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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米油盐     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     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2

    陈安修看完这些,只觉脑袋嗡地炸开来了,但他很快咬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不是要追究是谁做的,而是怎么尽快把这段视频从网上删除,越快越好,事情拖延久了,视频广泛传播,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了,而有政府部门或者军方的介入无疑是最快的,尤其是军方。

    恰在这时,秦明峻的电话打过来,“安修,下班后……”

    陈安修握住话筒的手都在发抖,他哑声说,“大队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他无意与秦明峻走的更近,但并不表示,他对秦明峻的背景一点都没有察觉,一个小小的团级军官,可配不去那样的好车。也不会有那个级别的朋友,秦明峻上次请他喝酒的时候,见的几个朋友,他在纪明承那里早就见过。

    秦明峻简洁果断地开口,“你说。”

    “帮我找人把网上的一段视频删了。”

    “给我地址。”

    陈安修把地址发给他。

    那头秦明峻估计是打开了地址,因为陈安修在电话这边听到了那一声刺耳的尖叫,“你等等,我尽快找人搞定,不是大问题。”

    “谢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与此同时,在门外,于亚青也放下电话,她希望自己这次没有做错,她的电话是打给joe的,虽然公司里都在风传陈安修已经失宠,不日就要离职的消息,但以她工作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恐怕老板和陈安修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她赌对了,她的职场生涯将会再上一个台阶,如果输了,最多还回去当部门秘书,这次就当是做次好人好事了,毕竟收过陈安修那么多花呢。

    陈安修两眼盯着手机,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仅仅是过了五分钟而已,他却觉得已经有半辈子那么漫长了,他神经质地抓起电话,就拨章时年号,又是接不通。他们两个人之见总是这么阴差阳错。他不害怕被人骂,大不了带着吨吨离开绿岛,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天地这么大,还怕没有能让他立足的地方吗?可是他的父母,他的亲人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他们不能走,因为自己让他们蒙受屈辱,他一辈子良心不安,特别是父母现在年纪大了,晴晴和望望也到了谈对象的年纪,怎么受得住这样的流言。

    陈安修想了很多,但在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他击退了敌人就是胜利,他现在是空有一身武力,他就是现在把蒋瑶抓过来杀了,也不能立刻停止那份视频的传播。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力的现实。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等,等秦明峻的消息。

    时间在此刻的陈安修面前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太漫长了,漫长到他开始怀疑时间早已经停滞了,中间于亚青进来一次,看他站在窗边,气质冷冽,整个人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她有些心惊,她没见过这样的陈安修,在她印象中的这个青年,还有一些在他这个年纪很少见的大男孩的特质,清爽,阳光。面对公司的留言,面对蒋瑶的刻意接近,他又表现出了男人大气和宽容的一面。换做一般人也该知难而退了,但总还有些拎不清自己轻重的,比如蒋瑶,“陈助理,喝杯咖啡吧,事情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陈安修动动嘴角说,“谢谢。”咖啡还没入口,秦明峻的电话响起来,开头只有一句话,“事情解决了,安修。”

    陈安修闭闭眼睛,又睁开,短短的半个小时,他像坐了一次过山车,从高处跌到谷底,现在终于又回到了平地,“谢谢。”

    “不是我做的。”背后的人物比他的能量大太多,如果他没猜错,是章时年,那人温雅无害的外表下,手腕比传说中可雷厉风行多了。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

    秦明峻深知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就说了两句简短的,“视频上传时间并不长,点击不高,造成的影响应该有限,你不要太着急。”

    “恩,我知道了。”陈安修垂下眼睛,不管影响有多大,蒋瑶能做出这种事情,就无法原谅了。

    “陈助理,那咖啡……”于亚青看陈安修一口喝尽,她的嘴巴都跟着泛苦,这杯咖啡是她为了给他提神,特意煮的很浓的黑咖啡。

    陈安修把咖啡杯还给她,“我没事了,谢谢你的咖啡。”

    于亚青点点头说,“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就接到其他秘书打来的电话,“于姐,视频被删除了,我们刚才搜索,网上再也找不到了,好快的速度,从我们看到视频到现在被删除,前后没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好了,盈盈,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和其他人说说,也别到处传了。”

    那个叫盈盈的女孩又问了一句,“于姐,你说这是真的吗?陈助理这人不会真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吧,老板的条件已经够好了,他还想干什么?”

    于亚青没来由的有些烦躁,她们以前没事的时候,热衷于这些小道消息和八卦,头一次,她觉得这种事情真没意思,“盈盈,念在以往,咱们收过他不少花的份上,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别火上浇油了。”说完之后,她觉得语气有点重,又补充一句,“这种事情传多了,对咱们也没好处,而且你也看到了,视频删除这么快,陈助理后面还有什么人,咱也不知道,别给自己惹麻烦了,说到底咱们是来工作,赚钱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别因为这点事,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你说的在理,于姐,我嘱咐他们也不要传了。”

    于亚青想起一事,多问了一句,“盈盈,你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在公司里传开的吗?”这个视频标题虽然耸动,但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网上每天上传的视频不知道有多少,这个只有十来秒的视频也不可能立刻就被人注意到,那为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公司里尽人皆知呢,要说没人散播,她绝对不信。

    “好像是从前台那边传过来的,上班的时候就听前台那里有人在嘀咕这个。”

    前台?于亚青心里有底了,她等着看蒋瑶怎么死。她回头想想,那声尖叫还真有点蒋瑶说话的味道,虽然声音不是很像,于亚青把这个想法在电话里一说。

    那边的人想了一下说,“于姐,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个感觉,如果那人真是蒋瑶,这件事就是纯粹污蔑了,还传到网上,实在是太恶毒了,亏得我们还听说,蒋瑶的哥哥和陈助理是同学呢。这种事情都做得出,这女人什么脑回路啊,八成脑子坏死了。真以为是天仙公主,没人敢动她?”

    于亚青说,“有些人没栽过跟头,真以为前面都是平坦大道,哪天她真栽到坑里就知道了,不过如果坑太深,爬不上来就怪不得别人了,要怪只能怪她脑袋上没长眼睛。”她一点都不可怜蒋瑶。

    *

    陈安修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会,又给家里和望望他们打电话,可以安慰一点是,他们至今都没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了。他揉揉脸,抓起自己的薄外套往外走,“于秘书,我出去一趟。”

    “恩,好的。如果有人找,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陈安修点点头。于亚青总觉得这架势不对啊,她心想不会出什么事吧。

    蒋瑶正在前台那里和同事说话,她旁边的女孩子碰碰她说,低声说,“蒋瑶,你看陈助理出来了。”

    蒋瑶撇撇嘴,不屑地说,“怕什么,他现在是过街的老鼠。”

    陈安修在前台那里站定,面色还算平静地说,“蒋瑶,你出来,我和你说点事。”

    “陈助理,现在是上班时间,即使你是董事长助理,也不能要求员工擅离岗位吧?”

    “蒋瑶,我耐心不多,我只问你一句,要不要出来?”

    蒋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安修,说白了,她敢上传这视频,就是笃定了,在明面上,陈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根本不敢拿她怎么样,陈安修这亏只能白吃,在私底下,有哥和梅子姐在,陈安修也不能动他,她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她是吃准了这两点才敢出手的。但看到现在的陈安修,她的心里有点打鼓了,她忘了,陈安修是个身体健康的男人,如果这人真要不顾情面揍她,她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所以她绝对不能和这人单独出去,至少公司里还有同事和保安呢。

    陈安修不等她说话,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步上前,抓住蒋瑶的胳膊,一把就将人扯了出来。

    “啊,陈安修,你要干什么,救命啊……”

    前台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要找人帮忙的时候,陈安修已经拖着蒋瑶上了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去了。

    “陈安修,你敢动我一根手指试试,你就不怕我哥,梅子姐和你翻脸?”

    陈安修掐住她细长的脖子,找了监控探头的死角,将她摁在地下停车场的墙上,“蒋瑶,我再问你一遍,你录的视频放在什么地方了?”

    蒋要死命去掰他的手,喘着粗气说,“什么视频?我不知道。”

    陈安修手上加力,语气却是与手劲意外的轻柔,“蒋瑶,你该听你哥说过,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杀人其实一点都不难的,我有很多种方法,杀了你之后,我还可以保证,你的爸爸,你的哥哥,永远都查不出真相,你死了也白死。”

    “你敢,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蒋瑶嘴唇哆嗦着,她这次真的害怕了,因为她在陈安修的眼中真的看到了那些黑暗的东西。很吓人,正常人根本就是再狠,也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爸爸就是不会放过我,也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说,你用什么录的?视频现在哪里?我可以再说的仔细一点,就是那天在你哥新房里的视频。”

    蒋瑶还想抵赖,“我都说了不知道,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录的,当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陈安修嗤笑,“你这意思是想说,那是梅子录的吗?她录这个视频有什么好处?想诬陷我,还是想诬陷蒋轩?”

    蒋瑶咬紧牙关不说话,她知道这个道理讲不通,她心虚的眼神几次扫过自己的制服口袋,陈安修了然,两根手指探进去,夹出那部薄薄的手机,确认视频确实在这里,拔出卡,这部价格不菲的手机就在蒋瑶的眼皮子底下,在墙上爆裂开,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手机蹦飞的残片甚至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很浅的血痕,但这也足以让她崩溃了,她从小被周围的人娇惯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尖叫着大声哭。

    陈安修对女孩子一向还算怜惜,但不包括已经成功挑战他底线的蒋瑶,“还有一个问题,你修改过的视频在哪里?”还知道给自己哥哥留点脸面吗?

    现在蒋瑶不敢不回答了,她抽抽搭搭的哭,“在王斌那里。视频是他上传的。”

    “王斌是谁?现在在哪里?”

    “是我以前的男朋友,现在君雅做销售。”

    陈安修料定她现在也不敢撒谎了,把人放开,“擦擦脸上的泪,哭的太难看了。”

    蒋瑶掏出口袋里的纸巾草草在脸上擦了两下。

    陈安修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蒋瑶还要大喊,陈安修在她颈后敲了一记,蒋瑶软到,任他扶着上了车。

    陈安修把她放在后座,直接开车去了君雅,现在酒店里很多人都知道他高升了,现在是董事长助理,看他出现在办公区也没人怀疑什么,他经过工程部的时候,周远他们看到了,还拉他进去玩,“今天有点事,你们认识销售部的王斌吗?”

    周远抱着一个喝水的杯子说,“王斌?认识啊,刚才还看到他在员工餐厅吃饭呢。陈哥,你找他?我去帮你叫。”

    “我和你一起过去,事情很急。”

    “那行啊,走吧,陈哥。“两人把杯子交给别人,领着陈安修往员工餐厅走,路上又说,“陈哥,我就知道你能行,当初王建逼走你,你看现在你多好,开了饭馆不说,现在还是董事长助理了,王建现在是走了,如果没走,他也要吓得辞职了……”

    到餐厅门口的时候,陈安修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有空来山上玩,你表哥表嫂都在,别客气,王斌是哪个?”

    周远指着柱子边,穿西装的一个中等个头男人说,“就是他,那个就是王斌。”

    王斌还没发现陈安修,等陈安修走到他桌边站下的时候,他才抬头,一看这人的相貌,他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不想做那种事情的,但耐不住蒋瑶的磨,最后还是帮她给蒋轩的部分打了马赛克,又把蒋瑶的声音做了处理,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现在一看陈安修来势不善的样子,他下意识就想寻找帮手,但员工餐厅里很多人都是认识陈安修的,纷纷出声打招呼,他是今年新入职的,显然没这人缘。

    陈安修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肩膀说,“王斌是吧?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王斌被陈安修捏的身上一阵阵冒冷汗,咬着牙站起来,陈安修和周远他们告别,带着王斌上车。

    “瑶瑶,你怎么了?”王斌一看到昏倒在后车座的蒋瑶就抱着她喊,陈安修下手并不算很重,蒋瑶被他抱着晃来晃去,很快就醒了,看到是王斌,就趴在他的怀里哭,“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吗?你竟然敢这么对她?”

    “我怎么对她都不管你的事情,你充其量就是个被踹掉的前男友,别在这里装深情,不够恶心人的。”陈安修以前说话做事愿意给人留三分余地,并不表示他不会反击。

    王斌被他一阵见血地戳重要害,脸上阵红阵白,但又找不到话反驳陈安修的话。

    陈安修在王斌的电脑上找到修改过的视频,再三确认过没有别的备份,他把主机硬盘一起拆走了。王斌理亏在先,敢怒不敢言,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做这一切。至于蒋瑶现在更不敢出声了。

    陈安修临走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瑶瑶,别这么激动,孕妇情绪起伏过大,容易伤胎。”

    在两人错愕,惊讶的目光下,陈安修扬长而去。

    做完这一切,陈安修才终于放心,他驱车到海边,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他动了蒋瑶,后面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他很清楚。

    他摸出口袋里手机,开机,第一通电话是章时年打过来的,只说了五个字,“我马上回来。”

    第二通是蒋轩打过来的,“安修,瑶瑶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对一个小女孩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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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轩这句话里的偏袒谁都听得出来,陈安修刚压下去的那点火气,蹭地又窜上来了,但他想到依蒋瑶的为人必然不会事情的真相说给她哥哥听,所以他勉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电话里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的。”

    电话那边蒋轩也是大为震惊,“瑶瑶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虽然心里也是无法全然接受安修喜欢男人的事实,但瑶瑶这种污蔑人名誉的事情实在够恶劣的,她怎么想出来的,还拉着自己的亲哥哥下水。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蒋轩放低语气说,“安修,我知道瑶瑶这次犯了大错,换成谁也无法轻易原谅她,但她现在也住院了,伤得还不轻,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算是她哥哥,她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个做哥哥的教训一顿是应该的。我在这里代她给你道歉。”

    “我没有动她,我是说你妹妹,蒋瑶,我只是从她那里拿回了视频。”

    蒋轩很犹疑,“可是瑶瑶现在重伤在医院里呢。”他妈妈打电话过来哭的不行,梅子现在也在医院里陪着。

    陈安修的心里无可抑制地泛起一丝悲凉,他和蒋轩认识的时候,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十五六年的兄弟情谊,蒋轩不相信不仅是他的话,还有他的为人,就算蒋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但他真的会动手把一个女孩子打成重伤入院吗?何况他和蒋瑶之间,还有蒋轩和林梅子。

    明显感觉到这边的异常沉默,蒋轩也觉得自己话有不妥,试图补救说,“安修,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瑶瑶现在是医院是事实,我想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我理解的,蒋瑶是你妹妹。你先去看看她吧。”蒋轩说相信他,梅子也说相信他,他们的相信就是一个打电话开口就是质问,一个转身就走。亲人和朋友,孰轻孰重,勉强他们相信自己,确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蒋轩讪讪地说,“那好,你忙,我们改天再聚。”

    *

    林梅子坐在病床边上削苹果,然后看蒋瑶哭天抹泪地和她妈妈说,陈安修是怎么打她的,“……他摔了我的手机,还想掐死我,拼命地扇我耳光。”

    蒋瑶拉开衣领,露出脖子到锁骨的那一截,林梅子看了一眼,除了有些发红,也看不出什么伤痕,反倒是脸上比较惨一点,像是被人扇了几耳光,唇色也泛白,看起来真是挺憔悴的样子,耳光,她不知道谁打的,但应该不至于是安修,安修有时候看着是鲁莽点,但从小到大,她没见过他动过女孩子一根手指头,至于憔悴,这个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就在刚才,蒋瑶肚子里三个月的孩子差点小产。

    “还有没有天理和法律了?他凭什么这么打你?他有什么资格打?他一个大男人对你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动手,还打成这样,他还要不要脸啊?”范琳抱着蒋瑶哭了一场,又把枪头对准林梅子,“我早就和你们说过,陈安修那种人,小门小户出来的乡下人,没上过学,没正经工作,还在部队里和一帮兵痞子混在一起七八年,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你们如果早和他断了联系,瑶瑶能有今天吗?可是你和轩轩就是不听,还把他当好朋友,你们把他当好朋友,他把你们当好朋友了吗?他弟弟出事,上门来求人的时候,当你们是好朋友,他打瑶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是好朋友呢。”

    林梅子连忙安抚她说,“姨,这件事……”

    林妹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瑶插嘴打断,抱住范琳的胳膊说,“妈,这件事你别怪梅子姐,梅子姐以前也不知道陈安修是这种人啊,我以前还不是一口一个陈哥的叫着,拿他当哥哥一样,谁知道他会这样突然发神经,这次如果不是梅子姐赶来送我来医院,我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瑶瑶,你别怕,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我已经给你哥哥和你爸爸打电话了,这次我们一定要告他,一定要告到他坐牢。”一想到平日里自己宝贝都来不及的女儿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成这样,她的火气就不往一处冒。

    “姨,你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弄清楚再说,安修他不会无缘无故……”

    蒋瑶再次打断他,楚楚可怜又很贴心地说,“梅子姐,我知道你重情义,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只希望你什么都不要插手行吗?”

    范琳看林梅子一眼,“梅子马上就是你的嫂子了,她不站在你这小姑子这边,还能站在哪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吧。”

    “那是自然。”林梅子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说,“姨,瑶瑶,你们先吃点苹果,我再去医生那里一趟。”

    范琳把苹果接过来,放在蒋瑶手边,叮嘱林梅子说,“和他们说,咱们要最好的医生,瑶瑶现在年纪轻轻的,可别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林梅子点点头说,“好,姨,我先出去了。”她有些狼狈地走到门外,扶着墙站了会,就听范琳在里面说,“看她刚才那不情愿的劲儿,估计还没忘记那老情人呢,乡下人就是什么时候也上不去台面,如果不是你哥哥死活要喜欢她,她看着也算懂事,我是怎么也不会让她进门的,凭你哥哥的条件,什么样子的姑娘找不到?哪里轮得到她?”

    后面是蒋瑶的笑声,“妈,她这些年也算是孝顺本分了,对你和爸爸不是一直都恭恭敬敬的,家境是差点,但以后知道感恩孝顺你们就行了。”

    “那是还没进门,当然要巴结着点,把你爸爸和你哥哥哄得那个团团转啊,这不没结婚呢,你爸爸就说,要把市区的那套商品房转到他们名下呢,结婚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像她这种从小没爸没妈的女孩子,心眼最多了,要不然当年能那么快就甩掉陈安修,扒上你哥哥,说不定早就瞅上你哥哥,就差个时机呢,你这个傻丫头,也别和她太交心了,她要哄你这种没心眼的丫头,跟玩儿一样。”

    “我知道的,妈。”

    后面她们再说什么,林梅子已经没心思听了,她脚步不稳地跑到电梯那里,一直下到一楼,宁世医院的绿化很好,住院楼后面有个很大的花园,她在假山后面的长椅坐下,旁边两棵高大的龙爪槐,长长的枝叶一直垂到地上,她坐在这里,旁边经过的人都看不到她。她蜷缩着身体,把脸埋在双手里,那是她未来的婆婆,那是她未来的小姑子,那就是她未来要面对的亲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知道那天自己的行为伤了安修,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转身就跑?为什么跑到停云寺后面那处只有她和安修知道的小山坡?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她和蒋轩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周围人羡慕的一对,为什么离着婚期越来越近,她反而迟疑了呢?谁来告诉她,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吗?她这辈子是不是要这样过下去?

    林梅子翻出那个存了很久,但几乎没打过的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后,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过来,“喂,喂,哪一位?怎么不说话呢,你找谁啊?”

    林梅子张张嘴,还没说话,就听那边想起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妈,你怎么还没做饭呢,饿死了。”

    “好,好,我这就做,也不知道谁的电话,打过来也不出声。”电话被啪嗒一声挂掉了。

    林梅子又把电话放在耳边听了一次,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回到楼上,路过洗手间,进去洗了把脸,又补了补妆,去医生那里问了问,医生说胎儿已经14周了,希望他们去妇产科那边再具体检查一下,聚会结束的那天晚上,蒋瑶在她那里住了一晚,什么都说了,孩子是她的前男友王斌的,现在两人分手了,蒋瑶是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的,还要她一定保密。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蒋瑶怀孕的事情,林梅子回到蒋瑶现在住的单人病房的时候,蒋伟明和蒋轩都已经来了,也是,虽然平时在家里怎么说,怎么骂都行,但毕竟是亲生女儿,亲妹妹,出了事,哪有不来的道理。

    蒋轩站在那里,神情很烦躁,蒋瑶则趴在范琳怀里哭,“视频确实是无意间录下来的,我当时看到他们在睡在同一张床上,还都没穿衣服,陈安修喜欢男人,我们都知道,他们那种人都是没什么贞操观念的,和谁上床都行,我也是怕他讹上我哥哥,谁知道会被王斌看到,上传到网上去?我以前就听王斌说,好像和陈安修有什么矛盾,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我也是事情出来之后,才想到把视频给王斌看过,我就是太相信他了。”反正视频是王斌制作的,也是他上传的,就是查证据也查不到她头上。

    “真是这样的?”蒋轩有点动摇,他这个妹妹平日里是不靠谱点,但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是不敢的,但王斌这个人就不一定了。

    “妈,你看我哥在说什么呢,那个陈安修说的话,他就信,自己亲妹妹说的话,他就不信。”

    范琳双眼冒火,“轩轩,你到底怎么回事?就算瑶瑶不喜欢陈安修,但她会故意害你吗?”

    蒋瑶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睛,“是啊,我就算不喜欢陈安修,也不会连我哥哥也害了啊。”她是真的没想害她哥哥,那天早上的录像只是临时起意的,她讨厌陈安修不是一天两天,她就想把录像在公司里散播一下,她不信,陈安修这样了,老板还能喜欢他?公司里的人还能和他交好?她也怕连累到哥哥,事先都找王斌处理过视频了,只把陈安修清楚的露出来。

    蒋瑶这副心虚的表情一点不差都落到刚进门的林梅子眼中,她就知道安修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真是没有什么事情坏不到蒋瑶头上,她有时候真的怀疑,她这个未来小姑,脑子里是不是都是草包?到底是哪里来的强大自信和优越感?要她是章时年,她瞎眼也不会看上这样的草包。

    “那瑶瑶,你先休息,我去找王斌问清楚。”

    “那你去吧,哥哥。查清楚了也好,免得陈安修哪天想起来再来打我一顿,他当过兵,我也不是她的对手,还不是他怎么打都行。”王斌知道她怀孕后,妄想借着孩子和她结婚,两人起争执的时候,王斌打了他,她当时就撂下话说,王斌如果还敢待在绿岛,就找人打断他的腿,就王斌那胆子,这会估计早吓得跑了,就算没跑,她哥哥应该也会相信她的,就算查起来,视频也是从王斌的电脑上传到网上的。

    蒋轩现在的位置真是左右为难,“瑶瑶,这件事如果闹大了,会毁了安修的,你也体谅他一下,这个视频毕竟是从你里流出去的,你也有错。”

    他一说这话,范琳先怒了,“体谅他?他生气就能跑来打瑶瑶一顿,凭什么啊,瑶瑶哪点欠他的,瑶瑶拍这个视频有什么错?她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好?说不定陈安修这人对你就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呢,他不是喜欢男人吗?这件事没完,我一定要告他,告到他坐牢。”

    这时在一旁沉默不出声的蒋伟明终于发话了,“行了,都别吵了,这件事瑶瑶有错在先,当然陈安修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也不对,但这件事闹下去,再把那个视频翻出来,到时候有嘴也解释不清楚,你有没有想想轩轩和梅子,他们两个可都是公职人员,闹下去别人笑话谁?你年纪一大把了,怎么不知道掂量轻重呢?”

    范琳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你好歹现在还是绿岛市的公安局长呢,堂堂一个公安局长家的千金,被一个乡下小子无缘无故揍了一顿,你话都不敢说一句,这样传出去,你这个局长脸上有面子吗?传出去不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范琳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你看瑶瑶被他打成这样,你就一点不心疼?她从小也是咱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就算有错,你这个当爸爸不能教训,轩轩这个当哥哥的不能教训,哪里就轮得到一个陈安修跑来插手?就算不能告他,也把抓进去待一段日子,让人好好教训他一顿,给瑶瑶出这口气,医药费也要他家出。咱家不在乎这点钱,但他打了人就必须赔偿。这是理所应当的,也不算咱家仗势欺人,为难他。”

    “全公司的人谁不知道他被我们老板踹了,我们老板去香港都不带他,老板回来,他就得走人了。他有钱赔偿医药费吗?”

    即使顾及着章时年,蒋伟明也觉得这件事传出去太难让他做人了,说白了,章时年权势再大,陈安修也就是个上不去台面的男情人而已,但蒋瑶可是他亲女儿,想到这些,他和蒋轩说,“轩轩,我们也不让他坐牢,也不用他赔偿医药费,但让他来医院给瑶瑶道个歉,你看这行吗?瑶瑶是有错,但他一个男人出手把瑶瑶打成这样,怎么会错也是大点吧?他只要愿意来一趟,这件事咱就这么过去了。”章时年也不能一点道理不讲吧。

    “爸爸,这件事就算了吧,过去就算是过去了,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不用过来再道歉了吧?”

    蒋伟明一摆手说,“你先去和陈安修说,他不愿意来再说。”

    范琳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还在抱怨,蒋轩和林梅子退出来,带上房门,“你刚才去哪里了?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林梅子说,“去了医生那里一趟。”

    “医生怎么说。”

    “都是些皮外伤,没伤到要害。你相信瑶瑶是安修打的吗?”

    蒋轩叹口气说,“我不想相信,但瑶瑶总不会让别人打他一顿,借此陷害安修吧?我也能理解安修这次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事情那个还没弄清楚之前,先把瑶瑶打成这样,他这次确实太冲动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见林梅子沉默,他又说,“我知道这么说安修,你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该怎么结束,把对大家的伤害都减少到最小。”

    *

    中午其他人都回去了,林梅子一个人留下来陪蒋瑶,“瑶瑶,这个孩子,你决定打掉了?”

    “肯定要打掉啊,我又不打算和王斌结婚,留着这个孩子做什么?”蒋瑶理所当然的说。

    “你那么喜欢章时年吗?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非要嫁给他不可?”

    蒋瑶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想想说,“什么都喜欢啊,他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了,有钱,又很帅,还很有男人的风度。”

    林梅子心想,什么都喜欢和什么都不喜欢,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这是爱吗?是女孩子的占有欲在作祟吧,看到好的东西就理所当然地想占为己有,人也是,蒋瑶的为人她太清楚了,以前她买个什么东西,只要让将瑶看到,只要蒋瑶喜欢,就千方百计都非要弄去不可。但章时年又不是一件物品,蒋瑶岂能说要就要。

    “梅子姐,孩子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瞒着,要不然爸爸肯定会生气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林梅子口气有些冷淡地说,“我知道了。”

    蒋瑶没发现他的冷淡,或者是说发现了,也不在意,她拉着林梅子的手说,“梅子姐,你要教教我,怎么做才能讨一个男人喜欢?你看我哥哥这么多年就喜欢你一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梅子想起上午在门外听到的这母女俩的谈话,没来由的有些恶心,她几乎是带着恶意的问,“你觉得章时年可能喜欢你什么?”

    “我很年轻,也够漂亮,家境也算可以的,如果陈安修走了,章时年应该会注意到我的。”

    “瑶瑶,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很多。”

    蒋瑶双手托着脸做可爱状,“这个我也知道啊,但各花入各眼,说不定我就能入他的眼呢,你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的。”

    好一个各花入各眼,林梅子有种想冷笑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柔声劝慰说,“瑶瑶,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这个孩子打掉,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以后可以慢慢打算,你还年轻,说不定能遇上比章时年更好的。”

    “应该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但这个再好也不是你的,林梅子按住额头,她今天怎么了,好像特别容易冲动,“瑶瑶,你先睡会,我下去再给你买点水果。”

    “妈已经带了很多过来了,不用再买了。”

    “我还是再去买点吧。”再继续坐在这里,她怕自己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

    不能告他,不能让他坐牢,连医药费也不能让他赔,但范琳岂能这么甘心放过陈安修,她回家就给林梅子的姑姑林淑方打电话,话里有意无意就把陈安修喜欢男人的事情透露出去了,附带还隐晦的暗示了,陈安修曾经试图勾引过蒋轩,破坏林梅子和蒋轩的关系,她知道林淑方多么看重林梅子和蒋轩的这门婚事,想借此挑拨林淑方把陈安修喜欢男人的事情传出去,先毁了他的名声再说。

    在这门婚事中,林淑方其实没少受范琳的气,在婚事的各种准备中,范琳从来没问过女方家长的意见,什么都是她决定了,再来通知他们,但相比较这场婚事带给他们家的荣耀和梅子未来的幸福生活,范琳做的这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对于陈安修喜欢男人这种事情,林淑方也很震惊,她以前一直防着他和梅子旧情复燃,怎么到头来变成他和蒋轩了?林淑方不笨,她并不十分相信范琳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背后偷偷地和别人议论这件事,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事实,只要足够的新奇,能满足人的八卦心就够了。

    绿岛市这边有个老风俗,就是家里的女孩子出嫁,娘家一定要陪嫁十铺十盖,十铺就是十床褥子,十盖就是十床被子,这被子和褥子做起来也有讲究,除了亲妈动手外,还要找些全福的中年女人一起做,全福就是公婆,父母,丈夫,儿女都齐全,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不错的那种人。当然这种人想凑齐还是比较难的,再说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讲究了,条件也宽了,像陈妈妈这样,上面只是缺了一个公公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林淑方找过陈妈妈,但陈妈妈以家里太忙为由给推了,这被子褥子都是一针一线的缝,一做就是好几天。林淑方觉得陈妈妈哪里是太忙,分明就是不愿意来帮忙,就因为梅子没嫁给她儿子。

    “我现在想想啊,幸亏梅子没等他,你说这个陈安修竟然有喜欢男人的这个毛病,我家梅子如果嫁过去不是让他们家坑死吗?你说那个林英还好意思给我摆脸色看,我还没骂他们家陈安修骗我们家梅子那么多年呢。”

    旁边一起缝被子的人就说,“真是没看出来,他家那个壮壮长得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沾上这么个毛病呢?”

    林淑方又说,“听说这种人心理都有病。”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的,偏这里面有个人和陈妈妈关系不错,转头就把这件事捅到陈妈妈那里去了。镇子就这么大,没两天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

    陈妈妈听完这些气得全身发抖,陈爸爸就劝她,“别生气了,别生气了,嘴长在别人身上……”

    “不行,我要去找她算账,我儿子是不是喜欢男人,管她什么事,用得着她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儿子骗过她侄女什么?骗过人啊?是骗过财啊?壮壮得过她林淑方一分钱好处了?还是占过林梅子一点便宜了?”

    陈爸爸拉住她胳膊,“你看你这爆脾气,你这一去吵,本来不知道的不也都知道了吗?传出去对壮壮名声有什么好处?”

    “我心里气不过啊,幸亏长宁最近回美国了,要不然他不也要跟着气死啊。”

    陈爸爸给她打蒲扇,“这件事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去和她说说,让她不要四处乱说。”

    “怎么说?林淑方那个人,我从在林家岛认识她都快五十年了,她什么人我不知道吗?嘴碎,小心眼,自从扒上蒋家,走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看。”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确实能和公安局长做亲家,放在谁家也是求之不得的,都足够有炫耀的本钱,但她就看不惯林淑方那副扬风炸毛的样子。

    “妈,你在说谁呢?”

    陈妈妈在脸上飞快地抹了一把说,“壮壮,你回来怎么没提前打电话啊,吃饭了吗?”

    “还没呢,一下班就赶回来了。”陈安修放下手中的东西,公司那边,蒋瑶不在,应该不会闹出太大的问题,他现在反而担心家里这边,他决定这两天待在山上看看情况。

    “我早上擀的油饼,我去给你做个柿子汤,你泡饼吃。”

    “别弄了,妈,我随便吃点就行。”他今天实在也没什么胃口。

    “一会就行,你先去洗个澡,瞧你这身臭汗。”

    陈安修抬起胳膊闻闻,笑嘻嘻道,“还行啊,不是很臭。”

    陈爸爸笑着催他,“赶紧去,真臭了就不用进屋了。”

    “那先去洗澡,妈,一个柿子汤就好。”

    陈安修洗澡出来,柿子汤也好了,此外还有一碟炸的蜂蛹,这天晚上一切顺利,就是天有些闷热,好像要下场大雨的样子。

    第二天起床,天更阴了些,陈安修和家里人说已经请假了,想休息两天,他爸妈也没说什么。吃过早饭后,他就到镇上了,先去了小饭馆一趟,建材店今天新到一批货,他又跟着过来卸货。路上遇到两个相熟的街坊,打招呼的时候,那两人笑得就有点不自然。

    陈妈妈查看着进货胆子,不停地拿蒲扇扇扇风说,“都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热?天阴成这样,人的胸口也跟着闷闷的。”

    陈爸爸看他一眼,自己这媳妇儿在一起快三十年了,他能不知道她那脾气吗?什么天气不好,胸口闷都是假的,她就是因为林淑方那事,憋气憋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偏偏当着壮壮的面还不好发作。

    “陈二哥,老远看你们今天进货,想起来了,前两天说的那个深棕色的油漆到了吗?”林淑方笑着过来。

    陈爸爸心想真是越不待见谁,谁越来,梅子要出嫁,林淑方要把家里的门重新油漆一遍,前两天在问过深棕色的油漆,正好断货了。

    陈妈妈在屋里听到她的声音,摇着蒲扇往门口一站,冷冰冰地撂下两个字,“没有。”

    “大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呢?”林淑方和陈妈妈打小是邻居,结婚后,林淑方还按照当年的称呼喊陈妈妈。

    陈妈妈脸色依旧不好看的说,“没和谁生气,就昨天晚上,院子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碎嘴的家雀,叽叽喳喳叫了一晚上,叫的人心烦,尾巴上长了几根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林淑方知道陈妈妈可能听说了些什么,但背后传人坏话到底还是有一点心虚的,她此时也就装作没听出来陈妈妈嘴里的讽刺,转头去问陈爸爸,“大姐看来真的没睡好,脾气挺大的,二哥啊,那深棕色的油漆,什么时候能到啊?”

    “以后就不进这货了,你去别家买吧。”这话也是陈妈妈说的。

    “那实在不行,换个其他颜色也行。”秋里镇上就这一家建材店,要去市里的建材市场,很远,为了一桶油漆,实在不值当的。

    “你想买的话,什么颜色都没有。”陈妈妈就把这话撂在这里了。

    陈妈妈这样,林淑方就是脾气再好也按耐不住了,“大姐,你这阴一句阳一句的,我是怎么招惹你了?”

    “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说那些话,心里就没有一点羞愧吗?壮壮怎么也叫你一声婶子,他哪里对不起你了,还是对不起梅子了?让你在人背后这么编排他?你怎么就还好意思往我们家门口走呢?我要是你,我就绕着走。背后说了那样的话,我肯定没脸见人家啊。”

    陈妈妈的嘴巴厉害,林淑方从年轻时候就知道的,所以陈安修这件事,她只敢背后说说,哪里知道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了,“大姐,你这是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的不要紧,你做没做过,你心里有数。以后,你也别上我家的门,你家的东西,你放心,我指定不去买。路上见到你你别大姐常大姐短的叫我,从今以后,我只当不认识你。”谁少谁还不能活了。

    陈爸爸看街坊邻居的探头探脑的很多,就拉拉陈妈妈说,“壮壮妈,别说了。大家都看着呢。”

    陈妈妈一拽胳膊说,“看见怎么了?我光明正大说,我又没背后说人的习惯。”

    陈妈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淑方再装就不像了,她笑得冷扑扑的,“我就是在背后说了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家壮壮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家壮壮就是喜欢男人怎么了?碍着哪条法律了?你管得着吗?我这做妈的还没说话,哪里轮得着你管?”

    陈爸爸又拉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与其让人背后议论,不如光明正大说出来。”

    林淑方被她逼得火大了,失去理智,开口就说,“我是管不了你家陈安修,那你管住他别去勾搭蒋轩啊。”

    陈妈妈心里就是一愣,怎么就和蒋轩扯上关系了。

    陈安修卸完货从院子里过来,肩膀上的毛巾还没解下来,刚踏进屋里想喝口水,正好听到这一句,当下就问道,“婶子,你在说什么?”

    林淑方不是范琳,她对陈安修有防备,但对一个晚辈也不至于到恨的地步,现在被陈安修听见就有些心虚,可她一想,自己是占理的,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安修,你就是喜欢男人,婶子也没说出什么来,但你别去勾搭蒋轩啊,他和梅子可是快要结婚的人,你这算是怎么回事?拆人姻缘可是件缺德事。”

    “婶子,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因为这事,你把蒋瑶都打了,谁不知道啊。”

    陈安修也觉得自己多次一问,除了蒋家的人还有谁能说。

    陈妈妈忍不住上前一步,拿蒲扇指着她说,“我家壮壮就是喜欢男人,也轮不上你那个宝贝侄女婿蒋轩,这话就是我说的,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抱住蒋家的大腿就舍不得放了是吧?我和你说,就蒋家那样的,我还瞧不上呢,他蒋轩如果敢挨我家壮壮一根手指头,我就敢一棍子把他打出去。还真当天底下的人都要死扒着蒋家不行啊?”

    “妈……”他妈不是一直反对吗?怎么这次比他还大方?

    林淑方被她吓得后退一步,摸摸头上的汗,不甘示弱说,“嘴里说的好听,瞧不上蒋家,你还真以为你们家是什么富贵人家啊?你家壮壮倒是给我找个好的看看啊。”

    “我家壮壮找的,肯定比你那个蒋轩好上一千倍,一万倍,你走不走?不走,我真要打人了。”陈妈妈气得抓了旁边说墙边的笤帚对着林淑方就扔了过去。

    笤帚没打到人,林淑方抓过来想还手,陈安修劈手夺下,“婶子是想在我面前,对我妈动手吗?”

    “好啊,好啊,你们家都有本事,我倒是想看看,你打了蒋瑶,你们家多有本事解决这件事。”

    “哦?需要多大的本事?”门前有辆车子停下,开门下来的是一道极俊雅挺拔的身影。

    “爸爸……”吨吨从后座冲下来,笑着扑到陈安修身上,陈安修摸摸他的头。

    章时年叫声陈叔陈婶,又问陈安修,“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陈安修苦笑,“蒋瑶住院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章时年轻描淡写的说,“住了就住了,她要喜欢就在里面多段日子。”

    林淑方闻言瞪大眼睛,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住了就住了,还要人家在里面多住段日子?“你到底算陈家什么人?”

    “喜欢我儿子的人,是不是比你家那蒋轩好上一万倍?”

    恩?这是什么情况?他妈妈这是同意他和章时年在一起了?章时年也有点小意外,但他没像陈安修表现那么明显,他只是抿嘴笑了笑,伸手搂了一下陈安修的肩膀。

    陈妈妈摆明是和林淑方置气,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了,尤其看到章时年搭在壮壮肩膀上那只手,简直碍眼到不行,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又收不回来。只能自己心里怄气。

    吨吨打开自己的小行李箱在外面给爷爷奶奶分发从香港带回来的礼物,章时年拉着陈安修进屋说话,陈妈妈扭头装作没看见,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陈爸爸偷偷捂嘴笑,她性子太急,就知道她说完会后悔。

    “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蒋瑶在医院里,蒋家希望我去道歉,我没答应。”他有预感,这次,他和蒋轩还有林梅子,真的要伤情分了,如果真是无法避免,也只能这样了。对于蒋瑶这次的行为,他实在无法原谅。

    “没事,没必要去道歉。”

    “你相信我和蒋轩没事吗?”毕竟那个视频乍一看还挺暧昧的,他又喝过酒。

    章时年点头,“相信。”安修和他在一起时都是再三确定才答应。

    “你相信我没打蒋瑶吗?”

    章时年继续点头,“我相信。”

    “总算还有你相信我。”

    进去半天不出来,陈妈妈终于找到个喊人吃桃子的由头进去一趟的时候,就看到他家那个笨蛋壮壮毫无防备地靠在章时年肩上好像睡着了,两人相处的样子看着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难刷开啊,为什么我的存稿箱里竟然有一个留言,太惊悚了。改个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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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其实陈安修没有睡着,陈妈妈进来又出去他都听到了,自从接到昨天晚上接到蒋轩的电话,他的头里就有些发木,蒋轩的话说的很委婉,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希望他能给蒋瑶道个歉。他拒绝了之后,蒋轩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沉默了好一会,说了句,那就这样吧,之后就挂了电话。他知道蒋轩生气了,但是这次一点都不想妥协退让。

    “视频是你找人删除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个视频没有删除,他现在的生活会陷入怎样的混乱之中,这两天他就像是走到刀尖上一样,事事小心,时时提防,还好章时年回来了,其实他不需要章时年回来为他做什么,只要这个人在,他就安心很多,起码有些话可以和人说说话了。

    “于亚青给joe打了电话。”

    “原来是于秘书帮的忙,她都没和我说过。我该好好谢谢她。”

    “我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了,不过当时正在忙,过一会给你打,但是你关机了。”

    “我去找蒋瑶要视频了。”

    章时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我很高兴,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陈安修没拒绝他的亲近,“如果我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你打电话呢?”尽管知道妈妈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她公开承认的刹那,他肩上背负的压力陡然就减轻不少。

    “我当然更高兴。”

    陈安修一把推开爬到他腰上乱动的手,跳起来说,“章先生,你的高兴不必用行动表示。”后腰那么敏感的地方,真当他是死人啊,有些人真是纵容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自己退一步,他就想进两步,让他亲一下,他就敢想着上床。

    章时年颇有些无辜意味地挑眉说,“我主要是怕你不知道。”

    陈安修被他气得露出出事这两天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章先生,你可以更无赖一点的。”

    中午的天气依旧闷热,陈爸爸留章时年在这里吃了午饭,陈妈妈没主动但也没反对。发生了上午的事情,陈家的人出门都被镇上的人有意无意地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特别是陈安修和章时年,现在人们的接受能力虽然较之以往好很多,但这种小镇上,这种消息还是具有爆炸性的,比当年陈安修十八岁弄出来个孩子来还引人注目。

    人们在背后小声地议论着,他们都不明白看起来这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有那种毛病?年纪大点的人完全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过日子是什么概念,听说这件事后还会问别人,“那两个也看起来不像是娶不上媳妇的,怎么就想起两个男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呢。”年轻一些的,也是一知半解的,只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没都没见过,当然也有嘴巴坏的,自以为懂得很多,就说地比较下作。

    对于这些议论和异样的目光,陈安修自己倒是不怕,但想到家里人要陪着他承受这些,他就觉得挺对不起父母的。

    “他们愿意说就说吧,他们能说一年两年,还能说上十年八年吗,等他们说累了,自然就不说了。”这是陈妈妈的原话。

    这件事对小饭馆的生意的影响是直接的,中午陈安修过去看看,小饭馆里除了一些不明真相的游客,镇上的人在这里吃饭的很少。

    “三爷爷,实在不行,这小饭馆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别耽误了生意。”

    江三爷爷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个经常来的年轻人和陈安修是这种关系,人年纪大了,看得也比较开,还劝陈安修说,“没事,壮壮,本来我也是不想开下去了,要不是你,我这饭馆早就关门了,如果以后也这样,咱就直接关门,反正我也老了,做不动了,以后就和你爸爸去建材店做伴,下下棋,喝喝茶水,比现在过得还舒坦。”

    店里的其他人和陈安修都比较熟,也很敬佩陈安修的为人,虽然陈安修喜欢男人对他们的冲击性也挺大的,但这里的工资不错,生意好的时候,更有不少奖金和福利,他们也没必要为了老板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辞职不干,只是他们也暗暗担心这么下去,小饭馆会不会关门大吉。

    陈安修这两天选择留在家里,就是担心会有事情发生,但事情现在出来了,他反而也没什么多担心了,这种情况较之视频流传出来,已经好上很多。

    既然已经这样了,下午吃过饭,陈安修决定去宁世探望一下重伤入院的蒋瑶。

    “那我回公司一趟。”

    陈安修故作诧异地说,“章先生,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陪伴在柔弱无助的我的身边吗?你没看到我现在被人欺负的很惨吗?我需要你的肩膀支撑啊。”

    章时年摊手说,“行啊,如果你真的愿意我陪你去,万一你太柔弱在那里晕倒了,我还能抱你回来。”

    陈安修光想想那情景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摆手说,“那还是算了吧,我坚持不住的时候,给你打电话,等你来救驾。”

    “好啊,我随时开机候着你的求救电话。”

    陈安修来之前,提前给楼南打了电话,楼南答应找人帮忙,给他弄一份蒋瑶的病历,在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宁世,楼南的关系还是挺硬的,宁世除了收费高,医术好,注重保护病人的**也是出了名的,陈安修过去的时候,那位戴着眼镜的胖胖的主治医生就大义凛然地说,“病历我不能交给你,这是违反医院规定的,我不能带头做这种事情。”道理讲完了,他让陈安修随便坐,他自己要去洗手间,临走时,手指在桌子的一处连续敲击了几下,等他出去后,陈安修一看,赫然就是蒋瑶的病历。

    陈安修在心里笑,真是到哪里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翻了翻病例,太专业的名词他看不懂,但蒋瑶确实怀孕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天在王斌那里,他那么说,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今天才终于确认了。

    陈安修去病房的时候,很意外除了蒋伟明外,蒋家的人竟然都在这里陪着,果然小公主的待遇就是不一般。

    “安修,你来了,来了就好。”蒋轩一看到他就笑着起身打招呼。

    林梅子倒是从他空空的两手中觉察了些什么,果然就听陈安修说,“我不是来道歉的,我是来求证一个事实的。”

    范琳一看到他,气都不打一处来,当时也顾不上维持仪态,开口就骂,“怎么还有脸过来?”

    如果在以往,看在蒋轩和林梅子的面上,陈安修也会选择忍耐一二,但今天他不想忍下去,连对长辈的称呼都直接省略了,不怎么客气的反击道,“蒋小姐都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还能安然躺在这里,我怎么就不能过来看看?看看蒋小姐是怎么舌灿莲花,颠倒黑白的。”

    陈安修这话说的太直白,蒋轩和林梅子首先就是一愣,安修这是一点余地都没给他们留,范琳怒火更盛,“陈安修,你真行啊,打了人,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不把你关到牢里住几年,你是不是就不知道瑶瑶爸爸和哥哥做什么的?”

    陈安修并不受她的影响,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我是不是要去坐牢,不是你说了算的,法律也不是为你家制定的。如果我要坐牢,那这个诽谤,毁人名誉的蒋小姐首先就该进去了……”

    陈安修那天的强硬行为给蒋瑶造成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她根本不敢说话,直到陈安修说到这个关键问题了,她不得不开口打断,“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那些上传的视频,我早就说过是王斌做的,不关我的事。”

    陈安修勾唇笑道,“是吗?不关你的事情,要不,我们报警处理试试?视频我这里还有两份,修改和没修改的都有,到时候我一定交上去,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蒋小姐也可以和王斌对质,到时候就看公安机关采信谁的证词,当然,即使是蒋小姐做的,我想蒋小姐一时应该也不用坐牢。”陈安修别有意味的目光在蒋瑶的肚子上一带而过,然后递给蒋瑶一个不言而喻的眼神。

    蒋瑶吓得脸色发白,她害怕陈安修把她怀孕的事情当场拆穿,陈安修的这个眼神在场的其他两人没看明白,但有一个人心里很明白,那就是林梅子,她明白安修这是知道蒋瑶怀孕的事情了,而且是很确信。

    “安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蒋轩不明白,安修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啊,我在为自己讨回公道啊。”

    范琳本来就看不起他,这会见他这么嚣张,更加忍不住,举着手提包照着他头上就扇过去,“你欺负人还欺负到门上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算什么东西?”

    “妈,你这是干什么?”

    “姨……”

    蒋轩和林梅子急忙去拦,特别是蒋轩,他根本就没见过他妈妈这样,在他的印象中,他妈妈一向算是比较讲理和气的。

    陈安修当然不会对她动手,但直接夺下她的手提包远远扔到一边去了,里面的化妆品,手机,钥匙之类的小物件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范琳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当下就疯了一样,对着陈安修又喊又骂,如果不是蒋轩和林梅子拦着,她肯定就要冲上来挠陈安修了,那愤恨的眼神简直想吃人一样,“……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不就是陪着男人上床的不要脸的东西吗?”

    “妈,你别说了……”蒋轩虽然也有点生气陈安修的态度,但陈安修毕竟也没这么骂人,他妈妈这样骂人有点过分了。

    “蒋轩,你陪着姨到外面走走,这里我和安修说。”事情这么闹下去只会更糟,林梅子赶忙出声劝阻。

    蒋轩抱着他妈妈,担心地问,“你一个人行吗?”他后面没说完的话是,安修今天和以前可不一样。

    林梅子点点头说,轻声说,“没事,你去吧,安修总不会对我动手吧?”

    蒋轩看看一脸漠然的陈安修,又看看缩在床上可怜兮兮的妹妹,最后对林梅子说,“照顾好瑶瑶,我陪着妈出去冷静一会就回来。”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如果有事,你就打电话。”

    “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要说什么,他敢再动瑶瑶一根指头试试?你爸爸弄不死他。”

    蒋轩见她越说越离谱,赶忙连拖带抱的把人弄出去了,陈安修在屋里都听到范琳在走廊上骂了好几声。

    “梅子,我能和蒋瑶单独说两句话吗?”

    林梅子没立刻答应,反而走到蒋瑶面前,弯腰问她,“瑶瑶,你的意见呢?有些事说开也好,总比闹大了,名声不好。”她明显意有所指。

    蒋瑶对陈安修还心有余悸,并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她抓住林梅子的手说,“梅子姐,你在这里陪我,我怕他打我。”

    林梅子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语带安抚地说,“我就在门外,你一叫,我就进来,没事的。”

    说完不等蒋瑶的回答,起身就往外走,经过陈安修眼前的时候,她说,“有什么话,快点说,蒋轩他们很快就回来,那……”后面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只说了开头一个字,就停住了。出去的时候把门也带上了。

    陈安修拉把凳子在蒋瑶病床前坐下。

    “你还想做什么?”

    陈安修身体稍稍前倾,盯着蒋瑶缓缓地说,“蒋瑶,你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你很清楚,你冤枉我打你,我不想背这黑锅。你这伤不会是王斌打的吧?让我猜猜,他一定是知道你肚子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想和你结婚,而你呢,一定是不想和他结婚,你们两人产生了矛盾,所以就动手了。”

    蒋瑶咬着嘴,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

    陈安修也不着急,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啧啧感叹说,“真看不出来,王斌出手这么狠啊,怎么把你的脸打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他多爱你呢,不知道你这副样子,让章先生看到,他能不能多看你一眼?要不要我帮你传个信,章先生从香港回来了。”

    “如果没有你,我至于这样吗?”蒋瑶被陈安修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气坏了。

    “就因为我和王斌说你怀孕了,他就打你?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和他结婚啊?他为了你可是连上传视频,造谣生意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蒋瑶想也没想地说,“那是他愿意的,我又没逼他。”她说完之后,反应过来她把实话说出来了,不过这里只有陈安修一个人,她也不担心。

    谁知道下一刻,陈安修从口袋中摸出一只手机,“瑶瑶,你要不要听听刚才的对话回放?一字不落都录下来了。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

    蒋瑶听了一遍,确定他都录下来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了好一会才瞪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安修淡淡的说,“想让你承认,视频是你指使王斌放的,打人的也是王斌。”

    “如果我不愿意呢?”

    “陈安修无所谓的说,“你不愿意也行啊,我们就报警,到时候我把视频交上去,你说那些警察看到那些视频,是相信我和你哥哥有关系呢?还是立场坚定地认为我和你哥哥是清白的?如果事情闹大了,估计连你爸爸都保不住你哥哥吧?你哥哥的工作丢了,作为最初录这些视频的你,会被别人怎么议论?别人一定会说,就因为蒋轩有个很蠢的妹妹,所以才害得他丢了原本大好的前程,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你爸爸,你妈妈还能护着你?你哥哥和嫂子能原谅你吗?如果到时候再传出去,你未婚先孕抛弃男朋友就为了攀附富贵,你说说,你家还能抬头做人吗?”

    “你……”

    陈安修直起身体,态度冷淡的说,“如果你现在承认,我可以不报警,这件事再难看,也只有你家里人知道,你爸妈,哥哥和嫂子不至于一辈子不原谅你,你怀孕的事情,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孰轻孰重,你自己想清楚,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

    陈安修分析的这么清楚,蒋瑶不至于这么分不出轻重,所以在范琳和蒋轩回来的时候,她就哭着说,“妈,哥哥,那视频确实我让王斌传上去的,身上的伤口也是王斌打的……”

    蒋轩一脸被雷劈到的神情,“瑶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哥,我也是一时糊涂了……”

    陈安修不想再看她继续做戏,悄悄退出去,只在临出门之前对着林梅子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草稿箱死活发不出来,我去找编辑帮忙。昨晚放进去了,设定时间还以为到时候自动就出来了,上班忙了一阵过来才发现草稿箱根本发不出来。又去把我家编辑拉出来。现在总算好了,实在抱歉,我该早来看看,确定一下的。

    蒋姑娘倒霉的时刻从这里开始吧,后面更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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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章时年和陈安修分开后,直接开车回了公司,老板走了这么几天,公司就闹出这么大的八卦,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暧昧对象,很多人对老板的回归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明面上工作不敢耽误,私底下一个个的耳朵恨不得有兔子那么长,直接伸到老板办公室门口去。

    章时年也没辜负一众人的期待,还没进办公室呢,就对于亚青交待说,“陈助理把家里的钥匙落在办公桌抽屉里了,你帮着找一找,晚上我带回去。”他知道安修有在办公抽屉里放备用钥匙的习惯。

    “好的,董事长,我马上就去。”于亚青努力控制着自己熊熊的八卦之心,因为心情太过激动,连走路都不像以前那样四平八稳了,她满脑子都在回荡着,家里的钥匙,晚上带回去,这是真的住在一起了吗?传言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近似于事实的确认。

    于亚青在陈安修办公桌的第一层抽屉里果然找到一小串钥匙,去交给章时年的时候,短短一分钟的路程,她做了三次深呼吸,最后还是没忍住,用一种下属和上司闲聊的口气说了一句,“董事长如果忙的话,下班后,我也可以跑一趟给陈助理送过去。”

    章时年看文件的同时,很自然地说,“谢谢于秘书,不过不用了,安修今天不在家,我想我今晚需要用这一把开门。”

    这是亲口承认了吗?于亚青出门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是用飘的。于是还不到下班时间,绿岛君恒所有人都知道了,老板和陈助理真的是一对儿啊,老板亲口承认住在一起了。这消息太有震撼性了,这个事实一出来,瞬间把那个来历不明昙花一现的八卦压下去不少。

    *

    陈家这两天的电话格外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打听的,确认的,劝说的,还有委婉提出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的,反正没有个支持的,只有还在读高二的小堂妹陈天蓝在电话里说了句,“二哥,你好帅啊。”陈安修暂且把她划入支持的阵营。

    陈天晴收到的消息比较晚,等她知道的时候,第一轮的电话轰炸已经接近尾声了,她在电话里说,“大哥,只要你想好了,我就站在你这边。外面的闲言碎语就由着他们说吧。等他们说烦了,就不说了。”她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和陈妈妈有着惊人的一致,不愧是母女。

    不管外面已经穿成什么样子了,但家里人站在身边,陈安修已经没有别的奢求了,只有望望,似乎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现在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又一次拨打被切断,陈安修想也许真的是他太心急了,应该给望望一段适应时间,望望多厌恶这种事情,他是清楚的。

    小饭馆里的生意十一来过一次小高峰,之后就一日日的冷清下来。不过现在大伙也没闲着,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制作各种卤味上,小饭馆的卤味味道好,又干净,之前在市区拓展了不少生意,陈安修最近又定了一台真空包装机,经过真空包装的卤味保存时间长,还能放在淘宝店里售卖,有了之前的信誉积累,卤味买的也不错。

    温凯还给他出了个主意,还有四个多月就是农历新年了,可以提前准备做些干货和卤味的礼盒,过年访亲走友的都少不得赠送些礼品,生意应该不错,他考虑了两天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就到各个商场里转了转,又去温凯家的包装公司走了一趟,看了看各式的礼盒。

    与此同时,章时年也没闲着,陈安修去医院的第二天,章时年也去了,他是带着于亚青去的。

    与前一天相比,病房里就少了蒋轩,据说是局里有案子回去忙了,病房里就三个女人在,范琳,蒋瑶还有林梅子。

    蒋瑶一看章时年亲自来了,当时就愣在那里了,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喜的。

    范琳也对这个衣着体面,气势不凡的男人充满了疑惑,于亚青主动介绍说,“这是我们泰恒的董事长,章时年,章先生,昨天刚从香港回来,听说蒋小姐受伤了,今天是特意过来探望的。”

    蒋瑶和范琳都有些受宠若惊,特别是范琳,又是让座,又是泡茶,还让林梅子去洗水果,态度和善地不得了,比起之前对待陈安修,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眼神估计对待准女婿也就这样了。趁着在床头那里倒水的功夫,还递给蒋瑶一个满意的眼神,这个动作背对着章时年,但于亚青看到了,可把她恶心坏了,早饭喝的那半杯豆浆都在胃里翻滚。

    “董事长,你能来,真是太谢谢了。”蒋瑶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不过过程怎么样,但章时年这次注意到她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啊。自从陈安修来过之后,她被他哥哥和爸爸臭骂地不行。

    “听说是被人伤得很重,你的身体好点了吗?”章时年温柔的态度无懈可击。

    蒋瑶脸色微微发红,范琳抢着代她说,“章先生,这个真是一言难尽,那么一个大男人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真是没教养,瑶瑶这身体一时半会是不能出院了。不知道要调养多久才能康复呢。”

    章时年的眼角微微泛冷,“既然这样,蒋小姐,更该好好的休息,住院的费用方面大可不必担心,公司这边一力承担。”

    范琳满面笑容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章先生了。”在她看来,这不仅是一笔钱的问题,还表现出了一种态度,这人对他家瑶瑶要是很重视的。

    “蒋夫人不必客气。”

    于亚青也适时的说,“我们董事长已经为蒋小姐预付了半年的住院费用,还特意为蒋小姐从外地请了四位专业的护工,她们将会日夜轮流照顾蒋小姐,不离蒋小姐片刻,直到蒋小姐身体康复,顺利出院。”

    半年的住院费,是不是有点多了?这是范琳的第一个想法。

    蒋瑶和林梅子的关注点则放在随之进来的那四个护工身上,四个全是女人,并不像一般的护工那么身体强壮,但各个都精神奕奕。

    于亚青又说,“董事长特意请来的这四位护工,不仅专业护理能力一流,而且还各个身手不凡,为避免蒋小姐在休养期间再次受到伤害,她们也会在外出期间随身保护蒋小姐的安全,还希望蒋小姐能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要辜负董事长的一番苦心和好意。工资方面,蒋夫人和小姐也不用担心,公司方面会承担的。”天知道为什么对蒋瑶这个女人这么好?

    蒋瑶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六个月,到时候孩子都生出来了,“我不要。”

    范琳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说,“瑶瑶,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章先生这是好意,还不谢谢人家。”

    蒋瑶心里有苦说不出,求救的目光投向林梅子,林梅子开口对章时年说,“章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不是太破费了,瑶瑶也是刚入职的新员工,这么特殊的待遇是不是不太合适?”

    章时年双进来后,第一次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淡淡的,“林小姐应该明白,我今天不是光作为一个上司过来的。”这也是他给林梅子的最后一次选择。

    “我们还是觉得太破费了。无功不受禄,收下这些瑶瑶也会觉得心里不安,是不是,瑶瑶?”结果其实在章时年的意料之中,林梅子选择蒋家,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蒋瑶的孩子出生,给蒋家带来丑闻。

    蒋瑶也连忙应承说,“是啊,是啊,董事长,确实是太破费了,我不需要住院那么长时间的,我很快就还能回去上班的。”

    “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章时年还是笑着的,但态度已经明显冷淡很多。

    范琳连忙补救说,“怎么会,我们谢谢章先生还来不及的。”

    章时年却已然准备起身告辞,“不管怎么样,人既然已经请来了,我就让她们留在这里,蒋小姐用不用都随意。”

    于亚青跟着出门,车子开出宁世医院的时候,章时年回头看了一眼,他深知不能一味在视频的事情做文章,这件事情闹大了,伤人伤己,蒋家固然会丢面子,但陈安修的名誉一并毁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做。但是对蒋瑶,有的是其他办法。蒋家很快会知道他们这个女儿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陈安修的事情,楼南和叶景谦多少知道一点,这天回家后,叶景谦把章时年来宁世的大概经过告诉他,楼南听得目瞪口呆,竖着拇指,爆了一句粗口,“操,季家老四做事,果然手毒心黑,这是想把蒋小姐逼死吗?半年住院费?他怎么不把坐月子的费用和月嫂一并准备好?不过难得他肯为安修亲自走这一趟,也算是有心了。”

    叶景谦想了想,很正经地回答说,“他估计蒋小姐没心思坐月子吧。”

    这些护工虽然不用贴身陪护,但有她们在医院里,蒋瑶根本不可能在宁世做引产手术,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如果再拖下去根本就隐瞒不住了,她的脾气也跟着一天天暴躁,蒋伟明和蒋轩很少来医院看她,范琳虽然疼女儿,也不喜欢天天待在医院这种地方,何况蒋瑶根本不想她在这里,所以照顾蒋瑶的工作就落到林梅子头上,“梅子姐,你到底找好地方没有啊?这么大个肚子烦死了。”

    外面的医院里就怕遇见熟人,林梅子最后帮她选中了一家私人诊所,说是私人诊所,但是那种很正规的,提前做了预约,这天林梅子就和蒋瑶就悄悄从宁世出来了。

    私人诊所位于一个小区了,门面很干净,同样和蒋瑶在排队引产的还有几个女孩子,都比较年轻。等待的时间很枯燥,有个性格比较活泼的还主动找人聊天。蒋瑶有点烦她,随便打发了她两句,但那个女孩都没有眼色,一直拉着她聊。

    蒋瑶的排号比较靠后,轮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手术室出现了什么问题,一个中年女医生突然出来宣布,今天的手术不能做了,之后林梅子又预约了几次,都被莫名拒绝了。

    就在林梅子准备找下一家的时候。某著名门户网站以未婚先孕为主题推策划了一个大型的专题,因为前段时间有些年轻女孩子将孩子遗弃或者将孩子生在厕所里之类的热门话题,所以这个专题一出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其中有一些图片就是记者四处暗访拍到的真实照片,其中就有蒋瑶的一张特写,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差错,蒋瑶的这张照片竟然没做任何处理,面容清晰,连她微微凸起的小腹都拍得很清楚,这组图片的点击量巨大,很快就有人在下面留言说,第三张图片,那个女人我竟然认识,是我们绿岛市公安局长的千金啊,绝对没错啊!!本来这张图片就够显眼了,再配上这么个身份,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后面还有人确认的,这个确实公安局长的女儿。一石激起千层浪,到最后这个专题的关注点都偏了,从未婚先孕直接偏成公安局长的女儿未婚先孕了。

    网站是在一天后出来道歉的,还删除了这张照片,但这样一来,事情反而更热闹了,网民们又开始纷纷议论,有个当官的爸爸就是好啊,连这种事情都能被这么快遮挡过去。这件事一时间竟然成为一个热门的话题。

    蒋家也是在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中知道的,但那个时候,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他们家小区门前经常有好事的小报记者跟拍,蒋家现在所住的地方多是政府部门的人,因此对蒋家惹出来的这种事情尤为厌恶,连市府的领导都找蒋伟明谈话,让他注意影响,一时间,蒋家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后来有个网站记者不知道怎么神通广大地找到了蒋瑶的前男友王斌,并给他做了一份采访,视频中,王斌声泪俱下地说他多么的爱蒋瑶,但他给不了蒋瑶优渥的生活,所以蒋家不同意。

    主持人就问他,你觉得是什么优渥的生活?王斌就说,蒋瑶习惯用什么牌子什么牌子,他曾经攒了两个月的工资给蒋瑶买过一瓶香水什么的。并希望有天能赚到钱,提供蒋瑶需要的一切。

    网友在唏嘘的同时,又有人产生疑问,为什么蒋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会有那么多钱买名牌?到底是她的钱,还是她爸爸的钱?有人把转载的蒋瑶之前的照片扒出来,有眼尖的网友就认出,蒋瑶的腕表是某世界名牌的限量版,售价七位数,又有人扒出她的戒指,手链,项链,耳环,鞋子等等无一不是大牌,光她这一身,就够她爸爸几十年的工资了。

    这件事在网上越闹越大,现实中当然也有人关注到了,朱副书记下台后,新来主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姓陆,四十出头的年纪,这位陆副书记找蒋伟明谈了半下午的话,最后语重心长地说,“老蒋啊,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亲自去机场接个长辈,这件事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再闹下去,怕是势头不好啊。”

    蒋伟明何尝不知道势头不好,他这些天急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想想那个女儿,他真是恨不得掐死。但现在掐死也晚了。他曾经也怀疑过背后有人主使,但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晚饭的时候,蒋家的饭桌上一片愁云惨淡,除了蒋瑶,其他人都在。

    “老蒋,先吃饭吧,吃完饭,慢慢想办法。”范琳说。

    “吃什么吃?都是你养的好闺女,没有她能有今天这些事吗?”

    “这事也不能只怪瑶瑶,要不是梅子选的那家诊所,瑶瑶能被人拍到吗……”

    蒋轩打断她说,“妈,现在也不是互相推脱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

    林梅子说,“确实是我太不注意了。”

    蒋伟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陈安修那边,你们两个能不能去试试?”他曾经想去见章时年,但实在找不到门路。

    *

    不同于蒋家这边,陈安修的日子相对还是平静的,除了走在路上,要收到点异样的目光,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最近他热衷于上山打鸟,自己做了好几把皮弹弓别在腰里,带着刘清,孙晓他们,一上午就能打个小半盆子麻雀,有时候还有野鸡和这个季节肥的流油的野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班回家吃饭去,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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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中秋之前这段的日子,正好是山上秋收农忙的时候,现在村子里种地的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家种着的,自家打点粮食自家吃,家里有余粮,什么时候都饿不着。

    陈安修家也有地,村子里地都是按照人头分的,他家有五口人,分的地还不少,只不过离家太远,以前去趟地里,骑着摩托车都得走大半个小时,陈妈妈教学,陈爸爸还在外面接装修活,一个人忙不过来,前些年便把地包给别人了,那家一年给陈家两千斤麦子做地租,这两千斤麦子除了家里留一点,其余的都存在镇上面粉厂里了,什么时候需要了,拿着粮食本就可以过去领面粉。所以现在别人家都在忙的时候,陈家算是比较轻松的。

    绿岛这边,秋收主要是玉米和大豆,这些东西一收,原先藏在里面的野鸡和野兔子就都跑出来了,麻雀也是呼啦啦的满山都是,这个季节,午后抽个闲工夫,很多人愿意到山上走走,打点野味,摘点野果子,采点野菜。

    “陈哥,这些野山楂别看长得不怎么样,味道真不错。”孙晓追兔子的时候发现好几颗野山楂树,树上的山楂都红了,但个头小,很多还有虫子眼。

    “班头,去把那只兔子捡回来。”陈安修指着远处的兔子,示意跟在身边的小黑狗,他自己则把弹弓别在挂在腰上,伸手接过树上孙晓递过来的野山楂,随手擦了擦,扔到嘴里一颗,满口生津,“还真挺好吃的。”果肉比市面上买的那些要紧实,又酸又甜,可能自然生长成熟的原因,味道很足。

    得到陈安修的肯定,孙晓显然很得意,又对刘清说,“我就说吧,刘哥,你还不信,接着,你也尝尝。”

    陈安修扔个方便袋给他,“多摘点,回家煮粥喝,我去那边接个电话。”

    孙晓性子很活泼,当即拍着胸膛大包大揽说,“好嘞,陈哥,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保准能摘一大袋子,我晚上也给乐韵送点过去尝尝。”乐韵就是孙晓的那个女朋友。

    陈安修笑笑,离他们几步远,接起电话,“小舅……”

    “壮壮,在山上吗?”林长宁在那边就听到满山的鸟叫声了。

    “恩,在山上打野兔子呢,一个个的都很肥。”

    “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没在山下工作?”

    “那个工作已经辞了,现在回山上来了。”陈安修靠着槐树坐下来,班头叼着兔子放在他脚边,自己又窜到草丛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小舅,你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能吃能睡。”

    “真的好吗?”小舅离婚都能隐瞒十几年,陈安修有时候听他小舅的话,不得不打个折扣。

    林长宁在那边笑,“真的很好,就是上周感冒了一次,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对了,我这次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下个月可能回国一趟。”

    “回来之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陈安修塞颗山楂在嘴里。

    “恩,肯定的,你爸妈和吨吨呢?都还好吧?”

    “我出来那会,爸爸和人在门口下棋呢,我妈妈和去小磨坊磨玉米去了,吨吨还在上课,小舅,你这次回来是有事吗?”小舅以前都没有三个月回国的惯例啊。

    “美国这边有个和中国海洋研究所的合作项目,如果顺利谈成的话,我可能会在国内工作两年,地点的话应该是在绿岛。”

    “是吗?那太好了,明年我还准备盖房子呢,你到时候就可以来住了。”

    陈安修不加掩饰的高兴让林长宁心里一阵欣慰,这一个多月马不停蹄地四处奔忙,就因为有儿子的这句话,一切都值得了,“都准备盖房子了?和章时年和好了?”

    陈安修嘿嘿笑,“差不多了,妈妈答应了呢。”尽管答应地有点不情愿。当初之所以分手,一来是觉得彼此失去了信任,二来也有来自家庭的压力,但中间经过这么多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章时年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又没有一点感觉的人,现在妈妈也松口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还别扭什么呢,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感情又不丢人。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最终壮壮还是和他走上了相同的路,但路相同,并不意味着结局就相同,如果章时年做了对不起壮壮的事情,他不介意把壮壮远远带走。

    陈安修讲完电话,班头也颠颠地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只咬死的小野鸡,摇着小尾巴跑到陈安修身边就放下了。

    陈安修拍着它的头大力表扬,“干得不错,下次争取逮只野猪。”

    看着天色还早,三个人又往山上走了走,手里没有枪,林子太深的地方也没敢去,就在林子边上转了转,除了野山楂之外,他们还采到了不少枸杞子,下山的时候,把东西分开,陈安修留了两只野兔和野鸡,麻雀没要,这个收拾起来太麻烦,孙晓和刘清喜欢,就都给了他们俩。

    回到建材店的时候,天还没黑透,但屋里已经开灯了,陈爸爸和章时年正在说话,见到他进门,陈爸爸就说,“总算回来了,今天收获不错啊。”

    “是啊,爸爸,今天晚上咱们炖兔子肉吧?”

    “你们两个在这里单独做吧,你前些天打的,家里还有呢,要吃的话,我们自己做。”对于这两人的关系,陈爸爸开始的时候也不是那么乐见其成,但只要这两个人都愿意,他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陈爸爸走后,陈安修出去把院门关上,这个时候应该也没人来买东西了。人刚进屋就落到章时年怀里了,唇齿交缠,两人在吻地难舍难分,等一吻结束,章时年终于想起来把人放开的时候,陈安修就只剩下倚在墙上喘粗气的份了。

    章时年的手指在他唇边揩了一下,笑说,“安修,你的吻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安修把已经撩到胸口的t恤脱下来扔到一边,一只手放在腰带扣上,另一只手对章时年勾勾手指。

    章时年的鼻息马上就是一重。

    这么明显的变化,陈安修当然注意到了,他发出得意的笑,毫无顾忌地取笑道,“章先生,你的定力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安修,你确定要考验我的定力?”章时年压住陈安修的一只手,深沉的目光从他细长的颈项一路巡视到柔韧的腰际。

    怎么有种被人盯住,随时准备开吃的不妙感觉,陈安修立刻软骨头地阵前倒戈说,“当然不,我一直都是章先生定力超群的积极拥护者,我坚定的认为,就算有顶级美女不穿衣服坐在你怀里,章先生都不为所动。”

    章时年从善如流说,“那下次要不换你试试?”

    陈安修的眼角抽风,“我怕把你坐骨折了。”

    章时年笑笑,别有意味地说,“没事,你应该知道的,我体力一向很好。”

    这种话题一深入,陈安修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他不惜自我抹黑以求脱身,“章先生,我体力不好,风吹就倒。”

    章时年眼中的笑意日渐浓烈,手指一寸寸地在他腰上滑动说,“这不是问题,你可以不动,运动的部分交给我。”

    腰下部分传来熟悉的悸动,陈安修终于抵不住这**一般的撩拨,他忍无可忍地使出终极杀招,“章时年,你还要不要吃饭?”怕他真说不吃,他赶紧补上一句,“你不吃,我还要吃。”

    章时年忍笑放开他,陈安修姿势略显怪异地跳开,看着非常着急地奔去洗米焖饭了。

    野兔子处理好后,切成小块,先泡在清水里去去血水,调料装在小纱包中扔进锅里,然后放上兔肉,文火焖烧,陈安修坐在院子里看着炉火,兔肉的香味渐渐地飘了出来。

    章时年立在窗边看他,手里握着的是陈安修的手机,上面显示的人名也是熟悉的。

    陈安修见他神色专注,就对他喊,“你是不是饿了?再等一会就好了。”

    章时年笑笑,对着比划个接电话的手势。

    “哦,那你去吧。”

    章时年转身出门,接通电话的同时,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林小姐?”

    “章先生?”林梅子看看旁边的蒋轩,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是章时年。”

    蒋轩皱眉,安修的手机怎么在章时年手里?

    林梅子也有同样的疑问,“章先生,请问,安修人呢?”

    章时年不怎么客气直接开口,“林小姐,恕我冒昧问一句,你现在找安修是为了蒋家的事情吧?否则你也不会打他电话,起码不会是现在。”

    事情上来就被人这样不客气拆穿,林梅子心里一阵难堪,她本来就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打这个电话的。

    林梅子不说话,章时年知道自己猜对了,“蒋家的事情,安修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想他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蒋家和安修没有任何的关系,安修没有能力帮蒋家扭转乾坤,你们现在找安修,无非是想通过安修进而找我帮忙,那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蒋家要怎样,不关我的事,我没有义务也不想插手这件事,如果你们还当安修是朋友,就不要把他逼到那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对于蒋家,对于蒋瑶,他已经足够宽容了。也请你们对他宽容一点。”

    “章先生……”对于章时年的话,林梅子一时也找不到任何话反驳,但蒋家现在这样,她又不得不说话,“章先生,我们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林小姐,我不欠你们的,安修也是,这种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安修,他是我爱的人,我不想他受到这样的打扰,林小姐,你能明白吗?”

    他爱的人?章时年亲口承认,安修是他爱着的人。

    “章时年怎么说?”蒋轩问,瑶瑶做出那种事情,他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安修的,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安修道歉才能得到对方的原谅,现在又为这件事求到安修头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情挺无耻的。

    林梅子合上手机,转头看他,轻声说,“章时年说希望我们不要打扰安修。”

    蒋轩坐下来抱住头说,“那我们还是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又不是非要指望章时年一个人。”

    林梅子在他身边坐下,“该找的人爸爸不是找过很多了吗?可都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把这件事压下去,如果这件事再不加以控制,只会越闹越大,牵扯出来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咱们家……”身在官场那么多年,有多少人敢保证一定是清正廉洁的,特别是处在公安局长这样的位置上,如果没出大事,顺顺当当退休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人要认真追究起来,很多事情想藏都藏不住,除非真的有强有力的靠山,可蒋家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找这样的靠山?

    “还有一件事,我昨天去看了瑶瑶,她的肚子现在已经完全遮不住了。”那天在小诊所里手术没做,后来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网络上出了那种事情后,蒋瑶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她居住的小区附近至今还有一些疑似记者的人在出现。对于她那样的人,让她待在一个地方不能出门,还挺着一个大肚子,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那屋里的的东西已经砸过两遍,又换过两遍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怀疑蒋瑶总有一天会疯掉的。

    “爸爸说,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她和王斌结婚,多少可以压下去一些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个名正言顺的去处。”

    “爸爸已经决定了吗?”

    “我听他和妈妈商量了,梅子,我说这话,绝对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肯定是瑶瑶让你保密的,但是瑶瑶这件事,你确实不应该帮她瞒着的,如果家里人早点想办法解决了,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哪怕是你提早给我透露一点口风也行啊。”

    林梅子沉默,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

    陆副市长的名字是陆维均,他和陆江远算是同宗,多少还有点血缘关系,但也不是特别近的那种,两人的年纪差不了多少,可论起辈分,陆维均要称呼陆江远一声三叔,这样算起来,还真是个长辈。

    陆维均对陆江远一向颇为敬重,这次得知陆江远要来绿岛,他亲自带着司机来机场接,与陆江远同来的还有陆江远最疼爱的侄女陆碧婷,因为陆江远膝下并无一子半女,所以很多人都在心里认定,陆江远的鸿远集团将来就是要留给这个侄女的,也就是说谁要娶了陆碧婷就等于拥有了半个鸿远,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小。这些年到陆家求亲的人不少,但都没听说这位陆小姐瞧得上哪一位。

    陆碧婷出身高门,毕业于世界知名学府,容貌上佳,仪态无可挑剔,身后又有鸿远集团这样的身家,有时候连陆维均也在猜测,要什么人才能入这位大小姐的眼。

    “三叔,和婷婷这次准备住在什么地方,如果还没确定的话,就由我来安排吧?”

    “谢谢陆大哥,不过我们暂时先住到君雅那边,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加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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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齐钢和君雅的管理委托合作案现在已经正式进入谈判阶段,鸿远集团作为齐钢的最大股东,陆江远这次来绿岛,而且指定要住君雅,君雅这边自然是非常重视,接待的规格也很高,余俊生亲自做的安排,陆江远和陆碧婷入住的都是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独立电梯直达。

    陆江远来之前,助理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这天不见外客,所以也就没什么人过来打扰,陆维均做东,三个人在君雅的鱼鲜坊用了晚餐,之后陆维均看时间不早就没有跟着上楼,带着司机很快离开了。

    进到房间,陆江远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陆碧婷和个人管家交待了几句,然后亲自给陆江远泡了杯安神茶。

    “三叔,看你这一路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先喝点茶吧。”陆碧婷把泡好的茶放在陆江远面前的桌上。

    “你也跟着忙一天了,早点去休息。”

    陆碧婷体贴地说,“我倒不是很累,时差没倒过来,这会还兴奋着呢。三叔现在不睡的话,我陪你聊聊天。”

    陆江远拍拍她的手背笑说,“还是你们年轻人体力好,我是跟不上了。”

    “三叔,你说什么呢,你可是一点都不老,上次你去学校看我,同学还都问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呢。”

    “是不老,但也不年轻了。婷婷,这次跟我来绿岛,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陆碧婷也不瞒他,“是想顺道来看看一个朋友的。”

    陆江远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然后问,“以前没听说你在绿岛有朋友啊,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章时年吧?”他这个侄女一向的表现都堪称得体大方,但他注意到在提到这个季家老四时,多多少少会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来,听二哥二嫂那里听来的消息也是,全家对那个章时年都很满意。在他来说,他并不是很赞成这门婚事,章时年的家世和能力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以他对章时年的有限了解,婷婷根本无法驾驭那个男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孩子喜欢,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章时年是为数不多他也能看得上眼的。

    “是啊,听说他今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绿岛。”

    “婷婷,你真的喜欢他?”

    陆碧婷转转手上的玉镯子,想了一会说,“确实很有好感,我希望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那他的意思呢?”

    陆碧婷摇摇头,之前在其他场合虽然见过,但私下只见过两次,她觉得章时年对她的印象应该并不坏,但也仅此而已了,“三叔,我想争取一下,实在不行,起码自己不会后悔。”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有需要三叔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谢谢三叔。”看他已经有些疲态,陆碧婷主动说,“三叔,那喝完安神茶,你早点休息,我也回房了。”

    陆江远点点头,“去吧。”

    陆碧婷道声晚安,起身离开。

    陆江扶着额头到窗边坐了一会,这里是那人的故乡呢,窗前的这条路,这片海,也许那人曾经无数次的路过,也许还曾经驻足停留过,快三十年了,对于这个城市,无数次过而不入,三十年太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回忆了,也没有什么牵连可以让他们坐下来,哪怕是相安无事地喝杯下午茶。

    *

    又一年的中秋节到了,陈安修想起去年的中秋,他刚从君雅辞职不久,还在山下四处奔波找工作呢,今年虽然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相比去年那段茫然无措的阶段,现在还是好很多的,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他和章时年的关系也日益稳定。

    “安修,这个怎么样?”章时年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问陈安修。

    “不用买了,上次你送我爸爸的那两棵金桂,他已经很喜欢了,宝贝一样,逮谁跟谁夸,我爸爸就喜欢个花草,其他的,他不是很在意了。”

    “毕竟是中秋节,我总不能空手上门吧?”

    “手里这些已经够多了,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一家人吃个饭。”难得妈妈主动提起,说章时年如果中秋不回家的话,就过来一起。中秋的团圆饭和其他时候的意义总是不大一样。

    陈妈妈提前中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陈安修也和章时年说定了时间,但人算不如天算,今年陈安修家的堂弟陈天意从武汉回来过中秋,同来的还有一个他的女同学,电话里说是同学,其实大概就是女朋友了,女朋友来了肯定要给全家人看看,陈奶奶就说,今年的中秋全家一起吃个饭。

    陈天意是陈安修的三叔陈建浩的独子,今年二十二岁,在武汉一所大学里读大四了,这次回家除了过中秋之外,也是要在绿岛市找家公司实习。

    中秋那天,陈家的人来的很齐全,除了在广州的小儿子,其他三家的都到了,席面照例是摆在陈建浩家的,陈妈妈早先过去帮着做了好些菜,陈爸爸和陈天雨也过去了,陈安修没去,他留在家里和章时年,还有吨吨一起过。他和章时年这样的关系,自己家里人能同意已经很不错了,也不能强求其他的人都待见。

    “这样挺好的,我们一家人的中秋呢。”章时年从背后抱住陈安修,有没有其他的人,他不在意,有怀里这个人还有他们的孩子就足够了。

    陈安修在他怀里转个身,“也是,咱们自己过。”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窗前玩拼图的吨吨,看着倒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五根短短的指头捂在眼睛上,一根根叉开那么远,糊弄谁呢。

    陈安修对着章时年努努嘴,冷不防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小枣子,对着吨吨的脑门就砸了过去,一边砸还一边小声嘀咕,“让你偷看。”

    吨吨早看到那颗枣子过来了,一弯腰就躲过去了,陈安修又砸,他又躲,父子两个玩得不亦乐乎,连刚才仅有的那点伤感气氛都冲散了。

    陈安修砸地倒是轻松自在,可怜吨吨上蹿下跳累得直喘气,他不得不和章时年求教,“大爸爸,你快把爸爸抱住,我过去把他口袋里的枣子都抢过来。”

    陈天雨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那个男人揽着他大哥的腰抱在怀里,吨吨趴在大哥身上,又笑又闹,三个人笑的都很开心,这样看上去,真像一家人。

    “叔叔?”吨吨面朝门口,先看到人。

    “望望,你怎么回来了?吃完饭了?”陈安修暗暗掰开章时年的手。

    “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吃饭的时候他在担心大哥在家里会不会不开心,特意找个借口跑回来一趟,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

    陈天雨回屋了一趟,出来两手空空的,陈安修也不知道他拿了什么东西,“望望,你别喝太多酒啊,劝着爸爸也别喝太多。”

    陈天雨看着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但快出门的时候,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陈安修心想,果然望望还是不能接受啊。

    即使只有三个人,陈安修还是把这顿饭还是做得很丰盛,有荤有素,有月饼还有汤圆,饭后,三个人正在吃剥石榴吃的时候,陈爸爸,陈妈妈还有天雨就回来了,今晚天雨在家,陈安修就和章时年去建材店睡。

    这天晚上,章时年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这样,弄得我自己都不相信了,卡死了刚才,现在终于好了。

    好短小,主要是因为我卡肉了。卡了半晚上肉,还是没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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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季陆两家虽然算不上世交,但同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之间又惯会做表面功夫,所以总起来说,关系还是不错的,相互之间也常有走动,因此这次陆江远来绿岛,又和君雅有合作关系,章时年于情于理都是要去上门拜访一下的。

    陆江远亲自过来开的门,“原来是你,真是稀客,里面坐吧。”

    章时年看他一身的休闲打扮,像是要外出的样子,就问了一句,“陆先生,这是要出门吗?”

    “本来想到下面走走的。”陆江远在手里的外套放下,到吧台那里倒了两杯红酒过来,“刚带回来的当季新酒。”

    说到这个,章时年倒是想起来,陆江远这人喜欢红酒,在法国的波尔多地区拥有一家世界顶级的葡萄酒庄,据说他本人与一些知名葡萄酒庄园的主人私交也不错,这些年红酒大热,陆江远光这一项就赚进不少,更别说那些为了得到顶级好酒,自己找上门的名流权贵,怎么看都是笔名利双收的好买卖。他知道陆江远还给家里老爷子送过几瓶上好的红酒,只不过老爷子并不好这一口,倒是便宜了君毅君恒几个小辈。

    要说起来,季陆两家的关系虽然还过得去,但章时年和陆江远却没什么私下的交情,两人相差十一岁,章时年出生那会,陆江远都是能记住事的年纪了,他还记得跟着家里人去喝过章时年的满月酒,还抱过那个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之后又见过几次,也是小娃娃的样子,再到后来,人出国了,他就没这么见过了,因为这些印象太深刻,所以一直以来,他实在很难将章时年看做自己的同辈人。

    “听说今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国内。”

    “是啊,这些年国内的市场发展也不错……”

    两人尽管不怎么熟悉,但都是在各种场面上滚打多年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冷场的尴尬情形,不涉及私事,说到生意投资方面,两人倒也有很多可以交流的,在很多观点上也颇有相近的地方。

    说到两家正在谈判的管理合作案,陆江远话锋一转,“婷婷明年毕业,我打算把齐钢下面涉及餐饮和酒店的方面交给她来打理,你觉得怎么样?”

    章时年不动声色笑说,“陆先生目光高远,看重的人想必是不会错的,陆小姐聪慧大方,又是斯坦福商学院的高材生。”

    陆江远看他,“所谓的高材生也只能证明学业好,在商场上她还是个新手,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陆小姐有您这位叔叔从旁指点,我想她一定会做得很出色。”

    “我在酒店管理方面并无经验,要不然也不会这次的和君雅之间的管理委托案了。我想婷婷需要一个更专业的老师带她入门才行。”陆江远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君雅虽然是章氏旗下品牌,可我一向并不太干涉酒店的具体运营,君雅的成功得益于它有一批很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如果陆小姐同意的话,我倒是愿意给她推荐几个。”章时年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明确地表示了拒绝,又不会太驳了陆江远的面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江远索性把话说白了,“你真的对婷婷一点意思都没有?”这里没有旁人,他也不担心章时年这人会出去乱传闲话。

    “陆小姐很优秀,但可惜我已经有了恋人,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稳定,我想以后也是。”

    “她比婷婷的条件更好?”不是陆江远偏袒自己家的侄女,但他自问比婷婷条件更好的女孩也没有多少。

    “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就算别人再好,也不是他的安修。

    看他这坦诚无畏的样子,陆江远的眼底隐隐浮出了一丝讽刺,“想不到在你这个年纪,还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是不是相信爱情无所谓,但我相信他就够了。”

    相信?这种莫名的自信让人看着还真是碍眼。信任这种东西听起来比爱情还不靠谱。

    章时年从陆江远那里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里正好遇到外出归来的陆碧婷,“陆小姐。”

    陆碧婷眼中有明显愉悦的神采,“章先生怎么有空过来了?”

    “刚刚过来拜访陆先生的。”

    “哦,原来是来找我叔叔的。”陆碧婷心里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表现太过,很快笑道,“上次在美国一别,很久没见章先生了,下去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听说君雅的咖啡和甜点很不错。”

    章时年对陆碧婷的印象还停留在沉静大方的表面上,再深入的也不知道了,他没很明确地感觉出陆碧婷对他有其他的想法,可陆江远刚才的态度,分明就是想撮合,“陆小姐的咖啡本来是不该推辞的,不过已经和家里人说好了,晚上会回去吃饭,回去晚了,我怕他担心。”

    陆碧婷抬头笑了笑,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笑容有一点不自然,章时年这是告诉她已经有女朋友了吗?“原来这样。”

    “下次吧,下次陆小姐有空,我请你。”

    陆碧婷哪里听不出这是章时年的一句场面客套话,但她只能答应着,“好的,那我们下次再约。”

    章时年笑着点点头,陆碧婷微微侧身,两人擦肩而过。

    陆碧婷进屋的时候,陆江远说,“章时年刚走。”

    陆碧婷把手提包放在玄关旁的架子上,“我见到他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

    陆碧婷笑说,“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了两句。”

    陆江远看她那神色,可不像是没说什么的,

    *

    网络上关于绿岛市公安局长的讨论帖子热度不减,之后还有自称是蒋瑶同学的人发帖子,描述她以前在大学里的生活多么奢侈,随便捡起一件衣服就大几千,逛街只进高档商场之类的,还有的网友陆续爆料,蒋家在什么什么地方有几套房,家里还有商铺等等,还有更神通广大的把蒋轩和林梅子那套婚房都扒出来了,虽然没贴出这套房子的具体售价,但爆料者却把这附近地段每平方米的底价放了上来,再看看这房子的面积,即使没学过数学的人拿着计算器应该也能算出这套房子的最低价格。随着爆料的越来越多,网上一片哗然,要求查清这位局长经济来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蒋伟明一个中秋假期都没闲着,带着蒋轩四处跑关系,找门路,光省城就去了四五次,可事情就像他想的那样,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在这种关头上没几个人会以身犯险,担心没把别人捞出来,自己先掉进去了,有那么几个和蒋伟明关系牢靠的,倒是愿意帮忙了,但是眼下的情况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他们给蒋伟明分析,他家可能惹上什么人了,事情来得太蹊跷,发展的势头又太过猛烈,等蒋家反应过来,事情的发展已经在不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蒋伟明从政这么多年,这点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但他是搞刑侦出身,这次真是一点证据都没找到,事情的发展看似合理,想想里面又掺杂了太多巧合的成份。

    蒋家一片愁云惨淡,范琳这会话也不敢高声说了,至于她那个惹事的女儿更是提都不敢提。

    一直话不多的林梅子这时却开口了,她隐晦的提醒,“事情是从瑶瑶开始的,会不会这段时间瑶瑶惹到什么人?”她也不敢确定事情就是章时年做的,但以章时年对安修的维护,那个人应该不会就这么放过蒋瑶。

    “梅子,瑶瑶没惹你吧,她可是拿你当亲姐姐的,你……”范琳的话在蒋伟明的一个严厉的眼神下被制止,他则开口说,“梅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也没什么证据,不过我感觉这件事一开始是冲着瑶瑶来的,所以才这么猜测。”

    蒋瑶最近这段时间惹到什么人了?蒋家人知道的就两个,一个是王斌,一个是陈安修,王斌没这本事,他最多在里面充当跳梁小丑的角色,推波助澜,陈安修也没有这能力,但他身后的章时年有。想起对朱副书记的赶尽杀绝,蒋伟明心里打个寒颤,“章时年和陈安修到底分开没有?”

    林梅子看看蒋轩,蒋轩说,“上次打电话给安修帮忙的时候还没有,梅子亲耳听到他承认,安修是他爱的人。”

    蒋伟明略显肥胖的身体后仰在椅背上,抹了一把脸说,“如果真是章时年做的,那咱家这道坎难过了。”

    蒋轩说,“安修不是这种人,就算瑶瑶对不起他,他不至于让章时年这么做。我,梅子和他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去问问安修,绝对不可能是他让章时年这么做的。”

    林梅子拉住情绪激动的蒋轩,在这件事情上,她比蒋轩冷静,也比蒋轩看得透,“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在家猜的,你怎么去问安修?再说就算是真的,这件事也不是安修想不想,是章时年想不想这么做。只要他不放弃,咱们躲得了这次,躲得了下次吗?”

    蒋伟明对这个儿媳妇赞赏的点点头,果然他没看走眼,这个儿媳妇别看话不多,但说起话来句句在点子上,这点比起遇事冲动的蒋轩和从来不用大脑的蒋瑶实在是好多了。“梅子,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听说陆副书记有个亲戚最近来了绿岛市,那人是北京陆家的,论家庭背景,比起季家也不差多少,您和陆副书记关系不是一向还不错的吗?能不能通过他引见一下?”

    江轩忍不住问道,“可就算那个人是京城陆家的,他凭什么会帮咱们。”

    林梅子转头看她,心里也没抱多少希望,“现在也没其他的办法不是吗?”

    蒋伟明现在也基本处于一种病急乱投医的状态,“我去试试看。”

    *

    陆维均听完蒋伟明的话有点为难,他知道陆江远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何况这种事情对陆家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蒋伟明与陆江远又是八竿子挨不到一处的人,但他明白蒋伟明此时的处境,也有点同情他,蒋伟明这人一向还算小心谨慎,如果不出这档子事,过几年,他就该安安稳稳退休,安享晚年了。

    “好吧,老蒋,我帮你引见,但是我不敢保证他能帮忙。”

    “陆副市长说哪里的话,能帮到这种程度,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事实就是陆江远确实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连带着对陆维均把人带来也有点不高兴,但他没表现太明显,勉强听蒋伟明把事情讲完,他已经准备送客了,反倒是陆碧婷多问了一句,“蒋小姐以前在衡泰石油工作的?”

    “在那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前台。”

    把蒋伟明送走之后,陆江远问陆碧婷,“怎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陆碧婷把刚才用过的茶具收起来,说,“只是听到熟悉的名字问问而已,总觉得这件事还有□。”

    陆江远也能觉察到,但到此为止,他还是不怎么想管,见陆碧婷好像有点兴趣,就让人查了查,他不是蒋伟明,他就是查不到章时年的证据,但也抓住了蛛丝马迹,知道对手是章时年后,他反而有点兴趣了。他找人和蒋伟明说,这件事他会帮忙的。

    陆江远不知道怎么做的,但过了一段时间,这件事的热度果然压下去不少,陆碧婷也提了个建议,让蒋瑶和王斌尽快完婚,这样就能更加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了,对现在的蒋瑶母子也好。原先蒋伟明和范琳虽然商量过这件事,但想想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王斌那样一个人,前期贪图富贵刻意接近蒋瑶,中期又能对怀孕的女友动手,最后还在网上上演那么一出,直接导致蒋家出事,他们心里实在看不起这样的一个人,但现在有求于陆家,人家出了主意,他们只能咬咬牙照办了,王斌当然是很愿意的,蒋瑶又哭又闹不愿意,不过这次没人听她的,最后两人还是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酒席也没办,就这样住在一起了,婚后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东西砸了又买,买了又砸,最后蒋伟明也不给他们出钱了,终于消停了一段日子。

    时间就在这样的磕磕绊绊中进入了十一月,蒋轩和林梅子的婚礼时间到了,婚礼的地点一开始就定在君雅酒店,出事后,蒋伟明也想着换换地方的,但现在事情压下去了,他再换地方反而显得心虚,再说蒋家也需要一次体面的婚礼冲冲最近的晦气。

    陈家的请柬是林梅子亲自送过来的。

    “恭喜你和蒋轩了。”陈安修的这句祝福是发自内心的,虽然经过蒋瑶这件事,他和蒋轩还有梅子很难在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到时候,你和叔叔,婶子一定要都过来喝喜酒。”

    “恩,我会和他们说的。”

    林梅子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姑姑那件事,我听说了,我代她给你道歉,你和婶子别同她一般见识,我姑姑那人就是嘴碎,但是也没什么坏心眼。瑶瑶那件事,蒋轩一直想给你道歉,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想紧抓着不放。

    陈安修把请柬拿给家里人看,陈妈妈说,“你去吧,我和你爸爸就不去了,你代我们说两句祝福的话,蒋轩和梅子……也算是我和你爸爸看着长大的,特别是梅子,从小命苦,能有今天不容易,我以前是真拿她当半个闺女的,我虽然不待见她姑姑,但怎么说这是梅子的终身大事,没必要让她出嫁那天也不痛快。”

    陈爸爸也说,“请帖都送来了,你们这么多年朋友肯定要去的。事先打个电话问问,人家有没有需要你帮忙的?”

    “问过了,蒋轩说有婚庆公司,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我们当天过去喝喜酒。”

    “那就行,那你准备身干净衣服,那天就高高兴兴地去喝喜酒。”

    “新衣服有啊,那这里没事的话,我先去小饭馆那里一趟,待会和孙晓去市里送卤味。”

    “快去吧。”

    陈爸爸和陈妈妈都不知道蒋瑶的事情,陈安修也没打算和他们说。

    陈安修走后,陈爸爸越想越不对劲,他虽然神经粗点,但不是不会考虑问题,他和陈妈妈说,“你说这事,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蒋轩和梅子就算不用壮壮做伴郎,怎么连帮忙都不用啊?”朋友结婚,那些好兄弟们提前过去帮忙这不是常事吗?感情好的,就是对方没空去,结婚的人也得催着他去。

    陈妈妈也没想太多,“壮壮和章时年现在的关系,估计人家也知道了,可能有忌讳吧。”

    两人叹了一回气,便不再说这个了,反正看着壮壮现在过得开心就行。

    *

    自从中秋那天两人开了戒,又没了怀孕的担忧,两人没事聚在一起就滚上一回床单,陈妈妈没见过并不表示不知道,有时候看到自己儿子脖子根上的痕迹,有心想说他两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天早上老两口起得早,六点多就吃完早饭了,在家里没事,就溜达着来建材店,在镇上开店就有这么个自由,也没有明确的开门关门时间,人来了就开门,人走了就关门了,他们过来的时候,镇上有几家店已经开门了。

    陈妈妈刚打开门,就听到里屋他儿子的声音,“章先生,你别乱动,张开嘴,舌尖是这样还是这样……恩……勾着还是吸一口?”那响亮水润的亲吻声听得陈妈妈在外面都不好意思,她扯扯陈爸爸的胳膊说,“你去,把壮壮给我拖出来,这都几点了,像什么话啊?”

    儿子虽然大了,但还没结婚,以前陈妈妈都是该掀被子掀被子,管他穿什么衣服,可现在这情形,她总不能把章时年的被子一起掀了。

    “再深一点……”这是章时年的声音。

    “这样喘不过气来了……”这是他们没出息的儿子的声音。

    陈爸爸连忙摆摆手,他可不进去,虽然里面两个都是男人,可他们正在做什么,他就不敢保证了。

    里面两人还没起床,身体上下交叠,唇舌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根本就没注意到外面进来人了,最后还是陈妈妈听着声音越来越离谱,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陈妈妈刚咳完,就听里屋咚地一声,也知道谁撞到哪里了,接着就是陈安修慌乱的声音,“妈,你等等啊,我马上就起来了。”

    陈安修拉着章时年起床穿衣服,又连忙把地上的沾染东西的床单扔到橱子里,一弯腰的时候,火辣辣的疼,昨晚章时年非要浴室里做,结果他的腰就这么不小心磕到洗手台上了。昨天晚上还没感觉,现在开始疼了。

    陈妈妈一看陈安修是扶着腰出来的,脸当时就黑了,拖着人到一边,点他脑袋说,“壮壮,你给我差不多点,拿这种事情和吃饭一样。我看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今年就得揣上一个。”

    陈安修摸摸肚子说,“妈,你别吓我。”

    陈妈妈没好气地说,“是不是这样,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陈妈妈这句话,陈安修在章时年家里试衣服的时候,就不停问,“你觉得我最近胖了没有,特别是腰这里。”

    章时年耐着性子第六次回答他,“没胖,好像还瘦了点。”

    陈安修大大松口气,“那就好。对了,你真的要跟着我去参加蒋轩和梅子的婚礼?人家好像没请你。”

    章时年帮他整整衣领,“请柬上没规定不可以带家属吧?”顺便去看看陆江远想干什么、

    陈安修捏他下巴坏笑说,“你要承认是我老婆,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章时年的回答是直接把他扔在床上,自己压上去。

    “章时年,我的新衣服……”

    “橱子里还有很多……”

    *

    蒋轩和林梅子婚礼那天正好是周六,吨吨在家也没事,陈安修就带着一起过去了,同行的还有章时年,一家三口全是笔挺的西装,连吨吨也不例外,章时年在香港带他出席宴会的时候准备了不少正装,陈安修这还是第一次见吨吨穿。一身精工细作的三件套让吨吨穿的帅气又可爱。

    “儿子,你今天好帅。”

    “爸爸,你今天也很帅。”

    “儿子,你今天真有精神。”

    “爸爸,你更精神。”

    章时年受不了这一大一小的互相吹捧,好在住所离着君雅酒店不远,没等到这父子俩吹嘘到第十七遍,酒店就到了,酒店直达会议厅的入口处摆放着百合花的花门,上面挂着蒋轩先生和林梅子小姐婚庆典礼的横幅。

    会议厅在三楼,会场外侧设置了一个长台子,那里是收礼金的地方,顺便也发放回礼,长台后面两男两女,这四个人中,陈安修只认识一个,就是上次在蒋轩新房聚会时来的高中同学吕杰。

    “安修过来了?”吕杰老远就打着招呼。

    “是啊,忙着呢?今天人挺多的。”

    吕杰笑说,“难免的,蒋叔叔的朋友,同事,还有蒋轩和梅子的好多朋友都过来了。”蒋家的事情网上传那么厉害,很多人都知道了,但看着蒋家一点事都没有,更加佩服这家的根基之深。

    陆续有人过来放礼金,陈安修也没多寒暄,把他和章时年的份子钱登记上,在礼金簿展开的这一页里,他们的钱是最多的,在所有来宾的里面占到什么位置,他就不知道了。交上了一大笔礼金,收了两份回礼。

    吕杰似乎对这两人的关系充满了好奇,但只是多看了两眼,也没问。

    他们来的婚礼的现场非常宽敞,布置的也浪漫而典雅,白色的玫瑰花廊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台子上,会场的一角还有专门的乐队在演奏,陈安修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很晚,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些是高中同学,见到陈安修就拉着过去说话了。

    老同学久未见面,聊得大多是近些年的发展和工作情况,结了婚的还顺带说说自己的家庭。

    其他人在聊天的时候,何文杰就拉着陈安修的袖子说,“安修,你这身衣服看着真不错,哪里买的?改天我也去买一套。”

    这衣服是章时年买的,陈安修还不知道,这时就听旁边一个识货的女同学说,“如果我没看错,这个是当季新品吧?”她说出了一个牌子的名字,有人小小吸口气。

    何文杰心直口快地说,“不是吧,这个不会是高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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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文杰这话一出,周围一片鄙视的目光投过来,尽管有人心里也这么想,但何文杰这么说话怎么让人下台。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安修,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这种大牌子的衣服吧,看看还好,但是真的要买的话,太烧钱了,还不如买件高仿,质量差不多,价钱可就便宜多了。”

    陈安修知道何文杰的脾气,从同学时期就这样,人不坏,但有时候脱线太厉害,说话经常不过大脑,他实在没什么可生气的,“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会过日子了。”

    别人给了台阶,何文杰当然顺着下,笑说,“拿死工资的人没办法,将来还要养老婆,孩子,现在物价这么贵,不都得事事提前打算嘛。”

    陈安修没有直接回答关于那个高仿的话,但这从容不迫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根本没有必要论证的一个事情,争辩太多反而掉价。周围的同学也觉察到这一点,心想这人也没大家想象中过得那么不如意啊,挺大气的。

    何文杰这人常常因为这张嘴得罪人,难得今天陈安修不在意,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分享秘密一样对众人说,“你们猜,我刚才遇到谁了?”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明晓静啊,你们还记得不?”

    这个人陈安修有印象,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算不上漂亮也不能说丑,学习成绩一般,在班上也不活跃,她之所以被人注意到只有两点,一个是会绣花,二是她有个很有背景的爸爸,他们高中那会,十字绣刚刚流行起来,班上很多女生喜欢这个,老师管得严,她们就没事偷偷拉两针,但明晓静不是绣这个,她是真的在绣花,在普通的布料上,描花样,她有段时间坐在陈安修前排,陈安修见过她绣的东西,绣地真是很不错,但两人一直都不怎么熟悉,高三结束后明晓静就出国了。她爸爸是部队里的高官,班上很多人都知道。

    旁边有人问,“你怎么会遇上她的?她现在怎么样啊?”

    何文杰说,“变化挺大的,感觉比以前漂亮不少,人也大方了,听她说,最近订婚了,这次是和未婚夫过来摆几桌酒席答谢一些朋友的。”

    “人家就和咱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以后估计也没什么走动了。”

    以前都是同学,彼此之间的界限还不明显,但一旦走上社会,很多区别就显现出来了,际遇相似的人更容易走到一起,形成一个来往比较频繁的圈子,像明晓静他们,像蒋轩林梅子和和何文杰他们,陈安修这样的,大概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

    同学聚在一起,难免要说起以前的同学,有羡慕的,有感叹的,有可惜的,陈安修跟着听了一会,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就回到章时年和吨吨身边去了,还没正式开席,桌子上盘里放了不少干果,点心和喜糖。

    他们不是亲属和贵宾,也就无所谓座次,随便找了张不算靠前的桌子坐下的,明明这一桌不算偏僻,但过来的人一直不多,往往人走近点,看看章时年,转身就走人,要不客气笑笑转身继续走人。

    陈安修给吨吨扒开心果吃,注意到这一奇怪的现象就问,“章先生,你身上是不是带刺儿了?怎么别人一看到你在,就不坐了?”

    章时年勾勾手指。

    陈安修歪过耳朵去,就听他低声说,“人少了,你和吨吨待会可以多吃点。”

    陈安修顿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信你才有鬼。”明明是自己不想和人同席,隔着八丈远就能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冷淡气场,还好意思找借口。

    婚礼是在十二点准时开始的,林梅子一身雪白的婚纱,由她姑父牵着走上红毯,交换戒指,支持人引导着回忆甜蜜的恋爱经历,与此同时大屏幕上还展示了两人过往的很多亲密照片,有一些明显可以看出是在大学校园里的,很青涩,很美好。

    主持人用煽情而概叹的语气在解说,“看今天这对新人,他们从十八岁就相爱,到今天,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他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又一次告诉了我们,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坚守……”

    章时年在桌下握住陈安修的手。

    照片在一张张回放,陈安修也好像看到了那些时光,没有他,只属于蒋轩和林梅子的日子,“他们看起来很登对,不是吗?他们有这么多共同的美好回忆,他们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十八岁以后的林梅子从来不属于陈安修,以前是他看不明白。

    章时年轻声说,“我们以后也有。”

    “恩。”陈安修回握着他的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的未来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

    他俩这动作也瞒不住吨吨的眼睛,吨吨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小手塞进陈安修的手里,让他握着。

    因为他这动作,陈安修刚酝酿的一点情绪瞬间灰飞烟灭,他忍笑低头,一家人手牵手,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呢?

    接下来是家长发言,没什么意外的是蒋伟明,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热情洋溢地表达了对两位新人的喜爱和祝福,后面的香槟台,切蛋糕等环节也一个没落下,等走完这些,菜终于陆陆续续上齐了。

    刚开始陈安修还没太注意,直到新人敬酒环节的时候,他才发现,林梅子的姑姑一家人竟然不是坐在主宾席上,其他地方不清楚,但绿岛这边的习俗是主宾席坐男女双方父母和最重要贵宾的,梅子父母不在,这个位置就该是他姑姑姑父的,可现在的情况是那两人都不在主宾席上。主宾席上是蒋轩的父母还有一些领导模样的人,还有好几个空位置。

    林梅子的姑姑和姑父仅仅坐在第三顺位席上。

    林淑方一抬头和陈安修的目光对个正着,她的眼神有点不自在,很快低下了头。

    酒席就行了大半个小时的时候,蒋伟明接了个电话,匆匆出去,不一会,他就亲自引着两男一女进来,众人看蒋伟明那恭敬的态度,就知道那三人来头不小,陈安修好奇地看过去,其中有一个,他竟然认识,上次在北京让他搭便车的那个人,小舅的那个同学。

    陈安修这张桌实在太显眼,陆江远一进门看到他们了。

    “陆先生,上座请吧。”蒋伟明不知道陆江远为什么突然停住脚步。

    “不用了,我就到那边坐坐吧。”陆江远伸手一指陈安修他们所在的那桌。

    陈安修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人,问旁边的章时年,“你和他们很熟吗?”空桌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张啊。

    章时年很肯定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拜章时年所赐,他们三个人霸占着一整张桌子,本来就有点打眼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处,整个宴会厅没有看别人的了。蒋伟明今天一直忙着招待各位到场的上级领导,也是到现在才看到章时年,他心里虽然对章时年有猜疑,但没有证据,章时年的身份又摆在这里,他不得不笑着上前打招呼,“章先生真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章先生和陆先生都到上面去坐吧。”

    陈安修的那些同学原本就对和陈安修同来的这个男人有些好奇,现在一看蒋伟明的态度,更加好奇了,市公安局长还要陪笑脸的,到底是什么人物啊?陈安修什么时候有了个这么有能耐的朋友啊?

    “不用这么客气,蒋局长,在这里就挺好的,不用再换了。”

    陈安修原本以为来人是对着章时年来的,总不能是对着他这个只见过一次的搭便车的吧?哪知道人家一来就对着他伸出手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真巧。”

    “是啊,挺巧的,您什么时候来绿岛的?”

    陆江远笑说,“也没来多久。”

    蒋伟明不动声色地打量陈安修,他现在简直不知道陈安修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上哪里去认识这些上层人物的,而且一个个还看着和他这么熟悉。他都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儿子太笨了,连这人的底细都没摸清楚,还是这人太会隐藏了,瞒过了所有人?

    陈安修拍拍吨吨说,“吨吨,叫伯伯,上次在北京……”

    “我还记得,爸爸。”

    陆江远略略弯弯腰,喜爱的目光落在吨吨身上,“吨吨头上的伤都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人的关系,他对这一大一小充满了莫名的亲切感。

    吨吨把额前的头发撩撩给他看,“已经都好了,伯伯。”

    “还是叫爷爷吧。”这是那人的孙子辈呢。

    陈安修说,“这个……”当时以后不会见面,也没问名字,现在称呼起来都困难,“这个,不太合适吧?”这么年轻的爷爷?

    陆江远看他,笑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既然他都不怕被人喊老,陈安修也就没什么坚持的,又不是亲的爷爷,需要天天喊,偶尔见面,礼节性地喊两声也没问题,“那吨吨就喊爷爷吧。”

    “爷爷。”有小舅姥爷在前面,吨吨这声爷爷喊得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陆江远赞声,“真是个乖孩子。爷爷给你个见面礼。”之后竟然伸手把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摘下来要送给吨吨。

    到这里,陆碧婷终于从吨吨和章时年如此相似容貌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三叔。”这个羊脂白玉的观音挂坠,她听爸爸说过,是以前奶奶特意给三叔求的,三叔随身戴了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要送给一个刚见面不久的孩子。

    陈安修虽然不是很清楚这玉的价值,但看这样子也知道不是三块五块的地摊货,他赶忙阻止说,“您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不能收。”

    “给孩子的见面礼而已,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陈安修还要阻止,章时年却说,“吨吨收下吧,记得谢谢陆爷爷。”

    吨吨抬头看陈安修,章时年开口了,陈安修也不能当场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点点头,吨吨这才收下,“谢谢陆爷爷。”

    蒋伟明一看这场面,一个也请不动了,他就跟着在这里坐了会,直到范琳过来,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才歉意笑笑离开。

    众人坐下后,陆江远给其他两人做介绍,陈安修这才知道一个是这个人的侄女,一个是绿岛市的副市长。但听到陆碧婷名字的时候,他看了无比淡定的章时年一眼,绯闻女友都在这里了,这人还挺坐得住,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章时年夹一筷子菜给他,“你喜欢的牛肉。”

    他这个带有亲密性质的动作成功地把陆碧婷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吨吨身上引到陈安修身上。

    这人是在给他拉仇恨值吧,但即使这样,也没耽误陈安修把那筷子牛肉送到嘴里,既然要做戏就做全套吧,他都没注意到两人的默契是多么好,但有一个人注意了,那就是陆江远。他的目光中就带了些玩味。

    蒋轩和林梅子敬酒到他们这桌,林梅子的衣服已经有雪白的婚纱换成红色压暗纹的旗袍了,曼妙的身材曲线毕露。

    敬了一圈后,最后是陈安修,“新娘子今天真漂亮。”

    林梅子给他倒满一杯酒,笑说,“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

    “实话实说,是真的很漂亮,你们看起来真是般配。”

    蒋轩拍拍他的肩膀说,“啥都不说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章时年看到那一满杯酒,心里只有同情。不过陈安修倒是喝得很豪气,一饮而尽,末了还亮了亮杯底,“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坐下后也是清醒的样子,电话响的时候,还知道接起来,“小舅……”除了声音稍微大一点,也不知道讲电话避着人。

    陆江远刚夹起来的一筷子青菜就这么落回盘子里去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听陈安修说,“那我到时候去接你……恩……就喝了一点啊,不要紧……章时年在边上呢,待会一起回去,恩,吨吨也在。”

    陈安修把电话贴到章时年耳边说,“小舅要和你讲话。”

    章时年就着他的手说了两句,“您放心,待会就带他们回去了。”最后吨吨也跟着林长宁说了几句。

    陈安修的电话质量还不错,基本不会漏音,所以不管某些人多么想听,也听不到什么。

    陆江远和陆碧婷在这里待了没多长时间就起身告辞了,章时年主要是陪着陈安修过来的,此时看到人已经醉了,再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也准备带人走。之前已经领了回礼,现在只需要和主人打个招呼就行。

    林梅子,蒋轩还有几个同学出来送了送他们,他们出来的时候,有个在门外抬头探脑的中年妇女来不及躲藏和他们撞个正着。

    陈安修外表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样子,他推推吨吨说,“吨吨,把手上的那个袋子去给那个奶奶。”

    吨吨很听话,把其中一份回礼递给那个人,“奶奶,给你。”

    那个人接过来,对着众人笑了笑,看到林梅子的时候,神色有些卑微,转头对陈安修说,“是壮壮吧?这些年没见都不敢认了。”

    “婶子,你身体还好吗?”

    “好,好,挺好的。”她说话语速很快,很着急的样子,“家里还有活,壮壮,那我就先走了,有空来家里玩。”

    陈安修答应一声,她扭头就下楼了。

    何文杰小声嘀咕一句,“安修的婶子怎么也跑来了?而且还在门口不进来。”

    林梅子动了动嘴角,“进去吧,菜要凉了。”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淑方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她怎么有脸进来。”

    纪明承牵着一个女孩子身后还跟着一群朋友从楼上下来,看到章时年和陈安修在这里,就走了过来,“四叔,安修,你们怎么在这里呢?”

    章时年说,“陪安修参加朋友的婚宴。”

    纪明承对还没离开的蒋轩和林梅子说声恭喜,又对安修说,“还没给你介绍我的未婚妻……”

    这时旁边的女孩子说话,“明承,我们是同学,是吧,陈安修。”

    “是啊,你是明晓静,我记得。”记忆力还有,怎么看都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明晓静笑得很愉快,“能被班里的大帅哥记住,真是太荣幸了,改天一定要出来聚聚。”

    “好啊。”喝醉酒后,基本什么问题都敢答应。

    以前和陈安修在温泉会所认识的一些人也过来和他打招呼。

    等陈安修和那一行人走了,何文杰神色复杂地说,“安修到底哪里认识这些人的?”看着还很熟。

    这里的其他人也不能给他答案,但从今之后,估计没人会问陈安修高仿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写到两点多,自认为比较肥大了,刚想发,断网,怎么也链接不上,每次说了之后,就怕遇到这种事情,挠心挠肺啊。半夜拨基友的电话,把她从梦里叫起来,给我请假。本来想着去公司里发,临出门前刷一把,竟然能上了,赶紧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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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他们从酒店里出来的还算早,回到山上也就两点刚过一点,建材店里就小乔一个在柜台那里剥栗子吃,手边放了一堆栗子皮,看样子也知道吃了不短时间了。

    “大哥,章……先生,你们吃酒席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小乔拍拍手,拿条毛巾擦擦,从柜台里面出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陈安修放下东西,在墙边的小桌上倒了两杯白开水,先递给吨吨和章时年,自己又倒了一杯。

    “叔和婶子去小饭馆了,大哥,梅子姐结婚那里热闹吗?”秋里镇上的人谁不知道林梅子嫁的是公安局长的儿子,现在的人从林梅子姑姑家门口经过,眼中都带着羡慕。

    “当然热闹,去了好多人呢。我给你拿喜糖吃。”陈安修弯腰的时候,脚步不稳,章时年不动声色地扶他坐下,把礼品袋子放他手边。

    回礼一直没打开过,只知道沉甸甸的,挺有分量,现在一打开,才发现里面东西真挺不少的,一大盒的巧克力,一包烧饼,一盒饼干,一筒东山绿茶,还有两个印有蒋轩和林梅子新婚大喜的香皂盒,巧克力和香皂盒应该是这次婚礼特意定制的,都印有两位新人的名字。

    李小乔接过陈安修递的一大把巧克力球塞到口袋里,“看包装就知道好吃。”这时有客人上门看铝合金门窗,他就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吨吨喝完水,章时年带他们父子俩回里屋,吨吨有一年四季午睡的习惯,章时年帮着陈安修脱了外套,“你也睡会吧。”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依他的了解,那一杯白酒下去,安修绝对醉了。

    “不睡,一点都不困。”陈安修从床上坐起来,章时年哄他躺下,没两分钟,他又爬起来了,又哄,又起来,如此再三,章时年终于确定他是真的不想睡了。

    “吨吨,那你自己睡吧,我带你去爸爸出去醒醒酒。”

    吨吨打个呵欠,点点头,爸爸不困,他困了。

    陈安修这样,章时年也不好带着他走太远,就准备带到小饭馆那里坐坐。小饭馆里很清闲,院子里张言正在烤玉米,现在已经过了吃玉米的季节,这是早先储存在冰箱里的,只要不剥去外面那层绿色的皮,是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的,张言翻玉米的时候,不时还刷上一层浓浓的蜂蜜,那香甜的味道老远就能闻到。

    刘波则在院子里架了一口大铁锅炸鸡蛋花生米,今年刚下来的新鲜花生选个头大的,裹上放了盐和各种调料的鸡蛋面,一大盆下到油锅里,一边搅,一边炸,炸透的鸡蛋花生米,放在旁边簸箕上晾一下,装在瓶子密封好,这样做出来的花生,放一段时间,外皮咸咸的,有点酥,里面的花生米还是很脆的,放在淘宝店里卖正好。花生的制作过程,孙晓还拿着数码相机拍下来放在网上,让大家看着放心,吃着也放心。

    “陈哥,章先生,快过来吃栗子,这些刚出锅的,还热着呢。”孙晓的女朋友张乐韵也在,他和吴燕抬着一个盆子从厨房里出来,里面是热腾腾的花生和栗子。

    陈爸爸,陈妈妈和江三爷爷都在,陈安修把带回来的喜糖放在他们面前,说,“喜糖不错,你们都尝尝看。”放下东西,他紧紧贴着章时年坐下了,陈妈妈偷偷看他一眼,他也没反应。

    “还是先尝尝我的烤玉米吧,蜂蜜都融化进去了。”其他人都吃过了,张言不怎么敢和章时年说话,就把先出来的这个递给陈安修了。

    这是自己家种的粘玉米,掐着时候掰的,不会很老也不会嫩的出水,现在刷上蜂蜜后热着吃,又甜又糯,陈安修咬了一口,满嘴甜香甜香的,“你也吃。”他举着玉米送到章时年嘴边。

    这里的人虽然都知道陈安修和章时年是那种关系,但在他们面前,这两人从来没有过太亲密的举止,一直就是那么坦坦荡荡的,加上两人都是赏心悦目的类型,所以大家面对他们的时候,异样和不适感远没想象中的那么强烈,但今天陈安修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大家一时间都愣住了。

    陈爸爸重重咳了一声,陈妈妈在下面踢陈安修一脚,示意他收敛点,在他们这辈子心里,即使是男女朋友子在众人面前这么做也有点过于亲密了,别说两个男人了。

    “妈,你踢我干嘛?”陈安修还很无辜的问。

    陈爸爸和陈妈妈现在什么都明白了,章时年主动说,“他今天喝地有点多。”以安修的酒量来说。

    “很好吃。”陈安修锲而不舍地往章时年嘴边送。

    陈爸爸和陈妈妈见此都有点同情章时年了,这个时候吃还是不吃啊?跟一个喝醉酒的人真没法较真。

    章时年低头,握着他的手尝了一口说,“是很好吃。”

    “是吧,那再吃点。”陈安修自己吃了一口,又往章时年嘴里送。

    陈爸爸和陈妈妈都不忍心看了。

    就这样,两人一口一口分吃了一个玉米,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还凑合,可在大家吃栗子的时候,陈安修又来,他一边吃,一边选个头大的往章时年口袋里放,“这个大,给你。”做得还光明正大,一点都避讳人,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

    陈爸爸和陈妈妈都有点坐不住了,儿子这又吃又拿的举动实在是不好看。

    章时年倒是一点不介意的样子,陈安修往里放的时候,他还很配合的抬抬手,终于放满了一个口袋,他轻声提醒说,“好了,安修,放不下了。”

    大家原本以为这下可以打住了吧,谁知道陈安修又说,“那你转个身,我放左边那个口袋里。”

    张乐韵到底年轻,先忍不住噗地一声就笑出来了,“陈哥喝醉酒,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很乖啊。”

    陈妈妈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以后就没脸出来见人了,赶紧对章时年说,“你带壮壮去外面吹吹风,醒醒酒。”

    “行,那你们先吃着,我带他出去走走。”章时年伸手,陈安修眨眨眼反应一会,乖乖抓着他的手站起来了。

    他们走后,陈爸爸和陈妈妈看时间不早,带了些栗子和花生,也回去建材店了。

    张乐韵咂咂嘴,手肘捣捣旁边正在啃玉米的孙晓,很羡慕地说,“其实章先生和陈哥也挺好的,章先生很宠陈哥呢,你没看刚才那些梨栗子和花生放进去,章先生的小半片衣服都给弄湿了,他什么都没说呢。”

    孙晓不服气地说,“你别光看章先生啊,陈哥也不错啊,醉成那样了,还记得把好吃的留给章先生。”

    张乐韵上去拧他的耳朵,“所以我一上来就说,他们都挺好的,你刚才耳朵在听什么呢,光知道吃。”

    孙晓捂着耳朵说,“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他俩都很好,咱们这里的人老早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吗?这样看看,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自己关门过日子,也没碍着别人。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张乐韵这话一说,大家仔细一琢磨,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太符合惯常的认知,但想想,也没做错什么。

    这一次人太多的地方,章时年不敢带着去了,安修怎么做,他倒是没关系,就怕安修清醒过来,会有撞墙的冲动。

    “你要上山?”陈安修还认识路。

    “山上的秋天很漂亮,咱们一起走走。”他这话也不算是假的,绿岛市的秋天很长,十二月份之前,漫山遍野都是金黄金红的秋景,红的枫树,黄的银杏和杨树,梧桐和槐树还微微泛着绿色,上山的路都被厚厚的一层落叶盖住了,人走在里面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除了满山的树木就是眼前缤纷的落叶。

    “安修,乖,下来。”他们经过一座木桥,章时年一个没看住,陈安修就踩到桥沿儿上了。

    “没事,我们小时候常在这里试胆量,我都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他踩着桥边凸起的一溜儿石头往前走,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桥下溪水满满的,都快漫到桥面上来了。

    章时年到底不放心,上前抓住他一只手,陈安修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看着他,“你还真怕我掉下去啊。”

    他说着话,脚下一个踉跄。章时年出手及时,一把将人扯了下来。

    陈安修老实地趴在他肩上说,“其实我今天挺高兴的。很早之前就决定放弃了,今天算是完完整整的结束了。以后咱们好好过。”

    章时年摸着他的头发说,“会的,咱们以后一定会很好。”

    山路走到这里,已经罕有人迹,陈安修压着人在林间的空地上亲吻,从额头亲到鼻梁再到嘴角,两人在落叶里翻滚,撕扯,亲吻,在章时年分开他的腿闯进来的那一刻,他就记得眼前全是飘着的叶子,之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他枕在章时年的腿上,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套。章时年挽着袖子,背靠树坐着,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咱们怎么跑山上来了?”陈安修揉揉眼,看清楚四周的风景。

    章时年帮他掸掸肩上的落叶,“你终于酒醒了。”

    “我又喝醉了?”陈安修一起身就感觉身后那地方,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流出来了,他反应过来,扑上去掐章时年的脖子,“你竟然在这里做?就算这里没人,也是野外好不好?章先生,人要有自律性的。”

    章时年很不忍心地点出事实,“好像是你主动的,安修。”

    陈安修眉毛上挑,下意识就反驳,“怎么可能?”

    “这里我不熟。”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可能带你找到这么个隐蔽地方。

    陈安修脸扭曲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哈哈笑说,“偶尔换个地方,也挺有情趣的。”暗下里牙都快咬碎了。

    *

    两国的这个合作案还没最后确定下来,还有不少的细节问题需要具体商谈,海洋研究所那边给美国来的这些专家统一准备了住所,但只要不是很忙,林长宁还是选择住在陈家,回岛上的话就太远了。

    虽然是深秋的天气了,但白天还是挺暖和的,陈家那天都没事,就搬了张桌子在建材店里包饺子,林长宁也在,他包饺子水平一般,但擀皮很快。

    “爷爷,奶奶,小舅姥爷,咱们吃什么饺子?”

    林长宁擀皮的同时回答他,“白菜虾仁的,吨吨喜欢吃吗?”

    吨吨点点头说,“恩,虾仁的很好吃。”他一路小跑回来,身上有些热,就向下大力拉了拉衣领,还把那块贴身戴着的观音坠子拉了出来。

    林长宁的目光落在那个坠子上,他对吨吨招招手说,“吨吨的坠子很漂亮,走近点,我看看。”

    陈妈妈这时也看到了,疑惑问道,“吨吨,这个是哪里来的?”他们家没有给小孩子买贵重饰品的习惯,这个玉坠子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就是上次去梅子姑姑那里喝喜酒,有个陆爷爷给送的。”

    林长宁把玉坠子托在手里,翻过来,果然在熟悉的地方发现一个刀工很浅的“江”字。

    时隔二十九年又看到这个坠子,竟然是在自己孙子的身上,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陆江远阴魂不散?

    “小舅,坠子有什么问题吗?”陈安修见他出神,就问了一句。

    林长宁笑说,“没有问题,吨吨喜欢就戴着吧。”三十年过去了,一个坠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

    “婷婷,把我明天的行程都推掉,我想到山上走走。”陆江远关上电脑,关上的还有最新传过来的消息。

    “三叔,怎么想起到山上了?”

    “老在市区闷着,到山上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如果可以的话,也会会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刻滚上来,好像不够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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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两人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好像就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了,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陈安修暗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陆江远和小舅真的是老同学吗?看这情形,怎么比陌生人初次见面还不如,小舅连面子功夫懒得做,这两人就算以前是同学,那关系也一定是非常不好的那种,难道是以前是情敌吗?他心里胡乱猜测着,面上还得做和事老的工作,“小舅,你怎么拿来这么多萝卜啊?用不了这么多的。”

    无视陆江远的存在,林长宁只和陈安修说,“你妈说这次多做点,上次你小姑他们都说好吃,这次做完了,给她送点过去,她一人种着两个大棚,一忙起来都没空炒菜。”

    陈安修拍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还没我妈好呢,上次去帮小姑家摘辣椒的时候,她还提过一次,我差点都给忘了。”爸爸这边的亲戚就属小姑过的不好,小姑父游手好闲,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管,小表弟今年才十七岁,早就不上学了,因为打架斗殴,公安局都进出两次了。全家人的吃穿用度就靠小姑自己在家种大棚,亲戚们平时也多有帮衬,但都是治标不治本。

    林长宁敲他脑门,一语双关地说,“现在脑子都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前两天和他姐姐聊天的时候,还听她说,两人去山上醒酒,一去大半下午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沾了不少的草屑和碎叶,天知道这两人在山上干什么了,壮壮年轻,章时年竟然也由着他胡闹。

    陈安修当然知道他小舅的意思,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和章时年最近有点过火,他也有心想收敛点的,但那人有事没事总爱在床上撩拨他,作为一个二十多岁,各项功能正常的男人,想抵制这种事情实在有点难度,更何况章时年花样百出的,他着实不是对手。每次伺候舒服了,他就忘了要收敛的事情了。

    相识三十多年,陆江远说实话还没见过这样的林长宁,待人是毫无防备的亲近自然,眉眼之间都能看出他对眼前这个孩子是多么的宠爱和满意,从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人与姐姐关系最亲厚,但没想到他对姐姐的孩子也能亲厚地像是自己儿子一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相信林长宁还有这样温厚和气的一面。

    他所认识的林长宁一向都是倔强,清冷又骄傲的,自己一旦认定了所谓的事实,连解释都不屑于听的人。即使在他们最要好的时候,也不曾这么闻言软语过。今天过来,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林长宁不是对谁都那么冷淡的,原来会有像陈安修这样例外的人存在。

    陆碧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子里的这三个人,陈安修她认识,一个除了相貌,各方面条件都很一般的人,可他却是章时年最珍惜的情人,后面进来的人,她不认识,不过这人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还有一个就是她的三叔,在陆家,是个连他大伯和爸爸都要让着三分的人,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过三叔被人如此无视,而他还毫无表示的情形。

    长宁,长宁?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到底是哪里呢?

    “好了,我知道了,小舅,我以后会注意的,进来喝茶,我刚泡的大麦茶,待会就凉了。”刚吃完饭,喝点大麦茶,暖和又不伤胃。

    陈安修拉着林长宁过来坐下,给他倒杯茶,又帮陆江远续了半杯,“现在时间还早,山上雾气很重,陆先生不着急的话,就在这里多喝杯茶吧。”

    陆江远点头笑笑,又问林长宁,“你这次是回国是工作还是探亲的?”

    “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为了怕陈安修疑心,林长宁也没表现太过火,对陆江远的态度也算客气有礼,但也仅此而已,想叙旧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要待多久?”

    林长宁淡淡的回应说,“目前还不确定。”

    “那你这些年……”

    陆江远的话还没说完,林长宁就回答说,“我一切都挺好的,谢谢陆先生关心。”他的话里明显有不欲多说的烦躁情绪,这点连陈安修都听出来了。

    “看来这些年大家都过得不错。”难得陆江远的情绪没有受到影响,或者是受到影响了,只是没表现出来,反正陈安修看他端茶杯的时候,不算太满的茶水洒出来好几滴。

    话到这里,好像又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们之间的过往,陈安修不清楚,他作为一个小辈,也不好干涉太多,陆碧婷的话也不多,他为了不至于场面太难堪,他不得不做那个热场子的,主动找点大众的话题,“小舅,你们那会在大学里都做什么?我以前总听我妈说,你去北京大上学,她去火车站送你,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羡慕的眼睛直冒光。”

    林长宁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你妈妈总是专挑好听的说,不过那会的大学生确实不像现在这么多,在学校里无非就似乎出操,天天上课,图书馆,实验室,也就那几个地方。那时候大家学习都很拼命,生怕少学点就被别人落下了,晚上宿舍里还有自己点油灯加班加点的。”

    “听起来很辛苦啊。”

    “当时大家都不觉得,现在想想,也就那么过来了。”他从来没有后悔去上大学,如果要说后悔,他就是后悔招惹到了陆江远。最后弄得大家那么狼狈不堪,到头来还和自己的儿子分开这么多年。

    “你小舅那时候的学习成绩很出色,每次都是系里的第一名,当时在我们学院里挺出名的。”一个乡下来的小子,骄傲成那样,那个时候真是挺招眼的,不过有实力摆在那里,总算不是很讨人厌。

    “陆先生,你和我小舅一个系的?”

    “同班同学,还是宿舍的上下铺呢,你小舅当时就睡我下面。”

    说到这里,林长宁终于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淡淡的,没有怀念当然也没有悲伤,他没有三十年的时间去留恋那段并不算愉快的过往。如果没有壮壮,他几乎都忘记了。

    曾经那样亲近的关系,如今这么冷淡的重逢场面,陈安修很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多大仇,以至于三十年了都没化解?

    “小舅,那你们那时候可以谈恋爱吗?”

    林长宁眼皮垂了垂,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有点好奇。”好奇你们是不是有夺妻之恨。

    林长宁以为他现在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所以格外喜欢打听这方面的事情,也没多想,“那时候也有,不过不像现在这么大胆,很多人都是毕业结婚了,才知道他们学校里就很好了。”两个男人的话更不可想象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才敢由着陆江远进行到那一步。如果事情被揭露,不仅是他,连他的家人都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哪里像陆江远一样潇洒,兴头过了,挥挥手就能走人,那样的家境,注定了陆江远可以比其他人更肆意自在,也更……无情无义。

    陈安修嘀咕道,“怎么像地下工作者。”

    陆江远莫名说了一句,“比地下工作者还不如。”那会在大家面前,长宁根本不让他靠近,所以即使私底下什么都做过了,明面上还得装作像最开始那样的对立关系。他们曾经说好,毕业后一起去美国的,到头来也就那样了。家里的插手是其一,归根结底是长宁根本就没信过他吧。

    之后陈安修又问了几个问题,林长宁知道的都会回答他,陆江远有时候也跟着补充两句,气氛总算看起来没开始那么僵滞了,谈话大概进行了有大半个小时,林长宁说,“壮壮,我下午要回岛上一趟,你有时间送我过去吗?”

    “行啊,没问题。正好我也去看看姥姥姥爷。”

    “你现在还住在林家岛?”陆江远问。

    林长宁简单地应了一声,对陈安修说,“那我先去建材店那边了,你爸爸还等我去下棋呢。”

    陆碧婷盯着林长宁远去的背影,脑子里轰的一声,长宁,长宁,林长宁,她终于想起来是谁了,她听她爸爸说过,她三叔这辈子就毁在一个叫林长宁的人手里,那人还是三叔的大学同学,自从知道这个名字,她就在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三叔惦记大半辈子,难道就是这个人吗?林长宁,陈安修,这舅甥两人真是和他们陆家犯冲吗?

    *

    中午陆江远和陆碧婷在小饭馆用饭,陈安修亲自下的厨,他炖了很大一锅老鸭汤,打电话让他妈妈过来带一些回去吃。

    “这道山参炖鸡有点油,麻烦换一道清淡点的,钱我们会照付的。”孙晓和张言下山送卤味还没回来,陆江远这桌是陈安修亲自负责的,炒菜,上菜都是他一个人。

    “好啊,陆小姐,你们稍等,我给你们换一道清汤鸽子。”陈安修端着炖鸡往厨房里去。

    刘波看他又端着满满的菜进来,就问道,“这是第几道了?退回来七八道了吧?那个大小姐怎么难伺候啊?她到底想吃什么啊?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陈安修无奈的说,“说是有点油。”

    “你做的时候,撇了那么多遍,现在这上面连层油花都没有,还嫌油?干脆用凉水给她煮个山野菜吃吧。”

    陈安修吐口气,他多少有点猜到陆碧婷的小心思,女孩子耍点无伤大雅的小心眼也不是那么不能让人忍受,只不过他没有纵容的义务,看来他是要想个办法了,他把一整碗没动过几筷子的鸡倒到窗下的狗盆子里,留给班头吃。重新洗手准备给陆小姐的大餐。

    “婷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菜色不错啊。”

    “三叔,我没什么胃口。”

    “如果你不习惯的话,待会下山回酒店再吃点。”

    “恩,我知道了,三叔,我再尝尝别的菜。”陆碧婷夹了一筷子给她,“三叔,你喜欢的话多吃点吧。”

    陈妈妈正在做饭,就让林长宁过来端汤,小饭馆里人不多,他站在门口,把刚才那一幕全都收入眼底,陆家的人真行。

    “小舅,你站在门口怎么不进来?你是过来端汤的吧?汤我在厨房里已经盛好了。”陈安修端着两盘菜出来。

    陆江远朝他这边看。

    “你吃过饭了吗?”林长宁问。

    “刚才吃了一点,小舅,汤在里面,你自己过去端吧。”

    “这是什么?”陆碧婷示意新上来的这两盘菜,一盘白白胖胖的,一盘像是炒肉的东西。

    陈安修笑得很亲切说,“这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陆小姐尝尝。”

    陆江远看到他眼中的狡黠,也没点破,他觉得婷婷今天也确实有点过分了,受点小教训是应该的。

    陆碧婷持怀疑态度的夹了两筷子,即使想挑刺,她也不不得不承认这两盘菜真的很不错,白色的那盘炸的酥脆,很香,那盘子肉则是口感很韧,她忍不住又夹了一些。

    陈安修看她吃地爽快,就耐心细致地给她讲解说,“白色的这盘,是油炸蜂蛹,就是在蜂巢里密密麻麻一堆的那种。“

    陆碧婷停住筷子,在胸口那里捂了一下。

    “这一盘呢,是菜青虫,陆小姐,你一定没见过菜青虫吧,毛毛的,绿色的,手头这么粗,最爱在叶子上爬来爬去……”

    还没等他说完,陆碧婷捂住嘴跑出去呕吐了。

    “啊,陆小姐这是怎么了?”

    陆江远忍笑,正好对上林长宁同样带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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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已经吃下去的东西想吐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用手指抠嗓子眼,但像陆碧婷这种名门闺秀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失态的事情,所以她伏在篱笆那里干呕半天,脸色发白地回来了,一回来也多说什么,只让陈安修把新上的两道菜端走,再美味的东西,经过陈安修那么一解释,还能继续吃下去的都是神仙。

    “陆小姐,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啊?我们镇上有小诊所,你要不要去看看?”一脸的关切,绝口不提他的那两盘虫子菜。

    “婷婷,你还好吧?”陆江远看了那使坏的小子一眼,那眼神装得还挺像,足够无辜。这个陈安修和长宁的容貌相似,但性子暂时还真没看出有相同的地方。如果长宁遇到今天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是冷着脸不搭理,而不是耍个小手段报复回去。

    陆碧婷足足喝了两大杯茶水,才把嘴里的恶心感压下去,她勉强笑笑对陆江远说,“没事的,三叔。”对上陈安修貌似关心的目光,神色还算平静地说,“谢谢老板关心。”

    陈安修见她这样,倒是有些佩服了,这两道菜确实好吃,如果他不特意点明的话,很多女孩子都是喜欢的,但如果事先知道原材料,就有不少女孩子不敢下筷子了,他以前见过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完,然后知道以后大吐特吐的,像陆碧婷这样,这么快恢复过来的,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了。

    他把两道菜端下去,又上菜的同时,给陆碧婷端来一大杯蜂蜜水,放在她的面前。

    陆碧婷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对陈安修端上来的一起东西都不愿意再尝试,“这又是什么?”

    “这是我们山上的荆花蜂蜜,味道很纯正的,陆小姐尝尝。”看她还有怀疑,他加重强调一句,“是真的蜂蜜水,没添加东西的。”

    “谢谢。”陆碧婷礼貌道谢,但显然没有再尝试的打算,陈安修也不勉强她。不过陆碧婷经此一事后也没再继续找茬,和陆江远一道安安稳稳地吃起饭来。

    陆江远和陆碧婷饭没吃完的时候,蒋轩和林梅子过来了。陈安修在厨房里听到罗芳芳开口,就迎了出来,“你们两个怎么有空过来了,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在这里吃吧。”

    蒋轩嘴角勾出些笑意,但态度已然不复往日的亲近,“不用麻烦了,安修,姑姑那里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就是听说陆先生和陆小姐在这里,所以过来打个汇招呼。”

    陈安修拉下肩上的毛巾擦擦手说,“那行,你们说话,我让芳芳给你们拿橙汁。”

    林梅子把薄手套抽下来放在口袋里说,“安修,你忙着你的,不用招呼我们,想要什么我们自己会说的。”

    陈安修笑笑,退回厨房,又让罗芳芳榨了两杯鲜橙汁端出去。自打婚礼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蒋轩和林梅子,出了蒋瑶那件事,不管起初的原因是什么,但闹到现在,他们谁也不可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许他对蒋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件事含混过去,事后蒋轩和梅子明白过来会对他心怀愧疚和感激,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友谊还可以继续维持,但他选择动了蒋瑶,他们之间的友谊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裂痕。友谊这种东西就像是镜子,打破容易,修复难。

    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了,电话也没有通过一个,他也是辗转从何文飞那里听说,婚礼结束后不久,两个人就去了巴厘岛度蜜月了,何文飞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带着朋友和同事过来吃饭。看这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找陆江远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还是继续做他的菜吧。

    “做什么呢,这么香。”有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厨房门口问了一声。

    陈安修拿着汤勺转头笑,“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过来了?”他和章时年的关系现在算是基本确定了,但两个人各有各的事情,并不会天天腻在一起。

    “给吨吨买的小马运过来了,想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吨吨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小马驹那时候还没断奶,禁不起长途运输,就放在香港由专业人员养了一段时间。

    今天饭馆里人不多,刘波做完菜就出去了,现在厨房里就他们两个,陈安修也不怕被人听去他们的谈话,“你这个做爸爸的也太听话了,真的给他弄来了?弄来我们养哪里啊?”村里有养狗养猫,养鸡养鸭的,他还没怎么见过有养马的呢,小时候倒是见过几家有养的,现在基本绝迹了。

    “小马驹的体质很好,平时就养在山上就行,饲料是配好的,会有人定期送过来的。”章时年看起来倒是早有打算,一点都不担心。

    运都运来了,又是吨吨心心念念期待的,陈安修也不能说再给运走,他只能嘀咕两句,“要养你们两个养,我可不给你们伺候。”

    章时年笑,靠近他问道,“有吃的吗?忙了大半天,有点饿了。”

    陈安修刚才炸蜂蛹的时候,就知道陆碧婷不会吃多少,所以起锅的时候另外留下了一份,这时正好用来荼毒章时年。

    章时年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好事,蜂蛹他知道,但他对东西真的没什么兴趣,“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待会再吃也行。”

    陈安修坏心眼上来,哪里肯那么容易放过他,他握住章时年的手腕,捏起一粒就往他嘴里送,“章先生,你尝尝,味道真的不错。刚才陆小姐也说好吃呢。”让你到处给我招惹桃花债。

    章时年张嘴含住,陈安修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前者压在灶台旁边,撬开他的唇,不由分说地渡过来了。

    “安修,我们……”蒋轩一推厨房的门,正好两人拥吻的这一幕,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说不震撼是假的,他目光微闪,后退一步,砰地一声带上门。

    林梅子跟在他后面,离着有一段距离,什么都没看到,看蒋轩这不自然的神色,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安修不在里面吗?”

    蒋轩拉着她离开厨房门口,定定神说,“安修在,他在里面……”

    “那你怎么不进去?和他打声招呼,咱们回家吃饭,姑姑还在等着咱们呢。”

    “章时年也在里面。”

    蒋轩只说了这一句,再结合他刚才的神色,林梅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陈安修早在蒋轩脚步靠近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但章时年死活不放手,这下好了,被人撞个正着,他抓着章时年的肩膀把人推开,对上那人意犹未尽的神情,他狠狠瞪了一眼,擦擦嘴推门出来。

    “你们这是要走吗?”陈安修出来,看到蒋轩和林梅子已经站在饭馆门口了。

    林梅子的表情和往日想必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蒋轩的目光左右游移了一下才落到陈安修脸上,“姑姑打电话过来说,家里的客人都到了。”

    陈安修笑说,“本来想留你们在这里吃饭的,但家里有客人等,你们就赶紧回去吧。有时间再过来玩。”今天大概是单独请女方这边客人的。中午和晚上应该都有酒席。

    林梅子又说,“晚上有空的话,和叔叔婶子过来玩吧,从国外带了不少礼物回来呢。”

    “好啊,我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蒋轩和林梅子又过去和陆江远他们打个招呼,这才离开。

    罗芳芳收拾完另外一张桌上的餐具,从围裙里摸出一张二十的钱给陈安修,“陈哥,刚才梅子姐他们留下的,我说过不要了,他们非要给。”

    罗芳芳知道他们关系好,怕陈安修怪她收下这钱,以前蒋轩和林梅子他俩过来吃饭,别说是一杯饮料,就是菜金也只是应付性地收一点。

    “没事,以后他们非要给,就收下吧。”估计他们也来不了几次了。

    罗芳芳看陈安修泰然自若地把钱放进抽屉,完全没有要追出去还的意思,心里就止不住的犯嘀咕,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陆江远和陆碧婷本来吃完午饭就要下山的,但运送小马驹的卡车上来,把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山道占了大半,他们的车子过不去,只好又停了一会。

    镇上的人听说陈家给孩子买了一匹马,都围过来看热闹,真是有些年没见过马这种东西了,现在人也不用它拉车了,听说这东西还很贵,动不动就大几千,动辄上万的,谁有闲心思买来看着玩啊,所以一说陈家买了一匹,呼啦就围上来一群,看小马驹的箱子从卡车上卸下来,大家都围上去看。原先因为陈安修那事,邻里间说话还多少有点不自在,现在也顾不上了,拉着陈爸爸,陈妈妈的手就问,“这小马驹真不错啊,你看,那毛那么光滑,看着就是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路上累着了?”

    还有的问,“这是在哪里买的,这得多少钱啊?给孙子买匹马,你们真舍得,你们家安修的小饭馆是不是赚大钱了?”

    问题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但好奇的居多,也有羡慕眼热的,当听说这小马驹是从香港坐飞机过来的,大家更有兴趣了,拖家带口过来看小马驹,连去魏家要喜糖的事情都排在后面了。

    小马驹因为打过麻醉针,从箱子里放出来,看着也没什么劲儿,一个曾经养过马的老人趴过去看看小马驹的牙齿,又捏捏后胯,直起腰说,“这马好,这马好,现在的话,我看怎么也得值几万块钱。”

    陆江远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对身边的章时年说,“你倒是出手大方的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匹英国纯血马吧?”上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

    “只要我儿子喜欢就好。”给吨吨的礼物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没有贵贱之分。

    陆江远勾勾唇角说,“据我所知,那孩子是陈安修的儿子吧?”他的调查应该不会有错,但他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陈安修的儿子会和章时年的相貌如此相似,据他所知,章时年是有几个血缘比较近的表姐妹,但都在国外,也不可能和陈安修有什么牵扯,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吧?

    “是安修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陆江远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章时年转头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吨吨是安修给我生的孩子。”

    陆江远微微一怔,“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我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但你嘴里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了,那个陈安修让你着迷到已经男女不分了吗?”

    “是不是男女不分,林先生和我一样清楚。”

    陆江远皱眉,“你是说长宁?长宁清楚什么?”他相信章时年不会无缘无故去说这些话,可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好像闪过些什么,但太快了,他抓不住。

    “这事你可以具体问林先生。”吊起人胃口,他反而不想继续了,“蒋家的事情,陆先生打算插手多久?”蒋家的事一有人介入,他就觉察到了,但没想到是陆江远,他想不出蒋家是以什么样子的理由请动陆江远的。

    “这好像不管你的事情,你不觉得你问太多了吗?”胜负各凭本事。

    “陆先生想怎么做,我当然无法干涉,但如果伤到安修,我不会坐视不管的,希望到时候不要伤到季陆两家的交情。”

    陆江远抛出条件,“如果我说你放弃陈安修,选择婷婷,蒋家的事情,我就会选择退出呢?”

    “陆先生,不要开这种空头支票。”要说陆江远插手这件事只为了让他接受陆碧婷,估计这种事情连他自己都不信,“再说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陆先生单身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陆江远在章时年说到单身这么多年的时候,眼神不易觉察地暗了暗,“既然这样,那就让我看看季家老四有多大的本事吧。”

    章时年礼貌颔首,“希望不会辜负陆先生的期待。”其实论起怎么气人,他一点都不比陈安修逊色。

    陆江远的唇角瞬间抿直。

    陆碧婷离着他们稍远,这时看他们交谈完了,就走过来说和章时年说,“章先生,一起到河边走走怎么样?”

    章时年点点头说,“好。”他想他的意思在之前已经表达足够清楚了,陆碧婷应该也不会再误会什么。

    镇上的人忙的忙,去凑热闹的凑热闹,河边非常清静,河水很清澈,水面上飘着一些落叶,水花溅到石头上,小小的打个旋儿,“这个地方真安静。”陆碧婷拾起地上的一片火红的枫叶。

    章时年知道这只是个开场语,并不打算打断他。

    “我后天就回北京了。”

    “怎么不留在这里多玩几天?”

    陆碧婷笑说,“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三叔那边还有工作要交给我。”对于这个男人,她有争取过,但是几次三番,人家都明确拒绝过她了,她还坚持什么呢?

    “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他们回来,陈安修听说她要走,还热情的说,“那陆小姐下次再来玩啊,来我们饭馆吃饭,我给你打折。”

    陆碧婷真的很不想搭理他,到现在想起那两盘虫子菜,还有点反胃,但面子上还得做出些表示,临别时陈安修主动伸手的时候,陆碧婷伸手过去轻握了一下。

    路上的时候,陆江远问她,“舍得放弃了?”

    陆碧婷开车的同时回答他,“三叔,你是不是想笑我,是不是吃饭的时候表现太幼稚了?”

    陆江远不客气的说,“是有点,不过你能想开就好。”他知道婷婷如果是打定主意为难陈安修,绝对不会用那样孩子气的手段,摆在明面上,让人一眼看穿,究其根本就是输给陈安修不服气吧,“其实陈安修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三叔。”所以被陈安修回整,她也没说什么。

    “章时年那人不适合你。”

    “三叔,你不用劝我了,我是真的已经放弃了,我将来一定找个比他更好的。”

    “我陆家的姑娘,一定会的。”

    车静静地在山路上行使,陆江远捏捏眉间,章时年那些话,到底是想和他说什么呢?

    *

    吨吨显然非常喜欢这个小马驹,放学后,书包都没放下,就往马棚那里跑,后面还常常跟着一群小尾巴,但小马驹的性子实在太烈,每次孩子们过去,陈安修都不放心地跟着,现在都是一家一个,孩子娇贵的很,万一给人踢一脚就坏事了。这小马驹偶尔还给他几分面子,因为每天四顿还等着他喂食呢,它也知道吃人嘴短。

    一帮孩子在这里玩了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够,陈安修看着天色不早,每个人分了一把枣子赶紧将人都哄回家吃饭去。

    “吨吨,你饿不饿?”饭已经做好很久了,章时年也没回来。

    “不饿,刚才吃了好多牛肉干,等着大爸爸回来一起吃吧。咱们把小马牵出去遛遛吧,它每天都在马棚子也很闷啊。”

    “好吧,正好现在路上人也不多。”

    吨吨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在马背上抚摸一把,“爸爸,小马的名字,你还没想出来吗?”

    陈安修理直气壮的说,“想了,我说叫大吨吨吧,你们父子俩又不同意。”吨吨说和他名字太像,连章时年也不支持他。

    吨吨扁扁嘴巴问,“爸爸,你就不能多想个名字吗?就知道吨吨一个吗?难道弟弟将来要叫小吨吨吗?”

    陈安修脚下差点打滑,惊问道,“你听谁说有弟弟的?”

    “糖球爸爸不是刚生了一个弟弟吗?”

    陈安修强辩说,“糖球爸爸是糖球爸爸,我是我。糖球爸爸生了,我也不一定就要生。”楼南前些日子是刚生了一个男孩,他还领着吨吨去看过。

    吨吨不说话。

    陈安修把马拴在树上,俯身抱抱他说,“吨吨,那你想要个弟弟吗?”

    吨吨趴在肩上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如果有的话,就要吧。”

    章时年刚把车停下,就接到他大哥季方平打来的电话。“老四,陆江远那人是好惹的吗?你突然找人查他的过去干什么?”他一听到风声就打电话过来了。他们虽然不怕陆家,但也不想无缘无故招惹那些人。

    总不能告诉大哥,他怀疑陆江远是安修的另一个父亲吧?“最近遇到点事,牵扯到他。”

    “不会是因为陈安修吧?”季方平敏感到觉察到些什么,绿岛那边他也有人,多少听到一点风声,老四的事情他不干涉,并不表示他一无所知。

    “安修最开始是有牵扯在里面。”这件事他隐瞒也没用,“但到现在已经不是安修的问题了,是陆江远咬着不放。”虽然他不知道陆江远到底想干什么,但最终一定有个目的。

    “那你小心谨慎些,这件事我也帮你暗中打听一下,不过你要查三十年前的事情,恐怕不容易,你眼前这件事和三十年前有关系吗?”

    “可能有。”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章时年和他大哥讲定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林长宁静静地站在门口阴影处,“林先生,你也在啊。”

    林长宁从阴影里走出来,“过来想和安修说件事的,这里没人。”

    “可能在小饭馆呢,我去那边看看。”

    “等一下,我想问你件事。”

    “您说。”

    “陆江远是不是做了不利于安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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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章时年看林长宁的表情,心中稍一权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讲了一遍,至于陆江远这么做的理由,他也没隐瞒,“陆先生希望借此撮合我和陆小姐,但是这件事情我已经拒绝了。”这是陆江远给他的理由不是吗?他这么转述给林长宁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陆江远的行为,林长宁没做任何评论,他只是问章时年,“你现在有万全的应对措施吗?”

    章时年据实以告,“万全算不上,但目前还应付得来。”

    林长宁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去小饭馆的路上遇到遛马回来的陈安修和吨吨,吨吨拉着章时年说刚才遇到一只小刺猬的事情,林长宁则和陈安修说了些话。

    章时年把小马驹牵回去拴好,吨吨还在和他说,“我本来想把刺猬拿回来的,但是爸爸不让养。”

    陈安修送林长宁到村口,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客气的点明事实说,“你们两个都是只会动嘴皮子的,弄回来还不是要扔给我。”

    吨吨不死心地小声说,“我也可以帮你的。”

    章时年想说话,陈安修投以警告性的一瞥,章时年笑笑不出声了,陈安修蹲在吨吨面前继续道,“刺猬要吃老鼠的,吨吨,你是想天天去抓老鼠喂它吗?”

    对于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吨吨来说,老鼠这种东西虽然不是天天见,但绝对不陌生,他一想起那种黑乎乎,眼睛小小的,还到处咯吱咯吱咬东西的生物,赶紧摆摆手说,“那还是让刺猬自己在外面吃吧,我不要了。”

    陈安修揉着他的脸说,“这才是我聪明的儿子。好了,去洗手,咱们准备吃饭。”

    吨吨点点头,先前一步跑进屋里了。

    他们两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上去,章时年说,“我刚才其实是想帮你说话的。”

    无数的事实在前面证明过,陈安修已经有了强大免疫力,“算了吧,章先生,你的阶级立场,我很早之前就弄清楚了。”不管对错,只往儿子那边站。

    章时年笑着去拉他的手,“这么明显?”

    家里没有其他人,陈安修也没拒绝他,“只差昭告天下了。”连他爸妈都说章时年对吨吨真像亲儿子一样,说起这个,他该找个机会把吨吨和章时年的关系同家里说清楚了,前段时间,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这件事也没机会说出口。不知道说完了之后,他爸爸对章时年的印象是不是还这么好。

    两个人在门外腻歪一会,进来的时候,吨吨已经把晚饭摆好了,现在章时年只要不是很忙,晚上就会来山上和他们两个一起用饭,一周之中有四五个晚上都是睡在这里的。

    晚上两人想把吨吨送回家的,但吨吨想留在这里,床足够大,也不是不能睡,就是有些事情可能不方便。吨吨洗完澡照例还想睡中间的,但被章时年哄着睡到里面去了。

    陈安修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一看床上这排列顺序,就知道章时年图谋不轨,当下低声说,“吨吨还在,你别胡来。”

    章时年坐在床上抱住他的腰,凑在他颈间闻闻,“我胡来什么?”一家人同一个味道的感觉真不错。

    吨吨面朝里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好像睡着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耳朵是露在被子外面支楞着的。

    他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过两个爸爸,陈安修擦干头发,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捏他耳朵一把,“老实睡觉。”

    “爸爸。”吨吨翻过身来,笑着抱住他的脖子,投入他的怀里。

    章时年也去把灯关了,吨吨上了一天学,很快在他怀里睡着了,陈安修不是很困,但听着吨吨沉稳的呼吸声时间长了,也有点迷糊。

    章时年探手过来把人抱住,咬他颈后侧,轻声说,“安修,别睡。”至于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陈安修担心地看看怀里的孩子,胳膊肘捣他一下说,“改天再说。”

    章时年的手滑到他裤腰下,要害部位落到别人手里,陈安修的呼吸有些加重,章时年趁机扳过他的身子,撬开牙关,勾着他的舌头极有技巧的辗转吮吸,酥麻和过电般的刺激让陈安修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睡衣领子被拉开,章时年的吻一路向下到胸口,“安修,你有感觉了。”

    每次都来这一套,陈安修大口喘着气,塞了个枕头到吨吨怀里,掀开被子爬到章时年那边。

    吨吨睡得很熟,爸爸换成了枕头也没感觉,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靠着墙,一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个被窝里,两人的衣裤很快褪下来,当章时年从后面贴过来的时候,陈安修被开发的已经习惯享乐的身体也有些发热。

    章时年的手指探进去搅动一会,咬着陈安修的耳垂说,“里面很热,也很湿,安修,你都不需要润滑的。”

    “你要不做,换我来。”陈安修有些紧张地盯着吨吨,生怕孩子半途醒过来。

    章时年在他的大腿内侧摩挲,“放松点,安修,吨吨不会醒过来的。”

    陈安修仰起高颈项,感觉到自己被一点点的开拓,进入,填满,一声无法控制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身后的顶撞密集又凶狠,像要把他捅穿一样,陈安修一手捂住嘴,另一手去抓章时年在他身上四处引火的手,这种类似于偷情的感觉让身体格外敏感。

    章时年的起床时间一向规律,吨吨睡得早也醒得早,所以第二天早上陈安修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身上已经清洗过很清爽,就是腰有点酸,但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他看看时间还早,想着最近父子俩一起出去运动,吨吨应该是跟着章时年上山跑步去了,便趴在床上不愿动。

    就在这时,陈安修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懒懒地问了一声:“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来人径直走进来,笑道,“是我。”

    看见来人是林长宁,陈安修惊讶的坐起来,“小舅,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的他没有穿衣服,被人撞见这副情形,不免尴尬地拢了拢被子。

    林长宁一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在床边坐下问道,“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

    陈安修靠在床头,有些无赖地笑了,“反正早上没什么事,多睡会儿也没关系,舅舅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长宁目光落在他脸上,慢慢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要下山,就顺道来看看你。”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章时年,待你和吨吨还好吗?”

    被他突然这样问起,陈安修先是一愣,随即伸出胳膊抱着枕头轻笑,“挺好的,他很疼吨吨,对我也挺好。”然而他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小舅昨天晚上看着还蛮好的,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迟疑下还是问了出来,“小舅,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别有事闷在心里不说。”

    林长宁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道,“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工作可能会很忙,我就不过来了。”

    陈安修听言暗松口气,笑道,“没事就好。你忙的话,我有空就带吨吨下山去看你,反正这么近,抬脚就到了。”

    “行啊。”林长宁也笑了,他这个做爸爸的好像还从来没为壮壮做过任何事情,其实只要壮壮过得好,他有什么不能不敢去面对的。

    林长宁远要走,正好章时年早饭过后也要回市里工作,所以就捎带着他一起下去。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算起来如果没有陈安修在中间,他们也确实是两个陌生人,自然没什么好谈的。

    到了海洋研究所附近,章时年停车把宁长放下:“宁先生到了。”虽然他和安修的关系摆在这里,但是他自己和林长宁相差又不到十岁,一时之间,彼此都找不到合适的称呼,索性就这样称呼吧。

    林长宁应了声,却在下车离开之前看着他扔下一句,“陆江远这边,你们不用太担心。”

    林长宁离开后,章时年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沉思了一会,其实知道安修和林长宁的关系后不久,他就开始着手调查安修的另一个父亲到底是谁,不为别的,他只是想让安修的将来再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但是事情已然过去将近三十年,那个年代男女谈恋爱尚且保守,更何况两个男人,一定是非常隐蔽,旁人难以觉察的,所以他只查到了当年林长宁的交际圈子不是很大,来往较多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同学,他猜安修的另一个父亲应该就在同学之列。

    在这些人中,陆江远并不是他一开始就怀疑的对象,因为在一整个大学时期俩个人关系都不怎么好,颇有争锋相对的意味,但这次陆江远来绿岛却让他有了不同的看法,他莫名给吨吨那么贵重的见面礼不说,又贸然插手蒋家的事情,要说陆江远没私心谁信,反正这所有的一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和林长宁多少有点关系。

    过后几天,北京那边的调查依然没有太明显的进展,但章时年意外地接到陆江远的电话。

    不等他开口,电话那头的陆江远已开口问道,“吨吨是陈安修跟你生的儿子?”

    章时年听他声音不稳,顿时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便淡淡的嗯了一声。

    嗯字落下,出现片刻的沉默,待陆江远再开口时,那声音已经嘶哑的听不出原来音色,“那陈安修是……”

    章时年似笑非笑地接过话,“这件事你可以去跟林先生求证。”

    这次,那边直接没了声音,就在章时年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陆江远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章时年似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吧。”总不能告诉你,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吧。

    听到这四个字,陆江远很干脆的挂掉了电话,同病相怜吗?呵,他一个字都不信,但有些事情是该去和长宁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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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陆江远放下电话后,单手遮住眼睛靠在沙发上,今天的天气不好,窗外一片灰蒙蒙的,这些天因为调查这件事,他都怎么休息过,他觉得现在身上很累,但闭上眼睛也没有睡意,他心中有种巨大的情绪在鼓噪翻腾着,陈安修?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吗?是长宁二十八年前给他生的儿子吗?

    多年前,当他决定和长宁在一起时,他就绝了有子嗣的念头,这些年他看着身边的侄子侄女一天天长大,说没有点想法是假的,他偶尔也想过,如果他有个孩子,儿子女儿都行,最好是个皮小子,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宠,可以爱,放在自己眼前,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渐渐成长为一个男子汉,那会怎样一种自豪的感觉,但因为要一个子嗣,勉强找个女人生活,这又不是他想要的。随着年纪的增大,这些年他也慢慢断绝了子嗣方面的念头,有又能怎么样,没有又能怎么样?他和林长宁的关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前进,不会后退,比陌生人多一点回忆。

    可等他知道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存在的时候,他这时才明白,原来以前的那么不在意也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这种感觉太微妙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就好像生命中有一块空白的地方被填补了,填的满满涨涨的,他有一个儿子呢,是长宁给他生的儿子呢。

    他想立刻去见陈安修,哪怕是一眼,他抓起车钥匙,走到门边了,又停了下来,他贸然过去,该说什么?说自己是他爸爸吗?他敢肯定陈安修是不知情的,知道真相的长宁不可能告诉他,可能知道真相的章时年也不会告诉他。

    他的孩子呢,曾经在那么近的地方,父子想见却相互不认识,这听起来真像是一个笑话。

    陆江远勉强自己镇定,他给自己倒杯酒,重新坐下来,话说到另外一个方面,如果陈安修真是长宁生的孩子,为什么长宁这些年都没怎么重视过这个孩子呢,在他的调查中,长宁对他那些后辈几乎都一视同仁,即使因为姐姐的关系,有所偏重这三个外甥,但也没看出特别喜欢陈安修的感觉。

    那天从小饭馆回来之后,他时不时的就想起章时年的话,他相信章时年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他说那些话,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吨吨是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孩子,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他怎么想都觉得那是胡扯,但有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一件事情,他在法国认识一个华人的葡萄园主朋友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喝醉酒后说自己是爸爸生的,大家都笑那人,那人酒醒后,也承认自己醉酒后说的胡话。可他知道那人一向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所以他一直还挺奇怪那人会说出这样的醉话,他这次亲自打电话过去,那人开始还是否认,等他把眼前的这件事大概一说并承诺会保守秘密后,那人终于松口,说这个世上真有这样一个族群,男人也可以孕育子嗣,族人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在很多城市也有他们的专属医院。

    知道这件事后,他先着手查的是陈安修和吨吨,时间太短,很多细节无法调查清楚,他只查到吨吨是十年前在宁世医院出生的,而陈安修是二十八年前也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原本父子两个在同一间医院出生,这也算不上很特别的稀奇事,但配上章时年的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而且算算陈安修出生的时间正好是他们大四的上学期。

    他记得那段时间,长宁请了三个多月的长假,说是家里有事,一直到入冬的时候才来学校。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急速冷淡下来,甚至可以说是破裂。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他道过谦,赔过罪,可长宁却怎么都不肯搭理他,那时候太过年轻心高气傲,被人莫名甩冷脸久了,也渐渐有了厌烦的情绪,毕业后长宁更是头也不回地去了美国,他当时真的是有些恨这人的薄情,直到三年之后,他才知道家里有人曾经把长宁抓起来威胁羞辱过,他假意答应家里人毕业之后就会和世家的一个女孩子订婚的时候,长宁就被关在旁边的屋里,听到了所有的一切。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他们关系破裂的原因,之后他毅然弃政从商,抛下一切去美国找人,得到的是长宁说这辈子不会原谅他。

    原话是怎么说的,他到现在还记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再之后,再之后他也想过死皮赖脸挽回的,但长宁和人结婚了,顺顺当当地过他所谓正常的生活去了。他一直以为他和长宁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的过失和长宁的不信任造成的,原来还有这一层的原因吗?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陆江远想找林长宁问清楚的时候,林长宁却先一步来找他来了,接到前台的电话没一会,门铃声就响了。

    十一月的绿岛天气已经凉了,今天林长宁在白色衬衫外面加了一件棕色的薄款外套,人看着精神不错,眉目间也比小饭馆那天平和很多,“要站在这里说话吗?”陆江远挡在门口好像没让人进门的意思。

    陆江远笑笑,让开身,“请进。”

    “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矿泉水就行。”

    “矿泉水只有冰的,我记得你胃不好,来点红茶吧。”

    “都行。”这人的性子真是没变多少,礼貌性地会问别人的意见,其实决定早就做好了。

    陆江远端着冲好的红茶和几份小点心放在窗边的桌子上,“这边坐吧。”桌子两边是宽大的半环形沙发,在这里坐着,抬头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海湾,翻滚着的海浪一层层的涌向海岸。

    “今天风挺大的。”陆江远选了个安全性的话题先开口。

    “海边的天气经常是这样的。”林长宁的语气很平静,不知道的人乍一看,两个人真像是好久没见的老朋友,单纯在聊天。

    “夏天还好。”

    林长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其实冬天也行,习惯了也就那样了,当年我刚去北京那会,没有海上这些声音,睡觉还有点不习惯。”

    “我就说你当年怎么一入校就那么用功呢,晚上睡那么晚,早上起床那么早。连带着我睡你上铺都睡不安稳。”为此他们还不止吵过一次,一晃都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林长宁低头轻轻搅着桌上的那杯红茶,“我姐姐,她当年学习成绩也很好,家里就我们两个上学,大哥和二哥跟着我爹上船捕鱼捞海带,后来家里没钱,她就怎么都不肯去上学了,当时她都高三了,学校里老师来叫,她也不去,为此我爹还打过她。她跟着我娘编渔网,跟着人在海滩上捡小鱼虾,后来去学校当老师,她结婚的时候都二十六了,干了很多年活,却没攒下什么钱,差不多都贴在我身上了。我这辈子就数着欠她最多。”

    “长宁……”

    林长宁抬头看他,“陆江远,安修是我姐姐的儿子,也是我很喜欢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和章时年之间的事情你能不能别插手?”陆家的人还真是生性喜欢插手别人谈恋爱的那点事。

    “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他本来就是无聊,顺便试试章时年这人,怎么说陈安修也是长宁的外甥,如果还要再往深处追究,他也希望借此和长宁能有个见面的借口。

    “谢谢。”陆江远的信用多少还是可以相信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林长宁说完起身。

    “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件事的?”

    林长宁闻言转头,“要不然呢?”他们还有其他的可以说吗?

    “我以为你会和我提陈安修的事情。”

    林长宁看他表情,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安修的事情?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他和章时年……”

    陆江远起身走到林长宁身边,打断他说,“长宁,如果我没查,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一辈子都不知道?”

    林长宁不清楚他查到多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确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忙。”陆江远身形本就高大,这么立在他身边,说没压力是不可能的。

    林长宁转身的同时,陆江远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

    “放手,陆江远。”他这一动手,林长宁原本平静的脸色立刻被打破。

    “陈安修是你生的?”

    “不是。”

    “陈安修是我儿子?”

    “你做梦,他是我姐姐和姐夫的孩子。”

    陆江远看着林长宁紧握的右手,缓缓地笑了,“他是你生的,陈安修是我的儿子。”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长宁有个很少人知道的小秘密,他每次只要撒谎就下意识握右手,好像握地越紧,撒谎越有底气一样。

    林长宁一挣,这次陆江远很轻易地就放手了,“我没空在这里陪你一起疯。”

    “现在要做亲子鉴定并不是件难事,快的话一两天就可以拿到结果。就算你不承认,到时候我也会知道。”

    林长宁已然走到门边的脚步停住,“陆江远,事到如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知道陈安修是不是我儿子。”

    林长宁彻底转过身来,嘴角噙着一抹极冷淡的笑意,“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安修今年多大了?他是二十八岁了,不是八岁的孩子,你说是他爸爸,他就要认你吗?你有钱又能怎么样,安修他不需要,他有父母,有儿子,有兄弟姊妹,现在还有章时年,陆江远,你觉得他会需要你这个二十八年都没见过的父亲吗?”连他都不敢开口要求壮壮喊他一声爸爸,陆江远又凭什么。

    陆江远被他一句句的质问顶的良久没说话,他知道林长宁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和我提一句这个孩子的存在,你真的就那么恨我,恨到让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有这个儿子?”

    林长宁面带讽刺说,“像你们这种高门大户,安修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你们?你想要儿子,不该找个名门闺秀,千金小姐替你生吗?”

    “你该知道我从来没结过婚,也没有任何孩子。”

    林长宁冷漠地撇清关系,“那管我什么事?你想说是因为我吗?我可没要求你那么做。”

    “林长宁,你到底有没有心?”

    不想迎视他的目光,林长宁别开头,“如果你真的想对安修好,就离他远点,他现在过得很好,不要去打扰他的平静。”

    陆江远目光沉沉的,盯着他没说话。

    “我先走了。”林长宁拉开门走人,这个房间里的空气让人窒息地难受。

    陆江远的助理吴东敲门进来的时候,惊奇的看到他的老板竟然在喝酒,这情景太罕见了,他这老板虽然混迹商场多年,但论那酒量,一杯白酒就足以放倒了,总算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没几个人敢强迫他喝,这秘密才得以藏住。

    “这是什么?”陆江远指指最顶上那份报告。

    “蒋家那件事的最新进展,章先生那边好像还没准备放手。”吴东作为陆江远多年的贴身助理,这件事他是从头看到尾的,虽然他至今没看明白,老板为什么插手。

    陆江远只看了一眼就扔在一边,“蒋家?以后不管了。”

    吴东差点惊叫出声,这个时候放手,和送蒋家去死有什么区别,言论这种东西就像是洪水,原本就是只能疏导不能硬堵,老板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用强压的办法,短时间内将言论压下去,这就像堵洪水一样,如果堵的时间长了,洪水慢慢消退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现在堵到半截放手,那不是等着决堤吗?越压制越反弹的道理,老板应该比谁都懂啊。

    “怎么,你有意见?”陆江远敛眉。

    吴东擦擦汗,连忙摇头,“没,我这就让下面的人照办。”蒋家的人只能好自为之了。

    *

    “二哥,忙着呢。”陈安修正在厨房里做兔肉丁呢。

    “天意啊,这就好了,你在外面坐会,我这就出去了。”陈安修把炒好的肉酱放进去,放上锅盖,用小火焖。

    “行,二哥,我和文文在外面等你。”

    “文文也来了,那你们自己去柜台拿饮料喝啊。”李文文是陈天意带回来的那个大学女朋友。

    “我知道了,二哥。”

    陈安修调好火,又捡了些醉枣,糟鸭掌,柿子饼装了三盘端出来。

    “二哥。”陈安修一过来,李文文也站起来喊了一声,她是个身材瘦瘦的很文静的女孩子,说话声音也不高,他之前见过两次,但交谈不多,她的话少,对这个未来的弟妹,陈安修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表现太过热情了。

    “天意,文文,都坐吧,这是去参加面试了吗?”陈安修看他们穿的挺正式,陈天意一身西装笔挺,李文文也穿的是灰色的小套裙。

    陈天意抓个柿饼咬了一口,苦着脸说,“是面试倒是好了,我们刚刚去参加了一个招聘会,投了一堆简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都回来快两个月了,工作一点着落都没有,现在的大学生太多了,二哥,你是没去看,招聘会工作就那么几个,大家真是抢破头一样。”

    陈安修醉枣盘子往李文文那边推推,“文文尝尝,这是咱自家做的。”

    李文文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二哥。”伸手拿了一个送到嘴里,小口小口的,她吃东西也秀气得很。

    陈安修安抚他们说,“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的,找工作都不容易。你们也别太心急了,我听三婶说你们两个不是都报考国家公务员了吗?暂时工作没找到的话,先安心复习着公务员资料,考试不是马上就到了吗?”

    “说起这个更愁,我们两个又不像二姐学校那么好,她又是硕士研究生,可选择的机会也多,我报的那个职位,只要三个人,报名人数都六千多了,文文那个也差不多。”陈天意说的二姐是陈天晴。

    “明年省里和市里的事业单位什么的不也也有招考吗?”

    陈天意趴在桌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都差不多,比高考都难,高考起码还公平点,这个就说不准了,咱们省里和市里的分数一向又很高,我们这个专业也很大众,每次报考人数都是哗哗的。”

    被他这么一分析,陈安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天意是他三叔陈建浩的独子,他三婶柴秋霞身子虚,结婚头几年,怀了三四个孩子,不是莫名其妙流产,就是生下来不满月夭折,后来还是三爷爷给开了一副黄酒乌鸡汤,吃了很久才把身子调养过来,得了天意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一样,天意人不错,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父母娇惯太过,性子有点软,大学读的是最普通的本科,学的又是很大众的经济专业,本身又没什么专长,所以找起工作来就磕磕绊绊的。

    “你三叔给他找了个在公交站点冲卡的工作,他不愿意做,说什么专业不对口。”下午陈安修和陈爸爸下象棋的时候说起这事了,陈爸爸这样说。

    “其实也是,他怎么也是个大学生呢,让他去做这个,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

    陈爸爸走一步棋,“大学生是没错,你三叔也盼着他好啊,但谁让现在大学生多工作少呢。你三叔昨天在这里坐了半下午,说起这事也愁到不行。”

    陈安修想起在里屋休息的章时年了,就跑去问他,“你有什么公司里现在招人吗?有没有合适给天意这样的?也不用太好的,让他能学点东西的就好。”怎么也是自己弟弟,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章时年放下书,从屋里出来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问问。”

    “那行。”陈安修答应一声,口袋里的手机闹钟响,“又该去喂那祖宗了。”小马驹喂食每天定时又定量,他和章时年打个招呼,“你过来陪着爸爸把这盘棋下完吧。”

    章时年在陈安修原来的地方坐下,陈爸爸下会棋,有些为难的开口说,“小章啊,如果这是望望和晴晴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但天意是壮壮三叔家的孩子,如果你不是很为难的话,就帮一把,就像壮壮说的,也不用太好的。虽说你和壮壮的事情,我和你婶子都同意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但是这些也是亲戚……壮壮以后也好做人。”

    章时年笑说,“我都明白的,陈叔,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事情大概过去两天,章时年真给陈天意和李文文安排了工作,职位一般,但那是一家很多人都知道的国有大企业,福利和待遇都很好,只要好好干,以后还有上升的空间,那两人都高兴坏了,陈天意直说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一样,陈建浩和柴秋霞因为这事对章时年也挺感激的,专程来家里谢过几次,自从这件事后,也慢慢试着正视和接受陈安修和章时年这段关系,很亲戚街坊聊天时也说了不少好话。

    作者有话要说:比想象中多了一点。修两个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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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今天天气很好,一起到山上走走。”章时年一脸的神清气爽,显然已经洗漱完毕,吨吨也在院子里洗脸了,床上只有一个还在坚持不起,呼呼大睡的。

    “你们两个去就行了,别叫我。”陈安修卷卷被子滚到床里面,看这样子就知道一点想起床的打算都没有,天气凉了,上山的游客少,他最近也开始犯懒,晚上十点多就睡下了,早上不拖到七点多,绝对不想起床。

    章时年笑着把被子一起抱过来,捏捏他的脸说,“再睡下去就胖地走不动了。”脸明显比夏天的时候圆润多了,最近摸着腰上也有肉了。

    陈安修抓着被子往头上盖,含含糊糊的说,“反正有你了,有肉就有肉吧。”

    他的脑回路总是这么千回百转,换成一般人只能听个稀里糊涂了,幸好章时知他甚深,脑子又比旁人转的快点,“这么自信?你就不怕我嫌你胖?”

    陈安修的回答是转个身,屁股对着他,这种明摆着的问题还需要他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来回答。

    章时年的眼底染上笑意,从被子底下探手进去,略显冰凉的手指落在陈安修的背上。

    陈安修拱拱身子,继续往床里面缩,这种顽强赖床的精神确实可嘉。

    章时年今天招惹他上瘾,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手指划过线条柔和的腰部,来到圆润挺翘的部位情|色地揉搓了两把,之间在缝隙处勾画,还待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陈安修忍无可忍,甩掉被子翻身坐起来,睡眼朦胧地吼,“章时年,你大早上的折腾什么?”不知道男人早上很容易有反应吗?太犯规了。

    章时年目的达到,伸手揉揉他翘着的几根头发,“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早上山上的空气不错。”

    陈安修一听,两眼一闭,直挺挺向后摔在床上,做挺尸状。

    似乎被他的无赖打败,章时年摇摇头起身,陈安修终于得到清净,正打算再接再厉继续睡上半个小时的时候,章时年拿着衣服过来,“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你穿。”他在床上大大的摊开手脚,就是不配合,看章时年怎么办?某人信心十足地想。

    章时年失笑。

    早已经熟悉的清爽的男性气息靠近,萦绕在鼻间,陈安修左眼微微睁开你一道缝,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别的,春秋的厚t恤就套在脑袋上了。

    章时年像抱着大娃娃一样,拦腰抱住让人靠在自己肩上,抬左手,抬右手,下拉,把人放回床上,“安修,内裤要穿吗?”章时年趴在他耳边低声问。

    陈安修眉头猛跳,这种问题也需要问吗?

    “既然不说,大概就是不需要穿了。”章时年状似自言自语地说。

    陈安修一侧头,牙齿准确无误的落在章时年的下唇上。

    吨吨在门口趴了趴头,又退了回来,他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托着脸看看天,这两个爸爸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真是的,比小孩子还喜欢腻在一起。

    陈安修再多的瞌睡虫在章时年的连番骚扰下,也跑干净了,认命地爬下来陪着这两人上山去跑步,不过早上山上的空气确实不错,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转凉,山上的空气很清冽,他们跑步的这条路,山坡和山谷里大多是槐树和一些小灌木,满目都是深深浅浅的黄色,每次跑一趟回来,头发上,领子里都得落上几片叶子。

    孩子的好奇心重,吨吨跑着跑着就容易被树上的鸟窝,枝头跳跃的松鼠,灌木丛里的颜色鲜艳的野果,或者路边某片形状怪异的叶子吸引了目光,陈安修有时也跟着他凑热闹,爬树看看鸟窝,拿弹弓吓唬吓唬松鼠,章时年则是慢跑着,由着他俩胡闹,今天他们的运气显然不错,陈安修爬树的时候,竟然在一棵树后面发现了一大丛野生木耳,事先没准备袋子,陈安修脱了外套,采了好些下来。

    “爸爸,我看看。”陈安修一下来,吨吨就冲过去。

    陈安修也挺兴奋,对章时年说,“白捡二斤木耳。”

    章时年看看那被揉成一团的外套,这二斤木耳还不够这衣服零头的,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高兴就好,于是他也跟着说,“晚上做个凉拌木耳吧?”

    吨吨也提供建议说,“木耳炒肉也挺好吃的。”

    “做大炖菜也不错。放上鸡肉,白菜的,山药,豆角,西红柿,粉条,热乎乎的炖一锅。”

    得,就这么点东西,一家三口还三种吃法。

    下山的时候,吨吨主动提出要抱着那些木耳,章时年问陈安修,“你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陈安修伸个懒腰,抻抻胳膊说,“也不是什么大生日,本来也没打算怎么过的,但前两天小舅也问起这件事。”他们家不怎么很重视这个,从小到大,他和望望还有晴晴都没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每年都是妈妈包一顿饺子就算是过了,但今年不太一样,他和小舅相认,二十八年前的那天,对小舅来说,意义一定更加不同。

    提到林长宁,章时年想起陆江远了,他没查到陆江远和林长宁的暧昧关系,但却查到了,陆家曾经对学校施加过压力,针对的就是林长宁,不过毕竟是百年的名校,对学生还是维护的,林长宁又颇得老师的喜欢,毕业后还是顺利出国了。这说明陆江远和林长宁当年一定有某种交集,还因此触怒了陆家,再结合之前林长宁和陆江远的表现,他几乎可以肯定陆江远就是陈安修的另一个父亲。

    “到时候一家人在家里吃顿饭,你觉得怎么样啊?”

    “这样也好。”章时年回答说。

    *

    蒋瑶现在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她前两天和王斌在家里吵架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倒在自己摔碎的碗上,大腿上被划伤了,在医院里住了四五天,出院后,她怎么也不愿意回去和王斌的那个家,于是范琳就把她接了回来。

    蒋轩和林梅子结婚后,虽然有自己的婚房,但很多时候他们还是回蒋家住的。主要是蒋家的父母舍不得儿子。

    饭后一家人在客厅里看电视,林梅子到厨房里收拾完碗筷,又切了些芒果端出来,“瑶瑶现在怀孕,吃点水果好,你不是喜欢吃芒果吗,多吃点。”

    蒋瑶眼神阴郁,她现在哪有这个心情,但还是说了声,“谢谢嫂子。”

    蒋伟明说,“梅子别忙了,坐下歇歇吧。”

    蒋轩也笑着拍拍身边的位置说,“老婆,坐这边,我给你捶捶背。”

    范琳的目光在蒋轩和林梅子身上扫过,有些不满地说,“养了你快三十年了,还没见过你对你妈这么好呢。”至于她这不满是针对谁的,就不好说了。

    林梅子使眼色是蒋轩,蒋轩揉揉手腕,坐到范琳旁边笑道,“妈,我先给你揉揉肩膀,你试试我的手劲儿。”

    范琳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说,“这还差不多。”

    林梅子则在蒋伟明的不远处坐下,“爸爸,你最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前段时间同事给我推荐了一个老中医,在养生调养方面……”

    蒋伟明神色疲累地摆摆手说,“别麻烦了。”

    林梅子敏锐地问,“爸爸,是不是工作上又出什么事了?”

    蒋伟明再一次感叹,全家人加起来还没有他这个儿媳妇的政治敏感度,“上面让我把工作暂时移交给王副局长了。”

    “爸爸,这是停职审查吗?”

    蒋伟明叹口气说,“还没正式宣布,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爸爸,这么大事情,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呢?”

    蒋伟明看看自己的妻子,再看看一双儿女,他该跟谁说?妻子和女儿就不用说了,儿子倒是可以说,但又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

    林梅子多少可以猜得到一点他的心思,便不再这个问题上打转,转而问道,“爸爸,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吗?陆先生那边不是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吗?”

    “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但最近势头看着又开始不好,我几次去酒店见陆先生,都被他的助理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林梅子听到这里,也感觉事态有些严重。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算高,其他三个人也没怎么注意这里,所以也都没听到,蒋瑶拉拉范琳的衣服。

    范琳会意,把电视声音调小点说,“老蒋,我和你商量点事。”

    “你说。”蒋伟明勉强打起精神。

    “先前那件事,现在就算是过去了,你看瑶瑶和王斌这事是不是可以散了?当时就是权宜之计,总不能让瑶瑶和王斌真的过一辈子吧。这不是耽误瑶瑶吗?”

    蒋伟明的心里已经很烦躁了,蒋瑶还火上浇油说,“爸爸,我一定要离婚,我一天都和他过不下去了,再和他在一起,我迟早会疯了呢。看见他我就心烦。我宁愿去死,也不想和他过下去……”

    蒋伟明一甩手,摔了桌上的一个精瓷杯子,“你有完没完?这所有的事情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如果没有你,蒋家能有今天吗?你想离婚,你想做什么都随你,只一条,别指望家里会给你出头,梅子,打电话将王斌将人领走。要死要活让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去。”这个关头,他那里有这闲心思。

    他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范琳和蒋轩都不敢劝,林梅子电话打了没多大会,王斌就打出租过来了,蒋家人都不怎么看得起他,他也有自知之明,在这家人面前就格外卑微些,蒋瑶一看到他就来气,又是打又是骂,王斌都由着她。

    好不容易终于送走那两人,蒋伟明真的觉得累了,他从十来岁就到派出所工作,到现在三十多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累,这是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我回屋去睡一觉。”范琳跟着他进去。

    客厅里只剩下蒋轩和林梅子,地上还有一些方才蒋瑶摔的果盘,烟灰缸之类的东西,但林梅子没心思收拾。

    “梅子,爸爸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林梅子纤长的手指在头发里抓了一把,深吸口气,抬头看他,“蒋轩,如果爸爸下来,你能承受得住吗?”蒋轩不是她和安修,他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大挫折,她担心蒋家会倒,但更担心蒋轩承受不住。因为蒋家倒下去后,即使他们不受到任何牵连,他们所受到的待遇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

    “梅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不要着急,现在什么都还没最终确定。”

    *

    林长宁无法接近,陈安修不能接近,陆江远想想也只能从章时年这里下手探点消息,起码章时年看起来还算是配合,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事情不好表现太刻意,这天两人恰好在一个私人宴会遇到,各自应酬一番,两人提前出来的时候,陆江远就主动提出请章时年去金顶喝酒,章时年想想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两人就一起去了。

    到了目的地,酒也上了,陆江远只喝了一杯红的就停下了,“你随意。”他示意章时年。

    但章时年显然也没要喝的意思了,他也放下酒杯,仿佛是解释一样,说了一句,“安修不让我在外面多喝酒。”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

    有那么一瞬间,陆江远真的有拿酒瓶砸章时年的冲动,但他极力克制住了,“哦?你们感情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我和安修是要过一辈子的。”

    陆江远再一次发觉他的自制力真是的很不错。

    “你们的事情,父母那边都同意吗?”

    章时年轻松地说,“我父母这边已经知道了,安修的爸妈也很开明,至于其他人的意见,并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陆江远手背上青筋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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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两人你来我往,绵里藏针,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已经不知道交锋过多少次了,最后在章时年十分从容和陆江远极度郁卒的情况下结束,但陆江远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知道陈安修生日那天全家一起吃饭的事情。

    “陆先生,没其他的事情,恕我先行一步。”

    陆江远抬头,目色深幽,“你请便。”章时年不走的话,他就走人了,再和这个人共处一室,他不知道自己的风度还能维持多久。

    章时年点点头,平静起身离开,他的分寸掌握地十分恰当,既能把人气到内伤,又不至于当场发作,毕竟他现在还没想和陆江远翻脸。一直走到门外,他的嘴角才缓缓绽开一抹清淡的笑意,不张扬,但绝对欠揍的那种。

    抬手看看时间,章时年给陈安修打个电话,让他不要等门,自己先睡,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下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映入眼帘,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陈天雨,他好像喝醉了,他旁边的那个男人,手指落在他唇边,这可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这是纪思远的地方,章时年多少知道一点,这里虽然算不上是同志酒吧,但有同性嗜好的人也不少,像陈天雨这种带有点坏小子气质的年轻男孩绝对够抢手,他竟然敢在这里放任自己喝成这样。

    虽然和陈天雨有点不对头,但这人是安修疼爱的弟弟,章时年少不得也要照顾一二,“起来,回家了。”走地近了,这人身上的酒气更浓。

    陈天雨摊在沙发上,已经进入办昏睡状态,被章时年踢了两下,勉强睁开眼睛说,“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回家再说。”章时年伸手去拉他。

    陈天雨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这时原本坐在陈天雨旁边,年纪稍长,隐隐带有黑暗气质的男人也站起身说,“先生,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章时年根本不搭理他,伸手把陈天雨从沙发上拖起来,后面那人抬手想搭章时年的肩膀,可还没碰到的呢,就被章时年手肘后撤,击上心窝,那人吃痛捂住胸口,知道今天遇到行家,也不多做纠缠,笑笑举手,退后两步,但眼神落到陈天雨的背上却满是不甘心。

    陈天雨脑袋昏昏沉沉的,知道旁边的人是章时年,他动手推了两把没推开,“不用你多管闲事。”

    章时年对他可没有对陈安修的耐心,“如果不是因为安修,我绝对会把你丢在这里。”

    陈天雨“切”了一声。对这个抢走他哥哥的男人,一千一万个没有好感。

    章时年把人扔在后车座上带上山,陈安修已经睡下一会了,听到门外有声音,披件衣服又爬起来,“望望,你怎么喝成这样?”

    “哥,哥……”陈天雨推开章时年的搀扶,跌跌撞撞扑到陈安修的怀里。

    幸亏陈安修体力还不错,换成一般人被这么一米八的醉鬼一扑,非躺在地上不可。

    “哥……”陈天雨抱着陈安修的脖子说话。

    陈安修微微侧脸,躲开他满嘴的酒气,来回扇气,“望望,你到底喝了多少?”他光闻着这酒气,脑袋都一阵迷糊。

    章时年要过来帮忙,陈天雨还不让,一个劲儿的往陈安修怀里钻。

    陈安修抓住他肩膀,扶他站稳,无奈地对章时年说,“望望醉成这样,肯定不能让他回家住,妈妈知道又要骂他,你今晚先回去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章时年走近一步,亲亲他的额头说,“早点睡,别太累了。”

    陈天雨全部体重压在陈安修身上,隔开两人。

    章时年走后,陈安修扶着人进屋躺下,陈天雨还抱着他不放,他搓搓手指,捏住身下人的鼻子说,“放手,起来洗澡。”就凭刚才那手耍赖的本事,他就知道这人没醉死,起码的神智还有。

    “不洗,天太冷了。”

    陈安修扒开他的手,找出自己的一套睡衣扔给他,“不洗澡就睡地上。”

    “真是的,一天不洗又不会死人。”陈天雨嘟囔一声,摇摇晃晃起身,他绝对相信他大哥说得出做得到,他以前就有好多次不洗澡上床,睡着睡着,半夜被踹到地上的经历。

    陈安修看他那凌乱的脚步,还算有良心在后面地补了一句,“摔在浴室里起不来的话喊我。”

    好的不灵坏的灵,陈天雨真就在浴室里滑了一脚,进去的时候是摇摇晃晃的,出来的时是一瘸一拐的。

    “还真的摔了啊。”陈安修赶紧过来扶他。

    陈天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陈安修摸摸鼻子,试图分辩说,“我又不是故意诅咒你的。”把人扶着坐到床上,把刚才准备好的蜂蜜水端给他,“喝了明天不头疼。”

    陈天雨刚要接过来,想起还在和他生气,就说,“不喝。”

    陈安修固执地递到他面前说,“你不喝的话,我给你捏着鼻子灌下去,像以前给你灌中药一样。”

    “你还敢提那些事。”仗着大他四岁,这种欺负人的事情,这人真是一点没少做,每次灌药都很积极踊跃,灌他一鼻子,脖子上也都是。

    陈安修推卸责任无比顺溜,“那,那,你不能怪我的,那是妈妈让做的。快点喝,要不然我真的动手了,你喝了酒肯定更不是我的对手。”对比自己弱的人下黑手,陈安修一向没有愧疚感的。

    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陈天雨哪会不知道,都是同样的结果,与其受罪,不如自己来,劈手夺过来,一仰头,一正杯蜂蜜水咕咚咕咚喝干净。

    陈安修接过杯子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赶紧上床睡。”他关灯上床后,陈天雨却紧到他被窝里,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背上。

    “望望一边去,挤死了。”

    “咱们以前经常这么睡的。”

    “你也知道是以前。”差不多都是当兵之前的事情了,当兵之后,望望就很少对他这么亲近了。

    “哥,你真的决定和章时年在一起了?”

    陈安修揉揉耳朵,贴他这么近说话,耳朵有点痒,“是这么打算的。”

    陈天雨又问,“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为了他,一辈子都没个正常婚姻,还让人背后说闲话,真的值得吗?”

    “我觉得值得就足够了。”

    陈天雨顿了半晌又开口,“为他生孩子也愿意?”

    陈安修背上陡然一僵,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苦笑道,“你果然知道。”这件事他一直没敢和望望求证,没想到望望今天自己说出来了。

    “吨吨是他的孩子?”

    陈安修沉默地点点头。

    陈天雨胸口生出一股怒气,“你和吨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知道吗?这些年他在哪里呢?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原谅他?”

    “他不知情的,再说过去的就过去了,还能一直抓着不放吗?”

    “可这也太便宜他了。”

    陈安修转过身来,笑说,“那怎么办,打他一顿,还是讹他点钱?”

    陈天雨气呼呼的说,“怎么做都不过分。”

    “天雨,你这么说是打算接受我和章时年的关系吗?”

    陈天雨一掀被子,“想得美,早着呢,我今天喝醉了,睡觉。”

    陈安修推推他肩膀,“望望……”

    “你很烦,都说要睡觉了。”

    陈安修在他屁股上踢一脚,“我是让你滚回你被窝里去。”

    陈天雨就是不动,不一会有呼呼的声音响起来。

    第二天早上陈安修惯例赖床,早饭只能由陈天雨来做,做饭这种事情,他不是不会,只是一个人住的时候,懒得收拾这些。他在炉子上煮了白粥,蒸上四五个咸鸭蛋,还上街买了两个大锅盔,平底锅那么大个,热乎乎的,金黄的外皮上撒了一层芝麻,酥脆喷香的,这天是周末,他回去的时候,章时年也过来了,还带了早饭。

    “再吃点吧。”陈安修招呼章时年。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陈安修给了盛一碗粥,“那就只喝碗粥吧。”

    鸭蛋腌地很好,蛋黄是橘红色的,筷子轻轻一戳,就有黄色的油流出来,陈天雨冷眼看他大哥专心致志毫无愧疚地不喜欢的蛋白都拨到章时年的粥里,安慰自己,也许让他换个人祸害也是件不错的事情,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

    时间过得飞快,说着说着,陈安修的生日就到了,陈妈妈提早说了会包饺子,林长宁也从山下过来了,过生日是晚上的事情,白天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章时年给他自己放了一整天的假陪他,两人吃过午饭没事了,就到山上小湖边晒太阳,这个时候的太阳不冷不热舒服的很,岸边的草都干透了,软软的,躺在上面像睡在毯子上一样,天空高远,蓝地透亮。身边还有个帅哥相陪,光一个侧脸就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这一刻真是舒服透顶。

    “安修,伸手。”

    陈安修眯着眼问,“干嘛?”

    章时年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陈安修心里莫名有些期待,问道,“哪只手?”

    章时年看他一眼,淡定地说,“左手。”

    陈安修的心跳有点失速,章时年这人竟然搞突然袭击,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考虑的,他一点不矜持地把左爪子送出去,无名指还动了动,但这时只感觉手腕一凉,“这是什么?”

    章时年抬眉,“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这款表吗?”

    陈安修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前些天章时年不知道在看什么杂志,里面有好几款男士腕表,章时年问他哪个好,他指的好像就是这个。

    “不喜欢?”

    陈安修把手腕抬到自己眼前,语调平平的说,“这么多钱买的,怎么可能不喜欢。”为了那么一大笔钱,他也喜欢。

    章时年在他身边躺下,闭目休息说,“你喜欢就好。”

    陈安修掐根草茎咬在嘴里,两个男人原来就不能像男女那样正常结婚,也许是他想多了,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这样想想,刚才的那点失望情绪就平复很多了,“表很好,我以后天天戴着。”

    章时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抓住他的手指一根根把玩,停留在无名指上的时间格外长些。

    陈安修和章时年在湖边躺了会,回到小饭馆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有点意外的客人,“陆先生?你是特地过来吃饭的?”

    “是啊。”陆江远的喉头有些难受,这个人是他的儿子呢?二十八年来,他从来没见过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长这么大了,今天是这个孩子的生日呢,可是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上次惹那个陆小姐不高兴,没想到这个人还肯过来吃饭,“陆先生,里面请吧。”

    陆江远到里面坐下,陈安修照例先端茶给他。

    “小陈,你今年有二十七八了吧?”

    “陆先生,你真厉害啊,今天正好是二十八岁的生日。”

    陆江远笑,“是吗?这么巧?打算怎么过?”

    陈安修回答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怎么过?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

    “全家人?都到齐了吗?”

    “没有比今年更齐的。”与往年相比,多了小舅和章时年,天雨也答应回来,“就缺一个人,我妹妹在北京上学,其他人都齐了。”

    陆江远扯了扯嘴角,好像真的没有他什么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爸爸看着陈安修抱着一个小箱子进门就问他,“壮壮,抱的是什么啊?”

    “一个客人送的生日礼物。”他也有点疑惑,他说今天是他生日,结果陆江远竟然说要送他礼物,他和那人又不熟,他拒绝过,但那人非要给他,说是投缘。

    “客人来吃饭,还送生日礼物?这什么世道?我看看是什么。”天雨的好奇心上来了。

    陈家父母见他们兄弟俩终于和好如初,也就放心了。

    “哇,做的很精致,这都是木头的吧?”陈天雨一打开,小箱子里隔了好几格子,有各个兵种的缩小版人形,还有枪支坦克等武器,每一样都精细极了,“但怎么感觉不是同时完成的,有新有旧。”

    陈爸爸对木工活很在行,凑过头来说,“确实是,里面就属这个轮船最新,看样子也就这三两天内做出来的。”

    林长宁远远地看了一眼,他想起以前陆江远没事就爱摆弄这个,那人常说:等咱们去了美国,就收养一个男孩,我亲手做玩具给他。看现在攒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曾经有没有送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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