人质们下一刻就会跟到希克森的身后,指着骂戴平安是骗子和凶手。

    这就是真相!

    还是那句话,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于实力。

    别说戴平安不是白人,就算他们是,一边是被通缉的三两个劫匪,一边是指挥好几百警员侦探的警长,到底站在哪一边还用得着考虑吗?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真相,就是有钱有势的人所包养的婊子,而且还是要立牌坊的那种。因此戴平安才会直接选择做一个挟持人质的劫匪,而不是什么揭发真相的侦探或是勇士。

    因为没有意义。

    戴平安不指望真相能改变什么,而神父,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上帝还是梁静茹?骨头居然这么硬,让他们的真相从一开始就玷污上了淤泥。

    神父说的没错,他们下手越狠,越是能突出他们的恶毒,他们所谓的真相也就越发虚假,哪怕最后活剥了神父全身的皮也没用。神父在这些人质的心里已经埋下种子,真相也跟着变成婊子,戴平安他们几人就是立再多的牌坊都已经没用了。

    事已至此,再坚持又有什么用,想到这,戴平安的脸上不再冷漠,反而多了几分轻松下来的笑意。

    “您赢了,神父,这都是我们的阴谋。”

    戴平安低头认输,神父也自然不再低头等死。他睁开眼睛,双手努力的撑起身体,一脸得意的抬起头,刚想张嘴就被戴平安给拦下了:

    “您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一群拙劣的骗子,连谎言都说不好,我戴平安服了,心服口服。”

    说着话,戴平安还给神父低头鞠了一躬:

    “不过话说回啦,既然错了,就要受到惩罚。连个谎都撒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把他带过来!”

    戴平安一指经理莱斯特的方向,三庆和段小艺立马冲过去,把莱斯特的那位熟人拽了出来,摁的跪到神父的面前。

    “从哪里开始,就该从哪里结束,”戴平安扶起他的脑袋,把匕首架在了脖子上,眼睛却看向了对面的神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说吧,你还有三句话可以讲。”

    “我没有撒谎,不,我跟本不认识你们,这几天我一直都在黑水镇,哪都没去……”

    “第一句!”

    戴平安堵住他的嘴巴,很显然,这句话他并不满意。神父仅仅是有些诧异。

    “我~我~我,神父,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相信我神父……”

    “第二句!”

    戴平安的声音很稳,神父的眼神却开始慌乱。

    “求求你,救救我,神父,救救我……”

    神父终于慌了。

    “他没有……”

    锋利的匕首滑过,温热的液体兜头兜脸的就喷了过来,神父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怎么也不敢睁开再看一眼。

    他不敢看对方涕泪横流的面容,也不敢看那双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直到感觉脸上的液体渐渐变凉,直到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直到恶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吟:

    “他没有什么啊,神父?”

    戴平安就蹲在神父的耳边,看着神父因愤怒而瞪大的双眼,一脸无辜。

    “你!你!你!”神父的嘴里一直你着。

    浑身浴血的神父此时更像是一个从地狱血池里逃出来的恶魔。他想大声的怒斥,却怎么也提不起劲,之前他的声音有多响亮,现在就有多低沉。淋头的鲜血扑灭了他心中无所畏惧的火焰,他知道那个人是无辜的,就像他一直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一样。

    “魔鬼,魔鬼,你是魔鬼,上帝不会……”神父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着,但没了骨头的声音低到只有戴平安才能听清楚。

    “上帝今天不在这,神父。”

    戴平安的声音同样很低,两个人就像在说悄悄话。唯一的不同是,神父死死盯着戴平安,可戴平安却是侧耳倾听,眼睛看着的却是人质们的方向。

    “你!你!你!你会下地狱的!”

    “我不怕,告诉您一个秘密,神父,”戴平安笑的更灿烂了,人质们被他的目光扫过,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寒:

    “其实,我一直都活在地狱里。”

    哑口无言的神父两手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软软的瘫到地上。撇下神父,戴平安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希克森警长,外面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你能不能先放几个人质!”

    “没问题!”

    六匹膘肥体健的骏马被牵到了门外,戴平安让一直盯着外面的三德出去检查,他则是来到镇长的跟前,找了一块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不好意思,刚刚出了一点小意外,我食言了。”

    “没~没关系,不关你的事。”

    “我让行长先走,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当然不会。”

    “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外面人多手杂,要是误伤了你怎么办。希克森警长既然敢糊弄你,自然也就敢杀你,你说对不对?”

    “对对,你说的对。”

    看着戴平安像劏鸡一样劏开一个人的脖子,没人敢再说什么不对,毕竟上一个敢说不的人,已经被打断了双腿,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

    “明白就好,神父的伤有些重,我先把他送出去。”

64,离开和杀出去

    64,

    在镇长和一众人质诧异的目光下,神父被小心翼翼的送出了门外。之后,戴平安就翻了脸,从他刚刚审视过的人群中毫不客气的拽了几个人质出来,不听任何辩解,堵上嘴捆着跪到酒吧的门前。

    这些都是在和神父刚刚的交谈中“选”出来的,至于这些人质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他们心里有所怀疑就够了。疑心就像野草的种子,只要种下就会慢慢发芽,这就是戴平安对神父最后的报复。

    “准备好了吗,行长先生?”

    黑水镇银行行长今年三十来岁,是几个重要人质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这也是戴平安选择先带他出去的原因。

    “一会儿我的人会带你离开这里,放心,不会走太远,半个小时后他们就会放你回来。不过我还是不希望有太多的麻烦,因此请你记得提醒希外面的希克森警长,千万不要找人跟着他们。如果出了黑水镇还有人跟随,我的人就会开枪示警,有几个人跟着,开几枪。”

    说着话,戴平安一指门口跪着的人质:

    “听见几声枪响,我也会跟着开几枪。请放心,第一枪绝对不会射向你,但后面几枪就说不准了。所以,为了你的安全,千万要提醒希克森警长,知道吗?OK,那我们有机会再见。”

    王段四人早已经收拾妥当,没有多言,戴平安挥挥手,他们立刻带着莱斯特和行长先生走出了酒吧。门外,街道边,巷子口,一百多杆枪口瞄着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开枪,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六人上马疾驰而去。

    酒吧里面,戴平安的手枪顶在跪着的一个人质脑后,两人一起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汗水顺着人质的后脖根子淌下来,在抵着的枪口处绕了一个弯后继续流了下去。

    “别担心,我相信希克森警长的判断,你也要相信神父的选择。要相信上帝,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什么来着……总之,阿门!”戴平安轻声安慰着,结果枪下的人质抖得更厉害的,就连旁边跪着的几个都开始跟着抖。

    几分钟过去了,远处并没有响起枪声,戴平安松了一口气,伴随着他枪口的挪开,枪下的人质直直栽倒在地上,一股臭味混合着一滩液体从他的身下蔓出。

    “戴平安戴先生,你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没问题,我现在就放一半人出去,行长先生回来,我会释放另一半。”

    这一次,戴平安把所有的女士都释放了出去,连同乐队也一起放了出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图个清净。酒吧里安静了许多,只留下光膀子的爷们,不是挡着窗户就是跪在门口,在戴平安的命令下,没人敢回头看一眼。

    戴平安先找到一条枪腰带,交错着插了四个手枪枪套在上面,等他把腰带斜着一背,胸前的枪套正好可以放置四把手枪。加上原本的四支,现在已经有八只手枪,但他并有就此停止,还在从收缴的武器堆里挑选合适的插进腰间。

    他的问题就是开枪太快,快到装填子弹都成了问题,而很多情况下敌人也不会给他装填子弹的时间。之前的埋伏中,他的每一把枪都只来得及用一次,打光子弹就哑了,根本没工夫重新装填。

    也幸好这里人人带枪,哪怕是庆祝舞会也不例外,不然他一时还真找不出来这么多的手枪。等镇长回过神来,戴平安浑身上下插满手枪,已经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你这是要干什么?”

    武装好的戴平安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到了三杯酒出来。一杯推给镇长,一杯递给腿伤的副镇长,一杯自己一饮而尽之后又满上。

    “别担心,镇长先生,我只是做好杀出去的准备。”戴平安的声音不高,正好只有他们三位能听清楚。

    “杀出去?”镇长的神情立马紧张,就连吧台下方的副镇长都努力朝这边看过来。

    “镇长先生,你不会真的以为希克森警长会让我活着离开黑水镇吧,不,他会让我活着,”戴平安又一饮而尽:“但他绝不会让我离开黑水镇,要不我们试一试?”

    两位镇长面色惨白,他们没敢试,戴平安也没有急着证明,而是继续喝起酒来。连喝了三四瓶之后,他开始抽烟,为此还专门从地上捡了一根不知哪位女士掉下的烟嘴。

    烟嘴是黄铜镀金的,有二十公分长,戴平安用着不习惯,用匕首割掉一半之后,用起来果然舒服了不少。叼着烟,戴平安继续开始喝酒,伴随着烈酒一杯杯的下肚,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精神却是越来越好。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相信莱斯特他们走的也已经够远了,戴平安终于放下了酒杯,拿起桌上的一支手枪:

    “希克森警长,你还在外边吗?”

    “当然在,戴先生,有什么事情?”

    “我想我该离开了,你觉得的呢?我会留下剩下的人质,让镇长先生送我一程,没问题吧?”

    “没问题,请出来吧,我的人是不会开枪的,请相信我的诚意!”

    “是吗?”戴平安笑了笑,举起手枪:“那这个人也是你的诚意?”

    “呯!”

    戴平安开枪了,子弹从枪口射出,正中二楼窗外悄悄探出来的一个脑袋。从楼顶吭哧吭哧的爬到二楼窗户外面,折腾了好一阵子,真当戴平安的那双耳朵是摆设。

    死尸先摔到酒吧外面的遮阳棚上,滚了一圈才砸到地上,路灯的照耀下,死尸的身上的黑色警服分外明显。此时,戴平安的枪口已经调低,指向了身边的镇长先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说过,如果有警探敢靠近,我会再杀一个扔出去。我说的对不对,镇长先生?”

    “希克森!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看不到酒吧里还有人质吗?回答我!里德·希克森!你个混蛋!回答我!”

    在枪口的威胁下,镇长抻着脖子拼了命的向外喊着,但外面却是如同死一般的安静。

    “里德·希克森!回答我!该死的混蛋!外面还有人吗?有人就回答我,邓巴副警长,你还在外面吗?现在我任命你为警长,现在,立刻回答我!”

    镇长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希克森警长没法再装哑巴,只好出声:“很抱歉,萨林·钱皮镇长,我不能遵守您的命令。戴平安今天杀的人太多了,他非常危险,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你!你个混蛋!我要撤你的职!你不再是黑水镇的警长,给我滚出去,邓巴!邓巴!你在外面吗?”

    “副警长不在这,镇长先生,很抱歉,我会离职的,但是得在抓住戴平安之后。”

    “你!”

    镇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反倒是戴平安安慰起了他:“没必要生气,镇长先生,我已经说过了,希克森警长是不会让我离开黑水镇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很值钱,非常值钱,光我的赏金四千美元,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一个大秘密,非常值钱的大秘密。”说着话,戴平安转过头对着外面已经开始慢慢围过来的警探大声的喊了起来:

    “我叫戴平安!范德林帮的戴平安!我知道达奇·范德林去年从这里抢走的钱在哪里!我知道的那十五万美元藏在哪里!哈哈哈!”

    戴平安狂笑着:

    “十五万!不是四千,也不是四万,是十五万!现在,来杀我吧!”

65,重赏之下

    65,

    十五万!美元!

    这是一个可以让达奇·范德林放弃范德林帮的数字。

    听到这个数字,镇长先生明显一愣,而外面已经围到酒吧门口的警探更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戴平安没有停。

    一口气吸进去,死眼开启,他的手中绽放出两朵耀眼的火花,

    “呯……”“呯……”

    金色的火花,

    死亡之花,

    一朵五瓣,一朵六瓣,

    十一颗灼热的子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绽放开来,擦伤人质身体的同时射中了还没反应过来的警探。十一颗子弹打出去,听起来好像就开了两枪,刚刚还一拥而上的七八名警探瞬间死尸倒地,冲锋的劲头顿时一滞。

    戴平安松开手,两把双动左轮掉了下去,没等落地,他已经抄起跟前的牛仔单动式左轮,塞进了镇长先生的手里。趁着门前警探躲闪的功夫,背着挎包就冲上了二楼的楼梯。

    二楼的后窗户外侧,同样有位警探辛苦从楼顶翻下来,悄悄的埋伏在这里。听见里面枪声,刚刚探出脑袋,就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呯!”

    伴随着枪口的轰鸣,警探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等他死尸落地,一只手枪就从窗口探出来,对准下方接应的人群。

    “呯……”

    枪口再次绽开死亡之花,五颗子弹几乎是同一时刻从枪口冲出来。底下的四名警探连同摔下来的那位,尸体几乎是同时倒地,此时,戴平安已经从窗口翻了出来,攀上了酒吧外侧的梯子。

    和他估计的一样,这些警探没有把握,不敢向他轻易开火,这是希克森警探下的死命令。一开始警探们还有些不理解,随着他一声大喊,所有人都明白了,十五万美元,意味着两千多张的印第安人头皮。一时间,众人手枪里的扳机好像冻上了一般,更难扣动了。

    手脚并用,戴平安爬上了楼顶,顺手把一个弯腰察看的警探拽了下去。楼顶上也有几个警探守着,根本没想到戴平安会跑到楼顶上来,连死眼都没开,就倒在了戴平安的枪下。

    与此同时,撞开四散奔逃的人质,警探们终于闯进了酒吧一楼,可此时哪还有戴平安的影子。听着楼顶上连绵不绝的枪声,随后进来的希克森警探一脸阴沉,正好对上了两眼通红的镇长先生。

    “你个混蛋!”

    十五万美元是有很多,可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值钱。看着拿自己性命冒险的希克森警长,镇长先生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要一巴掌,却忘记了自己的手中还拿着枪。

    “呯!”

    看着希克森冒着销烟的枪口,镇长现在捂着心口倒了下去,戴平安给了他武器,可惜他根本没弄明白该怎么用。接着希克森的枪口往下一沉,对准了一脸惊讶的副镇长。

    “不要,我……”

    “呯!”的一声过后,副镇长也躺下不动了。

    酒吧上下枪声不断,忙着逃命的人质里没人顾上回头看一眼,谁也没想到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黑水镇权势最高的两位正副镇长就已经死在“戴平安”的枪下。

    这个时候,楼顶的枪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希克森冲出酒店抬头望去,但二楼的楼顶远在路灯照射的范围之内,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他在剧院的楼顶上,我们的人上不去!”听闻手下的回报,希克森警长的脸色更黑了。

    当然上不去了。

    黑水镇建筑紧凑,酒吧,糖果店,剧院,银行,咖啡馆,五栋建筑物紧挨着修建,楼顶几乎是相连在一起。

    尽管每栋楼的后面都修有攀爬的梯子,但在戴平安双枪的威胁下,怎么可能让人成功爬上来,往往刚探出脑袋,脑袋上就多个眼。而且中间的剧院修有两层半那么高,是黑水镇中心第二高的建筑物,守在剧院楼顶,就算有警探侥幸爬上去也得面对戴平安居高临下的枪口。

    半夜三更,楼下灯火通明,楼顶上漆黑一片,希克森想远距离用步枪远程瞄准都做不到。

    “让人去对面酒店楼顶,用枪把给我他逼下来!”

    “已经有人上去了,可是……”

    黑水镇酒店是镇中心最高的建筑,有三层楼高,跟酒吧这排建筑隔着一条街,正好在剧院的侧前方,理论上可以压制剧院楼顶。

    可希克森警长抬头一看,忽然发现剧院楼顶前方用水泥修饰的装饰,正好挡住视线,把戴平安的身形遮在里面。

    “呯!”“呯!”又是两声枪响,紧跟着便是短促的尖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希克森警长的脸已经黑的没法看了,在杀了两位镇长后,他已经没有了后路。如果抓不到戴平安,如果找不到那十五万的赃款来安抚手下众人,他会比割掉头皮的印第安人都死的难看。

    来到这条街的后侧,有四五条梯子可以爬上楼顶,但每条梯子下面都有警探的尸体。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有二三十人死在戴平安的枪下,但十五万美元的巨额诱惑还是让四五十人的警探围在了下方。

    就是没人敢再往上爬。

    “十分之一!”希克森拨开众人走了进去:

    “不管是谁,只要抓住上面这个家伙,就可以拿一成。注意!不是四千美元的一成,是十五万美元赃款的一成,一万五!”

    说着话,希克森警长脱下臃肿的警服外套,露出里面精干的马甲和衬衫。他一手拔出手枪,一手攀上的梯子。

    “其他人在下面掩护,想要钱的跟我一起上,咱们同时爬上去,记住!要活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万五千美元的诱惑下,很快有人站了出来,抓住了其他梯子。

    希克森手一挥,几名警探跟着他开始同时攀爬,等爬到顶端的时候同时停下,希克森扬起手枪。

    “呯”的一声枪响,众人一起攀上了楼顶,可楼上哪还有戴平安的影子。

    在剧院水泥装饰的外侧,一个身影躺在那里,抓着一块怀表静静的数着时间。

    五

    四

    三

    二

    一

    当到了约定的那一刻,希克森警长带着人刚好爬了上来,戴平安也翻身而下,也正是这一刻,黑水镇陷入一片漆黑!

66,坠落,火光,尸体

    66,

    作为西伊丽莎白州最发达的城市,黑水镇和圣丹尼斯一样早已习惯以电灯作为主要的照明工具。电压不稳,偶尔停电也是正常的,可没人想到今天会停在这个紧要关头。

    也正是这个关头,戴平安拔出胸前的双动左轮,翻身落了下去。

    酒吧正面的街道,也有七八名警探守在这里。停电引起的眼前一黑让他们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然后就看到两朵死亡之花在空中绽放!

    血色的世界里,时间慢了那么一下,或者说,戴平安两手的动作快了一点。指向预先听到的方位,瞄准——击发——再瞄准——再击发——

    “呯……”“呯……”

    七颗子弹以眨眼般的速度炸出枪膛,快到枪声像是被拉长一样。七片花瓣一闪而过,街道南边的警探齐刷刷的身体一震,而与此同时,戴平安身子也撞到了架在空中的电线。

    两根细细的电线不可能承载他的重量,稍稍一荡便崩开断裂,但就是这一荡的时间,已足够戴平安把枪口换个方向。

    死亡之花再次绽放!

    “呯!”“呯!”

    两声枪响似乎没有变化,这次中枪的是北边的三名警探。等戴平安“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的时候,这条街上还站着的只剩下一匹马和马上的警探。

    近距离的坠落声惊得这匹马扬起了前蹄,慌乱的警探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只苍白又冰冷的手掌已经替他挽住了缰绳,跟着便是顶上来的枪口。

    “呯!”

    子弹穿身而过,借着惯性,戴平安推倒尸体翻身上马。惊慌的马儿根本没发现已经换了主人,感觉缰绳一震便冲了出去。

    前方路口也有警探闻声出来查看,可他们看到的却是从胸前枪套里重新拔出手枪的戴平安。

    “呯!”“呯!”“呯!”……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这次没有死亡之花的绽放,但这并不影响戴平安子弹的精准,每当一朵火花在枪口闪过,就有一名冲出来的警探应声倒下。

    当打光枪里的十二发子弹,马也从黑水镇冲了出来。戴平安勒住马匹,在把双动左轮插回胸前的同时,拔出了后腰的二十响。

    “啪啪啪啪……”

    毛瑟二十响独有的枪声响起,后边追出来的五名警探,连人带马全被撂倒在路口。

    枪火的喧嚣并没有带来短暂的寂静,沉浸在黑暗中的黑水镇如同开锅一般翻腾起来。镇子里的警探们纷纷冲向拴马的木桩,翻身上马后顺着枪声追了过来。

    戴平安没有马上离开,他将二十响交付左手,右手握住枪管,用上面的热量来温暖已经冷的开始发木的手指。

    皓月当空,酒吧楼顶上希克森警长的白衬衣在月光下分外显眼。警长端着一只兰卡斯特连发步枪,同样妄图借着刚刚的枪火,捕捉到戴平安的踪迹。

    近三百米的距离,让戴平安望洋兴叹,这个距离远超普通手枪的射程,就算毛瑟二十响的子弹侥幸够得着,他也没有一枪命中的把握。

    此时要是有把步枪多好,哪怕连发的也行。

    迎面而来的冷风呼啸着吹过,吹得戴平安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赶紧掏出酒瓶猛灌了几口才缓过来。

    听着镇子里越来越近的嘶鸣声,戴平安一巴掌重重的扇在马屁股上,骏马一骑绝尘,向着西边疾驰而去。不到几秒钟的工夫,后面就有警探就跟着追了出来,四五十匹战马挂着马灯,奔腾着冲向西边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大量警探的离开,黑水镇终于沉寂在黑暗之中,好一阵儿才有几个大胆的平民敢出来查看情况。

    希克森警长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从梯子上爬下来的他把连发步枪重重的甩给手下心腹:

    “给我追!那只耗子从楼上摔下去,一定跑不远,追不上就不用回来了,记住!我要活的!”

    “搞定酒吧里的人质,要让他们明白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戴平安杀死了两位镇长!如果有不明白的,就让他们跟两位镇长夫人一起,在戴平安逃跑的过程中不幸遇难。黑水镇里停电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还有,通知北边的人手,封死路口,这段时间不许一个活人渡过上蒙大拿河回到北边。如果今晚抓不住戴平安这个该死的耗子,就对那些肮脏的华工动手,一定要把那个值钱的耗子给逼出来!”

    “最后,给我搞清楚停电的原因,这一定不是巧合,不管是谁,把他给我揪出来,我要亲手扒了他的头皮!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那~那孩子要不要也一起……”

    “什么孩子?”

    “镇长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副镇长也有两个儿子……”

    “你疯了,那是孩子,对咱们没有威胁。”希克森警长一把揪过心腹的领子,口水都喷到了对方脸上:

    “他们都没去酒吧,又不是人质,怎么可能在今晚出事。过几天等事情平息了,找个平淡一点的法子,别忘了,咱们还是警察!”

    推开不明白事理的手下,希克森警长拎着提灯,带着四个警探朝着黑水镇的警局走去。今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明天的报告该怎么写。

    路过酒吧门口的大街,死去警探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希克森警长看着又急又气,急的是死的这些都是他手底下忠心的警员,气的则是这些废物人没拦住不说,连一枪都没开就被人打死了。

    等等!

    走到警局门口的希克森警长忽然想起,那些价值不少赏金的头皮还留在酒吧里,又离开带人返了回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酒吧门前的街上多了一股烧焦的恶臭,不知道那具尸体给烧着了。一名警探正弯着腰费劲的拖拽着尸体,想把它们整理到一起,酒吧门口那排东倒西歪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整理,看来还没有人进去过。

    经过子弹的洗礼和人质慌不择路的碰撞,酒吧窗户的落地玻璃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只有些残余的边角料还镶在四周。远远看去,整间酒吧如同一只大张着嘴的野兽脑袋。野兽的喉咙处,两具尸体直愣愣的倒在那里,一盏被打翻的提灯倒在尸体的中央,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焦臭的味道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希克森警长最先察觉不对,他停下脚步掏枪在手,等身边四人也掏出枪以后,才跟着他们身后慢慢靠了过去。

    小心的踩着脚下的玻璃碎片,几人靠近酒吧,借着提灯火焰,终于看清里面的一切。

    破碎的酒瓶,混乱的吧台,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两人之间多了一盏烧火的提灯,提灯里的灯油不多,引发的火焰也不大,但里面烧着的却是那堆头皮!

    火焰里,几百张头皮扭曲着,燃烧着,黑化着,照亮了两位镇长死亡时的面容:

    一脸不敢置信的镇长先生捂着心上的伤口,手里的牛仔左轮掉在一旁,旁边是同样死不瞑目的副镇长先生,闭不上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看着两个熟悉的面孔,一种麻酥的感觉突然爬上希克森警长的头皮,他不是畏惧,而是想到一个问题

    ——没有光亮,怎么整理街上的尸体!

    来不及回头,

    枪声已经在身后响起。

67,盗贼该待的地方

    67,

    没有死亡之花,也没有什么速射,戴平安连死眼都没开,只有简简单单的六枪。

    六枪,五个人,够了。

    最先中枪的是希克森警长,两颗子弹从他的后背打进去,巨大的惯性直接把他砸倒在死去的镇长身旁。紧跟着倒下的就是他身边的四名警探,有的还侥幸没有当下死去,却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再次推开破烂不堪的大门,走进酒吧,戴平安的脚步有些不稳,踩的门口碎玻璃哗啦作响。

    希克森警长也没死。

    两颗子弹幸运的错过了他身体的要害部位,让他不仅没死,而且还留着挣扎的气力。

    手里的枪在倒下的时候摔出去了,但在他眼前掉着另外一把,正是镇长先生那只还没来得及的使用牛仔左轮,就在他一抬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毫不犹豫,希克森警长抓了上去,手臂的动作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但他还是忍着剧痛把左轮手枪抓在了手中。

    刚刚把枪拿起来,戴平安的手掌就抓了上去。

    惨白,冰冷,白的没有血色,冷的没有温度,就是这样一只手,轻而易举的从警长手里把枪夺过去,然后调转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你怎么没……”

    “呯!”

    距离太近,溅了戴平安一手血。

    戴平安当然没有走,就算他侥幸能摆脱身后四五十位警探的追缉,营地里一百多号人怎么办?大篷车里躺着不能动弹的玛丽怎么办?围魏救赵不行,还有调虎离山,老祖宗的东西没有那么轻易就玩完。

    扔掉没有子弹的手枪,戴平安捡起警长的枪对剩下的四人开始补枪。直到酒吧里不再有别的活人,他才靠着镇长先生坐下,把颤抖的手指伸到火堆上烤着。

    感受着来自火焰的温暖,戴平安一边喝着酒,一边活动着快没知觉的手指,一瓶威士忌下肚,他才重新掏出手枪对准窗口。

    光听“哒哒”的脚步声就知道很着急,急匆匆跑过来的三名警探连酒吧里的情形都没看清楚,戴平安的枪就响了。

    “呯!呯!呯!”

    “呯!呯!呯!”

    三枪撂倒三人后,没有致命,又不得不专门补了三枪,戴平安的手指冷的开始无法控制了。

    解开黑色的警服,露出腹部包裹着的白布,之前枪伤的位置被流出来的黑血毡成了一块,而在中央的位置,正有红色的血迹不停的渗出来。扯下白布,伤口处立马开始流血,戴平安没有止血,而是把白布干净的地方咬在嘴里,然后顺着之前的刀口把手指伸了进去。

    还是那股挖心掏肺的剧痛,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滚到地上,但扯断神经般的痛楚还是让他冰凉的脑门上见了汗,而且这次痛楚持续的时间更长。眼看着就要疼的晕过去的时候,伤口里插着的烟嘴终于被抠了出来。

    半截黄铜烟嘴,上面还镀着黄金,雕着花纹,这就是戴平安今晚大发神威,死眼连开,能从酒吧里一路杀出来的秘密。

    在逃进酒吧之前,遭遇伏击的他情急之下连开几次死眼,但随之而来的头疼和反应却没有以往那样强烈。一开始,还以为是身体有所恢复,直到他注意到腹部伤口处汩汩流出来的黑血。

    自从在拉齐小屋腹部受伤后,每开死眼,总有黑血口鼻渗出来,如果在开死眼之前,把这些黑血先放出来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疯狂的念头,但是戴平安还就这么做了。

    酒吧二楼,当他独自抽烟的时候,就顺手撕开了不再流血的伤口,把指头插了进去。果然,等到黑色的血液顺着指头流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他成功了。

    这半截黄铜镶金雕花的烟嘴,让他从重重包围之下虎口逃生。

    当然,一切事情都有它应当付出的代价,每走一步,烟嘴粗糙的花纹都在伤口里硌着生疼,更别提失血过多的症状。

    手冷,腿软,浑身无力,一件跟着一件,接二连三的在他身上出现。这些问题,前期还能用死眼抗过去,可严重以后,一阵小风都能吹得他浑身哆嗦,最后更是连枪口都瞄不准。

    是不是很傻,很疯狂,可是想活下去哪有那么容易,不对自己狠一点,怎么能从一百多杆枪口下活着从黑水镇走出去。

    地上的灯油终于烧没了,火焰渐渐缩小,最后熄灭,燎猪毛的焦臭味一下子填满整间酒吧。

    吐掉白布,弹飞烟嘴,戴平安先从吧台里拿起一瓶白兰地拧开盖子,然后才拿枪指向了酒吧的侧门。下一秒,一个警探从门边偷偷的探出了脑袋。

    “呯!”

    这次不用补枪了。

    之前上百名警探一下子围过来,戴平安连换子弹的时间都没有,可现如今哪怕隔着酒吧的墙壁,他都能听到外面几名警探因为紧张而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跳声。

    “呯!呯!呯……”

    枪声接连不断的在黑水镇的夜晚响起,但奇怪的是,由头到尾枪声好像只由一把手枪所打响。没有任何的反击,也没有机会挣扎,有些警探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就被一枪毙命。

    一颗子弹带走一条生命,哪怕今晚明月高悬,照亮了黑水镇大大小小的街道,但戴平安总能行走在阴暗无光的小巷里,将留在街上的警探一个个的送往地狱。

    当他在黑水镇警局门前停下,打死三名来不及躲进去的警探后,整个黑水镇沉寂了下去。

    隔着单薄的木门,戴平安能清楚的听到里边充满恐惧的喘息声,他看了看怀表的时间,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直接举起了二十响。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枪声过后,木门上多了几个窟窿,里面也终于消停了。不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四匹马从镇子北面跑了过来。

    前面是王大力和二庆,砍电线杆子的斧子还在马鞍上别着,后面是段小艺,手里牵着行长先生那匹马的缰绳。

    “黄爷,你果然没死啊。”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二庆的喊声。

    “我死了,你的钱是不是就不要了?”

    “那哪行,该多少是多少嘛。”

    “行,那你的钱等我死了再给吧。”

    调侃完二庆,戴平安让他们去警局里搜刮武器和子弹,尤其是长枪,他自己则是来到惊魂未定的行长先生身边。

    “两个消息,

    第一,希克森警长死了,我杀的。

    第二,两位镇长先生也死了,希克森警长杀的,但他说是人我杀的,所以我只能杀了他。

    现在你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

    可怜的行长先生被段小艺带着在马上吹了一晚上的寒风,脑门子到现在还冻得凉飕飕的,根本没弄明白戴平安的意思。

    “警长死了,两个镇长也死了,其他人都死了,现在整个黑水镇你说了算,开不开心?”

    “开~我……”

    “别激动,今晚黑水镇已经死的人够多了,我也懒得再动手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你今晚活着回家。明白吗?”

    “明白。”

    “一会儿我们就会离开,但离开之后,会有很多人,不对,是会有非常非常多的人来打听我的下落,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我要你说,我要你告诉所有来找我的人,我会在黑水镇南边,盗贼们应该待着的地方等着他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黑水镇南边,盗贼们应该待着的地方。”

    “很好,记得提醒那些人,不要着急,但是千万要快!”

    说罢,戴平安撇下行长先生,翻身上了马,一边的王段三人也已经收拾妥当。就这样,在行长先生劫后余生的目送下,四人四骑离开了黑水镇,冲进了黑暗之中。

    “黄爷,麻烦问一句,啥叫盗贼应该待着的地方?”

    “盗贼该待着的地方当然就是盗贼的地方,这还用得着问。还有,我TM姓戴,不信黄!”

    “知道了,黄爷。”

    “……”

68,阵营,矛盾,深藏不露

    68,

    戴平安走得很潇洒,但逃的很狼狈。

    原本驻扎在大平原地区的平克顿侦探再加上之前追出去的五六十号警探,发了疯似的在大平原上肆意纵横,搜寻着几人的踪迹。

    戴平安他们也根本没敢走多远,就在黑水镇北边上蒙大拿河出海口一块凸出来的巨石下扎营,休息了一夜一天。他们的样子过于显眼,想去南边只能选择昼伏夜行。在第二天的傍晚,戴平安终于等到了从营地赶来的支援。

    太阳还没完全落进西边高树的山林里,但东边河滩上的光线已经所剩无几。从火堆升腾起的烟雾直直冲上去,在头顶的巨石上撞个粉碎,然后才慢慢的消散在天地之间。

    火堆边围着五个人,戴平安,黑二庆,王大力,还有刚刚赶到不久的比尔·威廉姆森和哈维尔·伊斯科拉,段小艺在远处放着哨。

    裹着厚厚的一张毯子,戴平安一边烤着火,一边把玩着一把双动式转轮手枪。六颗黄澄澄的子弹拿在手里,被他不停的装上去卸下来,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一颗子弹掉了出来。

    “你还在担心营地的事情?”夹着一支烟,哈维尔捡起那颗子弹扔给了戴平安:

    “按照路程,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石兰贸易站驻扎休息了。虽然还没什么经验,但亚瑟可是达奇一手教出来的,我相信他带着队伍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不担心亚瑟,他是个有担当的人。”戴平安装好最后一颗子弹,合上转轮:“黑三德负责华工,莱斯特负责护卫,有他俩的帮忙,亚瑟这一路上应该很顺利。”

    戴平安相信亚瑟,相信三德,也相信经理莱斯特。

    被希克森警长抓住后,这个瘦弱的小个子一个字都没往外露,不然从黑水镇出来之后,戴平安他们根本找不回来之前藏起来的武器和装备。莱斯特用脸上的鼻青脸肿和行动,证明了他的可靠。

    “那两个逃跑的厨子?你们离开后他俩就不见了,接下来的计划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就算知道又怎样,一百个穷的叮当响,一点油水都没有华工,和一个赏金四千美元,还知道十五万赃款下落的通缉犯,就是脑子再傻也知道选哪边去追。”

    “况且手快有,手慢无,惦记那十五万赃款的也不止一帮人,警察,平克顿侦探,赏金猎人,还有各路强盗匪徒,哪一个不想抢在别人前头找到我的下落,谁还顾得上找亚瑟的麻烦。只要我戴平安一天不被抓到,队伍那边就安全一天。”

    “至于张叔,呵呵,粥熬得不错,可惜脑子不好使。也不想想,就算西伊丽莎白州地方再大,他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华国人能躲到哪里。说起来也是怪我当时心软,给了卡恩队长机会,让人觉得我戴平安好欺负。”

    “小心一点总没错,谁都可能背叛,哪怕是你同胞,”低声说完,哈维尔又补了一句:“何况,你的心本来就不硬。”

    “是吗?那我得改改了,不然还真活不下去。”说着话,戴平安双手持枪,分别指向了火堆另一边,不知何时又瞪上眼的比尔和王大力:

    “既分高下!

    也决生死!

    开始!”

    话音刚落,比尔就扑了上去,但他扑的有多快,倒的就有多快,王大力只用了一拳,比尔就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戴平安都无语了,仗着身高体壮,就敢赤手空拳挑衅一个练了十几年八极的高手,玩呢?

    “我没事!不用扶!”

    捂着肚子,比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这次不算,是我大意了,下一次我一定……”

    鸭子死了嘴还硬。

    王大力没说什么,摇摇头又坐了回去,最后还是哈维尔看不下去,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还下次?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夜色终于降临了,迎面吹来的海风又冷了几分,戴平安不由得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毯子。

    经过昨晚那一番放肆折腾,他身体的问题又严重了,死眼撑不过一秒就鼻血直流不说,身子还冷了起来。

    四月的天气越来越温暖,再加上黑水镇本就位于西伊丽莎白的南部,大晚上出来一件衬衣一件西装外套也就够了,比尔,王大力,黑二庆等人更是光膀子都能扛过去。

    可到了戴平安这里,哪怕裹着厚毯子守在火堆跟前,还是感觉骨子里阵阵的发寒,脑门上止不住的冒冷汗。肉也吃了,酒也喝了,也只能是暂时的缓解,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但这对戴平安来说还不是什么大问题,身体难受一点无所谓,不影响开枪就行。真正让他忧心的是对盗贼领地的未知以及眼跟前的麻烦。

    盗贼领地也位于新奥斯丁州,跟他们的目的地犰狳镇属于同一个州管辖,可他的位置却离黑水镇更近,就在南边,过了下蒙大拿河就是。如果说黑水镇是西部地区法制力量最强,最光明正义的城镇,那西伊丽莎白州管不上,新奥斯丁州管不了的盗贼领地正如其名,便是强盗,土匪,还有小偷和骗子们聚集的混乱天堂。

    到了盗贼领地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吉是凶,戴平安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将来的事情,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可眼皮子底下的麻烦,就让戴平安头疼不已。

    六个人的队伍里,不算他戴平安,剩下五个人,分三个阵营,还各有各的心思。

    哈维尔和比尔不用说了,肯定是一伙的不用说,但是戴平安没想到另外的王大力和段小艺两人和二庆三德兄弟之间,居然也不对付。

    这一点从发型就可以看出来。

    原来四人都带着瓜皮帽子,一个粗大的黑辫子甩在后面,看不出什么差异。可是在装扮印第安人时,帽子一摘便有了区别:

    二庆三德两兄弟和阎孝国老黄一样,虽然留着大辫子,但前半截头顶,也就是脑门上方剔得锃光瓦亮,而王段二人的头发全须全尾,居然没有剃发的痕迹。

    黑水镇出来以后,二庆三德两兄弟再次把辫子扎了起来,而王大力却是简单找了根绳子绑成马尾甩在身后,至于段小艺,更是把一头黑发散开披下来,遮着多半张脸。

    从那以后,两边看对方的眼神就不对了。

    警惕,提防,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一旁的戴平安都看得有些累。再加上下午刚来,却看谁也不服气的比尔·威廉姆森,戴平安实在担心,恐怕还没等到盗贼领地,他们几个就得先打起来。

    不对,

    王大力和比尔已经动手了,而且都TM不是第一次了。

    戴平安突然开始佩服起远在罗兹的帮主达奇·范德林。虽说他的点子不怎么靠谱,但仅靠“Ihaveaplan”一句话就能让二十多人的队伍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好多年,也算是不一般的牛人了。

    先把段小艺叫了回来,六个人围着火堆。

    戴平安没说话,察觉到气氛不对另外五个人也不吱声,都眼观鼻,鼻观口的坐着,然后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别人。既然大家还在装犊子,那只能是他戴平安先撕破脸了。

    翻出一支烟,刚含在嘴里,二庆就划着一根火柴,起身递到了戴平安的跟前:

    “黄爷,您请!”

    戴平安没有接,也没有说话,他两只眼睛盯着黑二庆,直到那根火柴烧到根部,二庆不得不松手。

    “你累不累?”

    “黄爷,不,戴爷,我……”二庆很诧异,不明白自己错哪了。

    “别装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戴平安叹了一口气,从二庆手中拿过火柴给自己点着,长长吸了一口,才把火柴还了回去。

    “你是朝廷的人。”

    烟雾飘绕中,戴平安看到了二庆眼中的震惊:

    “你总是‘黄爷’‘黄爷’的叫错我名字,开始是故意装傻,后边就明显是叫顺嘴了。你叫的‘黄爷’不是我,是老黄,你是老黄的人,老黄是朝廷的人,剩下还用说吗?”

    “行了,再装咱俩就真得翻脸了。”二庆还想再解释,却被戴平安拦了回去:“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

    “你太老实憨厚了。”

    见黑二庆还在犹豫,戴平安直接说出了答案:

    “我也是在华工营待过的,里面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多了去了,可不单单是洋人。像你这样憨厚老实却还有功夫在身的人,不是被人收拢在身边就是被人算计的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可能混成一个普通的劳工,还是被人卖出去的那种。”

    犹豫一番,黑二庆收起了脸上憨厚的笑容,他双手一抱拳:

    “黑庆彪见过戴爷。多谢戴爷指点,还请见谅,黄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才命我兄弟二人隐姓埋名……”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坐回去吧。老黄是当官的,当官的心眼多,安插你们也是为了双保险,可以理解。对了,你叫黑庆彪,你弟弟叫什么?”

    “回戴爷,我兄弟叫黑德猇。你叫我们二庆三德就行了,这是我们小名。”

    “庆彪!德猇!好名字,一听很厉害,难怪老黄会派你来。不过有个事情说一下,我可不是朝廷的官,以后有话请直说,别那么客气,我膈应。”

    黑二庆坐回了位置,戴平安又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王段两人身上。

    “至于两位高手,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是王大力和段小艺,还是大力王和段天雷。你俩复不复明我不知道,但反清是肯定的了,洪帮,捻军,上帝教,不知道你们是哪一家的势力?”

    王大力和段小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两人站起来冲戴平安一抱拳一抱拳:

    “王大力!”“段天雷!”

    “见过戴爷!”

    “见过戴爷!”

    行完礼之后,王大力又抱拳行了一个礼: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原来是洪帮天地会的人。”说着话,戴平安又看向站起来的黑二庆:

    “别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不是洪帮的人,这词儿就会这一句。”

    见双方都站起来了,戴平安弹飞了手中的烟头,鼓了几下掌:

    “哈哈,原来大家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真TM的有意思!既然这样就别愣着了,动手吧。”

    “看我干什么?动手啊,一边是朝廷鹰犬,一边是洪帮反贼,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能让对方活着。动手吧,当着我和两位洋大人的面,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先杀个你死我活,有什么事情,等另一方死光了咱们再慢慢谈。”

    “黑大人,以一敌二是不是有点吃亏,要不要我借把枪给你。”一把左轮扔到了黑二庆的脚下:

    “这样行了吧,动手啊,杀啊,为朝廷诛灭反贼,可是功成名就的事情。你俩也别愣着,朝廷鹰犬,人人得以诛之,杀呀。”

    没有人动手,海风呼呼的吹过来,火堆里木头烧的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着三人的面容,阴晴不定。

    戴平安又把视线挪到了对面的比尔和哈维尔两人身上:

    “是不是有点懵,看不明白?”

    戴平安一指黑二庆:

    “这位是我们华国朝廷的秘密警察,权利很大的那种。”

    接着又指向王大力和段天雷:

    “这两位是我们华国朝廷的反叛者,要造反的那种。”

    “现在他们双方要进行一场精彩的决斗,赢得一方留下,输得一方去死,请大家为他们鼓掌。”

    比尔和哈维尔没有鼓掌,就是傻子也察觉这会儿情形不对了,更何况两人还不是傻子。

    戴平安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两人。

    “奥,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在军队里混不下去,被人赶出来,现在在强盗范德林帮里以抢劫盗窃为生的比尔·威廉姆森先生。”介绍完比尔,戴平安又指向哈维尔:

    “这位是你俩的同行,心怀大志,却不得不沦落到异乡,同样是在范德林帮,同样以抢劫盗窃为生的哈维尔·伊斯科拉先生。”

    “现在大家都清楚彼此的身份了吧,哦,还有我。我,戴平安,现在也是范德林帮的强盗,不已抢劫盗窃为生,因为老子有钱。光赏金四千美元,我不知道十五万的赃款藏在哪,但我知道十万现金在哪里,老子不差钱!”

    “现在,你们这几个王八蛋,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等该死的都死光了,再说今晚的这顿饭该怎么吃!”

    “艹!”

69,薄荷羊肉炖豌豆

    69,

    戴平安真的很羡慕达奇,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不用花一毛钱,就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好兄弟在背后支持,而他呢,钱有大把,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信得过。

    他知道自己没有让人纳头便拜的霸气,想着一呼百应做不到,有三四个人给点面子响应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哪成想应是应了,却都是有主的干粮。

    古人有云,有主的干粮不能碰!更何况是两个主的干粮,这件事情说不清,别说去盗贼领地,恐怕就是今晚的晚饭也吃不安宁。

    一边是朝廷鹰犬,一边是洪帮反贼,势不两立的二者之间只隔了一个熊熊燃烧火堆。跃动的火焰下,三人的神情都在挣扎着,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作,也许是因为另有算计,也可能是因为哈维尔和比尔的手不知何时已摸上枪柄。

    “比尔,把钱拿出来!”

    戴平安一声喊,差点让比尔手里的枪走火:“别装傻,我不要你口袋里的,把马背上的袋子拿下来。”

    在戴平安的注视下,比尔不情不愿的从哈维尔的马背上拖下一条麻袋,拉到戴平安的跟前。麻袋是装粮食用的,脏兮兮的很不起眼,但麻袋口经比尔用匕首豁开之后,里面露出来的却是一捆捆用细绳扎好的美元。

    “既然你们不想动手,那咱们就好聚好散吧。”用手撑开麻袋口,戴平安把里面满当当的现金展示给三人:“你们终归与我生死一场,之前的价格就当玩笑吧,每人一只手,能拿多少拿多少。二庆,你先来,顺便替你兄弟抓一把。”

    绿油油的美元就在眼前,随便抓一把至少都有一两千,足够在美利坚买块农场颐养天年,要是回了中国,买个几百亩地,当个地主,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有趣的是,三人的目光只在钱上扫了一眼,便又重新放到了对方身上提防着。坐在对面的哈维尔也没低头去看钱,只有比尔最不争气,一双眼珠子在美元和三人之间来回移动着。

    “打又不打,散又不散,你们三个到底想干什么?”戴平安放下麻袋,重新拿出了手枪:“钱都不要,不会是想要我的命吧,黑大人?”

    “误会,戴爷,真是误会。”

    见戴平安来真的,黑二庆不得不把注意力从对面挪开,连连解释:“戴爷您真误会了,卑职本来就是奉黄爷黄大人的命令暗中保护,帮您顺利到犰狳镇的。您义薄云天,为了那些劳工的性命独闯黑水镇,我又怎么能拿您的钱……”

    “咔嚓”一声,

    戴平安扳开了M1900手枪的击锤,打开保险,对准了黑二庆:

    “再敢胡说一句,我就一枪崩了你。隐藏身份混在我身边,信不信现在一枪打死你,老黄也不能多说什么。”戴平安上前一步,枪口直接顶在了黑二庆的脑袋上:

    “区区两个公司之间的交易合作,能让老黄这么上心,明面上的帮忙支持也就罢了,还在暗中安插人手,真当我是傻子吗?”

    “戴爷~这个~卑职~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

    “不不不,您听我说,是这样的。上头有令,命令我们至少一半的人马,放下手中的工作,不惜一切代价在清明节前,也就是十五天后,赶往新奥斯丁的犰狳镇。”

    “去犰狳镇干什么?”

    “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只知道得先去犰狳镇集结,然后会有人宣读旨意。”

    “旨意?圣旨?”戴平安陡然一惊:“什么内容。”

    “哎呦我的戴爷,那可是圣旨,谁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别说是我,就是黄爷黄大人都不知道,一切都得看圣上的意思。”说着话,黑二庆还不忘拱拱手,表示敬意。

    “既然要去犰狳镇,干嘛不直接去,为什么要混在劳工的队伍里。”戴平安放下手枪,圣旨这事对他冲击挺大,需要缓缓。

    “其实这件事……”黑二庆声音越来越低,他眼睛盯着对面的王大力和段天雷,身子朝戴平安的耳边靠去,结果被一把推出来。

    “有话就说,不要偷偷摸摸的!”

    见此情形,黑二庆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只好说出了实情。

    原来这道命令早就下发了,得到命令后,清廷在莱莫恩和新汉诺威一大半的行动人员在一周前便前往了新奥斯汀州。人是派去了,消息却没了。原有的联络途径全部被破坏,四五十号人好像一块石头一样沉进了新奥斯丁州这块泥潭,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后来黄大人也派了别的人手,但一进新奥斯丁就人间蒸发了,不得已,黄大人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我们兄弟俩混进队伍,跟着戴爷您一起走。”

    “犰狳镇?人间蒸发?这么说两家公司的合作交易是假,宝芝林也不存在喽?”

    “不不不,犰狳镇真有宝芝林,治病的事情是真的,破坏合作也是真的。黄大人让我们兄弟俩跟着主要是帮您做事,顺便看看犰狳镇的情况……”黑二庆也知道自己后面的话假的快漂起来了,为了证明,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事物递了过来。

    这是一块饱经磨砺的怀表,里面的表身是新的,戴平安更在意的是它的外壳:纯金的表壳和链子布满被烈火焚烧的痕迹,上面的雕花图案因为扭曲变形已经无法识别,只有缝隙中闪着的点点金光还能标示着它的价值。

    “老黄什么意思?这事算在阎孝国的身上?”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好受,接过怀表,戴平安的脸色并没什么好转:

    “还得我去圣丹尼斯跑一趟?”

    “不用去圣丹尼斯,”黑二庆的脸色很难看:“就是阎大人带人去的新奥斯丁,他也不见了。”

    “阎孝国都不见了,我去就可以?”

    “黄爷说您这人放肆,不不,是厉害,对,厉害,比常人厉害,说跟着您说不定,不不,一定能马到成功,逢凶化吉……”在戴平安快要杀人的眼神中,黑二庆声音越说越低,终于闭上了嘴。

    “两位兄弟,他的事情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轮到你们俩了。”黑二庆退到一边,戴平安又把目光挪到了王大力和段天雷的方向:“你们洪帮的人不会也人间蒸发了吧?”

    王大力和段天雷互相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直白的让戴平安有些难以招架。

    “我很佩服诸位反清复明的洪帮兄弟,”没有理会旁边二庆难看的脸色,戴平安冲两人一拱手:“可我是杀过同乡会前任大爷的人,咱们之间是不是……”

    戴平安没把话说透,王段二人也足够明白其中的意思。王大力不善言辞,段天雷阴霾沉默,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最后还是段天雷站了出来。

    戴平安误会了,原来同乡会和洪帮根本不是一回事。

    同乡会看着人多,但内部是以地域人口为划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同乡会,彼此之间关联稀松,大多勾结官府或洋人,以收保护费的方式欺诈同胞劳工,上不得席面。

    洪帮就不同了,成员遍布五湖四海,全球各地,虽然也有压榨同胞的败类,但更多还是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的义士,二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云泥之别。

    他们同样是收到国内传来的消息,说美利坚这边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也跟着清廷的踪迹查到了新奥斯丁州。结果跟阎孝国他们的下场一样,打探的人去一个消失一个,不知不觉中,同样有几十号兄弟人间蒸发。

    王大力和段天雷,也是最后被派出来查探的高手,他们没有官方势力,行动不能明目张胆,只能混在劳工队伍中,机缘巧合,才遇上戴平安。

    同乡会的身份,只是为了便宜行事,和本地同乡会打个招呼,借个身份来用而已。在洪帮眼中,同乡会就是一帮不入流的流氓混混,别说戴平安弄死的是前任大爷,就是把现任的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了好一阵,段天雷才把事情说清楚,从黑二庆的反应中,戴平安看出段天雷的话没有什么水分。

    “既然大家都想去犰狳镇,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不劝你们能一笑泯恩仇,这种事情你们就是答应了我也不信。”戴平安心里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情形大家都心里有数,闹成这个样子我有责任,不过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后面追着我的人这么多,要摆脱这些尾巴,只能麻烦大家陪我去盗贼领地走一遭。”

    “等到了犰狳镇,你们之间爱怎么打怎么打,我管不着。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面子,在到到那之前,保持在黑水镇的状态,一致对外。如何?”

    犹豫了一下,王段二人点头表示没问题,对面的黑二庆假意推脱一番后也答应了。这让戴平安很开心,他把一捆现金塞进了段天雷的手中。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去犰狳镇各有各的目的,但这路上不太平,还需要你们的帮忙,这些辛苦钱是你们应该拿的。之前说的是三百,现在我给你们一千,以后这段路就请各位多多照应了。”

    想了想,段天雷没有拒绝接过了现金,然后是王大力,最后是黑二庆。拿着厚厚的两捆现金,黑二庆的憨笑再次浮上脸庞:

    “戴爷,您敞亮!”

    戴平安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虽然知道犰狳镇可能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自己,但他也只能先顾着眼前。

    解决了队伍内的麻烦,轻松的情绪让戴平安胃口大开,他看向之前一直在外放哨的段天雷:

    “晚饭好了做好了吗?”

    “两刻钟前还冒着烟,现在,吃完了。”

    “没事,好饭不怕晚,吃完了,让他再做就行了。”说着话,他把麻袋甩给了比尔:

    “走,咱们吃饭去,顺便换个漂亮点的袋子。”

    这阵子,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

    跟昨晚的月明星稀不一样,今天晚上也不知怎么了,乌云笼罩着天空,一点光亮没有不说,地上还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使得手里的提灯都照不出多远。

    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在巨石西边一公里远,高高的河岸上,十几名平克顿侦探搭出一个简易的营地驻扎在那里。黑水镇酒吧事件发生后,天还没亮,消息就通过电报电话传遍了整个西伊丽莎白。

    十五万美金的赃款,这是一笔多大的诱惑。或是调派,或是自发,周边的警察,平克顿侦探,赏金猎人,甚至是强盗,像被磁石吸引的铁砂一般开始朝着黑水镇汇聚。

    手快有,手慢无,谁也不想这笔钱落在别人手里。而来的早的,已经在黑水镇查探了一番后在大平原上开始了搜寻,来的晚的,才刚刚踏上西伊丽莎白南部的土地。

    营地里这十几位平克顿侦探来的更早,他们本身就隶属于黑水镇平克顿侦探公司,只不过昨晚事发时人不在黑水镇而已。他们怀疑戴平安临走时的话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因此一直在黑水镇的北边搜寻,到了晚上都不愿意回去。

    十五万美元的赃款和巨额的赏金在前方招手,他们在心中向上帝许愿,希望能在别人之前找到戴平安一伙。

    上帝听见了。

    刚刚吃罢晚饭,大伙都守在营火旁休息,只留几人在周围放哨。其中一人守在最东边,哪怕高举着提灯,昏黄的光线也照不亮多远,他索性把灯放在了脚边。

    就在弯腰放灯的那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飞了过去。

    是猫头鹰吗?

    心里还在琢磨,五根铁钩般的手指就扣上了他的喉咙,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骨头碎裂声,就成了他死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沙包大的拳头抡过来,力道不亚于铁锤,“喀嚓”一声就砸断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甩出去的斧子嵌进了胸膛,

    飞出的尖刀扎进眼窝,

    锋利的猎刀割开喉咙,

    死亡在黑夜的浓雾中收割生命。

    当好不容易睡着的乔伊美梦被滴水声吵醒,从帐篷里翻起身来时,营地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架着炖锅的火堆前,四名同伴被捆起来扔在那里,一个把自己浑身裹在毯子里的身影从黑暗里慢慢走了出来。

    对方伸出手指,沾了沾锅底的汤汁,闻了闻,然后转向了他的方向。昏暗的提灯下,乔伊向心中的上帝发誓,他真的看到了恶魔的笑容:

    “薄荷羊肉炖豌豆,闻起来不错,请再来一锅。”

70,猎人,猎物,游戏规则

    70,

    戴平安!

    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从未见过,但乔伊的心中还是冒出这个名字。

    惨白的皮肤,消瘦的脸颊,没有血色的嘴唇上带着恶魔的微笑,可深深陷进去的眼窝中,两只冰冷的眼睛里却不存在一丝的笑意。

    一瞬间,这张苍白的面容和通缉令上狰狞的照片以及他心中想象的恶魔形象,三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一张黑色的毯子裹在身上,和迷雾中黑暗融为一体,哪怕营地的火堆再旺,都无法照亮他的身形。

    身后,是五名蒙着脸的黑影,其中一人刚刚割开一名侦探的脖子,正甩着猎刀上的血滴。

    来自地狱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汤难道不是你做的?”

    “不,不是,是,是我做的。”以为自己是在噩梦当中乔伊终于醒了过来,连忙回答。

    “帮个忙,再做一次。”

    “好~好的。”

    嘴上答应着,炖锅也就在跟前,可头脑一片空白的乔伊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该干什么。

    “把锅碗洗干净一点,”恶魔再次发出声音:“还有,把身子转过去,大人做事,小孩子别看。”

    乔伊很听话,他背过去开始收拾汤锅,下一刻,身后就响起同伴被拷打的声音。

    薄荷羊肉炖豌豆,

    自从十三岁那年,奶奶手把手的教会他之后,乔伊四年来一直把这道炖汤作为自己的拿手菜,做了无数次。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道熟的不能再熟的炖汤做起来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和艰难。

    低着头,乔伊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用颤抖的双手按照记忆中的步骤一一操作着。从清洗炖锅,处理食材,到搅拌肉汤,他每一个环节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差错。

    每一秒,他都能听到身后同伴受到折磨所发出的痛苦哀嚎。这些哀嚎混合着求饶,招供以及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散的声音,搅在一起,如同一场死亡的哀鸣,不停的钻进他的耳朵里,在他空白的脑海中回荡着。

    由始至终,没有敢回头看一眼,哪怕他最后一个同伴也没了喘气的动静。

    死神的手掌已经搭上他的肩膀,他顾不得旁人了。眼前的这锅炖汤,或许是能让他活下去的唯一一根稻草,他必须紧紧攥在手里。

    他想好好的煮好这锅炖肉,乞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又担心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未知的恐惧折磨着他还未成熟的内心。挣扎间,炖锅里的汤汁慢慢沸腾起来,羊肉混合着薄荷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乔伊的薄荷羊肉炖豌豆,还是煮好了。

    该发生的终归还是要发生的。一直在旁边盯着的王大力抬起了胳膊,蒲扇大的手掌扼住乔伊的脖子,轻轻一捏,眼前一黑,来不及求饶的乔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就是在美利坚西部玩耍的游戏规则。乔伊他们是猎人,戴平安是猎物,猎人可以捕获猎物,带回去执行绞刑以换取赏金;但猎物也可以在此过程中瞅准机会,撕碎猎人的喉咙。猎人不会允许自己的猎物逃脱,同样,猎物在撕咬时也不会留情。

    把乔伊和他同伴的尸体扔到一起,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后,几人终于吃上了这顿热乎的晚饭。炖肉的味道不错,羊肉的嫩滑配上豌豆的清香,再加上薄荷的点缀,吃的几人胃口大开,一连吃了好几碗。

    酒足饭饱后,开始搜刮起营地的物资,顺便找了几个口袋,几人把满满的一麻袋的现金掏出来,分装成几份。分装现金的比尔有些马虎,一不小心就将小半袋子美元抖了出来,飞的到处都是,好不容易才收拢起来。

    没有理会手忙脚乱的几人,趁着这个空档,戴平安开始整理从平克顿侦探嘴里拷问出来的信息,一点点的拼凑出他们眼下的处境。

    行长先生终于成为黑水镇的代理镇长,神父上吊自杀,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为了保证黑水镇人民的安全,防止戴平安的再次拜访,接替希克森的邓巴警长在代理镇长的强烈要求下,带着黑水镇警局剩余的警力死守黑水镇,一步也不许离开。

    镇上的平克顿侦探公司则拒绝了新警长的指挥,撒出全部侦探在大平原上搜寻他们的踪迹。

    当晚追出去的四五十骑全是平克顿侦探,发现把戴平安追丢了之后,他们没有掉头返回,而是按照希克森警长事先的吩咐,联合在外驻扎的警探将离开大平原地区的主要通道封锁起来,许进不许出。

    这样一来,有好有坏。

    好,是因为亚瑟带领的队伍在此之前就已经离开大平原,进入高树地区的山林中,可以安心的赶路了。

    坏,是因为大平原的周边已经被围的如同铁桶一块,每个路口都有警探把守,只要有一声枪响,就会有大队人马蜂拥而至。而戴平安等人就藏在这块地区,还没能逃出去的消息也因此得到确认。

    仅仅在今天白天,不算留守在黑水镇的警察,也不算把守在各个要道的警探,光是平克顿侦探和其他各类赏金猎人,至少就有两百多人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来回纵横,想通过挖地三尺的方式把他们从藏身处剜出来。而且搜寻的人数,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消息的传播,不停的增长着。

    躲肯定是不能再躲了,就他们之前藏身的位置,恐怕明天天一亮,就会被人找出来。十五万美元,果然是个让大多数人都为之疯狂的数字。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引起戴平安的注意。

    在得知戴平安可能逃到盗贼领地的消息后,十几个被金钱冲昏头脑的赏金猎人不顾阻拦,跨过西伊丽莎白的边界,一头闯进了盗贼领地的范围。天还没黑,有人就在边界的路口,发现了他们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的尸体。

    之后,没人再敢越界,但守在边界的平克顿侦探和赏金猎人越来越多。戴平安他们要想轻轻松松的过去,就得突破层层围堵,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了。不过这也恰好说明,通过盗贼领地是他们摆脱这些追捕,到达犰狳镇的唯一机会。

    戴平安决定今晚就走。收拾妥当后,几人翻身上马借着夜色,向着盗贼领地的方向离开。他们没有走大路,但在戴平安一马当先的引领下速度也没慢多少。

    一根烟的功夫,他们就跑出七八百米远,他们拉住马匹。比尔扯下蒙面巾向后方看去,薄薄的迷雾中,营地的位置已经彻底不可见。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些疑惑。

    “动静早就有了,大力下手有他的分寸。”回答他的戴平安:“在咱们吃饭的时候,那小子就醒了,一直装死没动弹。”

    “不要小看任何人,也不要小看任何人想活下去的欲望,他不但一直再装死,还偷偷藏一张咱们的美元在手心里。”

    这就是戴平安放过乔伊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年纪小,也不是因为那锅炖肉,是戴平安想留下一个强而有力的证据。

    十五万美元的赃款仅仅是种猜测,要想让警探和赏金猎人以及盗贼领地的盗贼们彻底相信,光靠身上的美元是不够的,他必须想办法证明一下。

    现在,乔伊就是人证,那一张美元就是物证。

    “那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会把消息和那张美元带回黑水镇。聪明的平克顿侦探对我们不利,下次再见到,记得提醒我杀了他。”

    “那他要是不回去呢?”

    “不回去?”

    戴平安想了想,甩起了缰绳:

    “世上多个厨子不是挺好吗?”

71,海湾,酒吧,龙舌兰

    71,

    和北边的上蒙大拿河相对应,在大平原的南部同样有条下蒙大拿河,作为西伊丽莎白州和新奥斯丁州的分界线。

    在下蒙大拿河入海口,因为流速的减缓,水中的泥沙堆积出一个冲积岛。冲积岛的南北两侧修有桥梁,顺着这两条桥梁再往南,就是戴平安他们要去的盗贼领地。

    为了严防死守这条道路,平克顿侦探足足派了五六十人驻守在下蒙大拿河北岸的桥头。不仅用木箱沙袋搭建简易掩体,还在桥的两头设置了木质拒马,就连河岸边都有人放哨巡逻,防止有人游泳偷渡。

    流经冲击岛几公里后,下蒙大拿河将会与一条名叫圣路易斯的大河相融合,然后才流进大海里。由于长年的冲刷,河流在大平原西南角的出海口冲出一个狭小的港湾,贵格湾。

    人们在这里搭建栈桥,修建简易码头,一箱一箱的走私品通过小船在这里送上岸,然后换成马车运往黑水镇。搬运的工人累了,就会走进岸边的酒吧休息,顺便喝上一杯。

    托戴平安的福,如今黑水镇周边道路上哪怕经过的是一条狗,也得被平克顿侦探拦下来掀起后腿看看公母,走私工作自然也停止了。无所事事的工人们都躲进了酒吧,一边喝酒吹着牛,一边打发着无聊的午后时光。

    这是一间简陋的酒吧,简易的木板房,简易的陈设,屋里只有几张桌椅和吧台,连酒柜都没有,因为这里只卖一种酒。

    当中年男子带着随从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正在喝酒。似乎认识这位中年男子,所有的客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向桌子下方,只有酒吧老板还在专心的往端酒的虎口上,洒着白色的粉末。

    等盐粒摆弄均匀了,老板伸出舌头一下添了个干净,顺势把杯中的烈酒吞了进去,不等酒气上涌,再嚼一口早已准备好的辣椒干。火辣辣的辣椒碰上火辣辣的烈酒,喝龙舌兰,要的就是火上浇油。

    两条健壮的臂膀顶住吧台,闭上眼睛,绷紧身体,享受着痛苦带来的刺激感。厚实的吧台被个子不高的酒吧老板撑的嘎吱作响,直至那股妙不可言的酒劲散了才停下。

    “哈……”

    满脸通红的老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有工夫摆摆手,把满屋子的客人赶了出去。

    让年轻的随从守在门外,中年男人坐到了老板对面,一杯龙舌兰,连同盐瓶辣椒干一起被推了过来。中年男人没有碰别的,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让老板脸上有些不高兴。

    “年纪大了,喝不动了。”中年男人解释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邓巴警长也会服老,正是难得。既然觉得年纪大了,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原来这位两鬓斑白,皱纹已经开始爬上脸庞的中年男人就是刚刚升任黑水镇警长的邓巴。不同于希克森警长的张扬,今年刚过四十岁的邓巴一脸的老相,给人种说不出的踏实和安全感。

    “你们还在这里,我又怎么能放心的休息呢。”没有在意对方的挑衅,邓巴警长掏出一张通缉令递了过去:“图拉,先看看这个,咱们再聊。”

    展开通缉令,上方还是生死不论四个大字,中央是一张狰狞又不屈的照片,酒吧老板图拉看了看下方的赏金,又把通缉令扔回了桌上。

    “六千美元?就涨了这么一点?你自己没钱也就罢了,怎么当了警长之后,黑水镇警局也跟着变穷了。”

    “看清楚,这是黑水镇警局单独的悬赏,交出目标,除了黑水镇的这六千,还可以去莱莫恩领取另外的四千赏金。”

    “原来是这样,六千加四千,一万美元!好多钱呐!”

    图拉兴奋的拍着吧台,下一秒,他就收起戏谑的笑容,装作一脸疑问的看向邓巴:

    “可我怎么听说,这个赏金的价格应该是十五万呢?还有十四万哪去了,难道是你邓巴警长终于想通了,开始贪污了?不过你这一下子贪的也太多了吧。”

    “十五万美元是范德林帮在黑水镇抢来的赃款,就算真的找到了,也该收归黑水镇政府所有,更何况那笔钱的真实性还没有得到确认,很可能只是匪徒逃跑时妄图保命的借口。”

    “消息可不是这么说的,昨晚有平克顿侦探亲眼见到了那笔钱,一张张的美元,装满了好几个麻袋。”

    图拉弓起身子,妄图以此紧逼对方,但对面警长依旧保持严肃的神情,视其于无物:

    “我说了,就算真的找回十五万美元的赃款,那也属于黑水镇政府的财产。对你们来说,一万美元的赏金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好吧,一万就一万,总比没有的好。”图拉把身体收了回去:“我答应你,如果我遇到通缉令上的人,一定带他去警局领赏。”

    图拉好似妥协了,他端起酒杯要喝,却被邓巴警长一把摁住:

    “别装傻,图拉,你知道我指的不单单是你。”这位看似上了年纪的警长眼中露出认真的光芒:

    “我知道匪徒还没逃进盗贼领地,希望你们可以拒绝他的进入,只要把他拦住外面,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获得一万美元的赏金。”

    “一万美元?什么都不用做?呵呵,”图拉笑了,他松开手指,任凭酒杯掉落。金黄的酒液在吧台上流淌,映出了图拉笑容里的狰狞:

    “邓巴警长,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我也就罢了,你居然想用一万美元就来命令盗贼领地?命令萨拉曼卡家族?命令啸狼帮?你以为你是谁?”

    “你只是个刚刚官复原职的警长,黑水镇的警长,等你什么时候当上西伊丽莎白州的警长……等等,盗贼领地可不在西伊丽莎白,它在新奥斯丁,想管我们的事情,你还得成为新奥斯丁的警长,如果你真的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图拉挣开邓巴警长的手掌,甩到一边。

    “你应该感谢我们,邓巴警长,好好想一想,盗贼领地有五百多人,五百多个人就是五百多个强盗,骗子和小偷。没有我们萨拉曼卡家族的控制,这五百多的盗贼会把黑水镇吃的渣都剩不下。你的枪法再好,你们的警察再多,有什么用?一下子又能抓得了几个人?好好想一想吧,警长先生!”

    图拉得意的笑着,他想从对方的脸上寻找到无可奈何的愤怒或是失败的落寞。可奇怪的是,一向以脾气火爆而闻名,甚至因此而被降职的邓巴警长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激动的情绪,脸上不变的严肃神情让他只笑了两声就笑不动了。

    “可以。”

    “什么可以?”

    “你们可以去寻找那笔赃款,找到就是你们的。我也可以在巡逻的边界上放个口子,让他能逃进盗贼领地,我还可以把黑水镇六千美金的赏金也划拨给你们。”

    邓巴警长还是原来的语气,却听得图拉眼皮直跳:

    “条件呢?”

    “条件就是你们过后要把人活着交给我,完完整整的交给我,好让我在黑水镇的绞刑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亲手绞死。”

72,邓巴,图拉,辣椒干

    72

    邓巴警长语气如常,但每一个字里都饱含着杀意。

    “这……”

    图拉有些迟疑,十五万再加一万,这个条件听起来好的不能再好了,但这话从邓巴警长的嘴里说出来,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邓巴警长似乎料到了图拉的犹豫,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将一枚价值一美元的硬币留在了吧台。

    “这是酒钱。还有,不用急着下决定,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可以先回盗贼领地去请教你的父亲,明天我还会派人来的,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想清楚该怎么回答。”

    说罢,邓巴警长转身出门,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掂量着那枚一美元的硬币,图拉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他才把硬币轻轻的抛了起来。

    他没有去接,硬币也没有落在地板上,而是掉进了图拉脚边敞着的口袋里。口袋里满满的都是一张张的美元,掉进去的硬币连个响动都没有,就陷进钱堆里找不到了。

    “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喝着酒看呗。”吧台旁边的后门被推开,一只苍白的手掌拎着半瓶子龙舌兰走了进来:

    “相信你也已经调查清楚了,十五万美元赃款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达奇他们当时离开的匆忙,钱没来得及带走,就藏在黑水镇里。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达奇当时十五万分成三部分,分别藏在黑水镇不同的位置。这次我们刚找到一部分,就被希克森警长的警探所察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邓巴警长真的如他所说可以放弃赃款的话,我们未必没有机会再去黑水镇把剩余的美元找出来。”

    “接下来该怎么选,就看你了。”

    说完,坐到吧台前,戴平安拒绝了图拉推过来的盐瓶,就着两块辣椒干,一口闷干了瓶子里剩下的酒。

    不愧是辣椒的发源地,两块墨西哥辣椒干混着龙舌兰的烈酒吞下肚,居然让冰冷的额头冒出了细汗。戴平安索性拿起图拉的酒瓶,一口辣椒一口酒的吃喝起来。

    “想不到你跟我们墨西哥人一样,也喜欢吃辣椒。”

    “还行吧,以前在成都吃进过医院。”

    “医院?”图拉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也没有去细究这个问题:“你刚刚还没说清楚,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难吗?”戴平安舔了舔嘴角的辣椒沫子,喝一口酒送下去:“这个地方普通人或许不清楚,但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警探们也不知道吧。”

    昨晚一晚上的时间,六个人从大平原北部一直奔袭到了南边。依靠戴平安超凡的视力和听觉,他们一路上边走边杀:碰上驻扎的大部队,就远远绕开,遇到像乔伊他们那样的小股势力,就杀个鸡犬不留。

    相比比尔·威廉姆森的野蛮粗暴,有官职在身的黑二庆讯问的手段更加系统和有效。在鲜血与死亡的“交谈中”,戴平安对盗贼领地的信息终于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盘踞在盗贼领地的匪徒是墨西哥的啸狼帮,准确的说应该是啸狼帮中的是萨拉曼卡家族。十几年前,盗贼领地还是一块无人的泥泞之地,靠着给黑水镇供应私酒和走私品,拉罗·萨拉曼卡带着人在那里驻扎下来。

    是否有些奇怪,同样是发达城市,为什么圣丹尼斯城里还有黑人,华人以及小偷骗子存身的平民窟,而黑水镇却干净体面的像个绅士一般。

    盗贼领地的存在就是答案。

    黑水镇的警察和平克顿侦探把所有不那么体面的存在,包括小偷,骗子,强盗以及穷到没有房子住的人全部驱逐到了盗贼领地。正如图拉所说的那样:干净体面的富人都留在西伊丽莎白的黑水镇,贫穷罪恶的垃圾才属于新奥斯丁的盗贼领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盗贼领地的混乱可想而知,也正是靠着混乱,萨拉曼卡家族领导的盗贼领地势力愈发壮大,终于发展成为如今的三不管地带。别说赏金猎人,就是警察和平克顿侦探想进入盗贼领地,也得先跟拉罗或是他的儿子图拉打好招呼。

    尾大不掉的盗贼领地就没人想管吗?

    有,邓巴警长想管,然后他就被镇长寻了个由头,从警长一路降到了警员。打击盗贼领地是治安问题,但打击萨拉曼卡家族,就是影响黑水镇高层收入的经济问题。

    随着盗贼领地势力的增强,萨拉曼卡家族的私酒和走私品贸易也越做越大,甚至专门在贵格湾设立港口作为运转的枢纽。镇长,副镇长,平克顿侦探公司黑水分部的经理,副经理,黑水镇每一位有权势的人都能在这笔生意里分一杯羹,除了那位油盐不进的警长邓巴。

    邓巴也是个狠人,花了几年的时间,凭借自身能力又从一名普通警员一步步的升回到了副警长的职位,直至被后来居上的希克森警长压了一头。

    按照常理来说,邓巴警长应该感谢戴平安为他扫清上升的障碍,怎么会突然连十五万美元的赃款都不打算要,只选择要亲手送戴平安上路呢?

    戴平安想不明白,图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可是见识过邓巴警长这些年的沉沦与崛起,深知他的为人。变化如此之大,难道是经过着一番起伏终于放弃挣扎,学会妥协了?

    图拉决定去找父亲请教下,他让戴平安他们留在酒吧等消息,自己带着四包美元乘着运货的小船前往盗贼领地。

    “戴爷,接下来该怎么办,这家伙不可能真的把我们出卖给警察吧。”

    送走图拉,戴平安三人就在酒吧坐了下来。依旧是龙舌兰,戴平安对瓶吹,哈维尔端着杯子抿着,黑二庆却是一口也喝不下去,坐立不安的来回走着。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如果我们没有了价值,出卖我们换钱有什么不可以。”

    就着辣椒干,戴平安连着两瓶烈酒下肚一点醉意也没有。见黑二庆变了脸色,他赶紧安抚:

    “放心吧,十五万美元他们只拿到四万,不会这么甘心的。更何况,就算他们现在把我们交出去,人家也未必会要。那位邓巴警长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所图甚大。”

    “哦,还请戴爷多指教。”黑二庆的眼睛一亮,从吧台后面重新端了一盘辣椒到桌上。戴平安从中拿起一根,咬的嘎吱作响:

    “如果我没猜错,邓巴警长想要的不仅是我的命,他还想盗贼领地的命。只要能证明我们确实已经进入盗贼领地,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领着警察和平克顿侦探推平整个盗贼领地。”

    听戴平安这么一说,哈维尔也认真起来。

    “图拉刚刚还说……”

    “图拉说的没错,不过那是以前。

    以前邓巴警长再能干,手底下听话的警察能有几个人。现在可不一样,黑水镇里面,原来的绊脚石正副镇长,还有希克森,因为咱们都死了。黑水镇外面,至少有六七百人在寻找咱们的下落,这些还在不断增加的人手不是警察平克顿侦探,就是抓人为生的赏金猎人。在他们面前,萨拉曼卡家族带领的盗贼领地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五百个盗贼,很多吗?包围起来一晚上杀光不就行了。先别说了,把人都叫回来,别让比尔他们在贵格湾外面守着了,赶紧过来。”

    一会儿之后,拿着步枪在外面高地上警戒的比尔也带着王段二人进了酒吧。

    “那我们还去不去盗贼领地?”简单说下情况后,众人又把目光放到了戴平安身上。

    “去!为什么不去!四万美元的买路钱我已经交了,他也收了,我为什么不去。况且就算咱们不想去盗贼领地,邓巴警长也不一定能答应。”

    戴平安放下喝干净的酒瓶,解开裹着的毛毯,从胸前的枪腰带里拔出两只左轮拿在手里:

    “准备好吧,邓巴警长随时会来送我们一程。”

    “呯!”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的枪声。

73,提前袭击的赏金猎人

    73,提前袭击

    送他们一程的来了。

    一只由十几名赏金猎人的组成的搜寻小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戴平安他们可能躲藏在贵格湾的消息,大大咧咧的就闯了进来。

    他们要搜查码头,面对码头工人的拒绝,这帮不知从哪个城镇远道而来的赏金猎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震慑。抬高枪口,赏金猎人的队长冲着天空扣动了扳机,下一刻,回击的子弹就把他从马上撂了下来。

    从人畜无害的码头工人到枪枪夺命,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强盗,只需要射出一颗子弹的时间。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一边倒的战斗很快结束。赏金猎人的小队近乎全灭,当工人们拖着受伤严重的队长进入酒吧的时候,戴平安的第四瓶龙舌兰刚刚喝了三分之一。

    这帮墨西哥的码头工人杀起人来既专业又迅速,在当时的情况下,戴平安这边再帮忙多开一枪,都算是对这些匪徒的一种侮辱。

    受伤的队长被扶到了酒吧的桌子上,一桶凉水浇上去泼醒了他,一个工头模样的墨西哥拿起一把砍刀。

    “戴先生,我们有点事情要办,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工头笑的很有礼貌,但眼神中却含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戴平安也很识趣,拿起酒瓶,拖着椅子,带着其他人坐到了角落里。

    “请便。”

    他的话音刚落,工头的砍刀就剁了下去,只听“咔”的一声,队长的左边的半截胳膊离开了他的身体。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断口处鲜血喷出老远,正好溅到戴平安之前待着的位置。

    墨西哥工人们拷问的方式有些粗暴,先砍掉敌人的一只胳膊,如果不交代,那就砍掉另一只胳膊,还不交代,就该直接砍头了。

    还没来得及发问,队长就在痛苦的惨叫声结束后晕了过去,立马有人把他再次泼醒。但就是这短短的一个空档,惊的戴平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戴先生,您?”

    戴平安猛地一站,吓了众人包括工头一跳,可不等他问清楚,砍刀就到了戴平安的手中。

    “呜……”

    戴平安把砍刀抡出了风声,刚从痛苦中醒来的队长刚要张嘴呻吟,脑袋就被劈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

    工头斥责声中,三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戴平安,但更快的是哈维尔他们,在戴平安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拔出了手枪,指向工头等人。

    三对六,哈维尔举着两把左轮。

    没有人开枪。

    因为杀人之后,戴平安并没有接着动手。

    “嘘……”

    戴平安另一手的食指伸在嘴边,示意众人安静,他拎着砍刀来到窗户边侧耳倾听着。

    血液顺着刀刃一点点的滑落,最后滴在地上,

    “哒~”

    “哒~”

    “哒~哒~”

    戴平安苍白的脸色难看起来:“盗贼领地出事了。”

    “怎么可能……”

    墨西哥工头一脸的不信,可下一秒,西边远处的爆炸声便轰隆隆的传过来,听动静,正是盗贼领地冲积岛的位置。

    “别杵着了,赶紧去看看。”

    戴平安率先推开门出去,之后是收起武器的哈维尔等人,墨西哥工头本想阻拦,但顾忌盗贼领地的安危,最后也只好追着跟出去。

    顺着下蒙大拿河逆流而上,河岸边道路陡峭,但没人减缓马匹的速度。离开贵格湾往东走了没多久,他们就能听到西边传来的激烈枪声,而且通过枪声响起的来源判断,双方交火的位置正从北向南移动着,早已经到了冲击岛的方位。

    戴平安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哈维尔五人,再后面是在工头的带领下,从贵格湾倾巢而出的十几名墨西哥工人。

    众人马不停蹄,但还是来晚了,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冲积岛的中央不知有什么建筑被点燃了,正冒着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

    当戴平安拎着一把兰卡斯特连发步枪摸上桥头北边的山崖时,发起进攻的一方已经闯过北边的桥梁,占据了冲积岛和盗贼领地的匪徒正在争夺南边的那架浮桥。而在北边,还有更多的人通过木桥源源不断的冲向冲积岛。

    进攻的这些人至少有二三百人,他们衣着各异,武器混杂,不应该是平克顿侦探,更像是赏金猎人。戴平安不是没有被赏金猎人追捕过,也杀过不少,但大多都是十几人的队伍甚至是独行侠,有如此大的规模且指挥有序的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墨西哥工头这时也带人跟了过来,看见这情形就想往下冲,结果被戴平安摁了回去。

    一挑十,你玩呢?

    “萨拉曼卡家族需要我!”工头想挣扎,但被戴平安摁着,他连手枪都拔不出来。

    “萨拉曼卡家族不需要没有脑子的蠢货!看清楚,现在下面都是赏金猎人,”在工头迷惑的眼神中,戴平安一指下方进攻的赏金猎人:

    “只有赏金猎人,没有警察,也没有平克顿侦探,他们跑哪去了啦?”

    “如果我没猜错,黑水镇的警察和平克顿正守在我们的后方等待着机会,这个时候冲出去,咱们就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就算想为你的萨拉曼卡家族去死,你也应该死的有价值。”

    这时去北边查探的段天雷和黑二庆也回来了,两人摇摇头。

    “?”戴平安一脸不可置信:“没有警探吗?”

    “什么都没有,戴爷,警察没有,平克顿侦探也没有,我俩不放心,还骑马远远的兜了一圈,只有看热闹的小猫两三只,没有发现大队人马。”

    黑二庆如此说道,段天雷也在旁边点头表示说的没错。

    这下轮到戴平安懵逼了。

    对盗贼领地提前发动进攻,是让他感觉有些意外但也还能接受。可即便是真的进攻起来,不也应该是组织赏金猎人冲锋在前,警察和平克顿侦探压阵在后吗?怎么只有赏金猎人,不见警察和侦探呢?赏金猎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了?

    思索间,冲积岛上的战局发生变化。

    两百多的赏金猎人差不多都冲过了北边的木桥,冲积岛上的枪声陡然增加。南边浮桥下的水流缓慢,几十个赏金猎人在身后火力的掩护下,举着武器冲进快末过脖子河里,打算硬趟着过去。

    墨西哥工头又着急起来要往下冲,就在此时,盗贼领地临河的房顶上突然架起两挺马克沁。

    “哒哒哒……”

    接连不断的子弹化作两条看不见的雷神之鞭,一下就把冲积岛上的火力抽的哑巴不少。没有了掩护,那些在河里刚走到一半,露着脑袋的赏金猎人们顿时成了缓慢移动的靶子。有的被子弹当场爆头,有的扔下武器,转进河里朝着下游留去。

    冲积岛上的攻势被压回去了,但赏金猎人们并没有就此放弃,两辆同样架着马克沁机枪的马车,从戴平安他们爬着的山崖下方驶过,准备驶上木桥支援冲积岛。

    墨西哥工头抬眼看向戴平安,戴平安扭头看向黑二庆:

    “后面真的没有警察,也没有平克顿侦探?”

    “真没有。我的戴爷哎,这事我哪敢糊弄您,要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

    面对黑二庆的言辞凿凿,戴平安只得拔出胸前的双枪。虽然他弄不明白这场进攻怎么打得跟玩似的,但眼下的情形明显不是让他多想的时候。

    还想什么呀,动手吧。

    三层楼高的山崖,段天雷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斗里,在一把抓断机枪手脖子的同时,对准前方赶马车的两位车夫的后脑勺“呯呯”就是两枪。

    与此同时,戴平安也从顺着陡峭的山崖出溜了下来,漫天尘土中,三颗子弹飞了出来,正中前方马车上的三人。

    其他人也跟着开火,马车左右的人也纷纷倒下。冲积岛上的人群注意到了河岸这边的枪声,可戴平安他们连过桥的打算都没有,架起两挺马克沁就开始轰鸣。

74,不安,猜测和要挟

    74,

    马克沁跳动的枪口之下,吐出的子弹如同一条火链从木桥上一直延伸到了冲积岛上。所过之处,不是木屑横飞,就是血肉飞溅,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拦子弹的轨迹。

    看着一条条生命轻而易举的逝去,段天雷阴沉脸上也浮出狰狞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摆弄机枪,一开始不少子弹都射向了空处,但马克沁简单的操作性让其很快成为收割死亡的利器。

    和段天雷相比,戴平安就冷静多了,他两手紧紧压着抖动着的枪身,就像压着心中巨大的不安一样,面无表情的摁着扳机。

    不到一分钟,其他人还没开几枪,一条弹量为333发的子弹带甚至还没完打完,冲积岛中央的树丛中伸出一面简易的白旗,拼了命的摇晃着。

    赏金猎人们投降了。

    其实从戴平安他们夺取这两挺机枪开始,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没人能顶着四挺马克沁机枪每分钟六百发的火力下继续进攻,更何况还是在被前后夹击的情形下。看着身边一个个同伴被子弹打的支离破碎,除了少部分人冒险跳进下蒙大拿河里顺流逃命,剩下的人就只有举手投降这一条活路。

    两边的枪声都停了下来,这时一只小一百人的马队从戴平安的身后赶了过来,是盗贼领地队伍.他们从领地西边冲出去,兜了个圈子后绕到了赏金猎人的后方,原本是要来一场反包围的,结果因为戴平安他们的提前介入,连开枪的工夫都省了。

    马队冲过了木桥,冲上了冲积岛,看着他们用武器把投降的赏金猎从树丛里驱赶出来,戴平安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不安来自哪里。

    这边的十几个墨西哥工人拿着枪兴奋的跟着冲了过去,只留下同样兴奋的工头留在原地陪着戴平安他们。

    “看到了吗,戴先生,这就是我们萨拉曼卡家族来去如风的马队,厉害吧。”

    工头兴奋的向戴平安介绍着,根本没注意到戴平安毯子里两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

    “厉害!看着就很厉害!”

    “当然了,不管是在新奥斯丁的东部还是西伊丽莎白的南部,我们萨拉曼卡家族的马队都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是黑水镇平克顿侦探遇到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哈哈,不愧是萨拉曼卡家族的人,牛逼!”最后一句话,戴平安是用中文说的。

    “牛逼?”

    “哦,牛逼就是厉害的意思。”

    “对对对,牛逼!牛逼!”两人说话的同时,戴平安松开枪柄,招手把其他人都叫到跟前。

    等哈维尔,黑二庆他们都围过来时,戴平安正给工头递过去一根香烟,又叼一根在自己嘴上,然后才在要点烟的时候,不小心把火柴盒掉在地上。

    “你们仨听我说,一个小时后我没在桥上等你们,就别管我了,去找亚瑟,跟着他去犰狳镇。”趁着工头弯腰去捡火柴的工夫,戴平安用中文又快又急的说着。

    王段二人的脸色变了,黑二庆更是忍不住张了嘴:

    “戴爷您……”

    “啪!”

    戴平安一巴掌扇了过去,出手之重,扇的黑二庆嘴角马上见了血: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骂完话,翻脸的戴平安又一指还没反应过来的哈维尔和比尔:

    “你们俩跟着他们三个废物,去把钱给我找回来,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听见没有。”

    直起身子的工头一脸懵圈,他拿着火柴盒刚想开口问,戴平安已经在其他人一脸的惊讶中,揪着黑二庆脖领子拽到了身跟前。

    “你都给我听清楚,悬赏一万美元的是我,知道那笔钱下落的也是我,没有我,你们连个屁都不是,就连警察都懒得去追你们。我能活下去,你们呢?你们就是一帮没用的废物,只会拖累我的累赘,听明白没有?”

    戴平安很生气,骂的很大声,就算唾沫喷到了脸上,黑二庆都低着脑袋没敢去擦。其他人也跟着耷拉着脑袋,比尔倒是张嘴想辩驳什么,结果被哈维尔在后脑勺的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戴先生,有话好好说,”工头小声的劝慰着,戴平安发火的样子也吓了他一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废物弄丢了我的钱,就在刚刚来的路上,”戴平安把黑二庆扔在了地上,心里不解气,又上去补了一脚:“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钱给我找回来!滚!”

    摔在地上的黑二庆没说话,只是恨恨的看了戴平安一眼后,转身上了马。被指桑骂槐的训了一通,其他人脸色也很难看,但还是一个一个转身上马,跟着黑二庆沿着来时的道路离开。

    “戴先生,其实我们也可以帮忙去找。”工头划着火柴,小心的举过来。

    “谢谢,不过没必要,大家都在忙呢。再说了,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那他们也不用回来了,你说对不对。好了,别管他们了,咱们去看看前边怎么样了。”

    小小的火苗点燃了烟草,烟雾缭绕间,戴平安的脸上再次扬起笑容,仿佛之前翻脸骂人的不是他一样。连连点头的工头没有注意到,戴平安隐藏在烟雾后面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怀疑和警惕。

    哪里不对劲?

    木桥的桥头就不对劲。

    从他们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戴平安就觉得有些不对。

    再去贵格湾的酒吧之前,他们是来过这里的,当时在木桥的桥头把守着是五六十名服装统一的平克顿侦探。可等他们再来的时候,这些平克顿侦探就都不在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就算是交战的某一方收拾的干净,可其他警察和平克顿侦探呢?啸狼帮和赏金猎人在冲积岛上乒乒乓乓的对射了半天,一个警探都没有被吸引过来,要知道在北面的大平原地区,可是有几百号人满世界的寻找着他戴平安的踪迹。

    萨拉曼卡家族的马队都能绕了一个大圈兜回来,警察和平克顿侦探就做不到?还是他们都聋了?瞎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已经和警察还有平克顿侦探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且如果戴平安没猜错,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刚还在帮着操纵机枪打退敌人的盗贼领地的首领——拉恩·萨拉曼卡。

    因为如果和警探有合作的是赏金猎人的话,墨西哥人根本坚持不到他们的到来,盗贼领地就得沦陷。

    当然,戴平安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是他胡乱猜想的多疑,不过这个猜测,他不敢冒险。

    猜错了,

    这就是一个误会,一个小时后再把人叫回来,大家皆大欢喜。

    可要是猜对了,

    这就是带着哈维尔他们去找死。

    正如他刚刚骂的那样,不是每个人都背着高额悬赏,也不知道每个人都能说清楚十五万美元的下落。和他戴平安相比,其他人的价值并不是那么明显,而在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没有价值也就意味着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所以,这不是什么牺牲,而是戴平安把可能会遇到的风险降到最低而已。光他一个人,戴平安赌得起,他能靠十块黄金从范德林帮里活下来,自然也能借着十五万的赃款从盗贼领地走出去。

    在工头的带领下,戴平安踏着血水滋润过的土地,穿过被烧得一塌糊涂的冲积岛,来到了盗贼领地跟前的浮桥上。

    他们身边的人很忙碌,或是在忙着灭火,冲积岛南部的简易窝棚下,十几个酿造私酒的装置正在烈火中冒着滚滚浓烟;或是把投降的赏金猎人捆绑好押进领地;或是把伤重的俘虏挑出来,在脑袋上补一枪,跟已经死去的尸体一并扔进下蒙大拿河里,让他们随波逐流,漂进海里。

    浮桥的对面,盗贼领地里走出几个人来迎接他们,领头的是个中年人,一脸的大胡子。

    “这位是我们领地的大少爷,舍奇·萨拉曼卡。”工头为在一边介绍着,听得戴平安一愣。对面这个大胡子,明显是欧洲人的样子,除了长得有点黑,还有下巴上浓密黑色大胡子,一点墨西哥的人特征都没有。

    “那图拉……”

    “图拉是二少爷,二少爷的母亲是墨西哥人,舍奇少爷的母亲是美国人。舍奇少爷不方便,营地的很多事情一般都是二少爷负责。当然,很多事情也是舍奇少爷在管的。”

    似乎是担心戴平安误会,工头后面又补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戴平安没再说别的,这时舍奇已经带人迎了上来。

    “你~你好,我~我是舍奇·萨拉曼卡,非~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欢~欢迎你来到盗贼领地戴先生。”

    舍奇少爷向戴平安伸出了手,他果然有些不方便,嘴不利索说话结巴不说,还有显得些腼腆。

    没有去握手,而是不顾舍奇肢体的僵硬,像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和对方拥抱在一起。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的很近,以至于戴平安能很清楚的听到对方胸膛里跳的嘭嘭直响,都快要蹦出来的心跳声。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戴平安一脸的笑意,松开怀抱:“请问图拉回来了吗?”

    他的语气很轻松,倒是舍奇表现的有些紧张:“他~他回来了,就~就在里面,我~我父亲也在里面等着你。”说着话,他转身就要领着戴平安进去,却发现自己身子没能转过去。

    “不着急,我还有件事情想要说。”戴平安脸色笑容不变,但左手紧紧抓着舍奇的手臂没有松开:

    “虽然不是图拉,不过有你也已经够了!”

    “先~先~先~先放开我!。”

    汗珠从脑门上渗了出来,舍奇说话更结巴了,他猛地一挣,不但没从把手挣出来,反被拽进了一片漆黑当中。

    黑色的毯子像朵乌云一样翻卷着,不但把舍奇卷了进去,就连舍奇身后几人的视线也给挡了个严实。等翻起的毯子落下,舍奇已经被戴平安勾住脖子挡在胸前,这使得他们抬起的手枪僵在了空中。

    “你要干什么?”

    最惊讶的要数就在戴平安身边的墨西哥工头了,可回答他的,却是戴平安黑洞洞的枪口。

    “呯!”

    双动式左轮的子弹让工头的脑袋上多了一个窟窿,不等他的尸体倒下,带着热量的枪口就顶在了舍奇的太阳穴上。

    因为比戴平安反应更快的是对面的墨西哥人,就在枪响之前,领地的围墙上已经架起一支支的枪口,连同那两架马克沁机枪一起指向了戴平安。如果不是还有舍奇挡在身前,乱枪齐发,恐怕戴平安的人已经成了筛子。

    “开枪啊,如果想让他死的话就开枪!”枪口的温度烫的舍奇脑袋生疼,他想挣扎,脖子却被戴平安勒的更紧了,只得顺从。

    夹着舍奇,戴平安退到了吊桥东边。身后就是哗哗流淌的下蒙大拿河,而在他的前方,左中右三面都是围过来的墨西哥匪徒凶神恶煞的面孔和指着他脑袋的枪口:

    “叫图拉给我滚出来!”戴平安对着围墙的方向大声喊着。

    图拉出来了,他出现在围墙之上,却躲在其他匪徒的身后,只从人缝中露出一个脑袋,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但眼尖的戴平安还是捕捉到了那个敦厚的脑袋,对方小心翼翼的德性看的他都笑了:

    “图拉先生,出来吧,别躲了。呵呵,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这可有点不像你啊。怎么,没脸见人了?这就是向你父亲请教的结果?剩下那十万美金你不要了?”

    “十万?你有那么多钱吗?”

    图拉没再现身,也没再出声,说话的是围墙上一个听起来上了年纪,却依然中气十足的声音。

    虽然和图拉一样没有现身,但戴平安还是能猜到这人想必就是图拉的父亲,盗贼领地萨拉曼卡家族的首领——拉恩·萨拉曼卡。

    “拉恩先生,这您有点过分了,刚收了我的钱就不承认了,这脸翻得也太快了吧。”戴平安紧了紧胳膊,把又想挣扎的舍奇给摁了回去:

    “如果您是觉得钱不够,我这就带你去黑水镇走一遭,把那藏着的十万美金找出来。”

    “呵呵,别再装了,戴平安先生,”拉恩依旧在墙头没有现身,只有声音传出来,但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戴平安心惊肉跳:

    “你以为你是谁?亚瑟·摩根?还是何西亚·马修斯?我相信你很有钱,也知道你是范德林帮的人,但是你的钱,不一定就是达奇·范德林的钱。”

75,挟制人质,举手投降

    75,

    “不是达奇藏起来的钱,我上哪找四万美金交给你们。人可是会变的,拉恩先生,范德林先生是有点谨慎,但我戴平安赢得他的信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戴平安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已经开始打鼓。

    他大意了,这几日的奔波让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范德林帮以前也是在新奥斯丁混饭吃的。

    直到在西部以抢劫为主的这碗饭吃不下去,范德林帮才不得不一路向东游荡到西伊丽莎白南部的黑水镇。在黑水镇抢劫游轮时,他们又遭遇到平克顿埋伏。

    达奇在藏好十五万美金的赃款之后,借着大雪封山的机会躲藏到北部安巴里诺的犁刀村,然后才在春天到来之际,流窜到新汉诺威州,瓦伦丁小镇南边的马掌望台营地,这才让戴平安找到机会混进帮派。

    哪怕是在戴平安和他们分开之前,帮派里仍然有人念念不忘想回到西部,这个西部就是新奥斯丁州。

    警察和平克顿侦探或许不清楚范德林帮,但同样是匪徒强盗,作为啸狼帮里势力较大的一支,萨拉曼卡家族占据盗贼领地二十多年,怎么可能对范德林帮没有一些了解。

    然而此时戴平安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身后的下蒙大拿河是哗哗的流淌着,但齐腰的深度别说想跳进水里逃生,就是噗呲进去一只蛤蟆都被人能看的一清二楚。而前方,是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每一只枪口都瞄着他的脑袋。

    有那么一刹那,戴平安忽然觉得眼前这副场景很熟悉。警匪片中,好像每个结局都会有这么一段:

    面对警方的重重包围,反派挟持人质做着最后的挣扎,之后不是被主角把握时机一枪击毙,就是被挟持的人质一个踢腿撩到裆下,最后失手被擒,锒铛入狱。

    所有的结局大同小异,几乎没有什么例外。

    情形就是这么个情形,环境就是这么个环境,和那些走投无路的反派一样,戴平安此时搏的就是这个几乎没有的例外。

    哪怕希望再渺小,他也得拼了命的去撕扯和挣扎,毕竟从华工营地逃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然没有了后路可退。

    “人当然是会变的,可人的本性不会变。”拉恩的声音在墙头响起,还是没有出来:

    “我见过达奇·范德林,他是一个特别强调忠诚和信任的首领。可人们往往会把自己缺少的东西挂在嘴边,所以我知道,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当然也不会把藏钱的位置告诉任何人。这个任何人包括亚瑟,包括何西亚,也一定包括你。”

    “你和他不一样,戴平安先生,达奇总是选择让别人为他做事情,而你不同,你愿意为别人做事情。就像在河的对岸,你让你的同伴先行离开,选择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和达奇的自私相比,戴平安先生,你的牺牲精神让我感到佩服,很久没有在这块土地上见到这种高尚的品质了。很可惜,我还是得提醒一下,正因为太高尚了,它对你眼下的处境一点帮助都没有。收起你的武器投降吧,我可以不杀你。”

    “谢了,拉恩先生,非常感谢你的慷慨,不过您是不是也忘记什么了。”

    老掉牙的劝降套路,戴平安当然不可能听从。他勒住怀里又开始挣扎的舍奇,把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缩在对方身后:

    “我手里还有人质,您的儿子舍奇。”

    “是吗?”

    “呯!”

    尽管有戴平安下意识的一拽,鲜血飞溅的伤口还是在胸前绽开,他左手一松,舍奇的身子就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子弹穿过舍奇的身体,嵌在了戴平安的马甲铜板上,轻轻一扭就抠了下来。

    “现在呢?”没有现身的声音已经冷静的吓人。

    “他好像是你的儿子吧?”

    “他是我儿子没错,那又怎么样,萨拉曼卡家族的人从来不受要挟,更不可能成为被要挟的筹码。”

    那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人家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献祭了,戴平安除了举手投降,难道还能在两挺重机枪和几十只枪口的瞄准下动手还击么?

    按照拉恩先生的命令,其他人没有开枪,还有一息尚存的舍奇被抬下去救治了,戴平安浑身上下的武器,包括袖剑马甲,统统被收缴个干净。

    这时,守在营地门口的人群才分开两边,露出中央的两个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子不高但身形健壮的图拉,他手里的一杆拉栓式步枪,枪口飘着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看来正是这位好弟弟,刚刚用步枪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胸口上钻出一个窟窿眼。

    跟在图拉身后的老者就是他的父亲,拉恩·萨拉曼卡。

    年近六旬,满头白发,右脸的相貌却比黑水镇的邓巴警长还要年轻;左边的眼睛被黑色的眼罩挡住,看不清伤势,但从左眼眼角蔓出来疤痕一分为二,一条蜿蜒到嘴角,一条延伸到脑后;他的右腿也不方便,无力的拖在地上,连带着右边插着一只牛仔左轮的枪套也跟着歪歪扭扭的挂在腰上;他每走一步都需要左手拐杖的支撑,走的不快,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需要别人来搀扶,也没人敢来搀扶。

    一步一步的走到戴平安的跟前,拉恩先生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

    “我们终于见面了,戴先生。”

    “是啊,非常的荣幸,‘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和拉恩的冷淡相比,戴平安的脸上已然挂着笑容,哪怕他的双手已经被一条铁制的镣铐锁在背后。

    出乎戴平安的意料,拉恩先生接下来没有说别的,最先问起的居然是家常:

    “马修斯先生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额……还算挺硬朗,打猎当然够呛了,毕竟年纪摆在那。”

    戴平安实话实说了,这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约翰呢?还是酒瓶不离手,喝个酩酊大醉?”

    “没有,现在他不怎么喝了,忙着照顾孩子。”

    “是吗,他都有孩子了,太好了。不过也对,他总是招姑娘喜欢,这么久也应该有结果了。

    戴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告知,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这些,拉罗先生就转身走了,而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图拉也已经掉转步枪,对准了戴平安的面庞。

    “啪!”“啪!”“啪!”

    连着三下,在半截枪托飞出去的同时,戴平安眼前的世界终于黑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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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章剧毒,大家不用骂了)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求生从荒野大镖客2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