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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如此结局(一)

    流芳殿,丝竹管乐声声漫,罗琦妙姿醉醉生。

    除了已知结局的当事人,其他人都在这一天放浪形骸喝的面红耳赤,极尽真我。

    台上,宣墨不时与坐在台下最靠近他的萧离举杯共饮,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酒过三巡后,圣女直接举杯从台上走下坐到了萧离身旁,状态亲昵,丝毫不避他人。

    众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未曾发现灼灼灯光下一张暗沉的脸以及一双探究疑惑深讳的星目。

    “你是想要害死我。”萧离再与冉竹第三杯共饮时,抬头迅速瞥了眼宣墨那张平静无波带着浅浅笑意的脸。

    深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不由恨恨瞪了眼身旁双眸弯弯的装作无辜的女子。

    “我只是还在努力,你也不会死。”宽大红袖挡在脸前,冉竹微垂着头将酒递于面纱后喝下,身姿优雅。放下酒杯冲萧离做出娇嗔的眼神,均落在了宣墨以及对面莫尊景的眼中。

    大殿上忽的刮起几道夜风,吹着四周的琉璃八角宫灯灯光明灭不定。

    “真是奇怪,这大热的天吹来的风怎么如此冷肃。”有喝醉了的大臣疑惑道,睁着迷离的双眼往外望去,随即摇摇头接着与同僚推杯换盏。

    萧离拿酒杯挡着脸与冉竹低低说着什么,冉竹则一直保持着温柔缱绻的眼神望着萧离,因她面对的方向正是宣墨,自然这也是她故意坐在萧离左侧的原因。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他去。”萧离威胁道,虽然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对眼前女子毫无一丝震慑作用。

    “好啊,我求之不得。也不用等明天了,今晚趁着夜月正好,你交国有功,说不定他一高兴允了我嫁给你,倒也成全我了。”

    冉竹不在意道,将手中剥好的葡萄放进了萧离的碗里,若不是担心萧离不给面子,她更乐意当着宣墨的面塞进他的嘴里。

    “为什么是我?“萧离黑着脸道。

    “因为我看上你了。”冉竹眨巴着眼睛,看起来极为真诚。

    “鬼信你。”萧离偏开头。

    “有人信就好。”冉竹轻笑出声。

    彼时,台上宣墨的声音平静传来:“今日天色已晚,大家都散了吧。”

    此话一出,萧离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起身却被冉竹拉住,只听她说道:

    “王爷,你没有话要跟皇上说吗?”

    声音柔情似水,带着几分羞怯。

    宣墨几欲暴走,望着那只抓着萧离的手,目光寸寸覆上寒气。

    “明,明天再说。”萧离硬着头皮艰难道,第一次发觉说与不说都是会令人心惊而亡的恐怖感觉。

    冉竹面色一喜,倏地松开手任萧离逃也似的离开,这番作态看在宣墨眼里只觉漆黑一片,逼着自己不愿做任何他想。

    扶摇殿,冉竹刚褪下红裙,让素锦回去休息,一道混合着酒香气味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床前。

    她静静抬头看着昏暗房间里轮廓模糊的人,心想筵席上自己定然伤透了他的心,而她也料到宣墨会来找自己。

    “皇上……”冉竹红唇刚启,身子就被人狠狠搂在怀里,鼻尖撞上坚硬的胸膛,冉竹甚而担心鼻梁骨会不会断了。

    下一刻她的唇被宣墨的唇覆上,大力吸允,带着粗暴与愤怒似乎要将她吸入腹中,融为一体。

    冉竹迅速沉沦,却强迫自己冷静,伸手大力推开宣墨的脸,任喘息的粗重鼻息扑在脸上,她压抑着心中的悸动冷声道:

    “皇上打算又像上次一样,一夜恩宠,让微臣忘却以前事情吗?”

    明显感到到腰间抱着自己的手臂一紧,那双平日灿烂如星子的漆黑双眸满盛着惊慌,难以窒息。

    “你……”

    “我记得,海生死了,赤体呈兵的人是我。难道白日里我问皇上为什么杀掉丽柔的时候,皇上那番为我开脱的解释自己就没发觉不对劲吗?皇上国务繁忙,想来是忘记了我失忆的事情。微臣很好奇,皇上为什么会觉得一夜恩宠后微臣会失忆呢?”

    冉竹接口道,感受到宣墨身体的变化,她本想从中抽离出来,奈何腰间的双手却钳制的很紧。

    “这就是你要跟他走的原因?你觉得我不能专心照顾你?可你知道我是皇上……”宣墨深呼吸了几口,平复心情柔声道。

    “你的身份无法选择,可我却可以。听说宣朝有规定,皇帝有重大政绩时可以改动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铁打的律令。还请皇上废掉微臣的圣女职位,这个世间本没有鬼神,江山都是皇上一人打下的。微臣愧不敢受万民敬仰。”

    “你这是要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宣墨问道,话语里的破碎绝望逸出来刺痛了彼此的心。

    冉竹口中的“是”迟迟未说出口,感受到被绝望落寞气息包围的宣墨,她再无法硬下心肠将他推向万丈深渊。

    又是一夜轻风驻,酣睡无眠到天亮,可这世上站在最高处的三人无不兴致缺缺的如约而至,地点设在有江南水乡之称的襄垣小镇的中心场地上。

    望着远处依旧被白雾笼罩的密鬼林,冉竹心想,冰阳,没想到我会在这么近的地方再次看着你,如今你一定过的很开心吧。

    我们都在为彼此心爱的人做着各种让他幸福的努力,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对于萧离的只身前来,再度引起群臣的短暂议论。宣墨充耳未闻,将他的承诺的诏书与萧离易国诏书交换,这就算完成仪式了。

    “这么多年能够与皇上畅快淋漓的打一场,一直是我的心愿,虽败犹荣。如今心愿已了,亲人也有托付,萧离再无所憾。”萧离抱拳感慨道。

    此话一出,宣墨本一直沉如水的脸上忽的有了丝波动,他沉声开口道:“王爷武功博大精深,朕也受教了。天色不早,王爷就早些动身吧。”

    此话一出,冉竹袖口里的双手紧紧相握,望着萧离的目光灼然中带着几分祈求。

    萧离,你就当真不肯帮我一把?

    萧离心头苦笑,心知昨夜冉竹的种种做法已然挑起了宣墨的怀疑,心想他们二十多年的情谊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子,不由失望,失望之余更是添了几分赌气。

    “皇上,我为你守住这大好江山,你也不谢谢我?”萧离潇洒的撩了下额前刘海,没心没肺笑道,目光从紧了神色的冉竹脸上飘过,最后落在脸色忽沉的宣墨身上。

    他看得出,宣墨此刻已然要预料到他什么,只可惜他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我与圣女在长安时就一见钟情,今日这番大阵仗来一是归还皇位二便是为了圣女而来。”

    萧离望着阴沉如冰渊的宣墨,心里摇头道:自己好不容易能脱手落个清净了,干嘛脑子发热帮冷冉竹这么个破忙!

    但话已出口,人已得罪,他只能演下去。

    “皇上……”冉竹刚想开口应和萧离的话,却被宣墨挥手拦断:

    “朕曾听少卿提起过圣女曾经被人追杀刚还被你解了围,为此事朕还一直未表感谢。圣女是宣朝百姓的神女,若跟随于你实在不妥。这样,朕忽然想起你贵为王爷,朕却没有封地给你,朕将扶余国赐予你,如何?”

    众人一听,倒抽一口冷气,心中觉得为皇上不值。若不是圣女执意为救莫尊景性命取宝藏龙血草如今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众人心中对圣女的分早已大打折扣,这位害的他们差点国破家亡的女子若不是有这层沁家族这层保护,他们没当场骂她红颜祸国亦是给了面子。

    “呵……好诱人的条件。”萧离呵呵笑道,故作迟疑。

    “皇上……”冉竹稳定心神无视萧离的故作姿态,却被宣墨再次打断。

    这一次,他的口气布满狠厉,隐忍的怒气夹杂着众人不知的害怕焦虑失望。

    “你闭嘴,没看朕在和萧王说话吗?“

    看看,已经直接冠上王的称呼了,人家还未说同意,他已经将扶余国拱手送了出去。

    宣墨真是急了,大臣也急了,唯有莫尊景几人沉默不语。

    “臣与萧王一见钟情,还请皇上成全。”冉竹径直走到宣墨的面前,屈膝跪下。

    她是圣女不用对任何人包括皇上跪拜,然而这一跪证明了她说的话决心外同样震碎了宣墨紧绷的心防。

    自萧离来到扶余国开始,他们二人就举止亲密,行踪神秘,他更是撞见冉竹对萧离做出本该属于爱人之间的行为。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怀疑却忍不住猜想,被帝王心蛊反噬,痛苦难熬,然而他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多疑触发了帝王心蛊的发作还是真的是冉竹移情别恋……

    这一刻,他心如绞痛,如万针刺入骨髓,密密麻麻的针孔一如他千疮百孔的血心。

    “你退下。”宣墨冷声开口,命人将冉竹拉下去。

    “皇上,您不是说微臣要求什么您都会答应的吗?”冉竹挺直身躯,目光似乎有些急切。

    宣墨偏开头,口气已经由淡漠转为愤怒:“朕可没说是这种事。”

    “皇上开口便是金口玉言有如圣旨,还请皇上放微臣离去。”冉竹说道:

    “圣女一职,微臣当得真的很累。如今天下大定,四海归一。皇上,就请放了微臣,让微臣与心爱的人过平淡安静的日子吧。”

    她的话字字句句此在宣墨的胸口,令他呼吸困难,双目赤血。

    她刚才说什么?她说与心爱的人过平淡的日子?

    她竟然说萧离是她心爱的人!

    “你当真爱他?”宣墨缓缓开口,眼底的绝望如被打破的玻璃,碎成千千万万,折射出他心底的死灰中一丝丝的期冀。

    他在期待着冉竹摇头,告诉他,这些只是恶趣的笑话。然后他会发一顿狠话,在夜里将她拖回床上狠狠蹂躏……

    望着站起身的女子一步步往后倒退,宣墨刚才的想法一点点从脑海里抽离,他看着她走到萧离的面前,看着她牵起了萧离的手,深情款款的望着萧离,随后用淡漠而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屑说,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的话。

    宣墨觉得眼前发黑,眼底的冰冷混合着阴冷的绝情,他的嘴角缓缓往上勾起,带着凉薄的笑容: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朕不成全你们反而显得朕无情了。”

第五十章 如此结局(二)

    三天为限,宣墨已为圣女准备嫁妆为由将冉竹留了下来。

    最初的最初,莫尊景建议让圣女从长安皇宫出嫁,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但被冉竹当场斩钉截铁拒绝,后来才有了宣墨的三天准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一位熟悉她的人眼里都满布着疑问,每一位熟悉她和宣墨一步步艰辛走过来,宠辱与共生死相随……

    扶摇殿,紫衣男子端坐在冉竹面前,彼此沉默相对,半人高的铜炉里燃起袅袅香烟,随着轻风摇晃飘散。

    “你决定了?”略带干哑的嗓音再没了往日的恣意潇洒,男子虽然保持着平静,可这般陌生的语气足以令熟悉他的人感到了他在抑制着什么。

    冉竹在心底松了口气,到底没问为什么,她也不用编着可笑的谎言来搪塞莫尊景,因为她会愧疚。

    冉竹面色淡然点点头,对面的人坐的更直了。

    “我要你亲口说。”

    “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我说的做的还不够清楚吗?”冉竹从椅子上慢吞吞起来,刚打发了泪眼汪汪的素锦,她实在没精力也不愿在面对目光犀利,懂她甚多的莫尊景。

    感觉到冉竹忽然冷漠的态度,莫尊景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他从椅子上离开,负气似的往前大走了几步,又似不甘心的停了下来。

    “你曾和我说过,任何事时,人都不能全然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相信你有苦衷,却恨我自己不能为你承担一星半点。你,多保重。”

    话语苍凉而惆怅,一声多保重,令冉竹心酸不已。望着莫尊景孤寂萧条的背影渐渐模糊,冉竹才知道自己眼泪流了下来。

    此去经年,今日一别,它日再无相见可能。

    尊景,你虽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你却知道我们这次就是永别吗?

    尊景啊尊景……

    密鬼林旁,剑气骇人,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树木花草尽数被彼此手中的剑气所折断摧毁。

    “告诉我为什么!”低沉肃杀的口吻在他长剑挥过去时递到了对面一脸如临大敌的男子耳里。

    “宣墨,你这是要为一个女人杀我?”萧离气叫道,心中却不恼,早在昨晚含糊答应了冉竹的要求时,他就已经预知了今日的状况。

    只是,他低估了冷冉竹在宣墨心中的重要,看宣墨双眼赤血分明理智丧失的修罗面孔,萧离暗叫苦不迭,也由此生出了几分怨气与叛逆。

    “天下万千女子,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她,不行。”宣墨冷冷道,看着目露失望的萧离,他手中的剑势稍稍缓和了些,但态度依然坚决。

    “我想要你们宣家上百来守的江山呢?换她可好?”萧离翻白眼道,侧身一躲,持剑挡回了宣墨的招式。

    “你若想要江山,这次你也不会帮我。你的性子我自认最为了解,可难道是你跟着莫求双久了,我倒真有点看不透你了。”

    自遣散大臣护送冷冉竹回扶余国国都时,他就和萧离持剑打了将近两个时辰,正是正午酷热时分,二人均汗流浃背,衣服尽湿,若不是萧离故意引宣墨来到密鬼林,借着密鬼林散发的阴凉白雾驱散些二人身上的热气,这样打下来非中暑不可。

    想到这家伙一点都不体谅他的好心还拿莫求双的事情来怀疑他,着实令萧离真的生气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屑旁人评论。倒是冷冉竹,我两琴瑟和谐,一见钟情。你呢,难道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她可是要一世一双人的,你做皇帝能办得到吗?”

    萧离冷笑道,这些话都是他刚来到扶余国扎营那晚冉竹对他说的,她说她早已对他中意,也解释了对宣墨的态度。

    直至今日他依然不相信冷冉竹会爱上他,只是现在拿这些话来刺激刺激宣墨,也算是解了心头怒气。

    见到宣墨手中长剑越发迟缓的动作,萧离眉眼一挑道:“这些都是她亲口跟我说的,不信你自回去问她。还有……”

    萧离随手往密鬼林处一指道:“颖冰阳和萧风如今都在这里面,她曾说豺狼族人的生活有如世外桃源,岁月静好是她最为喜爱。你若心里真有她,就该随她的心意放她离去。”

    “你……”宣墨气结,心头如千万根针刺毫无章法的刺向心脏的每一处,心口上全都密密匝匝的伤口,往外细细流着鲜血。

    “你们两个就别偷听了,你们的皇上都快被我气疯了。”萧离没好气道,说话间身形如电探入密鬼林,眨眼间一手抓了一人飞了出来。

    “真没想到,我重新改了阵法你还能出来。你对他可真够忠心的。你就没想过怎么面对萧家的后人和这么多年拥护我们的人?”

    萧离没好气道,望着颇有些狼狈的萧风和被萧风保护完好的颖冰阳,他这话看似在斥责萧风,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他为了宣墨,为了小时候的一段兄弟情谊,为他牺牲了多少,甚而利用了自己的人为他守住了江山。

    如今他为了个女人竟然对自己动起杀念,他没想过这般严重,到底有些寒心。

    这番话,宣墨自然听得懂,想到自己刚才迷了心智差点做出会和失去冉竹同样悔恨一辈子的事时,面色一片铁青无血。

    “皇上,冉竹她不可能变心的,皇上,她一定有苦衷。”颖冰阳瞪红着双眼,摇头不信道。

    宣墨苦笑一声,看来他们刚才的话都被萧风二人听到了。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萧风,将长剑扬手抛开,将萧风亲自扶起,叹气一声道:

    “你如今已是萧王爷,以后不用跪我。朕亏欠你们两兄弟。“

    一句话道尽了刚才的惭愧,却沧桑无力。

    “属下在皇上需要的时候未能全力跟随保护皇上,属下罪该万死。恳求皇上不要让属下离开,属下永远只是皇上的暗卫,有着两个亲人,再无其他身份。”

    萧风拒决起身,这些日子心中的挣扎再见到宣墨那一刻起,全部尘埃落定。

    他心中亦是感谢冉竹为他和颖冰阳安排的后半生,安逸而平静。他深爱着身边的女子,可早已将保护宣墨的使命融入了骨血里。

    二者,他都会兼得,因为他有位同样理解他跟随他的女子……

    ”劳碌命。“萧离无语道,心里却震撼不已。他又何尝不是将宣墨的性命和他的江山放在第一位,若不是有了冷冉竹这一茬,自己该是圆满大结局了。

    想到此,心里总觉得是被冷冉竹给利用了,还是糊里糊涂的那种。

    “罢了,随你吧。”宣墨沉声道,语气了有了几分欣慰。

    “皇上,冉竹她……”颖冰阳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刚才躲在树林里偷听到的话。

    “如果待在朕的身边就是她的苦衷,朕,愿意放她离去。”似是一个沉重的决定,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利刀割着说话人的血肉。

    宣墨说出这话,竟是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话落,面色黯然,可坚挺欣长的身姿如木桩一般矗立在他们三人面前,即便他此刻伤心欲绝让不会让人能感觉到。

    他,是皇帝。

    相对于颖冰阳和萧风的到来,冉竹在第三天时竟然还能看到沁玉,真是教冉竹开心又怅然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宣墨的安排。

    “父亲还没找到。”沁玉的脸上布满失落担心,看着冉竹沉默不语,道:“姐姐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找父亲好不好?”

    “他那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离也说了他离开时还带走了豺狼族的大量珍贵药材,这些药材的价值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说不定他觉得有愧于我们,找个地方清闲过日子去了。你不用担心。”

    冉竹淡淡道,话并未说绝,但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沁玉的脸垮了下来,皱在一起颇为可爱,惹得冉竹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思一转转移了话题:“怎么不见水千代过来?如今天下太平,南蛮此刻应属最清净了。”

    未能在走的时候见到水千代,冉竹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是弟弟没让她过来。”

    “……”冉竹愣了愣,这话听得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她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了,大夫说她胎像不稳不能走动……”

    冉竹倏地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满脸幸福红霞的弟弟,半晌才道:“你们……发展也太快了。”

    话落,又觉得自己话语打击了弟弟,尴尬的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才好。

    沁玉倒是不甚在意,挠了挠头道:“是弟弟不好,那夜酒喝多了……委屈了千代。”

    他说的含糊,却令听的人心头一跳一跳的,想到前段时间水千代对沁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心,心想水千代武功高强,如果她自己不愿意,想必喝醉酒的弟弟恐怕是被仍入水缸醒酒还差不多。

    想到此水千代心意的转变,令冉竹生出了几分欣慰和欢喜。

    或许二人有了孩子彼此心意会更加通透,是好事吧。

    “那她可有悔意?你当真糊涂。”心里那般想,嘴上还是要斥责沁玉两句的。

    “姐姐,虽然宣墨哥哥在她心里可能永远有着重要的位置,但我不介意,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就好,至少穷其一生陪伴在她身边让她开心让她笑的人是我,而我看到她笑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沁玉苦涩笑笑,觉得话题有些沉重,笑道:“千代很喜欢孩子,常常拉着大夫问孩子的情况。他才一个多月,连形状都没有,可苦了大夫了。”

    话到此,冉竹再多问便是自己愚蠢了,她拉过沁玉的手,轻轻拍了拍,给予最大的鼓励和祝福。

    “姐姐,你等我的孩子出生再走好不好?”沁玉陡然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眼眸发亮。

    冉竹摇头,眼底饱含歉意。

    对不起,弟弟。不是我不想,是我的寿命不足以让我等到他的出生。

    “没想到你与萧离感情如此深厚,罢了,这皇宫确实也不是人待的地方。可苦了宣墨哥哥,他……”

    沁玉还在说着,被冉竹淡然打断:

    “他是皇帝,肩负天下百姓是他的责任。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你就不用替他操心了。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照顾千代吧。”

    说完,素锦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伸手请沁玉离开。

    沁玉望着上一刻还如沐春风彼时又淡漠疏离的容颜,心中叹了口气,对冉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便在一片沉默中离开了。

    屋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似乎还残留着沁玉身上清爽的气味,冉竹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静静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心跳。

第五十一章 如此结局(三)

    日暮西沉,残阳如血,狂叫了一天的蝉也减弱了气势叫的哑声无力。

    宣墨站在宫里最高的白玉楼负手而立,目光望着沁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扶摇殿门口,他的手紧了紧。

    风吹,叶落,带着半枯半绿躺在宣墨的脚边,他心里想捡起它,可身体动也未动。

    “天气明明还如此炎热,为何树叶会枯落?”宣墨喃喃自语,目露迷茫,却不知是为叶还是为别的什么。

    “回皇上,马上就要立秋了,正是秋夏交替之际,夏天快要过去了。”

    一旁的小夏子见皇上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都未说话,见他开口心里一转赶紧接上话。

    许久,沉默。

    “她也要走了。”蓦地一声黯哑低沉激的小夏子猛打了个冷颤,只是这次他再也没胆量接话了。

    “跫然芳华妖自灼,青衣桑麻意所归。去看看她吧,好歹……君臣一场。”

    小夏子应声跟着宣墨退下,心里却一直倒腾着宣墨说的那两句话,因为这三日御书房的桌上除了奏折就是宣墨亲笔写的这两句桑麻所归,足有上百张……

    宣墨来的时候,冉竹正和从沟渠镇赶来的疏影研究着她拇指中的戒指,身旁围坐着素锦,颖冰阳,邱灵儿。

    “真的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冉竹不相信道,和素锦几人全神贯注的盯着疏影,似乎并未发觉宣墨的悄然到来。

    “这是玉质陨石,怎么解释呢。”疏影懊恼的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跟这些古代人解释自己说的话。

    “陨石是什么?”冉竹见疏影很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话一问,疏影松了口气,笑嘻嘻道:“它是我们所居住的地球以外未燃尽的宇宙流星脱离原有运行轨道或成碎块散落到地球或其它行星表面的、石质的,铁质的或是石铁混合物质,也称’陨星’。”

    极其专业的解释术语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连站在他们身后的宣墨都听着迷了。

    “那玉质陨石是不是比你说的那些石质的石铁的更厉害?否则它怎么会冻僵人呢?”

    问话的是颖冰阳,饶是她听不懂疏影说的,但却能从中挑出重要的句子来。

    “这个嘛。”疏影再度伸手挠了下头,抬眼迅速瞥了眼保持好奇神色的冉竹,又在眼角余光处接触到一抹黑衣迅速收回眼光继续道:

    “这是因为沁家族的体质特殊,刚好能触摸陨石。可能他们的祖先先前见过其他被这陨石冻僵死去的人,所以将这块原先不知有多大面积的玉质陨石搬回家打磨成了一枚戒指以此来乱力怪神。”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不信,照你这么说,皇上戴的古玉莫不是也是假的?”

    邱灵儿不同意道,相对于别人,她说的话更为直接。

    “咳咳……这个嘛。”疏影又挠了挠头,脸色有些不自在。

    冉竹眼底染起几分笑意,头不经意的往外偏了偏刚好看到同样看向自己的宣墨,她面含惊讶道:

    “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

    此话一出,素锦几人纷纷起身见面行礼,就连平日向来敷衍行礼的疏影也郑重行之。

    “疏影公子好口才,朕才知道这片土地叫地球。”宣墨沉声道,无波无澜的口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疏影抿了抿嘴,没说话。

    “你们都退下吧。”冉竹笑笑道,对于宣墨的反应似是意料之中。

    她话一出,众人见宣墨没反应便做鸟兽散迅速离开,唯有邱灵儿路过宣墨身旁时,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皇上越发年轻俊朗教人羡慕”的莫名其妙的话。

    关上大门的那一刻,她们脸上没有如释重负的神色反而个个忧心忡忡。

    沉默,这一次被冉竹很快打破。

    “皇上刚才想必听到了,微臣这戒指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疏影是异世之人早已天下皆知,他说的话没有人不相信。以后圣女一职再也不会有,皇上才是手握百姓威信与掌管江山的唯一人。”

    冉竹抬头望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宣墨,心在此刻才有了几分跳跃的动力。

    她很摸上自己的胸口感受下,但忍住了。

    “这就是你离开后送给我最后的一份大礼吗?我是不是要该谢谢你。”

    宣墨沉声道,上前一步,与冉竹距离相差不过半步。

    冉竹稍稍往后倾,脑海里飞越过几分慌乱,随即平复思绪冷笑道:

    “皇上如果愿意这么想,倒算是欠了微臣的一个人情。明日出城,还请不要为难微臣便是还了这个人情。”

    “圣女一职,当初你违心担任,为的是想毁了我的江山。一切误会消除后,你如今为了让我稳固江山,又能让你逍遥脱离,刚才和她们演的戏真是精彩极了。”

    宣墨说道,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说话间越发逼近冉竹,气息扑在冉竹的脸上,她感觉不到冷热,但却知道一定是温热中带着怒气的。

    “皇上不愧是皇上。”冉竹坦然承认,见宣墨瞳孔紧缩,又道:

    “在你进来时说那些话是刻意安排,但话却都是真的。我的戒指真的没有什么神力,你不是也不信鬼神的吗?”

    “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我来,不是为这个。”宣墨盯着冉竹看道,愤怒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他的目光贪恋的将眼前的女子刻进心里,越看越舍不得。

    这几晚,他为了不让自己想她,彻夜处理国事,每每熬不住小憩会梦里都是她的身影,直至今晚是她待在自己身边的最后一晚他才忍不住过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被安排了那么一场好戏,这疏影跟着柳木南别的没学到,倒学了一撒谎就爱挠头的毛病,众人刻意表现出的热情尤其是身怀武功感官灵敏的邱灵儿都未发觉他的到来。

    实在是太低估他一个皇帝的智商了。

    诚然,冉竹承认的痛快也是发觉自己遗漏了这些东西。

    “皇上是来跟微臣点算嫁妆的吗?”冉竹不自然的将身子再度往后挪了挪,却发觉自己整个人被宣墨逼的靠近了软榻死角。

    “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宣墨咬牙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明明他心底是很想将眼前女子衣服撕烂,狠狠蹂躏一番,等着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太过无聊的恶作剧。

    他的身子几欲贴在冉竹的身上,压抑着体内汹涌的绝望与恐惧。

    “前几日已经说过了。”冉竹淡淡说道,刻意忽略宣墨眼底的风云卷涌。

    他的到来,冉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所有能当说客的人他都用遍了。他,肯定会来。

    可冉竹又多么希望他不会来,因为她的决定不会变,如此只会给彼此心口上再多砍了一道口子。

    “这三日他连面都未曾露一下,你真觉得他是你依靠终生的人?”

    “我们曾经分别的还要久,区区三天又算的了什么。”

    宣墨颓然,身子稍稍离开了冉竹,几天未睡的身体明显有了几分消瘦,可眼角连一丝黑眼圈都没有。

    反观冉竹,长发枯黄,眼窝深陷,颧骨高突,发白的唇角带着一抹苍凉的笑,往日清澈有神的双眸如今也变得灰暗,教人心生怜悯,宣墨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子。

    这般想,他心一惊,更抬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冉竹的脸,手不自觉的覆上冉竹的肩膀。

    冉竹往里用力缩了缩,冷言道:“皇上请自重,天下人皆知微臣是萧王未过门的妻子,而他是为你守住江山的功臣。”

    此话一出,宣墨面色一暗,眼前景象被往事淹没,有他的,有萧离的,更有她的。

    宣墨直起身坐到了软榻边缘,背对着冉竹,半晌道:

    “你们都是我不愿辜负的人。”

    “多谢皇上。”冉竹淡淡道,喉咙却堵得厉害。

    “两天前,萧离才问我愿不愿意拿江山换你。我并未正面回答。”

    宣墨缓缓道,抬头望着扶摇殿内简雅的摆设,环顾了一周才将身子再度转向了冉竹:

    “我怕丢脸。”

    冉竹浑身一怔,不明所以。

    “我怕就算我拿了江山换你,你也不愿意跟我。我怕我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宣墨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嘴角边蔓延肆意无边的绝望与寂寥,他的眼里满盛对眼前女子的浓浓爱恋,却因得不到而苦苦挣扎。

    冉竹很想抱着他,告诉他,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

    “他说你们一见钟情,是我在阻拦你们。他说你说我们是强扭的瓜……小竹,这是不是我当初忘记你的报应?穷其一生,我都得不到你?”

    “皇上……”

    “叫我名字!“一声怒吼震动着扶摇殿颤颤发抖。

    “宣墨……”冉竹低低喊了声,这一声恍若令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灼热而滚烫,令她感觉到了绝望,是自己将彼此都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要坚持住,冉竹半个月后这些生着痛苦的感觉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宣墨,你也会很快就忘记我的,我这么个负心薄情的女子呵……

    冉竹垂头低声的叫,看在宣墨眼里就像是被他逼迫极为不情愿般。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望着始终不愿正眼看自己的女子,心寸寸碎裂,他依然不相信着冉竹的薄情,可事实教人不得不承认。

    “小竹……”

    叹息似的低喃带着宣墨无尽的倦意与痴恋随着他踉跄的步伐无力消失,他不知自己何时起身离开,明明心里还不想走的,可理智却教他不该再待下去:

    “萧离说我心里有你就应该放你离去过想要的日子,这句话我想了三天,可我始终给不了我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恕我无法祝福你们。”

    大门被推开,他的身影在他说完这些话时已然挺直的迈了出去,跨出这道门,他还是宣朝的皇帝,世人眼中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霸者……

    只是那个能让他笑能让他哭,毫无顾忌的发泄心中所有想法的叫小竹的女子,消失了。

    即便是这个世界上她还叫冷冉竹,她也不再是他的小竹……

    无边泪水滚滚而下,冉竹缩在软榻死角里,露出她干瘦的手臂抱紧自己,死灰的双眸定定看着门外涌进来的凄冷暗夜,干涸的嘴唇一开一合,无声的叫着:

    宣墨……宣墨……宣墨……宣墨……

第五十二章 如此结局(四)

    密鬼林,豺狼族,天破晓,安静中却时不时响起几分隐忍的跳脚怒喝声。

    一张墨也似的脸上青红紫相间,配上他一双闪耀着怒火的双眼,不准确的说是一只眼,因为另一只被长长的刘海常年遮盖而不被外人所见,活脱脱恶鬼降临人间欲要生吞活剥了眼前淡定到不行的白衣女子。

    “你再叫,族里的人就该醒了。”女子悠哉说道,身子懒懒倚靠树干上,一只脚悬空摇晃,她的脚下是葱郁的树木以及一汪碧绿的湖水。

    而她此刻正在豺狼族依山而建的其中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挂在一颗百年老树的树干上,对于想利用地形来威胁她的男子只是用促狭的目光看过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出你的真相?”萧离没好气的白眼,望着怡然自得的冉竹,想到鼻青脸肿的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日受尽了莫尊景的所谓拼死比试,直至昨晚受不了才将他父亲遗体被雪冰保存住的事情以及自己也不喜欢冷冉竹的事情告诉莫尊景,莫尊景这才放过他。

    却没想到半夜里,宣墨又提剑找上门,打了几天的萧离更不想应付喝醉酒情场失意的宣墨,将其打昏后心中想到都是冷冉竹造成的,连夜闯了皇宫将她给带走了事。

    但如今,又有几分后悔,担心宣墨会发疯。但若送回去,此刻天也亮了,也是他迎冷冉竹离开的日子,送回去也不对你。

    想来想去心中更为烦躁,这几十年萧离自问潇洒天下无敌手,却屡屡被眼前女子破了心境,饶了自在日子,着实郁闷的很,只觉得女人真是麻烦,倒是花青雪还算个听话的女子。

    “豺狼族人的愿望你可替他们实现了?”冉竹转移话题道对于自己半夜被掳走,冉竹反而觉得这是不告别众人的最好方式。

    只是当初萧离和云裳都希望这里的人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而她记得宣墨给萧离的回馈中并没有这一条。

    “那是当然,他们现在随时可以走出密鬼林。”萧离闷闷道。

    “怎么做到的?”冉竹好奇道。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萧离抓住最初的问题不放,见冉竹眼神闪了闪,他不屑道:

    “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我了,虽然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瞎子都看得出你爱的是宣墨。”

    冉竹听萧离这般夸自己,不觉想到了疏影,微微一笑道:“我确实在利用你离开他,而你也一直都知道,谢谢你。”

    “我是被逼的。”萧离叫冤道:“你快告诉我为什么,否则我就将你从这里丢下去,反正你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是啊,我为的就是这个。”冉竹笑道,说出的话却令萧离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听云裳说过我待的这座山峰有一处奇景,你可带我去看看?若真的好看,我就告诉你真相。”

    冉竹见萧离又要愤怒的眼神,含笑说道,一下子灭了萧离要暴跳的气势。

    是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她想瞒的只有那一人。

    萧离单手抱着冉竹的腰,只觉这身子轻若鸿毛盈盈一握,没费什么力气就往冉竹所说的地方急急飞跃而去。

    就在他们寻找山峰奇景的时候,扶余国宫里却炸开了锅,最先发现冉竹不见的是邱灵儿,然后紧接着发现宣墨不见的是小夏子。

    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同时消失足以令人心生不安,又教素锦几人心生几分遐想。

    然而,莫尊景却疯了似的寻找宣墨,对于冉竹的失踪他只是黑着脸未曾表过态。

    终于在城外十里一处河流边,莫尊景率众人发现了宣墨的身影,一身酒气,衣衫不整,手上脸上更有被刀剑划伤的血口,更引得众人焦心惶恐不已。

    莫尊景面色一顿,抓起宣墨的领口,在群起的惊呼咒骂中将其扔进了溪流中。

    带着冷意的溪水迅速让宣墨醒了过来,他第一反应是萧离将他击落水中,手保持着握剑的姿势迅速站了起来,刚好张口厉喝就见莫尊景的嗓音冷然传来:

    “皇上,他说他不爱她,是受她所迫。”

    他不爱她?他是谁?她又是谁?

    宣墨茫然抬头,对上莫尊景一双热切而期冀的星目,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来人,备马回宫。”宣墨急声叫道。

    到底是什么苦衷让她演出这么一场戏,难道赤体呈兵的心结她还没解开?

    还是……不会的,如果她知道他中了蛊更不会离开的,还是这蛊毒有什么别的作用?

    这几日他天天遍尝锥心刺骨之痛,因为冉竹的薄情抛弃,于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更深一层的痛苦,包括死亡。

    邱灵儿当日说过,若其中一方背叛对方,彼此必然会受尽蛊毒折磨而死……

    为什么他如今才后知后觉……宣墨站在溪水里,只觉冷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冻结血液,无知生死。

    “不用了皇上,他们昨天半夜就离开了。”莫尊景望着浑身湿透的宣墨,苦笑道:

    “是皇上和微臣逼走了她。”

    “将邱灵儿,疏影,素锦一干人等全部拿下,还有从进了扶余国就一直未露面的鬼谷子,统统拿下。朕就不信,她能瞒的天衣无缝!”

    宣墨冷冷说道,暴怒的眼底浓情爱意深深痴缠掩藏。

    当所有人都以为宣墨抓住圣女身边亲信人是为了盘查圣女和萧王下落的时候,萧离真的带冉竹寻到了一处绝色奇景。

    最好的必然是在最高处,一路葱郁树木,动辄上百年的树木高耸入云直插天际,然而到了山顶却显无几颗大树。

    平整的山顶到处长满形色不一的四瓣花朵,赤橙黄绿青蓝紫,犹如雨后的彩虹散落在这里,顿时令人心生愉悦。

    山崖边一块一人长一指高刀切过般的巨石躺在那里,任由风雨经蚀,依然光滑如初。

    “你带我过去吧。”冉竹指了指那块唯一不长花草的石头对萧离道。

    萧离心知冉竹是不忍心踩坏了这四瓣花,一如自己和云裳发现这里美景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寻了个借力点就带着冉竹轻然坐到了那块石头上。

    “这石头常年保持着温度,不论天气多么冷,坐在上面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我和云裳冬日时经常过来坐坐。”

    萧离拍了下屁股下的石头说道,目光却和冉竹一样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云雾中隐约露出绿意,除了山,还是山,因为他们在山峰的背面故而看不到豺狼族,更看不到襄垣镇,扶余国的国都,也看不到宣墨……

    如此也好。

    冉竹收回了目光,笑笑道:“可惜我早已不知冷暖,否则也定会让你一般惊叹一番。”

    “你瞎说什么呢……”萧离笑道,本来看到好风景被冲淡的抑郁心情又被冉竹这句话给勾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忽的消失了,定定的望着冉竹:

    “你病了?”

    “嗯。”

    “很严重?”

    “嗯。”

    “多严重?”

    “快死了。”

    “所以你就要离开他,怕他伤心?”

    “嗯……”冉竹话落,就觉身边人忽的跳起来站在石头上,双眉紧皱的看着冉竹。

    冉竹安静的看着萧离,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果然。

    “枉你和宣墨认识那么久,难道他就是那般怯弱经受不住你要离开人世打击的人?纵然会伤心欲死,他可能一辈子都会在你死去的阴影里振作不起来,可我知道相比你这种方式,他宁愿接受现实陪你走完……”

    萧离还在说着,在以他作为对宣墨的了解,甚而带入了自己的想法在斥责着冉竹此举的不妥却被冉竹的一句话给噎住了后面的话:

    “如果你若知道我失去的生命年华让你青春永驻延年长寿,而你又毫无办法,你会怎么办?”

    冉竹轻轻说道,峰顶的风大而有力吹动着她枯发凌乱飘扬,宽敞的白衣前方吹离,勾勒出她背后清晰的骨节。

    萧离愕然,脑海里仿佛有炸药炸开,他想说些什么却因为理解了冉竹的话而哑然说不出口。

    “他会多么痛苦啊,甚而说不定会结束他的性命来保存我的命。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但必须有个人来承担,我既然是快死的那个,自然是由我来。所以,他不能知道。我知道,如果他是我,他也会这么做。”

    冉竹一直用的是“知道”二字,萧离心中震撼,何时这简单的“知道”二字竟成了比相信或者信任更为贴心感人给人力量的措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离颓然坐下,石头的温暖再也带不来一丝慰藉。

    “白静在我身上下了帝王心蛊,后来到了他的身体里。帝王心蛊也是绝情蛊,双方若有一人背叛彼此必然双方都会受尽蛊虫折磨而死。最初灵儿只以为是我和他的血养了这蛊虫,宣墨认为只要我们彼此心意相通,恩爱彼此,这蛊虫就算在他体内又能如何。但他却不知道这蛊虫还有白静的心头血,鬼谷子老先生说白静的怨念太重,她死后,蛊虫就满满开始吸收我的身体来滋养它和宣墨直到我死,它就会将宣墨吞噬……”

    “可有取出的办法?”萧离心头狂跳,急忙问道。

    “有,我请老先生在这几日将他的蛊虫取出来,他日后必会无忧。”

    冉竹点头道。

    “既然能取出来,为何不早点灭了它?这样的你的身子还能恢复啊。”

    “我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就算灭了蛊虫,也于事无补。与其我倒宁愿让那蛊虫多吸食我的身体养分,为宣墨多争取几年的长寿。就当,他在为我而活,我也是欢喜的。”

    冉竹轻声道,心底的思念满溢。

    夫君,大好河山,我其实一直陪伴在你左右,如影相随……

    “冉竹,你这样为他,他却认为你是负心女子,虽然他并不知情……”

    萧离懊恼道,忽然觉得自己带冉竹离开是做对了,可心却在隐隐作疼,不知哪里错了,又生出一股子闷气来,他再度跳起来叫道:

    “不行,不能让你背上不洁声誉离开,我一定要告诉他去。”

    下一刻,他的手被冉竹轻轻拉住,淡然从容的语气传来:

    “我早已是不洁之人,如今这样的结局,是我安排我很满意。就委屈你再躲藏几日,因为很快,这一切就结束了。”

第五十三章 旷世结局

    半月时间匆匆而过,萧离为了防止有人闯入将密鬼林的阵法设计的更加变态,同时他心里又是矛盾的,几次想出去探查宣墨的情况,顾忌着会连累到豺狼族人尤其是担心会破坏冉竹计划而就此作罢。

    冉竹自半月前上了山峰顶处就再也没下来,萧离在山峰顶上搭了个简易草屋,无事时就陪着冉竹呆呆的坐上一整天,偶尔会说上几句,但都闭口不谈宣墨。

    初秋来临,山峰上的树叶开始泛黄,风一吹,满山的树叶都纷纷掉落,铺满了豺狼族人的竹屋顶,河面,大家都忙着将树叶打捞起来烧火用,日子如常周而复始,平静而祥和,没有人甚至包括云裳都不知道山峰顶上有人。

    萧离知道冉竹不用进食,可他还是习惯带点吃的上来,一如往常的一上来就看向那块石头,因为冉竹总会坐在那里。

    银雪白发随意散落肩膀四周,长及拖地,又被秋风胡乱吹起,肆意飘扬,露出她皱如枯水的脖颈。

    一身白衣几欲和白发交融一起,枯槁消瘦如竹竿的身形令萧离几次心惊担忧她会被大风吹下去。

    “不是让你别坐在这里……”三步并两步跑到冉竹身边,闻声抬头的冉竹露出一张如耄耋之年的脸,脸上的皱纹犹如湖面上泛起的层层波纹,再也不负往昔清丽容颜,她的眸混浊无光,显然已经失明:

    ”这里风大。“

    萧离本带着斥责意味的话在接触到冉竹嘴角的笑时,心头顿时泛起酸楚同情,话语都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他看着她慢慢变老,满头乌发一夜雪白,看着她摸索着走向石头,看着她的脸一道道爬上皱纹,看着她愈来愈会沉睡……

    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着她生命的流失,唯有她嘴角那抹了然一切的笑容从未变过。

    “是不是快了。”萧离将手中的食物往高空一扔,看着它直线坠落,平静问道。

    “嗯。”冉竹嗯道,如今点下头都费力气,在萧离不在的时候,她直接就躺在石头上睡觉休息,草屋反而很少进去。

    自从看不见后,满峰顶的七彩四瓣花也渐渐从她的脑海里模糊,可唯有一个人的身影愈发的清晰,从眉到眼,从身到心……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虽然你会觉得很无聊,但我还是想问你。”

    萧离伸手将盖住冉竹脸的头发拨弄到后面,认真说道。

    “你说。”冉竹含笑回道,耳边却先听到了萧离深呼吸的声音,而后才是他的问题:

    “你有没有后悔遇到过他?我是说,如果你先遇到了莫尊景,就不会爱上宣墨了吧?我承认我问的很……”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呢。”冉竹微微笑着打断道,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唯有宣墨的样子是她唯一的光明:

    “或许尊景不是皇帝的关系,他对我的好从始至终就无所顾忌,而宣墨最为珍贵的皇者身份恰恰几次要了我的命。如今,我两也因为彼此的身份而无法走到一起。你说我爱他什么,我只想说他出现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给了我刻骨铭心的快乐。这样的快乐并非说有多少难忘的回忆,而是他给了你需要的好,真实的幸福感。即便之后的路程我是拿命堵上去了,我依然坚持着初衷。我只要知道他是爱我的啊,这便足够了。这或许就是人性的私心吧,将所有我有的他需要的都给他。”

    “尊景于我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人,没有他,我已经死上好几回了。恩大于情。尊景,其实景泠更适合他,他的身边不应该是我这种病体缠身思想腐朽的女子,他的生活已经诸多不幸,景泠便是那道清灵纯澈的山泉能洗涤并给与他清甜笑容的人,我相信景泠是尊景的良人。你没看他们名字中都有个景字吗,呵呵……咳咳……”

    只是几下咳嗽,肺里的血赫然躺在冉竹的手中,冉竹毫不在意的用另一只手揉搓了几下,将那血淡化开来。

    说起景泠,不由想起那日在假山后莫尊景对她的紧张,只可惜自己一直没机会问个明白,以后也没机会了……

    尊景,景泠,祝福你们。

    疏影,柳木南,祝福你们。

    萧风,颖冰阳,祝福你们。

    灵儿,花麦饭,祝福你们。

    宣墨……愿你一世安好。

    “那如果你先碰到莫尊景呢?”萧离忙掏出怀里准备好的丝帕为冉竹擦干净手,这种吐血状况他已经看了十天了,如今却不知该以如何心情来面对,只是说着话转移冉竹的注意力。

    “萧离,你觉得花青雪好还是云裳好?”冉竹身子缓缓躺下,萧离连忙将她扶平,听她这么问,脸色一怔。

    “云裳我只当她是妹妹,花青雪……反正女人都很麻烦。”萧离闷闷道,不明白冉竹忽然问这些和他问的话有什么关联。

    “我记得你前几日说起你是先遇到的云裳,后是花青雪。”冉竹说道,缓缓的闭上眼睛。

    好累。

    言尽于此,萧离,世间爱恨还需自己亲历,谢谢在我最后的日子里是你陪伴在我身边,没想到一年前的救命之恩造就了今日的缘分,说起来还是我亏欠了你,只可惜今生无法报恩了。

    来世吧,若有来世的话,对我好的,我一一结草衔环来报。

    宣墨,我的夫君,永别了,

    别了,别了……

    峰顶的风呼啦一声吹得更大了,萧离怎么也想不到冉竹最后的遗言竟然是在跟他讨论他生命两个女人的先后问题,自认杀人无数见惯生死的他对于眼前女子正逐渐远离人世的事实有些无法接受。

    低吼一声,如挣脱缰绳的野马般腾地而起抱着冉竹就要离开,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道夹杂着迫人仓惶恐惧的气息席卷而至。

    萧离本能后退防避,却绝手臂一空,怀中的女子已然落入了对方手中。

    “无耻……”萧离怒喝的话在望见了对方来人是谁时戛然而止,眼底随之覆盖上讶异惊喜却又被浓浓哀伤掩藏:

    “她快不行了,你们好好呆呆吧。”

    萧离望了眼深情凝望着冉竹的宣墨,叹息了声,随意瞥了眼被宣墨踩踏碾碎的四瓣花,忽的僵住,只见他一路碰过的四瓣花上全部沾染了黑赤般的血,妖冶异常。

    萧离急忙走过去,一眼就发现了宣墨胸口渗出的血迹早已将衣服染透,顺着衣服不停的往下滴着,染红了一路花草。

    “你……”萧离指着宣墨流血胸口的手忍不住颤抖。

    “萧离,这世间没有如果,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你难道还不懂她跟你说的意思吗?”

    宣墨苍白的脸灿然一笑,鲜血染上了怀中女子的白衣,冰冷逐渐僵硬的躯体正昭示着她的离去,被心爱的男子紧紧的抱在怀中,紧紧的,紧紧的……

    我还是来晚了吗?小竹,我的妻。

    我来晚了……

终章 这才是结局

    大宣国588年,皇帝宣墨以重要政绩为德修改了圣女不可与皇族通婚的律法,当年秋季迎娶了当朝圣女冷冉竹为后,自此成了一段佳话。

    然,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圣女在峰顶上死而复生的话题。

    秋冬交替最为萧瑟,满殿的优昙花正带着最后的白不舍凋落,大殿门口一身凤凰长袍,乌发垂束的女子正安静的看着不远处被风卷起的落叶。

    “皇后,天冷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屋吧。”温和恬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没一会儿皇后的手里就多了个汤婆子。

    “素锦,已经有三年了吧?”被称为皇后的正是圣女冉竹,宣墨并未听从她的话废除圣女,而是完成了三年前他就准备好给冉竹的礼物--天下女子最尊贵以及权力的宝座。

    “是啊,你足足昏睡了三年。”素锦感慨道,眼眶红了,见冉竹不说话,又道: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冉竹,以后会好起来的。”

    “我只是觉得可惜了这三年。”冉竹安静答道,素锦叫她的名字才令她恍惚过来,回眸冲素锦笑笑。

    素锦怔怔然,望着眼前女子娇俏可人中带着从容淡然的雅静,漆黑乌亮的长发只是用红绸简单束住发尾,慵懒垂与凤凰长袍之上,说不出的滑顺而自然。

    青黛娥眉不施粉妆,一颦一笑却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可三年前宣墨抱着冉竹回来时,冉竹如老人般风烛残年的容颜却深深印进了素锦的脑海里,饶是她知道了事情真相却依然难以接受。

    她在想,不知皇上当时是何种心情,想必比死还要痛苦吧……

    只是这话,她终究没敢问出口。

    因为皇上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就在他们破解了密鬼林阵法的前一个晚上,鬼谷子终于找到了帮助冉竹恢复性命的办法。

    就是将帝王心蛊先从宣墨的身体里取出,用毒化解存在蛊虫体内白静的心头血,然后用宣墨至亲之人的鲜血救活蛊虫,再重回宣墨的身体里,于此便能救活冉竹。

    可宣墨至亲之人只有太后,然而太后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办法的鬼谷子只能采用极端危险的方法就是取了宣墨的心头血来喂养蛊虫。

    那一夜,整个扶余国都笼罩在阴云雷电中,所有的大臣都极力反对宣墨这样做,因为此举很容易丢了性命,宣朝将无国主。

    素锦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宣墨当着众大臣的面用剑划开了自己的胸口,鲜艳骇人的血震得满朝大臣闭了嘴,服了心。

    蛊虫花了一夜终于完成,鬼谷子说需要找到冉竹本人,再饮一杯宣墨的心头血,只是担心过去这么多日子,冉竹很可能香消玉殒。

    于是,宣墨匆匆处理了下伤口在耗费了上千人性命才破掉的密鬼林阵法后登上了山峰顶。

    素锦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冉竹被抱回来是满嘴鲜血,身上也到处都是……

    冉竹逐渐恢复了以往容颜,昏睡三年直至今年初秋苏醒,但鬼谷子又说本该已死的人硬是被宣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真是奇迹……

    无人知晓冉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众多说法只留与市井相传、

    “素锦,素锦……”耳边的呼唤声抽回了素锦游离的思绪,她应了声,望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心底多了几分温暖。

    真好,都活着,真好。

    “你瞧,谁来了。”冉竹莹白玉指往外一点,只见王旭正迈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和秋冬两位大哥聊着天。

    秋冬二位哥哥自从知道他们被冉竹刻意赶出宫是为保护他们的时候就又回了宫,至此守在冉竹如今住的优昙殿未离开半步。

    素锦脸色一红,娇嗔的瞪了眼冉竹,不自然道:“越发过分了,后宫可不许男子随便进入的。”

    “他不可是别人,是我家素锦的未来夫君呢。”冉竹笑着打趣道。

    “你就拿我取笑吧。”素锦在地上跺了两脚,却笑着迎了上去。

    冉竹冲王旭点点头,看他们二人进了素锦的房间,自己便信步往外走去,独自在宫中散起步来。

    她昏睡的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娘亲的骨灰和舅舅的遗体被水千代和沁玉带回了南蛮安葬,生了女孩叫沁水心,光听名字就看得出他们夫妻十分恩爱。

    莫求双的遗体被萧离用雪冰保护完好,莫尊景得以减少几分愧疚,这三年他守在灵堂半步未出,陪伴他的除了疏影还有云景泠。听说,他们也有了孩子,只是宣墨就是不肯告诉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说萧离在参透佛法,追着万佛寺的住持参悟“如果”佛道,看来有些人的情商天生缺啊……

    冉竹走累了,靠着墙休息会,抬头间却发现自己来到了玉兰轩。往昔种种浮上心头,又觉浮生若梦,不真实却真切痛过笑过……

    天地俗尘消散,刚醒来几个月的冉竹更多的记忆停留在山峰顶上的那一刻,那时她的心跳几欲停止,失去温度的身体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形同死人。

    躺在石头上的那时仍有知觉的脑海里绝望的执念狂嚣的叫着宣墨的名字以至于她被及时赶来的宣墨抱在怀中依然犹如梦中。

    她一直以为是死时出现的幻觉,直到有液体滑入她的口中,进入她的身体里,令她本枯死的身体元气如春日大地万物复苏般渐渐有了生命的涌动。

    当她的五官感觉恢复,她的唇正贴着宣墨的胸口不受控制的吸允着,口腔里回味的血腥令她心惊之余竟连睁眼看看宣墨的力气都没有就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三年后……

    “老先生,我真的活过来了。”醒来后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惊喜充斥耳边。

    “这蛊虫用的是宣墨的心头血,对他身体元气损耗极大,而蛊虫重新放入他的身体后,吸食的就是他往后的寿命。”

    “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两现在在共用一个人的寿命,一起变老到……”

    冉竹的手紧紧抓紧自己的胸口,忍着不让泪水掉出来。生命如此不易,她要好好珍惜,和宣墨一起走完余下未知的日子。

    “美人,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可好?”低沉磁音带着打趣的笑意自她身后响起,随后腰间一紧,她被带入了一个宽敞温暖的怀抱里。

    “哦,什么游戏?”

    “追心游戏。”

    “怎么玩?”

    “看谁先得到对方的心,就算谁赢。”温暖阳光下,投射出大片的黑影在冉竹的脸上,可她身心却温馨入注,眉眼含笑脉脉含情,她转过身伸出手轻轻覆在宣墨的胸口上,感受着生命的动力,嗓音轻柔无边:

    “恭喜你,你赢了。”

    细密轻吻落在她的额间以及碎发上,伴随着更低哑的话语温柔逸出:

    “我早输了。”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轻笑出声,相拥无言。

    十年后,皇帝与皇后同时驾崩合葬皇陵,此前收养已经卸职与妻子云游在外的莫尊景的儿子莫景天为义子。

    他们驾崩当年,莫景天顺利登位,改国号为宣莫王朝。在八年后迎娶沁水心为后,再创宣莫王朝太平盛世。

    完

木河番外

    你不记得我不要紧

    我只需记得你就好

    感谢上天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够遇到你,还能为你做些事情,这便是我木河最快乐的事情。

    ————木河独白

    这其实是个很短却又很长的故事,短到三言两语便可说尽,长……需要用一生诉说。

    遇到冉竹,她两岁,我八岁。

    那是个特别冷的冬天,我因为贪玩进了那片林子结果却在里面迷了路,三四天后我毫无意外的因为又累又饿又冷又怕冻昏在了雪地里。

    是冉竹出门救了我。

    经过多年,我依然相信那是我们的缘分,如冰渊般的冬季,迷宫似的密林,我却好巧不巧的就倒在她和她娘往日出门必经的路旁……

    当时我冻得半昏不醒,只是感觉有一双暖乎乎的小手在揉搓我的脸,我很快被人抱起,就那样顺理成章的成了沁府唯一一个外客入住,自然那时我也根本不知道林子里会有人居住。

    在她们的照料下我很快醒来,但却被局限在屋中不能走动,每日除了进来送药的冉竹奶娘来三次外便是陪我最久的两岁冉竹。

    她很爱笑,我的小表弟二岁时候笑起来还经常流口水,但她却干干净净。口齿清晰,酒窝浅现,白白嫩嫩的可爱模样,让人看一眼便欢喜的很。

    她每次来都趴在我的床边找我都是接着上一次的话题:“哥哥,你上次讲你买的糖人被坏人抢了,那你后来抢回来了吗?”

    …………

    她总是睁大晶莹有神的双眼好奇的听着我叙说外面的世界,很多次就那样听着睡着了。红润的小脸两边睫毛不安分的动着犹如春日里破茧而出刚会飞舞的幼蝶,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美好。

    家境不错的我亦少不了兄弟姐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我如此安静只想一直陪着一起长大的念头。

    冉竹跟我也说过些其他的话,譬如她从来没出去过,譬如她很少见她的父亲,譬如我是她第一个见到的除她娘亲和仆人的人……

    我曾开玩笑说万一我是坏人,你们就遭殃了。

    冉竹却问我什么是坏人?自然她两岁的脑袋瓜子里对人间险恶根本没有认知。

    我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什么是坏人时,冉竹却说就算是坏人她的娘也会救的。

    因为她娘说人命大于天,没有好坏贵贱之分。

    在我未能好好想明白这话时,冉竹又开始了每日的世外话题……

    四天,就在我的故事和冉竹的嬉笑声中匆匆而过,我的身子大好,冉竹的娘也就不能再留我。

    当黑布蒙上我脸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冉竹的眼里流露出不舍,我那时只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为能回到父母身边而感到高兴。

    是以,我走的迫不及待。

    出门前只记得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我一直拉着冉竹的小手,肉嘟嘟的柔滑。

    她送我到门外,忽然对我说薛哥哥,你不是坏人是好人。

    “你这么小哪里能分得清好人坏人。”我笑道,循着声音望向她,眼前漆黑一片,可脑海里冉竹的样子清晰无比。

    “我相信。”冉竹稚嫩好听的声音嘻嘻响起。

    这是我们分别的话,没有珍重,没有以后再见如此云云的话语,却没想到在往后的人生里陪伴了我十几年直到再次遇到她。

    短短四天,我的家庭就遭受了重大变故,等我回去时,村里被山贼洗劫一空,村里人几乎无一生还。我埋葬了家人后被路过的恩师看中带走,他就是萧风。我一直被他秘密培养着直至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暗卫后才被皇上所接纳。

    暗卫府掌管着皇家所有的事情包括世人不知的秘密,无意中我发现了当年救我的女童竟然就是沁族的后人,顺而也知道了皇宫中圣使沁玉的出现则代表了冉竹的命运。

    当我以为我这辈子与冉竹再无交集的时候,皇上却把我派到了冉竹身边,明为保护实则监视。

    我从未想过我们正式见面是如此的尴尬,好在她根本就记不得我,而且我当了暗卫自然也不是原来的名字。

    其实,我根本不能寄望一个两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尤其是她从小遭逢巨变,被自己的父亲差点溺毙灞陵河中,比起我而言,她真的要不幸得多了。

    心疼,难以言喻,那一晚她本想试探我,而自从成为孤儿惜字如金的我鬼使神差的对她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及让她相信我一类的话……

    其实这真的是犯了暗卫大忌,可当我说出来时浑身却说不出的舒爽高兴,虽然冉竹的眼神布满惊讶以及不确定,可那双清澈有神的眸子与儿时的她是如此相似。

    我用行动让处在危险边缘处处小心谨慎的冉竹信任了我,自此我游移在皇上和她中间,尽量完成他们二人下达的任务。

    我看着冉竹受苦流泪,又看着她与皇上解开心结喜笑颜开,又看着她再一次走向极端。旁人需要用一生甚至一生都有可能无法尝遍的七苦,二八芳华的她却被无情风雨摧残凋落。

    我总是差一步,玉昙殿一战如是,当宣墨长剑刺入她胸口的时候我却只能装着看不见,因为当场冲上去救她只会加重宣墨的愤怒加速冉竹的死亡。

    冉竹是聪明的,她此前让我去调查萧风被独孤子诺利用的事情,终于在那一天派上了用场为冉竹洗清了冤屈,却还是害的她差点为宣墨挡剑而亡。

    那一天我多想带走她的人是我,可我只能拼死挡在宣墨的最前方抵挡白静和独孤子诺的攻击。

    我是暗卫,在任何时刻,都不能让宣墨和她有事。

    冉竹诈死的三个月,宣墨悲痛后悔不已,我没时间伤春悲秋因为我不相信她真的死了,我总觉得三岁时她都死不了,这次依然会吉人有天相。

    这是很没道理的逻辑,却是支撑我不消愁的信念。

    再出现,她差点成了莫尊景的妻子,失忆,恢复记忆,似乎她一旦和宣墨在一起总也没好事。

    再次入宫,她带着她娘被宣墨误杀的仇恨与莫求双联手当上了圣女宝座,她似乎变了一个人,面对宣墨时而无情冷酷,时而迷茫彷徨。

    我知道她的内心在挣扎,在犹豫着复仇大计会伤害多少人。她太善良,所以更容易痛苦。

    那天她问我,木河,我还能信你吗?

    三个月,令她对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任。

    我很想告诉她,当年我的命就是你救的,为了你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类尽忠的话。

    但我连自己都犹豫了,因为我知道冉竹要做的事太可怕,可怕到天理不容。

    可我还是选择让自己服从她,心中微妙的情愫早已发酵,直至得知她与宣墨在千里之外的山洞里双双失踪才最终爆发出来。

    我带着她临走时留给我的十五万大军与莫求双拼死顽抗,其实莫求双只是要我交出太后,让他为他死去的妻子报仇。

    我如何肯,太后是宣墨的母亲,宣墨是冉竹最宝贝的爱人,我于公于私都不能将太后交给莫求双。

    我想就算守不住这皇宫,起码我先战死了到了地下见到宣墨和冉竹也就心中无愧了。

    其实想到死,心里有一种解脱的快感,快乐到想哭。

    无论什么残酷的消息传来,我从来都不会认为冉竹会死,只是当听到她和宣墨一起失踪时,绝望在血液里叫嚣奔腾……

    千钧一发之刻是萧离带着十几万兵救了我们,萧离军队里很多都是萧家和萧家衷心守护者的人,为了让长安百姓得以喘息,他不得不顺势登上皇位。其中有十万的兵符是他从莫求双暗留的后路偷了过来。

    莫求双在皇宫门前自知兵变失败,心急成疯大骂太后丧心病狂毒害无辜母子并且持剑与萧离鱼死网破,萧离将莫求双杀了后将我放入大狱。

    知晓萧离是宣墨的人自然都是在牢里与萧离抱酒长谈所知,我待的是死牢,他无聊是便偷偷独自一人来寻我聊天。

    是以我才知道当年萧离与宣墨演了一场戏,在所有人都认为萧离背叛宣墨投入莫求双手下时,他却在寻找莫求双叛变的证据。可莫求双除了利用德太妃扩张自己的势力外就是到处寻找根治莫尊景怪症的药方,根本看不出他要篡国的心思。

    直到太后被冉竹揭露,从而牵连出琼花之毒莫求双才得以查出莫尊景的病因这才起了灭国的杀心。

    期间宣墨为了骗过莫求双安插在皇宫里的奸细,每隔一段时间就安排暗卫去刺杀萧离,甚而连萧风都不曾告知一二。

    每每说到死在他手上的同伴,萧离神情总是郁郁与他往日的潇洒不羁判若两人。

    或许是同道中人,我两竟有惺惺相惜之感,但我知道我做的真的很微不足道与萧离相比……

    不,是无法相比。

    宣墨和冉竹生还的消息一夜之间吹遍大地,萧离亦是在第一时间将长安的状况秘密传达给了宣墨。

    宣墨为了能改写宣朝皇族不得与圣女通婚的律法与萧离演了一场不费一兵一卒收回江山的大戏。

    我以为等宣墨重新登上皇帝,冉竹的苦日子就该到头了,却没想到她被白静下了蛊毒,用自己的年华性命延长宣墨的寿命,她却要逼着萧离假装娶她,自己找一个地方偷偷死去……

    当从疏影口中得知这一切,我真的哭了,我觉得她真的傻,我也觉得我不是我了。

    那一夜,扶摇殿哭成一团,宣墨第一次对素锦,颖冰阳几人动了大刑,终于从疏影口中得知了真相。

    但所有人不是为自己的委屈无辜而哭,而是为冉竹……

    苍天有眼,鬼谷子终于找出了救活冉竹的方法,但方法依然残酷,那便是用宣墨的阳寿与冉竹分享,两个人用一个人的生命,又能有多少年好活?

    可,活着才是最好的啊。

    我也明白了,他们这辈子是真的再也分不开了。

    三年,冉竹整整昏睡三年,我默默的陪着宣墨守了她三年。期间去看望过守孝的莫尊景。

    三年,人生到底有几个三年好过?

    直接的有一夜我们把酒言欢,我质问他:

    “你不是最爱冉竹的吗?怎么爱上了别人,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这是憋在心底许久的话,我知道我说出来时带着满腔的怒气,仿佛莫尊景背叛了冉竹。

    皎月溶溶,秋风兮兮,莫尊景一身白衣,乌发随意散落,修长的手指拿着酒盅对我晃晃,说不出的恣意恬然。

    可我当时只想拿剑戳漏他手里的酒盅。

    自始自终,他只是淡笑着说过一句话:“我幸福,她就放心了。”

    我,默然。

    颓然坐在石凳上,心头鼓胀难受。偏头间正看到景泠端着两盘吃食过来,她见我看向她,对我了然笑笑:

    “光喝酒对身体不好,吃些东西吧。”

    我觉得有几分尴尬,心想刚才的话景泠一定都听到了,其实莫尊景和云景泠的事情我早有耳闻。

    本来莫尊景对景泠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直到有一次莫尊景奉宣墨命令杀了叫丽柔的女子,期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景泠差点受重伤身亡被疏影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自此,莫尊景对景泠态度大不一样。

    我自然不相信莫尊景是那种有个女子为他挡了什么凶险就容易感动甚至以身相许的男子,我相信他的心底有个位置永远无人能撼动,但却不妨碍他开始新的生活。

    而我呢?

    又该何去何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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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帝心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心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心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