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6章:品鉴朝奉
“为什么咱们当铺不收不凡品?”程悠悠好奇的问。
“因为没有品鉴朝奉,不能评估不凡品价值几何?更不知如何保存。”
程悠悠说:“你学不就行了!刚才你做的就挺好的,还知道中品符纸呢!”
郑朝奉连忙摆手:“东家莫要取笑。我可当不了品鉴朝奉。”
然后通红着脸说:“品鉴朝奉都有一个‘品鉴宝典’,那是可是人家的传家宝,根本不示外人。我也是与之前的朝奉相处了十几年,见识的多了才懂一点皮毛。”
程悠悠想起老祖宗说过,玄门典籍在百年前就已经断了传承,即便是一部分传承下来了,也被人私藏起来,根本不可能传扬出去。
所以,即便是最简单的辨别玄品宝物,也成了一门高深的学问。
等改日自己也做一个‘品鉴宝典’,记录上常见的法器宝物等,并标明注意事项、保存方法,交给郑朝奉慢慢学习不就行了。
品鉴东西并不难,只要见多了天材地宝自然认得了。
郑朝奉接下来的话却让程悠悠觉得自学成为品鉴朝奉不太可能。
因为品鉴朝奉不仅仅依靠祖传的品鉴宝典,更重要的是他们本就异于常人。
他们可以通过望气,观察当品是否有黑气缠绕,为邪物;又或者是否散发着正气,为御邪之物。
这一点普通人完全做不到,莽撞行事很容易被骗。
这也是郑朝奉刚才拒绝收当镇宅符的理由。
因为他无法望气,尽管认出此符不同凡响,却不能辨别它是不是赝品,若收了赝品则后患无穷。
当铺收了赝品损失银两事小,等当户来赎当的时候,交付不出东西时才糟糕呢。
作假的人赎当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一个识货的人,倘若当铺将当初的赝品交还,人家还不同意呢。
并且会一口咬定当日所当之物就是正品,谁让朝奉当初看走了眼?
打了眼就得认栽,不但这个收当的朝奉没脸面留下来,就连当铺也会名利两失。
郑朝奉想起来刚才让东家带着东西去官当,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如如何解释。
程悠悠见他脸上有些不自在,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没有怪你,咱们无法收当的东西推荐给别家也正常,你无需往心里去。各家当铺之间虽然是竞争者,但是也是关联者,必要时应该互相帮助。”
郑朝奉甚感欣慰,东家虽然是个闺阁小姐,却能够说出这番话,令人佩服。
只是一年过去了,当铺的账簿并不好看,仅仅是艰难维持,跟东家难以交代。
这间当铺已经十几年了,去年品鉴朝奉被裕丰当挖走后,这才导致当铺亏损,经营不下去。
幸得程二爷接手当铺,郑朝奉感念在心,尽心尽力的帮着东家打理着当铺。
可惜杯水车薪,没了品鉴朝奉几乎不盈利了。
想到这里,郑朝奉有些落寞,站在那里不出声。
程悠悠打破沉默:“既然不凡品的收益占当铺大部分收益额,为什么不再雇一个新的品鉴朝奉呢?”
“小姐,您不知道,能够望气的人本就万里挑一,这种人即便是在世家大族都会被封为上宾,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来当铺当朝奉呢?”
之前被挖走的朝奉也是因为身体不好,无法再四处游走,这才回乡当了一个品鉴朝奉。
与郑朝奉不同,程悠悠乐观许多,品鉴朝奉不好找就慢慢找呗,实在不行她来客串两天也没问题。
对于今天的收获程悠悠还是很满意的,不但知道了恒典当现在面临的问题,还了解到在大楚修炼不但处处受限,还门槛极高。
朝廷虽然限制世家子弟修炼,但是并没有限制平民百姓。
他们中有一些能够感应出五行之气,隐隐的观察出不同的气造成不同的异象。
如各异的五行之气、黑邪之气、法器的正气等。
品鉴朝奉就是以各种灵气的浓郁来辨别物品的价值。
尽管他们没有阴阳眼,不能直接看到本体,却已经超脱于一般人,严格来说望气已经属于云城山天师派的修炼方法了。
只不过云城山收徒条件严苛,大多数人无缘上山修炼,一部分落于市井成了品鉴朝奉,一部分自行修炼成了游方道士。
这也解释了天师派与鬼眼派之间的不同。
鬼眼派弟子拥有阴阳眼并且能够望气,天师派弟子虽然能够望气,但是没有阴阳眼,无法直观的看见鬼魂,就像高度近视不戴眼镜一样。
程悠悠第一次觉得拥有阴阳眼这么好,要是以后落魄了还可以开个副业,当品鉴朝奉。
“刚才镇宅符我们收当不了,你让我去官当,也就是说官当里也有品鉴朝奉喽?”
“官当中并没有品鉴朝奉,而是会去请十方阁的道长。”
“虽然云城山设立十方馆分驻各地,为的是解决鬼怪妖邪。但是如今天下太平,哪来那么多鬼怪妖邪,道长们也没那么忙碌,所以各家当铺如果遇见不凡品,便去请十方馆的道长来品鉴,当然不能让道长白走一趟,每年的孝敬必不可少。官当就在东市,向来挨着十方馆,请仙长品鉴很方便,咱们在西市,不太好请。”
郑朝奉心想,当初是不容易请,现在是请不来。
人家一听东家是平江伯府压根不来。
难办哟!再这么下去又得往外兑铺子了。
难怪程家的产业这么多,偏就没有当铺,才知道根子出在联姻的崔家身上。
程悠悠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难怪敏姑姑曾说过程家什么生意都能挣钱,就是做不了当铺。
程悠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问:“我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暂且不提。郑朝奉,如果按照你的推测,这张符要卖或者当,能多少钱?”
郑朝奉硬着头皮说:“我只记得,以前收当过一张下品符纸五百两,东家手中的符纸绝对能翻倍。若是售卖,遇到急需的人就更高了。因为符纸本就稀少,即便是云城山符箓派每年定额流出的符纸都有限,真是有钱都没处买。”
程悠悠听了这话感觉上品朱砂在招手,心情非常好。
郑朝奉看着东家的表情,有些担忧的说:“东家,我不便问您的符纸如何得来的,但是怀揣宝物必定会遭人觊觎,切莫让他人知晓。如果找十方馆品鉴不凡品,必定会被调查得明明白白,如果是可疑之物甚至会招来官府的调查。”
程悠悠非常感谢郑朝奉的劝告,经过今天,她已经认可郑朝奉的办事能力与忠心了。
随后让郑朝奉找来伙计,将门楣上的下品符摘下来,贴上中品镇宅符。
听郑朝奉说了才知道,几乎所有店家都会在门楣贴上镇宅符,几乎是家家必备,毕竟这是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
中品镇宅符究竟有多珍贵郑朝奉是知道的,东家竟然要贴在当铺!
这是东家对大伙儿的关心啊!
郑朝奉激动的都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爬高郑重的贴上。
“郑朝奉忙着呢!怎么还亲自干活儿?”门外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棉衣又旧又薄,冻得缩着身子。
第1卷 第17章:无事不占
“原来是马秀才。”郑朝奉一拱手,“还未给你道喜,上个月喜得千金。”
马秀才不在意的挥挥手:“哦,是。”然后瞄了一眼旁边的程悠悠,侧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郑朝奉。
郑朝奉看了皱眉说:“你!你怎么死不悔改!”
“您就给看看能当多少银子?帮帮忙!”马秀才央告。
程悠悠走上前去一看,竟然是一个长命锁。
想来是家中女儿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将女儿的长命锁当掉?
马秀才见郑朝奉不说话,有些急了:“郑朝奉,赶紧的!我等着银子用,你就看着给吧,再磨叽我可去别家了。”
郑朝奉只好收当了长命锁,马秀才则揣着银子,匆忙离开。
程悠悠看见他跟着站在影壁旁的一个道士离开后,开口问道:
“郑朝奉,这个人是谁?”
郑朝奉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
马秀才算是当铺的老主顾了。
他原本很有才学,能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可惜后来误入歧途,败光了家产。
这些年,郑朝奉看着他从家境殷实到变卖家产,不断的进出当铺。
刚开始是活当,有时候还能赎回去。再后来就是死当,当的东西也越来越不值钱。
“他耍钱?”程悠悠问。
“不是。”郑朝奉叹息道。
“他想见鬼!”
程悠悠头一次遇见有这个诉求的。
郑朝奉接着说:“他当年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夫妻恩爱本是件好事。但是没想到被十方馆的道长发现他的妻子实际上是个狐狸精,于是馆主亲自斩杀了妖孽,从那以后他就魂不守舍,变了个人似的。”
“后来呢?”程悠悠追问。
“后来,他记恨十方馆道长,去十方馆门口唾骂,被关进了牢里。可怜他年迈的父母散尽家财才将他救出。为了让他忘掉那个狐狸精,做主又为他娶了一个妻子,但是没想到马秀才的父母先后去世了,他就越发的无法无天。每天四处询问如何见鬼,如何才能见到以前的狐狸妻子。唉!他几乎三天两头被游方道士欺骗。”
程悠悠听了不禁感慨马秀才的的痴情与愚昧。
既然狐狸精已经被消灭,怎么可能再相见呢?
虽说世上见鬼的方法很多,但都是他负担不起的。
不再想马秀才的事,快中午了,也该回去了,于是准备离开。
不料迎头进来一个男子。
“唉!舅舅,那个死秀才又来了?”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走进来。
“世成,你不要无礼,快见过东家。”郑朝奉喝斥道。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是东家?”宋世成有些惊讶。
“你这张嘴不会说话便滚出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郑朝奉赔礼道歉:“东家,这是我不争气的外甥宋世成,您不要见怪。”
程悠悠倒是不在意,只是没想到性格严肃的郑朝奉会有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外甥。
虽然郑朝奉的外甥有些无礼,但是观其相貌,眼神明亮,眉宇间正气凛然,但隐有一团黑雾盘旋于头顶不散,甚是奇怪。
程悠悠冲他点头,说道:“宋状师,有事可以去后堂,让郑朝奉帮你找干净衣服换上。”
“你这是从哪儿来?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快随我去后面换衣服,不要失了礼数。”郑朝奉不想在东家面前破坏了形象。
“不用了,我从西巷过来的,说句话就走。”宋世成对舅舅说。
宋世成此时还不忘自我介绍说:“见过东家。鄙人名叫宋世成,是一名状师,这附近都有名的!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宋世成拍拍身上的土说:“我平时不这样,今日帮了一户人家要埋葬费,不太顺利才会这样的。”
程悠悠问道:“怎么做好事还会如此狼狈?”
“唉!他家女儿在别府当丫鬟,昨夜坠井死了。她父母怎肯罢休?便跟主家闹了起来,最后动手了。要不是我帮忙,他们老两口铁定吃亏。”宋世成说。
郑朝奉问:“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要份子钱啊!你那份我给你垫上了,回头还我。”宋世成说。
“什么?”郑朝奉懵了。
“那苦主不是别人,正是咱家邻居吴老头,份子随两份,你一份我一份。”
“什么!是老吴家?”郑朝奉吃惊的说,“吴丫头可是吕知府家的丫鬟,你竟然去吕知府家闹?”
郑朝奉气的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打:“都说让你别惹祸!你竟然闹到吕府去了!”
程悠悠劝下了郑朝奉,接着问宋世成:“这件事怎么解决的?丫鬟究竟怎么死的?”
“说她自己跳的井,赔了些银子,尸首已经让她家人拉走了。”
程悠悠听了,纳罕的走到门口看向外面。
那为何冤魂不散?
此时,吴丫头的灵魂正在影壁边上站着呢!
因为门楣上贴了镇宅符,吴丫头不敢进来。
程悠悠看了吴丫头一眼,说:“还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罢,眼睛迅速看向宋世成。
旁边的宋世成以为东家在跟自己说话,于是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也没什么。不过今天有幸看见了吕大人的小妾,真漂亮啊……”
仅仅是一瞬间,吴丫头发现程悠悠能够看见自己,惊讶极了。
连忙说起了坠井的事。
“我是被女鬼推下去的!”吴丫头说。
“谁?你可认得?”趁着宋状师不注意,程悠悠看了吴丫头一眼问。
“就是……”吴丫头还没说完,她的灵魂突然燃烧起来,转瞬间魂飞魄散。
宋世成听东家问自己认不认得吕大人的小妾,连忙说:“我怎么可能认得吕大人的小妾呢!别开玩笑!不过我倒是知道她叫白小玉。”
“东家!东家?你在听我说话吗?”宋世成见东家一脸惊讶的望着外面,似乎在走神。
于是也好奇的伸着脖子往外看:“东家,你在看什么?”
程悠悠眼见着吴丫头的灵魂消散,不禁怀疑的问:“吴丫头的尸首真是被她的家人带走了?”
“对啊!我亲自交给她父亲的。真可怜啊,这么年轻就走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烧了。”宋世成解释说,“是吴老头那边的风俗,未出嫁的女儿不能葬入祖坟,要烧掉的。”
难怪吴丫头的灵魂消散了。
七日未到,灵魂不稳,尸首被烧后就魂飞魄散了。
“行了,东家,不耽误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宋世成嘴欠地说,“舅舅,别忘了把份子钱还我。白事没有替给份子钱的,不然对你不好。”
郑朝奉气的直瞪眼睛。
“且慢!”程悠悠喊住宋世成。
今日之事甚怪,故怪而占之。
“宋状师,你既是郑朝奉的外甥,又秉性善良,听我一句奉劝……”
“七日之内,切莫归家,否则有大凶。”
第1卷 第18章:午时三刻
这话把宋世成都说蒙了,就连郑朝奉都一头雾水。
程悠悠请二位去后堂说话。
三人坐定后,小林站在一旁,芳儿出去把门。
往后需要用到小林的地方很多,所以程悠悠不打算隐瞒他,但是芳儿性格毛躁还需要再练练。
程悠悠直截了当的说:“我信得过郑朝奉,所以也把你当自己人,此事没什么可隐瞒的。我随师父学习占卜之术,懂点皮毛,因宋状师遇事甚怪,所以占得一卦。”
郑朝奉和宋世成都非常惊讶,在大楚就算是卜筮派的弟子都不敢这么自信的说懂得占卜之术,众所周知,如今的占卜不过是在天师派向天祈福时的陪衬而已。
东家竟然如此自信说懂得占卜?
“先听我说完,信不信由你。”程悠悠能看出来,两人不过是给自己面子才没有离开。
“有道是‘不动不占,无事不占。’宋状师今日做善事,却受了伤,且隐有黑雾盘旋于头顶,此乃怪事,因而占之。”程悠悠先解释了占卜的原因。
程悠悠指指宋世成说:“中男属坎为上卦,从西方而来为兑,做下卦,得卦——水泽节。”
宋世成一进门就说从西巷而来,所以程悠悠知道方位。
“又以坎六兑二之数,加巳时六数,总十四数,除六余二为动爻,是为水泽节之九二。”
“《易》曰:‘不出门庭,凶。’易辞不吉。”程悠悠因此断定,他若在家中会有祸事降临。
“会发生什么事?”宋世成尽管不太相信,但是东家说的这么有理有据,仍不禁追问。
“以卦论之,坎水为体,兑泽为用;金生水,兑金生之,且坎水旺于冬,因此虽然此卦凶险,但性命无虞。”宋世成听了刚松一口气,就听东家又说了。
“但是,互卦又见艮震,艮属土,旺于辰戌丑未月,也就是三、六、九、腊月,艮土克坎水,你虽然性命无虞却会受伤。”
“那又如何得知是七日之内?”
“克应之期,以此时之迟速。你我相见于徒行,应速,以成卦之数中分而取其半,所以是七天。”
宋世成急忙问:“那会是谁害我?又哪里会受伤?”
程悠悠说:“具体的人我不清楚,不过根据卦象来看,用卦为兑,表示对方,也有口舌之意,想来是与你起过争执的人。至于哪里受伤嘛……有可能是手、骨头、鼻子或者背部,这都不一定。”
“犯口舌?”宋世成和郑朝奉都隐隐猜出来了。
刚在吕府闹了事,可不就是跟他们犯了口舌。
郑朝奉自从见了东家随手掏出的中品符纸,就认定东家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于是赶忙让宋世成这几日去朋友家住,暂时不要回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宋世成见舅舅这么郑重,也有些紧张,说这就去朋友家住几日。
已经到了中午,程悠悠暂且回去,正好与宋世成顺路,并劝他不要过于担心。
几人一路走着,见到前面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宋世成一听见有热闹看,登时来了精神,没想到挤进去一看竟是熟人。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男人,浑身是血,被衙役们团团围住。
“你认识他吗?”程悠悠问宋世成。
“他是城外的猎户,平时打些野味拿到集市上卖,不过好久没见到他了,说在家照顾怀孕的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旁边围观的群众说起来,才知道是猎户杀了胡家遗孀,还把当时在屋里偷情的表弟也杀了,猎户没走多远就被及时赶来的衙役围住。
围观的人想起前不久意外身亡的胡商人,不免有些唏嘘。
“人是我杀的又怎么样!谁让那对奸夫**害死我!”猎户通红着眼睛,挥舞着斧子不让人靠近。
程悠悠一打眼就看到附身猎户的灵体,想必他就是前不久意外身亡的胡商人。
照此说来他应该是被妻子与情夫害死的,但是为何会找上猎户呢?
为首的衙役听了猎户的话,连忙遣人去请十方馆的道长,这件事应该已经超出他们管辖的范围了。
程悠悠也在小林的保护下躲在人群后面,想要见识一下十方馆道长的本领。
这个空档,猎户的妻子也赶来,说丈夫是为了能多挣点钱,才会在冬日的正午去打猎,上山碰碰运气,结果就再也没回来。
想必胡商人的灵魂就是那时附身猎户的。
在人们印象中,午时是极阳的时辰。
比如朝廷处斩十恶不赦的要犯,必定在午时三刻斩首,因为此时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斩首后阴气会登时消散,连鬼都做不成。
但是,事情也不是绝对的,就像猎户的情况,他就是个个例。
程悠悠听老前辈说过,午时三刻虽然阳气极盛,但是只有那么一会儿,此段时间一过,阳气衰退阴气生长,是谓阳极生阴。
即便是有经验的玄门道长想要借助阳气在午时三刻捉鬼除妖,也要仔细考量好时辰,谨慎对待。
所以一些地方就有这样的说法:正午时分,千万不要独自去偏僻的地方,尤其是山野乡间,不然容易中邪。
更有甚者,中午小孩在偏僻的地方尿尿,都有可能因泄了阳气被鬼缠。
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位道长和一位小道士,确认了猎户被附身,此人应归十方馆缉拿。
小道士掏出束缚绳,趁其不备将猎户困住,束缚绳在他的挣扎下越来越紧,胡子道长趁机拿出一张符纸拍在他额头上并用灵力压制。
程悠悠能够看出胡子道长是修炼木灵气,束缚效果强大,但是不足以杀死这个恶灵,旁边的小道士更是没什么灵力,应该是打下手的。
恶灵刚才杀人后已经吞噬了两人的阴魂,恶灵之力暴涨,已经隐隐的要挣脱束缚绳了。
小道士紧拽着绳索,汗珠从脸上滑下,没想到附身的恶灵这么强大。
作为同行,程悠悠不能见死不救,但是也不能暴露了自己。
于是让小林掩护着,程悠悠转过身去,咬破中指,以血沾朱砂在黄纸上画出破魂符。
“嘭”的一声。
恶灵挣脱了束缚绳,一拳打飞胡子道长,周围人被吓得四散逃开。
被弹开的小道士咬着牙拔出桃木剑,刺向恶灵。
符已完成,程悠悠抬头看看天,正好午时三刻,天时已得。
趁乱扔出破魂符——阳极、朱砂、中指血。
三阳并出,定将它打得魂飞魄散!
破魂符如一道利剑刺入恶灵体内,恶灵瞬间魂飞魄散,变成一缕看不见的烟雾进入程悠悠的空间。
同时,小道士的桃木剑“噗”的一声刺进猎户的身体,猎户在小道士诧异的目光中倒下。
与此同时,程悠悠也感到功德增加了一点,体质在自行变化,又变好了一点。
“师父,我把它杀死了!”小道士激动的说。
胡子道长擦掉嘴边的血迹,仔细观察已经晕厥过去的猎户,说:
“不对,有高人相助!”
第1卷 第19章:录部异事官
衙役们帮着把昏迷的猎户运回十方馆。
十方馆隔壁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揣着手,眯着眼看着衙役们将人抬进十方馆。
“马道长,怎么把人弄回来了?”
胡子道长一听有人叫他,抬眼一看,暗道声倒霉,拱手道:“图大人,有点事,一会儿再聊。”也不多说进去了。
在大楚,只要有十方馆的地方,隔壁必定是录部。
专门记录十方馆处理的鬼怪事件,每三天整理成一个档案,由专人送往北都,唯有圣上有查看的权利。
所谓“朝堂锦衣卫,玄门异事官。”,两者都是能够直达天听,不可招惹的存在。
这位图大人就是沅州录部的异事官,虽然只有六品,却不敢让人小瞧了。
马道长最烦跟录部打交道,尤为讨厌图大人,阴阳怪气的惹人厌烦。
马道长命人将猎户放在后堂,自己去找师兄——归玉子。
两人过来的一路上,归玉子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
恶灵瞬间被人杀死,竟然无人察觉,想来此人法力高强。可是玄门中人,归玉子也认识个七七八八,印象中没有这么厉害又低调的人物。
归玉子仔细查看猎户,他腹部虽受剑伤却不致命,而且小徒弟的桃木剑并未施法,不具备一招斩杀恶灵的威力。
随后掀开他的衣服,发现猎户背部有一块灼伤的痕迹。
于是说:“你推断的没错,确实有高人相助,你看。”归玉子指着灼伤的位置,“这应该是符纸造成的伤害,也是恶灵的致命伤。”
马道长也是头一次见到符纸竟然能够在人身上留下伤痕。
“会是什么符纸有这么大的威力?”
归玉子也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拜在天师派,学的是炼气,并非符纸一路,于是去请符箓派的人验看。
十方馆内四派弟子皆有,符箓派的金道长听闻馆主有事询问,匆忙赶来。
金道长查看以后也是额头直冒汗:“呃……据马道长说,此符直接灭杀恶灵,且威力巨大,应该是五雷符。”
“胡说!我又不是没用过五雷符,那玩意会爆炸!绝不是五雷符!你到底认不认识?”马道长喝道。
归玉子瞥了他一眼,马道长立刻收声。
归玉子说:“金道长,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不如回去查阅一下,究竟哪种符纸接近这种效果。”
“是,馆主说的是。我马上回去遍查典籍,定会知道这是什么符纸。”金道长匆忙回去找师兄们商议。
见金道长走远了,马道长说:“师兄,就是给他时间也找不到是什么符纸,这群符箓派的家伙简直尸位素餐,没用的东西。”
马道长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符纸,幸亏高人是帮助自己,倘若是敌人,岂不性命难保。
符箓派的家伙每日作威作福,没少在符纸分配上刁难人,现在要用上他们了,结果全是二把刀。
“你以后也注意点,给他些面子,咱们做事总归离不开他们画的符纸,不要把关系处的太僵。”
马道长不敢反驳师兄的话,于是听师兄命令,请来了隔壁的异事官图大人。
图大人听马道长说了整件事,道:“既然‘凶手’已死,‘凶器’仍在,那么将‘凶器’交给衙门就可以了。”图大人指着猎户说道。
十方馆只有处置恶灵的权利,没有处置百姓的权利。
现在恶灵已灭,猎户未死。那么猎户就算是被恶灵借用的‘凶器’,应交府衙裁决。
马道长听到松了一口气。
“不过,马道长此案是你经手,却非你了结。‘高人’身份仍要有个交代。”图大人一顿,说出马道长最怕的那句话,“我等着您的档案交差啊。”
马道长真憋气,让他打十个恶灵都不带眨眼的,可提剑的手如何写得了档案?这不要他命吗?
“不如,此案暂且不要记录,等我们找到这位高人,然后再一同并入档案。”马道长苦着脸说。
能拖一天是一天,什么时候找到‘高人’就不一定了。
图大人似笑非笑道:“马道长,我也是按录部规定办事,凡涉及异事,三日一报朝廷,这可是规矩。”说完大摇大摆的回去隔壁。
马道长心中痛骂,一并埋怨‘高人’多此一举,倘若当时将猎户斩杀不就省事多了。
“徒儿!快去把档案写了,回头为师查看。”马道长告退,出门寻了小道士。
就是为了写档案应付录部,才收的这个傻徒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另一边,程悠悠并不知道她给十方馆惹了麻烦,开心的在空间里围着通灵柳树左瞧右看。
老祖宗说的真没错,恶灵之力能助柳树成长。
不过这也太好养活了吧!一个恶灵就让树根长出叶子了。
闲来无事,程悠悠让小林拿了镇宅符,到东市的裕丰当换些钱来,赶紧把沅砂买来才好。
总不能遇到厉害的恶灵就咬中指吧。
毕竟三阳加持破魂符,讲究天时配合,可遇不可求。
武符才是保命的法宝。
没一会儿,小林就回来了。
小林经过这两日跟随小姐出门办事。
得知小姐有与众不同的能力,今天让他去办事前还给了一颗易容丹,服下之后变换容貌,小林心中更是对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
“回小姐,您给的镇宅符在裕丰当死当,值十当七,现银七百两。按您说的去了墨香阁购买沅砂,刚开始掌柜还不承认有货,后来报了二爷的名号,又说了前几日看过的事情,才买到的。”小林将剩下的二百两放在桌上,退出去。
程悠悠终于买到了心慕已久的沅砂,将它加工研磨后,画了几张武符,保存起来。
最后将仅剩的一小粒沅砂石,种在空间中的田地里,程悠悠希望如此荒谬的行为,能够得到意外的惊喜。
程悠悠非常喜欢去当铺,因为在当铺里能听郑朝奉讲起各种各样的当户,他们遇到的各种荒唐的、可悲的事情,有时候伙计们空闲了,也会聊起他们家乡的事,总归比在家里有意思。
次日,程悠悠又来了当铺,一进门就看见那天想见鬼的马秀才。
“怎么了?”程悠悠为了方便起见,做男子打扮。
郑朝奉认出了东家,连忙过来解释道:“马秀才来当东西,只不过……”
郑朝奉不好再说下去,程悠悠见背对着自己的马秀才转过身来,怀中还有一个婴孩。
程悠悠顿觉血气上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她不能仅靠猜测就判断一件事情,于是问道:“马秀才,我是这间当铺的东家,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马秀才一听是当铺东家来了,说:“我要当东西,郑朝奉说什么不肯当。”
说着将怀中的婴孩举到程悠悠跟前:“当我的女儿,两个月大,活当,我就要四百两!”
程悠悠的脑袋“嗡”的一下……
第1卷 第20章:你可别后悔
程悠悠松开了攥着的拳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伸出手,轻柔的接过女婴。
郑朝奉楞了一下。
马秀才则有些兴奋——有门儿啦!
程悠悠抱过女婴,看着她瘦小的样子,即便说未满月都有人信。唉,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爹,真是苦了孩子了。
程悠悠抬头对郑朝奉说:“关门。”
郑朝奉向来对东家的话,彻底执行不问缘由,于是赶紧让铺子里的伙计关了门。
马秀才还没反应过来,手脚麻利的伙计就已经关好门,只听东家说了一声:
“给我打!”
程悠悠抱着女婴后退几步,恨恨的说:“哪儿疼打哪儿!避开要命的地方。”
伙计们一听就乐了,早就看不惯这狠心的爹,得了东家的命令,放开拳脚打他痛处。
这群伙计们出手确实够损,净往胳肢窝,侧腰上招呼,还有一个掐大腿根子的。
马秀才“嗷”的一声!
要不是郑朝奉年龄大了,也想上前补上两脚。
马秀才被打得满地爬,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说道:“快住手……我可是秀才,我要报官!”
程悠悠一抬手,伙计们停了拳脚,还有一个悻悻地收回掐人的手。
“你要报官?我还要报官呢!”程悠悠打他以前就想好了。
“你可知道官府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发公文,严禁典妻当女,这是触犯楚律的。”
程悠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父亲书房中的书几乎被她闲暇时看遍了,包括楚律。
“即便你是秀才又如何,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就不信,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知府大人会饶了你!”
许多年前,御史台一折奏章将典妻当女之事弄得天下皆知。
在此以前,各地官员也都隐有耳闻,但嫌这种事影响官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成想让人捅到圣上跟前,圣上震怒,严惩典妻当女的行为,并且相关典当行也遭到严惩。
此事也促使典当商行立下条规,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典当妻女,如果发现了要及时报官,倘若收当,不仅会受到衙门惩罚还会被商行驱逐出这个行当。
马秀才经程悠悠一提,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个事儿,正思索着该怎么办,只听外面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哐!哐!哐!”
“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原来是马秀才的娘子找来了。
程悠悠让伙计开了门,妇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冲进来,见到程悠悠怀中的女儿,以为已经把孩子当了,失控的扑过来,幸得伙计们拦住。
“你冷静点,孩子没事,还给你。”程悠悠将孩子还给妇人,并叮嘱以后看好孩子。
马秀才见典当不成反被打,不甘心的站起来,连看都不看女儿一眼,说:“我们走。”
程悠悠伸手阻拦:“她们可以走,你不行。”
马秀才这副癫狂的样子,恐怕一出门便会扭着娘子,将孩子再次典当,这种人死不悔改。
“你想干什么?哼!即便是到了官府我也不怕了,我是不会承认典当孩子的,把我逼急了还要告你们抢孩子呢!”马秀才说完,威胁的看了娘子一眼。
旁边的妇人大气都不敢喘,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抱着孩子不敢动。
马秀才眼珠子提溜乱转,满脸憋坏,而他的娘子垂着头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
程悠悠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刚才自己帮助秀才娘子护住孩字也没用,倘若真打起官司来,还是人家夫妻关系铁。
“这种坏了心眼的人还不如鬼呢!”程悠悠腹诽。
不过程悠悠有办法对付这种人——一物降一物呗!
未等马秀才开口要挟,程悠悠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看这是什么?”
马秀才盯着程悠悠手中的两片柳树叶,一开始有些迷惑,突然瞪大眼睛,嘴唇有些颤抖。
“……这……这是……”马秀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有事后面说。”程悠悠转身进了后堂。
马秀才顿时变了态度,嘱咐娘子不要闹事,好好的带孩子回去。
程悠悠走在前面,先一步进了后院的厅堂,这对夫妻多看一眼都难受。
程悠悠手中的树叶便是通灵柳树的叶子,能够开天眼,并保持十二个时辰。
马秀才做梦都想要开天眼,这样就能看见媚娘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里两片树叶是真的通灵树叶,昨天有个道士还因此骗了我。”马秀才一眼就看出今日的柳树叶与昨日的不同,但是想要诈一诈眼前的年轻东家。
“不要就拉倒。”程悠悠起身准备离开。
马秀才急了,上前想要抓住程悠悠的袖子,被旁边的小林挡住。
“别,别走,有事好商量,只要你把这通灵树叶给我,刚才的事就算了,我不会去报官。”
“你是在威胁我?你娘子已经抱着孩子安安稳稳从我这里离开,街上那么多人能够作证,又凭什么诬告我们抢孩子呢?你的名声不足以让人相信吧。”程悠悠根本不在乎。
马秀才见没了威胁的资本,便说起好话来,最后问道:“你出个价,到底多少钱卖给我?”
程悠悠本来是想借通灵树叶惩罚马秀才,让他见鬼吓吓他。
原本打算白给他的,见他想购买,上下打量破衣烂衫的马秀才一番,说道:“给我讲讲你狐狸娘子的事情。讲得好了,我听开心了就送给你。”
马秀才愣住了,竟然还有人在乎他和媚娘的事情。
他如今在众人眼中就是个疯子,根本没人好好听他说话。他虽然也知道现在的娘子很贤惠,但每当他要忘记媚娘的时候,媚娘就会进入他的梦中,自己很快就又陷入寻找媚娘的狂躁之中。
好久没有细细的回想过与媚娘在一起的日子了。
“你只想听我和媚娘的事?这样就给我?”马秀才试探的问。
“对。”
程悠悠感觉他此时与刚才不同,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也许以前的马秀才就是这样的吧。
马秀才徐徐道来与媚娘的事情。
就跟话本上一样,又是一个狐妖爱慕书生的故事。
只不过狐妖被杀死,马秀才仍旧执迷不悟想要见到狐狸娘子的魂魄,一开始十方馆的道长还好言相劝,说狐妖已经魂飞魄散。
他不但不听,还大闹一场,再后来便没人理他了。
程悠悠看着马秀才小心翼翼的将树叶装在怀中,心想无论你能否达成心愿,见到鬼也算是一个了结,希望以后不要再执迷不悟。
“通灵树叶用过以后,你不但能够听见看见鬼,同样鬼也能看见你,你与鬼便是平等的关系了。”
程悠悠严肃的说:“马秀才,用之,慎重。”
第1卷 第21章:白天全是人,晚上全是……
也不知程悠悠的告诫马秀才听进去没有。
反正马秀才心情非常好的回了家。
特意让娘子烧水洗了澡,找出一件没有补丁衣裳,厚皮袄早就当掉了,穿个夹袄就行,头发也整整齐齐的束好。
马秀才有些担忧,多年贫苦的日子让他的脸焦黄,两腮也缩进去了,早就没有了当初风流倜傥的模样,不知道媚娘看到自己还认不认得。
他知道该去哪里找媚娘,她以前说过一个地方,说那里是她的家,自己以前也去寻过,但是没见到,现在有了通灵树叶肯定能见到媚娘。
晚上马秀才还让娘子去赊了二两酒,只能让娘子去,自己欠债太多,周围的小酒馆都不赊账给他了。
没想到酒量不佳的马秀才喝完了就昏睡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子时了,按计划这个时候就应该到山上的。
这可坏了,耽误事了!
马秀才骂骂咧咧的推搡了娘子几下,怨她不喊自己起床,后来又想到今晚跟媚娘团圆,大度的饶了她。
郑重的从怀里拿出通灵树叶盖在眼上,一涂抹,一瞬间眼前模糊了,转而又清明起来。
果真跟以前买的东西不一样,说不定真的有效果。
马秀才急匆匆的往城外走,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一阵阴风扑来,冷得人毛发竖立,牙齿直打颤。
就在马秀才缩紧脖子加快步伐的时候,发现街边有一个老婆婆蹲在地上捧着个碗,发出窣窣的声音。
脸都快扎进碗里了,一副饿了许久、卖力吃东西的模样。
马秀才目光一扫而过,没心情细看。
但是老婆婆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窸窸窣窣的吃饭声音突然停下。
抬起头……
这一抬头险些把马秀才吓死!
老婆婆的眼眶是两个黑洞,听到马秀才的惊呼,脑袋左右摆动,似乎在找他。
她伸着两个胳膊往前摸索,似乎看不见东西。
马秀才松了口气——呼!
突然,瞎婆婆“看”向他,马秀才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
瞎婆婆一步步靠近,马秀才看清楚她的样子更是毛骨悚然。
瞎婆婆的嘴巴七扭八歪的被线缝住,想要说话,但是一动便会扯动嘴上的线,流出血来,声音只好从胸腔里传出: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好饿,但是吃不到……”
瓮瓮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马秀才冷汗大冒,躲过了瞎婆婆的摸索,踉跄着逃走。
瞎婆婆还是瓮瓮的说:“我好饿,我找不到家……”
这下马秀才真的相信通灵树叶能见鬼了,刚才的情况让人害怕又兴奋,马上能见到媚娘了。
马秀才心急如焚,匆匆的走着,突然被拽住胳膊,胳膊上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转头一看,刚刚还漆黑一片的街上,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灯火通明的妓院?
这肯定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拽着马秀才,身上的香味窜进鼻子勾魂夺魄,惊讶道:
“哎呦!今儿个姐姐算是尝鲜了,不知现在这男人是什么滋味!”说着硬拽着往里走,“快随我进来!保证让你公鸡打鸣了都不想走。”
马秀才心中挂念着媚娘,奋力甩开对她避之不及,撒腿就跑。
女子追了几步,未下台阶便悻悻地回来了,又倚在门口,吐口唾沫道:“呸!老娘还不稀罕呢,我就喜欢死鬼。”
仅仅是出城的这一路遇到的事情,就让马秀才有些后悔见到鬼,不过对媚娘的思念战胜了胆怯。
大约丑时终于来到城外的白尾山。
这里偏僻没有人,一个人虽然在山上有些害怕,但是想到媚娘说过这里是她的家,说不定会藏在这里,就壮着胆子呼喊:
“媚娘,媚娘!”
突然从树丛中窜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马秀才追了好远,还是给追丢了。
这个白色的身影一路跑到一个高大的府邸,敏捷的跳上树,翻过院墙,轻车熟路的进了一个房间。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一个女子赶忙诧异的问道。
原来白色的身影是一只白狐。
白狐吱吱叫,女子听完后说:
“走,有人上山了。”看似女子自言自语,但她话音一落,一阵阴风吹过,也随着上了山。
大约在马秀才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心中一喜。
跑到跟前一看,竟然是两个女子,一个丫鬟打扮,一个披着大大的斗篷看不清容貌。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马秀才很戒备的说。
正经人哪会大半夜来这里!
穿着斗篷的女子柔声说道:“我才要问你呢,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马秀才虽然嘴硬,脚下却诚实,悄悄地往后蹭了两步,随时准备逃跑。
“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就会让你死个痛快。”穿着斗篷的女子抚摸着怀中的白狐说道。
马秀才瞪大眼睛有些颤抖地说:“你,你是人!她是鬼!”马秀才终于发现了她们的不同。
“是啊,但是这与我杀你有何关系?难道只有鬼作恶,人便不作恶吗?”突然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能够看到她?”
“你用了什么?”女子追问。
“这不能告诉你。”当初答应过当铺东家,还指望着下次再去买树叶呢,不能说!
“那就算了,死了也省心了。”女子不耐烦道。
旁边丫鬟装扮的女鬼听了便走向马秀才。
马秀才害怕的拔腿就跑。
还没有见到媚娘,不能死啊!
于是一边跑一边喊:“媚娘!你在哪里?快救我啊!”
“慢着。”女人制止了女鬼,“把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女鬼很快将马秀才抓回来,扔在地上。
“媚娘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媚娘?她是我娘子!你们可知道她在哪里?”马秀才一听也不害怕了,登时就忘记女子要杀他的事情。
穿着斗篷的女子这才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狐仙大人嫁的秀才。
马秀才见她不说话,急忙问:“你一定知道媚娘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马秀才又有些控制不住的癫狂起来。
女子看他这样,眯起眼睛走上前去,一把扒开他的衣服。
定睛一看,目光穿过他的胸膛,只见他心口上贴着一撮狐狸毛。
狐仙大人的狐媚术果然厉害!
即便是狐仙大人已经被归玉子那个老道杀了,狐媚术还在起作用。
倘若自己练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看到她们两个,此人留不得。
反正他对狐仙大人痴心一片,不如成全了他。
想到这里,女子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媚娘在哪里,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用什么开天眼?又从哪里得来的?”
此时的马秀才已经迷了心窍,张口便道:“我从当铺得到的通灵树叶。”
“哪家当铺?”
“西市恒典当。”
“哦?当铺还卖这些东西?”
“不是卖,是换。我把我跟媚娘的事情讲给当铺东家听,换来的。”
“他对媚娘的事情很好奇喽?”女子警惕的问。
“对。”
“你还知道当铺什么事情?”
“去年程家兑下这个当铺,给我通灵树叶的就是程家公子。”马秀才如实说。
“程家?”女子心中有了计较。
然后对马秀才说:“你是不是想见媚娘?”
“想,我想!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她,该怎么见到她?”马秀才格外激动。
女子递给他一个荷包,说:“这个荷包不要打开,最迟明天你就能见到她了,快的话……”看了马秀才一眼,“到不了明天。”
第1卷 第22章:大娘这里有个圈
马秀才千恩万谢的将荷包放入怀中,回了家,直至天亮媚娘也没出现。
焦急中,考虑要不去恒典当找东家问问。更何况自己如此奇遇,无人分享,岂不可惜?
后来又一想,万一他走了,媚娘回来找不到他怎么办?
再等等,再等等。
马秀才扭头看见身边的娘子,嫌她碍眼,打发她马上带着孩子回娘家,多住几天,不许回来,要不然就挨揍。
吓得秀才娘子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赶忙抱着孩子匆匆回了娘家,好在不远,不用雇车走着就能到。
晌午了,突然有人敲门,马秀才以为是媚娘回来了,喜出望外,赶忙开门。
结果门口站着一位大娘,正要赶走她,大娘就说是山上的小娘子让我来的。
哦,是山上的女子找来的,想必这个大娘能够让自己看见媚娘。
“快快进来。”马秀才连忙请进来,“我都等了好久,你终于来了。”
大娘笑笑没说话。
“我该怎么看到媚娘?”马秀才按耐不住的问。
“哎呦!你急什么?”大娘跟着他进屋了,“有凳子吗?我累了要坐坐。”
“有!”马秀才给大娘搬了个凳子。
大娘坐稳了,从怀中掏出一截绳子,然后绕了个圈儿,变戏法似的成了一面镜子。
然后将镜子递给马秀才,说:“你照这面镜子,便能见到想见之人。”
马秀才如获至宝捧着镜子照个不停。
“对就是这样,想着她的容貌,念着她的名字。”大娘耐心的教他。
马秀才按照大娘教的方法,口中念着媚娘的名字,终于在镜子中看见媚娘朝自己笑。
他正沉浸在与媚娘重逢的喜悦中,突然镜中媚娘身影渐渐远去,马秀才有些慌乱。
“心要诚!”
大娘说:“还不快离近些,对,再往前一点。”
“媚娘!”马秀才大喊。
马秀才的脖子渐渐往前伸……
咚!
凳子倒了。
大娘就这么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说来也巧,次日,来讨债的泼皮见马秀才家的门没插着,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不成想发现马秀才吊在梁上,已经死透了,直说倒霉晦气。
消息传开了,里长也来了,把秀才娘子喊回家办丧事。
不不远的路上,秀才娘子哭晕了好几回。
终于在邻居的搀扶下,让哭得腿软的秀才娘子跪在灵前,接过一炷香插在香炉中。
第一炷香一点上,天魂地魂相融,阴魂状态的马秀才瞬间有了意识,成为灵魂。
马秀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看看身后躺着的自己,又抬头看看房梁上的绳子和倒在地上的板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秀才娘子跪在灵前,怀中的孩子好像感受到异样,哇哇大哭起来。
里长送走了前来调查的衙役和仵作,配合调查备案是必须做的,这件事也很清楚,上吊,没有疑点。
里长送完他们回来,见秀才娘子哭的不行,便跟旁边马秀才的丈母娘道两句节哀。
并点了柱香,惋惜道:“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我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才,最后又……唉!”里长摇摇头。
秀才娘子听了这句话,更是哭倒在地。
此情此景让马秀才悲痛万分,悔恨不已。
娘子自从嫁给自己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孩子出生后就更艰难了,得亏了丈母娘家总是偷偷的接济她们娘俩,要不然早就饿死了。
马秀才清醒了。
从前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混账呢!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想到这里,马秀才决定去找当铺东家,他的死绝对有问题,至少要让东家告诉娘子万事小心。
不知为何,马秀才心中非常相信那个殴打自己的当铺东家。
马秀才可真是一日三惊了,先是半夜遇到恐怖的鬼魂,然后就是山上的那一人一鬼,最后命丧大娘手中。
就连马秀才变成灵魂,也担惊受怕。
在去恒典当的路上,他感到非常的陌生,这是他头一回以灵魂的身份走在街道上。
在东市像他这样的灵魂很少,仅有几个阴魂游荡,但是绝对不会到十方馆周围,因为那里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就连马秀才也害怕那种光芒,远远的绕开。
到了西市可能是远离十方馆的缘故,无论是阴魂还是像他这样的有意识的灵魂都多了起来。
街道上,人与鬼各逛各的非常热闹。
马秀才还没有适应灵魂身份,有些害怕穿过人的身体,于是左躲右闪的狼狈不堪。
“喂,你才死啊?”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拦住了马秀才。
马秀才吓了一跳,嚷道:“你说什么!”
“哦,别误会,我是说你是新死的吧?看你走路就能看出来。”水鬼说。
马秀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对。”
不愿意再多搭话,继续躲避着人群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是水鬼。”水鬼看着他的脖子说,“你是吊死鬼吧?正好咱俩都是横死的,搭个伴儿吧。”
“你究竟要干什么?”马秀才自从成了灵魂就不怕鬼了,而且脾气凶了起来。
“你这个吊死鬼真是不识好歹,一看你就什么都不懂,要是没我这个老鬼带着,就凭你费劲能找到替死鬼。”
“什么替死鬼?”
“连这都不知道,你死得也太新了!应该还没过头七吧?”水鬼鄙视的看着马秀才。
“是,昨天才死。在下姓马,敢问您贵姓。”马秀才对水鬼的话很好奇,停住脚步。
“咱们别说虚的,你姓啥我叫啥根本不重要,现在都是死鬼。”水鬼摆摆手。
“你说你昨天才死的?嗯,那就对了,好多事儿得过了头七才知道。”
水鬼说:“像咱们这样横死的,头七以后是不能转世投胎的,阴司不收。所以需要找一个替死鬼,代替咱们在阳间游荡,咱们就冒名顶替投胎去了。”
马秀才听了却不在乎,他做了这么多糊涂事,即便是在阳间游荡受罪都是活该的,更何况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多谢水鬼大哥,不过小弟还有急事,先告辞了。”马秀才拱手离开。
水鬼一愣,望着他的背影大骂:“你着什么急啊!我还没说完呢,急着去投胎啊你!”
水鬼说完一愣,然后悄悄的跟在马秀才的身后。
第1卷 第23章:老舅?
终于来到恒典当门口,马秀才正要进去,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弹飞。
马秀才头晕脑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就听见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
“你能进去才怪,每家商铺门口都贴着镇宅符……咦?这家的更厉害了。”水鬼在旁边看热闹。
马秀才没想到水鬼会跟来,听他这么一说,见到门楣上果真贴着一个镇宅符。
刚才的灼痛感让他不敢再贸然进去。
马秀才在门口干着急,水鬼则是一脸戏虐的看热闹。
正巧程悠悠的马车来到了恒典当门口。
今日她是来告诉郑朝奉以后对外说东家是程府的少爷,自己往后也会以男儿身出现,这样行事方便些。
程悠悠下车后,意外的看到马秀才的灵魂,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而旁边的水鬼若有所思的看看吊死鬼,又看看当铺前的少年。
程悠悠压下混乱的思绪,很快恢复平静,先进了当铺。
马秀才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哽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见东家进去了,还呆愣在门口。
“我说兄弟,那个人有阴阳眼?”水鬼问道。
马秀才根本不想理他。
“你来找他干什么?”水鬼接着问,“你有求于他?”
水鬼见吊死鬼不搭理自己,也闭上嘴不说话了,眼珠子却滴流乱转,然后寻了个角落蹲着。
不一会儿,程悠悠出来了,顿了顿,给马秀才使个眼色。
马秀才大喜过望,连忙跟上前去,走过甬道,来到了当铺的后门。
马秀才心中感慨,看样子东家会帮助自己,正要上前道谢。
只见一个身影从后面窜出,大笑道:
“哈哈哈!这个替身是我的!爷爷要去投胎啦!”
程悠悠早就察觉被跟踪了,一个回身,将符纸扔出,轰的水鬼摔倒在地,水鬼见形势不妙想要逃走。
程悠悠掐诀念咒,手一指:
“定!”
水鬼还未抬腿便被定住了,心道:遭了!遇见高人了!
程悠悠见水鬼跑不了了,皱着眉头看向马秀才:“你认识他吗?”
马秀才连忙摇头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水鬼突然大哭。
“哎呀!马兄弟,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被自己迷了良心,求高人放我一条生路!”
“你!你……”马秀才没想到水鬼这么不要脸,“我根本不认识你,甚至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
“哎呀!你咋忘了呢?我是老究啊!”
程悠悠一脸的问号:“老舅?”
不对啊,刚才水鬼叫他马兄弟。
马秀才脸憋成猪肝色,头一个劲儿的摇:“不是不是!”
水鬼也不哭了,连忙说:“不敢当,我不是他老舅,我叫老究,老学究的意思,我活着的时候那是学贯古今呐!”
水鬼老究有些骄傲的捋着胡子,胡子都让他捋出水来了。
“既然你们非亲非故,你还心存恶念想要找替死鬼……哼!”
“高人,且慢!我死了这么久真的一个人都没害过,要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逗留阳间呢?”老究连忙解释。
“你说了我就要信吗?鬼话连篇这个词你听过没有?”程悠悠说。
老究竖起手发誓:“我发誓!真的,只有一次,我找到一个小男孩,想要让他当替死鬼,那日都已经将他拖入水中了。
结果,听见他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寻到河边,哭着说起两个儿子都死了,家中仅剩这个小孙儿,若是出了意外老太太也不能活了……
唉!真是闻者流泪啊,我虽是鬼也有感情,于是就放了那个小男孩。
我生时是好人,死了也是好鬼。可惜好人没好报,好鬼不轮回。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就在刘家村溪水下游。”老究说完直叹气。
“那今日之事怎么说?”求证这件事不着急,只需要找个人去刘家村看一下就好了。
“高人,你不知道,游魂野鬼逗留阳间是有时限的,我快到时辰了,如果再不去投胎,就永世不得超生了。”老究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转世投胎有许多办法,不一定非要寻替死鬼,让你的家人替你做个道场就可以了。”程悠悠说。
这番话似乎说中了老究的心事,叹气道:“唉,说来话长。”
程悠悠解了老究身上的定身咒,说:“那就进屋说吧。”
然后转身将后门上的镇宅府摘下收起来,马秀才和老究喜出望外,连忙跟着进去了。
进了门,知道马秀才有急事,老究懂事的蹲在了墙角,看他二人交谈。
听着马秀才跟高人说起他经历的事情,感慨世事无常。
原来他是被狐狸精迷了,又让吊死鬼害死,也挺倒霉的。正感慨着见到高人看向自己,老究挤出一个最谄媚的笑容
没办法,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不顺遂,如今鬼性都快被磨平了,哪还有生前的脾气和风骨了。
程悠悠听完马秀才讲了他的遭遇后,很肯定山上女子给他的荷包跟吊死鬼勾命有关系,并记住了马秀才画出的女鬼容貌。
见到墙角蹲着的老究冲着自己挤笑,招招手:“蹲在那里干什么?”
“请坐。”程悠悠说。
老究颤颤巍巍的坐到马秀才身旁,低着头也不敢看程悠悠。
程悠悠说:“你说最后的时限是什么时候?”
“正月二十八,戊午日。”老究就是那天死的。
今日是腊月二十,还有三十八天。
时间还宽裕。
“你的事情不着急,还有时间。我现在要去一趟马秀才家。”程悠悠顿了顿,“你若着急,我可以派人去你家,让你家人给你办个法事,钱不用担心,我帮你出。”
谁知老究听了她的话,扑通跪了下来,说:“高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当初便是被那个婆娘害死的,她又怎么肯给我做法事呢?”
然后不停的磕头,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有个遗愿想要完成。像我们这种横死鬼即便是轮回了,如果有执念没有完成,是不能超生为人,只能下畜生道,所以还请高人发发善心帮帮我。”
“害人性命的事我不会做,也不会纵容你做。”程悠悠说出自己的底线。
“我没想过要杀那对奸夫**,呃……其实刚死那会儿也想对那奸夫下手,无奈他比我还凶,对那婆娘下不去手,一气之下就走了,游荡到这里。如今早就歇了这害人的心思。”
“你起来说。”程悠悠说。
看来高人是答应了,老究站了起来,说:“高人,我的事不大,就是寻些我以前珍藏的物品。既然您答应了我也就放心了,既然马秀才的事情比较紧急,您二位先忙着,我在这儿候着就行。”
“好吧,你的事,等办完了马秀才的事再详谈。不过你不能就这样留在当铺中。”然后拿出一个瓮。
“你就待在瓮里,白天不许出来,不能让人看见。”
水鬼老究化作一道烟进入瓮中。
第1卷 第24章:大娘,你舌头收一下
程悠悠将手中的瓮贴上符纸,交给郑朝奉,放在收藏珍宝的的架子上。
她最欣赏郑朝奉的一点就是只做事不问问题。
不像芳儿什么事都问个明白,还是带小林出来的时候耳根子清净。
今日哥哥从武院回来,小林跟着去接人,所以只能带了芳儿出门。
“小姐,你刚才去哪里了?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会挨骂的。”芳儿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马秀才听到芳儿的话,没想到当铺东家竟是个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上了马车。
“我们现在要去马秀才家。”
“为什么去他家?”芳儿对马秀才的印象只停留在典当长命锁那次。
“因为他死了。”程悠悠叹气。
“啊!他死了?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程悠悠挑眉看着马车内一角,说:“因为他就在你旁边。”
突然马车内剧烈摇晃,车夫急忙稳住马车。
“小姐,没事吧!”车夫问。
程悠悠掀开帘子一角说:“没事,走你的。”
盖上帘子,低声说道:“害怕什么?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下次带你哥哥来,你留在家里吧。”
“别!小姐,我不害怕了。”芳儿最喜欢跟小姐出门了。
“小姐,你怎么能够看见那些……?”芳儿觉得身上有些冷,不知是不是马秀才在车上的缘故。
马秀才望向东家,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能看见灵魂。
“我有阴阳眼。”程悠悠说完就闭目养神,不想再回答芳儿的追问了。
程悠悠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刚才她掀帘子的一瞬间,被人看到。
看到程悠悠的人正是沅州府有名的浪荡子——冯迁。
他是吕知府的小舅子,正因这个身份才能在沅州府横行霸道。
“哎!哎!你看见没有?刚才马车上的那个小郎君!”冯迁拽过身旁的随从。
“小舅爷,奴才没看见。”
“蠢材!就是那辆马车,赶紧跟上,爷要知道他是谁家的小郎君!”
挨打的随从知道小舅爷是看上那位了,于是麻溜的跟在那辆马车后面。
马车一路到了马秀才家。
好巧不巧里面有个男人正威胁秀才娘子。
“他可是欠了我一百两银子,他死了,账不能烂。今儿就把钱还上,别说没用的,明儿?万一你跑了,我上哪找你去?”
一个泼皮无赖揪起跪在地上的秀才娘子。
程悠悠制止住了暴怒的马秀才,上前说道:“放开她,我替她还钱。”
门外走进一个俊朗少年,单看他的衣着就知是个富家子弟。
“好,你替他还也行,二百两。”男人坐地起价。
“刚才还一百两,现在就要二百两?”
马秀才告诉东家,当初只是跟他借了五十两,后来利滚利变成了一百两,借条就在床铺下面压着。
程悠悠心里有谱了,说:“你红口白牙的不作数,马秀才有借条,倘若跟你说的不一样,咱们免不了走一趟衙门。”
男人有些犹豫,后来一想马秀才都死了,谁知道借条放哪里了?
“就是二百两,你有本事找借条去,要是找不到,你还就甭出这门了。”
程悠悠在秀才娘子惶恐的眼神中,进屋翻开床铺的垫子,找到了借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借银五十两。
这下男人没话说了,程悠悠不想跟他多做纠缠,让芳儿给了他一百两打发走。
要账的人走了,秀才娘子千恩万谢。
秀才娘子总觉得从哪里见过这个人。
程悠悠说:“我们在西市的当铺见过,记得吗?”
秀才娘子恍然大悟,就是当初帮助自己抱回女儿的当铺东家。
于是赶忙跪下:“恩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是我们对不住您……”
“你快起来,也不要叫我恩公,我姓程。”程悠悠说。
“程公子。”秀才娘子道谢。
程悠悠认下了,反正以后经营当铺可以用哥哥的名义进行。
门外偷偷跟来的随从听说这个小郎君姓程,便匆匆回去禀报。
程悠悠说:“我与马秀才算是有一面之缘,你家突逢大难还望节哀顺变,我给他上柱香就走。”
秀才娘子引着程悠悠进来。
程悠悠给马秀才上香,借机走到棺椁那里,今日刚第一天停棺,棺材盖还没盖上。
程悠悠仔细的打量棺椁中的马秀才,运用望气术仔细观察,发现他怀中有黑气渗出。
“马兄,希望你转世投胎后,不要再这么糊涂。”说着假装伸手给马秀才整理衣冠,趁机从他怀中摸出荷包,收入袖中。
程悠悠离开马秀才家,回到府中便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留人伺候。
过了大半天,听见有敲门声。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大娘,眼生。
“小姐,老夫人让老奴来送银耳羹。”大娘说。
程悠悠侧身让大娘进来了,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奴在正院当差,不大来西院,没见过也正常。”说着,大娘将装着银耳羹的碗放到桌上。
“凉了就不好了,小姐快坐下喝。”大娘殷勤的搬过一个凳子。
程悠悠坐在凳子上看着桌上的碗,在她的凝视下,眼前的碗恍惚间一圈圈变得更大,越来越近,让人不自觉的靠近。
大娘见程悠悠主动坐到凳子上,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勤,说:“快喝吧,小姐!”
程悠悠端起碗,突然抬头看着大娘说:“大娘,你舌头收一下,地上脏。”
程悠悠看着大娘的舌头伸得老长了,好悬没有碰到地面,但是又很担心碰到。
那种感觉比指甲抠黑板还难受。
大娘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她能看见我的原型!”吊死鬼反应很快。
身子一晃变了一副模样,面目狰狞、披头散发,浑身淌着血,舌头拖着地。
毫不犹豫地朝程悠悠扑过来。
屋中阴风阵阵,任她样貌如何恐怖,程悠悠都平静的盯着她。
冷冷的叱道:“你这恶灵害人性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掐诀念咒,一张武符飞出去,白光乍起,吊死鬼尖叫起来。
“饶命!饶命!”
此时程悠悠手中的碗变成了一根草绳,绳子上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程悠悠手中攥着草绳,端坐在凳子上,说:“饶命?你害人性命时,可曾有过一丝手软?”
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正是马秀才身上的那个荷包。
此时吊死鬼已经变回大娘先前的模样,求情道:“高人,您听我说。我并不想索马秀才的命,但是被人控制着,身不由己啊!”
第1卷 第25章:四绝日
“谁控制着你?”程悠悠问。
大娘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哼!还是不老实。”程悠悠手中的草绳圈突然间燃烧起来。
跪在地上的大娘瞬间浑身起火,打起滚来。
草绳圈很快烧成灰烬,大娘灵魂都成了虚影,随时可能魂飞魄散,她想要拼尽全力逃脱出去。
谁知程悠悠又拿出荷包中的一节草绳,这是吊死鬼的本命绳。
这是吊死鬼当初用来上吊的绳子,裁出一小块放入荷包中,吊死鬼就附身于此。
另外的本命绳应该在控制她的人手中,以此为要挟。
程悠悠晃晃手中的荷包,说:“你真的要走吗?”
大娘知道遇见懂行的了,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她身边还有个女鬼。”
“你说操控你的是个人?”程悠悠问。
“对,是个女子。”大娘顾不得许多,把自己知道的统统说了出来。
“我每次都与她在白尾山见面,她穿个大斗篷看不见容貌。她很有可能与白尾山上的那位狐仙大人有关系,这次她还说狐仙大人为了窝囊男人丧了命,非常不值。”
大娘见程悠悠冰冷的眼神看过来,慌忙的说道:
“高人,您就放了我吧。我当年与丈夫吵架,冲动之下投缳自尽,如今经历了这许多事,知道悔改了!”
程悠悠不为所动:“倘若你手中没有人命官司,我愿意给你一个向善的机会,可惜……”
吊死鬼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害人的事了。
程悠悠念咒施法,荷包里的一节草绳突然燃烧起来,在蓝色火焰地跳动中,吊死鬼大娘魂飞魄散。
另一边,女子这里用来控制住吊死鬼的那节草绳同样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女子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得力助手竟然出了意外,吊死鬼一向谨慎狡猾,这是遇见高手了。
刚完成马秀才的任务就出意外,难道与恒典当有关?
女鬼感觉到女子情绪上的波动,突然出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吊死鬼被除了。”
“什么!知道是谁吗?”
“吊死鬼的本命绳有一小节在荷包中,那荷包又被马秀才带走,想必杀吊死鬼的人与马秀才有关。”
然后看了女鬼一眼,说;“你最近小心些,留在府中不要乱走。”
女子正思索着,外面丫鬟说老爷来了。
女鬼哼的一声消失不见,女子则换上温婉妩媚的表情迎接老爷。
程悠悠解决了吊死鬼,就来到了正院。
今日哥哥程豫通过了武院的闭关考验,经过一连几日的奔波,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家了。
父亲也早早回家,带着哥哥和程悠悠给祖母问安。
说了会儿话,祖母见程豫一路上风尘仆仆,就让他回西院歇着,等改日大伯回来了一起办个家宴庆祝庆祝。
程豫回了西院,一改刚才在祖母面前稳重的样子,绕着妹妹转圈。
“妹妹个子长得真快,模样也张开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尽管程悠悠在女子中算是身材高挑的,但是站在程豫面前竟然显得如此娇小可爱。
程豫修炼武道艮山一脉,所以身形高大,体格壮硕。
武道修炼也要配合着五行天赋,可以说武道与玄门相克又相依。
“当然了,哥哥走的那年我才九岁,如今已经十四了。”程悠悠说。
悠悠早就吩咐厨房备下饭菜,一家三口围坐吃饭也挺好的。
更没想到哥哥非常喜欢她屋里养的狸花猫虎子。
虎子被哥哥按在怀里,尾巴甩来甩去,正好趁着祖母派人传话的空档跑掉了。
说是明日吕府设赏花宴,程府和崔公子也被邀请了。
到了第二日,程悠悠想要装病不出门,没想到糊弄过父亲和哥哥,却被姑姑戳穿了。
“你少装病,明明昨天出去跑了一天,一点事都没有。说!为什么不肯出门?”敏姑姑问。
“姑姑,明天是立春!”
“立春就立春,跟你有什么关系?明天迎春的事宜你大伯母早就准备好了,不用你操心。”
程悠悠认真地说:“那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今天是赴宴的日子。”敏姑姑找出衣服就往程悠悠身上套。
“少墨迹,快点梳妆打扮,你三姐打扮的可漂亮了,你也打扮一下。”
大伯母院里大姐二姐都出嫁了,四姐去了外祖家还没回来,独留了一个性格内向的三姐在家,平时不大见面。
没想到连不爱出门的三姐都要去吕府赴宴。
“姑姑,你听我说完,今天真的不是好日子,不适合出门。”
敏姑姑见程悠悠说的认真,问:“说了半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绝日。”程悠悠给敏姑姑解释。
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日被称为“四绝日”。
因为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为每个季节的起始,那么前一天便是四季的末日,这四日就被称为“绝日”。
季节气运的终了——极阴之日。
在绝日任何大事、喜事都不要办,反倒适合出殡、迁坟等冥事。
敏姑姑听了程悠悠的解释,也有一点害怕了,于是说道:
“你如果真的不想去就别去了,反正这次赏花宴也与你无关。”
“什么意思?吕府办赏花宴难道有什么目的?”程悠悠问。
原来三年一度的选秀女又开始了,负责选秀的孙公公已经到了沅州,这次借吕府梅园办赏花宴的正是孙公公。
凡是年龄合适的闺阁女子都盛装参加,不过程悠悠从小就有婚约,她去不去也无所谓。
孙公公?
不就是后来调查沅砂案的孙公公?
他与后来程家被定罪有绝对的关系。
今天去吕府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我去!姑姑我去!”程悠悠赶忙换了衣裳。
敏姑姑无语,你已经有婚约了,不要再做无谓的幻想。
程悠悠出门前又清点一遍空间中的储备,上次吴丫头说吕府有女鬼,今天阴气太重要格外小心。
没想到出师不利,刚出门就被崔泽拦下说话。
敏姑姑担心的站在远处,程悠悠冲她点点头让其放心。
“崔公子,有事请快说,我还要去赴宴呢。”
“今日宴会上孙公公也在,你最好不要做多余之举,我不允许任何事情发生改变。”崔泽威胁道。
“那你就去女眷那里盯着我吧!”程悠悠翻了个白眼。
“今日宴会我不去,你自觉点。”崔泽说。
“崔公子不如我们把话说明白,不要再猜谜了。”
程悠悠如今底气十足,能炼气,能画符,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的出现就是变数,你所担心的改变早就发生了!”程悠悠分析着说,“这些日子你似乎在找些什么。找人还是找东西?是怕我的出现影响到你,你才处处针对我吗?”
程悠悠接着说:“不对啊?你怎么判断什么事是前世既定的,什么事又是被我改变的?”
程悠悠恍然大悟。
“难不成……崔国师也是重生?”
第1卷 第26章:送你一卦当人情
程悠悠好像发现了崔泽的秘密,试探着说:“崔公子,我们好像平手了呢!都发现了彼此的秘密,是不是就可以和平相处?”
看崔泽的表情应该是让她猜中了,于是说道:
“我发现你最近在找人,似乎不太顺利。正巧我跟路边的算卦先生学了一手,送你一卦当人情,以后和平相处怎么样?”
崔泽没想到让程悠悠猜中了自己的重生的秘密。
他越发觉得程悠悠深不可测,先是轻松的找到了程老夫人的方印,后来盯梢的暗卫说一个秀才前一日去过恒典当,第二日就死了,离奇至极。
探一探她的背景也行,说不定能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我的确在找人,你若帮我找到他,你我就算两清了。”
“好!那你告诉我他是男是女?”
“无可奉告。”
“是老是少?”
“无可奉告。”
“是亲是仇?”
“无可奉告。”
程悠悠:……
“那你让我怎么找?”程悠悠都要抓狂了。
“怎么找,你看着办。”
真是欠打!
“好!姑奶奶照样能给你找到!”程悠悠气急,“你说个与之相关的字,这总行吧?”
“逍。”崔泽惜字如金。
一字占卜。
一字为太极未判。
占字需要取其字笔画,左右分之或上下分之,数得几画,取数为几。
周易卦数: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拆分“逍”字笔画,“辶”是三画,“肖”是七画,三数为上卦——离卦,七数为下卦——艮卦。
又以一字之阴阳,全数取爻,四爻动,是为火山旅之九四。
《易》曰:“旅于处,得其资斧,我心不快。”
程悠悠笑道:“崔公子,卦辞显示,虽然你在旅途之中得到意外的帮助,但是所行之事恐怕难以如愿,导致你心中不快。”
也就是说,即便程悠悠帮他,他寻人之事也不顺利,心中自然不畅快。
崔泽铁青着脸,说:“就这些?你说了跟没说一样。我想知道他在哪里?”
着什么急?
程悠悠让他再等等。
由主卦——火山旅,推算出变卦——艮为山。
于是说:“主卦中离火为用,指对方;艮土为体,指你。现在是冬季离火卦气衰,艮土旺于土月,也就是说——你旺他衰!所以寻找的过程虽然有些波折,但还是能找到他。”
程悠悠伸手制止他的插话,接着说:“变卦艮为山,能够指引出你最终如何寻找到他!”
“如何找到他?”崔泽问。
“等!”
“艮,表示山,象征着静止。艮卦的意义在于抑止其乱,你只要肯等,要找的人自然会出现。”
崔泽哼的嗤笑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很认真批卦好不好!
程悠悠咬牙切齿的告诉他:“你若还是要出去找,就往东北方向,不过遇而不得罢了。”
不听劝,活该跑断腿。
今日吕府赴宴没有讨厌的崔泽,让程悠悠非常开心。
跟在三姐身边,听姑娘们互相攀比,吹捧,简直比唱戏还热闹。
好像大家都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似的,并没有小说中言语刻薄,行为失礼,可以说是异常的和谐。
只不过彼此之间隐隐有竞争之势。
“五妹妹的红狐围子衬得你肤白如雪。”吕姐姐夸赞。
吕姐姐是吕知府的独女,程悠悠记得最后吕姐姐被选入宫中。
没想到吕姐姐一牵头,在座的小姐们都决定夸赞最没有威胁的程五小姐,她有婚约,今天不过是来凑热闹,夸上天去又能怎样?
大家都知道程家五小姐与崔家自小有婚约,少一个才貌双全的竞争对手本就是个开心的事。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程悠悠都脸红了,便寻了个理由躲去庭院赏花。
应酬真麻烦,尤其是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们假装应酬。
程悠悠正专心的欣赏庭院中开得异常鲜艳的梅花时,后面有丫鬟询问。
“喝茶吗?”
背后阴冷之气袭来。
程悠悠回头一看,一个丫鬟装扮的女鬼出现在身后,黑气缠绕,恶灵之气浓郁。
女鬼端着茶水,看着程悠悠笑了,满眼杀气——
你去哪里不好?偏来这里?
画中女鬼!
原来马秀才遇见的和害死吴丫头的女鬼是同一个。
从浓郁的黑气就能看出她没少做坏事。
程悠悠毫不犹豫的扔出破魂符,竟然被女鬼躲开逃走了,程悠悠顾不了许多,追了出去。
在吕府中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屋子外面。
女鬼进了这里。
程悠悠正要敲门,身后响起吕姐姐的声音。
“五妹妹,你可让我好找。怎么走到这里了?”
原来是吕姐姐见她突然跑开,担心出事,所以跟来了。
“我刚才看见一只好看的鸟儿,追着它迷了路,它好像就藏在这了。”
“你真是小孩子心性,鸟儿有什么好追的,快随我回去吧。”吕姐姐拉着她回去。
程悠悠问:“吕姐姐,谁住在这里?”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正说着,身后紧闭的门突然开了:“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五妹妹迷路了,我来寻她。”吕姐姐微笑着说。
程悠悠一回头被眼前的人惊住了——
眼前的女子长得与女鬼一模一样!
吕姐姐贴心的介绍说:“五妹妹,这是府上的白姨娘,如今怀有身孕在此静养,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到她。”
程悠悠低头一看,果真白姨娘肚子高高隆起。
仔细端详,白姨娘的确是凡人,没有被附身的痕迹,也没有妖气。
但是为什么她与女鬼的容貌一样?她们是什么关系?
程悠悠非常肯定白尾山上的一人一鬼,就是白姨娘和女鬼。
“我们走吧。”吕姐姐似乎不愿意多做停留。
也难怪,吕夫人是出了名的妒妇,与吕知府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吕姐姐。
为了后继有人吕夫人才迫于无奈纳了一房小妾,没想到白姨娘肚子争气这么快就怀孕了。
吕夫人只好眼不见心不烦,找个幽静的地方让她安心养胎。
“吕姐姐,白姨娘真的好漂亮啊。”
吕姐姐含笑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白姨娘是哪里人?她有没有姐妹?”程悠悠问。
“我哪知道?”然后疑惑的问,“你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我好奇问问嘛。”程悠悠说。
“快些走吧,你三姐见不到你都着急了。”吕姐姐说。
正在此时,一个丫鬟慌乱的跑过来。
“不好了大小姐,前院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谁和谁打起来了?”吕姐姐问。
“是程家二少爷在打小舅爷!”
“小舅舅挨打了?”
吕姐姐有些惊讶,除了父亲竟然还有人敢打小舅舅?
程悠悠也很纳闷,哥哥昨天才回来,怎么会与冯迁扯上关系?
她听说过冯迁,是吕夫人的弟弟,在沅州名声很不好。
哥哥为什么要打他呢?
第1卷 第27章:灵狐
冯迁得知姐夫要办一个赏花宴,听说程家的公子小姐们都会来,激动的一夜未睡。
在街上程家小郎君掀帘那一幕,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想到今日就能相见,冯迁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腰上恨不得别七八个玉佩。
“派人去请了吗?”冯迁一边整理着衣冠一边问。
“小舅爷,已经派人去请了,说不定此时人已经到了呢!”随从捧着说。
两人穿过回廊,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虽然那人背对着自己,但是宽肩窄腰,身材挺拔,只这一眼冯迁的心又不受控制的乱跳。
“滚滚滚!别碍了爷的好事!”冯迁踹了随从一脚,将他赶走。
冯迁越走越近。
嘶!怎么感觉程小郎君这么高大呢?
那么俊俏的外貌,竟然有这么壮硕的体格……
妙啊!
冯迁颤抖的往前一扑……
……
程豫这边还纳闷呢,他也不认识吕大人的小舅子,干嘛约自己出来,还说有东西给他?
冯迁是近三年才来沅州的,那时程豫已经在武院闭关了,所以并不清楚冯迁的为人。
正在程豫思索之际,感到后面有人靠近,应该就是邀约自己的冯迁了。
毫无设防的回头,竟然看见一个花里胡哨的东西扑身而来,抱住了自己的腰。
“小郎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想死你了!”冯迁闷着头抱住程豫。
“我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你!”冯迁说着手上捏了一把。
哇!这腰真结实!
冯迁只听头上一声怒吼!
“纳命来!”
程豫脸色铁青,一把将这个冒着香粉气的男人薅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忍着恶心劲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死命用脚踹这家伙。
“哎哟哟!快住手,不,快住脚!”冯迁都被打蒙了。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程豫气急了。
说要给我东西,给的就是你的心肝不成?
今儿我就要了你的命!
这里闹得动静太大,引得男宾女眷纷纷赶来。
程悠悠与吕姐姐赶来时众人已经将他俩分开。
吕姐姐搀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舅舅,程悠悠劝阻住暴怒的哥哥。
冯迁这才有机会抬起头,看清打自己的人后,一脸懵圈。
“你是谁?”
“问我?记住了,是你爷爷程豫!”程豫气急了,口不择言。
程悠悠也觉得冯迁好生奇怪,两人都打一块儿去了,竟然不知道对方是谁。
“发生了什么事?”程悠悠只好问哥哥。
谁知程豫和冯迁一时间陷入沉默,都不说话了。
总不能说让一个大男人调戏了吧?
哥哥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我俩摔跤呢。”
然后指着冯迁:“是他先动的手。”
程悠悠一听这个理由也太荒谬了,哥哥真是胡闹。
于是来到吕姐姐跟前道歉。
没想到冯迁竟然盯着程悠悠的脸,惊讶的问:“你是谁?”
程豫见状,一个飞步过来,把程悠悠护在身后:“她是我妹妹,干嘛!”
“你妹妹?你妹妹!”冯迁也不算笨,见到了程家兄妹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于是甩下众人,失魂落魄地走了。
程豫闹了这么大动静,也没心思再留下来,程悠悠决定同他一路回去。
突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四下寻找发现一个玄衣男子站在不远处。
程悠悠仅看了一眼,就带着哥哥匆匆离开。
她认得这个人。
他就是前世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首领——段商君。
只是没想到沅砂案竟然惊动了锦衣卫,来的还是号称“阎王刀”的段大人。
锦衣卫既然已经进入沅州,说明沅砂案的调查已经开始了。
该怎么提醒父亲呢?
程悠悠非常烦恼。
暂居吕府的孙公公此时也非常烦恼,因为面容姣好的女子太多了,怎么选呢?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沅州女子弱柳扶风一般,让人见之生怜,难以抉择啊!”孙公公说。
孙公公问进来的男子:“段大人,你可有收获?”
“没有。”段大人说完,不禁想起刚才看到的人。
她为什么对自己充满警觉?难道认识他?
孙公公有些可惜道:“哦,调查的事也急不得。
我倒是收获颇丰,可惜与崔公子定有婚约的程五姑娘没看到。”
“他哥哥打了人,她去了前面。”
“哦?段大人看到了?容貌如何?”孙公公最喜欢品鉴美人。
一身红装,衬得肤白如雪,明艳娇媚的容貌,偏偏给人一种洒脱的感觉。
这个程五小姐身上倒有一种北地女子的飒爽。
“……一般。”
段大人自己都没发现,仅仅一眼,竟然会记得这么清楚。
当晚,程悠悠早早睡下,但是注定有人睡不着。
夜更深了,吕府蘅香院的灯火仍未熄灭。
“你说程五小姐就是帮助马秀才的人?”女鬼问。
“对。说不定吊死鬼的事也与她有关。
我派人去打探了,马秀才去当铺的时候,程家少爷还没回来。那天的人很有可能是程五小姐。
更何况你说她会用符纸,她应该是玄门中人。”
“既然她有可疑,我去看看。”女鬼说。
“不行,我们现在不知道她的底细,你去太危险,让灵狐去。”白姨娘说。
灵兽没有妖气和恶灵之气,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灵狐来到程府西院,很快找到程悠悠的屋子,发现门角留有一个小门儿。
那是程悠悠为了虎子出入方便,特意开的小门儿。
灵狐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去,突然感知到危险,毛发竖立,警觉地伏下身子。
墙角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气息越来越强。
狡猾的灵狐感觉到了危机,转身逃跑。
不料从黑暗处窜出一个身影,一招制敌,打得灵狐毫无还手之力。
灵狐硬生生的挨了好几下,才逃脱掉。
深夜的西院又平静下来。
月光将那个黑色的身影照亮——是虎子。
虎子蹲在程悠悠的屋门口,甩着尾巴,警惕的观察好一会儿。
然后才一下一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将爪子上的血迹舔干净了才进屋。
另一边,蘅香园的灯光恐怕一夜都不会熄灭了。
白姨娘心疼的给灵狐上药,这程家小姐身边真实卧虎藏龙啊!
灵狐非但没打探出消息,反而弄瞎了一只眼睛。
可以肯定她身边的灵兽品级在灵狐之上。
她究竟是什么人?
第1卷 第28章:吸金咒
立春这日非常热闹。
府衙前拴着一头春牛,官员们要在这里举行打春的仪式。
两边的大街上还有热闹的杂乐百戏表演,孩子们则拿着小春牛满街跑。
府里忙碌完了,程悠悠嫌家里没意思,又要去当铺。
“哥哥,你跟我一起去当铺吗?”程悠悠见哥哥恹恹的,要带他去散心。
程豫心中憋闷,不知哪个嘴快的把昨天的事情传出去了,今天哪有脸出门?
“不出门,把你的猫抱过来陪我吧。”
“你到屋里找它就行了,我走了”没想到哥哥还是个撸猫大汉。
不过虎子好像很烦他的样子。
果然,哥哥一进屋,虎子就呲溜的窜出去了,不知跑哪里去了。
程悠悠表示爱莫能助,它讨厌你,我也没办法。
没想到上了马车,虎子正在车里呼噜噜的趴着,肯定是趁车夫不备溜进来的。
想起虎子夹尾巴逃走的样子,只好也带它去当铺。
到了恒典当,虎子也从睡梦中醒来,抢先一步跳下车,迈着威风凛凛的步伐走进了当铺,可惜目标太小,根本没人发现它。
程悠悠与郑朝奉说了今天的来的目的,喊来所有的伙计们,给大家多发一个月的工钱,也算是认识一番,往后一起把当铺做得更好。
朝奉两人共五十两,伙计五人共十五两,后厨三人共十五两,巡夜人两人共二十两。
铺子小,人手不多,总共发出去一百两银子,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
当铺这一行比较特殊,包吃住,但是轻易不能外出,晚上还有巡夜人巡逻以保安全。
众人领了工钱都高兴的去上工,正在此时进来一个人。
一个瘸腿的老伯将包裹放到柜台上说:“大爷,你发发善心,我儿子儿媳都病重了,没钱买药,指着这钱救命。”然后用袖子抹眼泪。
郑朝奉打开包裹,里面只是一个带盖的陶罐,沾了许多泥土,应该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郑朝奉有些为难,可怜人天下都是,救得了第一个救不了第二个,总不能因此搞黄东家的买卖吧。
“带盖陶罐一个,三十文。”这已经是高价了,在外面买个新陶罐也就是这个价。
虽然东家在这里,但是朝奉们办事还是很有自己的分寸的。
有的生意多赚一些是应当的。
比如,前两天刘老爷为了娶第五房小妾,想要大操大办,银子却倒不开。于是就偷偷的拿大房娘子的首饰来当,当时郑朝奉就狠赚了他一笔。
有的生意多赚一文钱都是造孽,比如眼前的老伯,每一文钱都是救命钱。
郑朝奉收当了东西,想要打开盖子检查一下里面,结果用了好大力气也没打开。
“唉?你这陶罐打不开啊。”
老伯说:“这我也不清楚,在我祖父时就已经有这个陶罐了,说是家里的宝贝,那个时候就打不开。”
程悠悠也走上前来仔细查看这个陶罐。
陶罐上似乎有花纹,但是被泥土覆盖看不清楚。
“去拿一个湿布。”
程悠悠接过湿布,小心的擦拭陶罐上的泥土。
随着陶罐被擦干净,程悠悠感到周围阴气上升,待陶罐上的铭文显示出来,心中一震。
符咒!
什么人竟然这样阴损,施咒害这家人。
幸亏眼前的老伯没有打破陶罐,要不然里面封印的东西出来,老伯家的情况会更糟。
“老伯,你知道这个陶罐的来历吗?”
“这是我祖父的一位好友相赠,能够招财。”
能招财是没错,因为陶罐上的咒语是吸金咒,只要配合方位就可以达到招财的作用,但是却有很大的后患,想必他祖上的好友没有说过。
“老伯,这个陶罐管用吗?”
“刚开始得到它以后,确实财运亨通,再后来就不行了。
到我父亲那辈就开始倒霉,到我们兄弟四人已经穷困的揭不开锅了,唉,不知怎么回事。”老伯感慨万分。
“冒昧问一句,他们三人是否也跟您一样腿脚不好?”
“对,我们兄弟四人都腿有残疾。”
程悠悠现在已经肯定了陶罐里封印着一个食金鬼。并且埋藏在祖坟不远的地方。
这是个招财的土法子,叫做“以金养金”。
吸金咒吸金,食金鬼养金,这个办法只能维持三十年。
头三十年能够财源滚滚,待食金鬼养成,欲壑难填之时,吸金咒就无法提供足够的金气给食金鬼,咒语失效,反噬开始。
一般来说豢养的食金鬼道行不宜太高,否则它很快就会成长起来反噬其主。
存放的位置通常在正南,火克金,以离火之位克之,方能抑制住无休止成长的食金鬼,这个法器才能够用效长点。
不过据老伯说,他们已经拥有这个陶罐近三代人,时间太长了,反噬早就开始了。
“以前将陶罐埋在哪里?”
“埋在祖坟东北方向。”
这个人好阴毒。
东北方属土,土生金,并让埋放在祖坟处,食金鬼快速成长,吸金咒供应不了足够的金气,最后导致反噬应验到这家人的后代上。
食金鬼没有了足够的金气,就开始啃食这家男人的骨头,因为金反应在身体上代表骨头,最终造成他们兄弟四人全都腿部残疾。
程悠悠大概推断出他家发生的事情。
于是将老伯喊到旁边低声说:“你家的情况很复杂,当这个陶罐不能再给你的家族带了财运的时候,它就成了一个诅咒。”
老伯虽然将信将疑,但是想起儿子儿媳病来得怪,又医不好。
可不就是诅咒嘛!
于是夺过陶罐想要摔碎。
程悠悠连忙阻止:“你听我说完,但这个陶罐中封印了一个厉害的东西,不可莽撞,现在你带着我们去你家,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此时一旁的小林已经听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小姐怎么懂这么多?
现在要去捉鬼了吗?
还要带我?
程悠悠不知道小林心中所想,认为解释再多,也不如让他亲身经历一回,便说道:
“小林,你也来,路上我会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老伯虽然很担心诅咒对家里不好,但是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我没这么多钱请您。”
程悠悠说:“没关系,我不要钱。”
第1卷 第29章:老木匠
程悠悠三人坐着马车走了很远,路上将她的推断说给郭老伯听。
随后,郭老伯也主动说起他家的情况。
大哥为了省口粮食,在灾年饿死了,二哥双腿残疾,住在山上的小茅屋里看管祖坟,全凭自己每几日送一次粮食过活。
结果有一年下大雨冲毁了上山的路,尽管在村里人全力的抢修下路又通了,但当他到小茅屋的时候二哥早就饿死了。
如今仅剩下三哥,他在邻村不大来往,因为腿上有残疾还没钱,到现在还在打光棍,脾气怪得很。
而他自己虽然是老四,但却是第一个残疾的,从小受欺负,连种地都种不了,如同废人一样。
正因如此,他从小就要强,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学点什么能够糊口,所以他决定拜师学木匠。
终于在给一个老木匠门口磕了一年的头后,人家看他诚心,才同意收他的。
原本以为从今以后越过越好了,没想到儿子和儿媳先后病倒,这可让郭老伯慌了神,请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
郭老伯猜想是不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于是求到十方馆。
但因为他家没有明显的鬼怪侵扰的迹象,所以依着规矩只能登记在册,等道长们什么时候有空再去看。
那就有的等了。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十方馆的人还没来,儿子儿媳就挺不过去了。
到了郭老伯家,奇怪的是他的家宅风水非常好,坐北朝南,依山面水,是块难得的好地。
虽然村中有一两个阴魂游荡,但是都没有危险。
程悠悠看了一眼在郭老伯家周围徘徊的小男孩。
小男孩见来人能看见自己,吐吐舌头就消失了。
没什么危险,应该是死后因为贪玩,错过了头七投胎,而游荡人间的灵魂。
“我先进去看看他们。”
程悠悠进屋后看见郭老伯的儿子儿媳躺在床上。
男子非常虚弱,旁边孕妇更惨,瘦弱的只剩下一个凸出的大肚子,程悠悠都怀疑以她现在的情况能否生出孩子。
程悠悠仔细观察周围,按说诅咒应该只针与郭老伯有血缘关系的人,怀孕的妇人应该不在被诅咒的范围。
最奇怪的是郭老伯的儿子并没有残疾的迹象。
诅咒失效了吗?那这突如其来的急病又是为何?
程悠悠问了郭老伯儿子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他的命格不算特殊,为什么食金鬼没有伤害到他呢?
程悠悠问:“最近家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奇怪的事?”
郭老伯说也就是儿子成亲,翻修了屋顶和房梁,没别的大事发生。
“这还多亏了师傅提醒我,说孩子要成亲了,房子太过老旧,正好趁机翻新一下,省的下雨漏水。”郭老伯说。
程悠悠听了抬起头观察房子,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屋顶。
“是老木匠提醒你翻新屋顶房梁的?”
“对。”
“跟我说说老木匠的事情。”
郭老伯说起老木匠满是感激之情。
当初郭老伯腿瘸什么也做不了,日后想养活自己都难。
多亏有一日老木匠路过他家门口,讨口水喝,还感慨他家日子过得也太艰难了。
老木匠还说呢,幸亏在瞎眼之前当木匠挣了许多钱,即便是后来瞎了眼睛也早就攒出了过河钱,不用担忧了。
这件事也提醒了郭老伯,于是打听来了老木匠的事情,拜师学艺。
老木匠对于郭老伯一家来说不仅仅是师傅,更是恩人。
郭老伯后来也让儿子干了木匠。
经过程悠悠这么一问,郭老伯不乐意的说:“难不成你怀疑我的师傅?不可能,他是好人,怎么会害我呢?当初要不是他伸手帮忙,我们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加艰难。”
“只会更加艰难,但是不会死。”
程悠悠接着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个诅咒会让你们残疾,但是不会致命,如今你的儿子儿媳随时可能丧命。”
程悠悠指了指房梁说:“这房梁上有东西,需要取下来。”
程悠悠让小林上到房梁上,看看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小林身手敏捷,翻身上梁,仔细检查后说:“房梁正中有一个缝隙,如果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程悠悠递给他一把小刀,让他把东西挖出来。
小林把东西挖出来后,递给程悠悠。
这是一个类似铜钱的小铁片,正反面都有铭文。
程悠悠对郭老伯说:“恐怕我们要去见见老木匠了。”
郭老伯心情极为复杂,因为在他心中老木匠就是他们一家人的恩人,怎么会害人呢?
“那咱们还去祖坟那里看吗?”郭老伯问。
“没必要去祖坟了,因为事情的源头已经找到了。”
三人来到村尾的老木匠家里,瞎眼的老木匠正在上香。
“师傅,我是老郭,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还有别人?”瞎眼的老木匠感觉非常敏锐。
程悠悠说:“打扰了,我们来拜访就是想问问,您认识这枚铜片吗?”然后将铜片放到桌上。
瞎眼的老木匠摸索着拿起铜片,皱着眉头仔细的摸了摸,说:
“认识。”
众人皆惊,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认了。
“师傅!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啊!”郭老伯痛苦的吼道。
瞎眼的老木匠没有回答他,反倒是面朝程悠悠,就像是能够看到她似的,开口问:“你找到的?”
“是。”
老木匠低声的笑,笑了好久说道:“人才辈出啊!”
“这枚铜片没有任何法力,我甚至自信即便是天师派的人来了,也无法通过望气术看出破绽,你如何看出来的?”
程悠悠的确不是用望气术看出来的,只不过是她通过望气术加上阴阳眼,懂得分辨出各种气代表的东西。
程悠悠以为这是她摸索出来的经验,却不知道,这一招在大楚叫做“辨气”。
是更高一级修炼方法。
这枚铜片上刻着的是咒语,咒语本就分阴阳,这条咒语属于阴符,所以她能够看见阴符隐现。
程悠悠看着老木匠说:“自然有我独特的办法,我甚至能够猜出你的身份。”
“哦!洗耳恭听。”
“你应该是郭老伯祖上那位朋友的后人。”程悠悠很肯定的说。
第1卷 第30章:灵婴
众人都没想到老木匠竟然与郭老伯家有这样一层关系。
“当初你祖上为什么要将以金养金的法器交给郭老伯家?”
程悠悠见老木匠没说话,问道:“与他家的房屋有关吗?
“他家的房子?那是我家的!”
老木匠突然激动起来:“我祖父的命格非常不好,千辛万苦找到这么个风水宝地,却被他家抢占。祖父临走前将法器交给郭家,为的就是报仇。”
老木匠接着说:“从那以后,我家的命运坎坷至极。到我这里甚至家破人亡,还瞎了眼睛,这一切都因为他家!凭什么他能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老伯的儿子没事?食金鬼没有伤害到他?”程悠悠问。
老木匠同样满脸疑惑:“一开始我也想要弄清楚,后来想通了,让他死了不比瘸了强吗?哈哈哈!”
老木匠深陷当年两家的恩怨中无法自拔,仇恨已经让他疯狂。
木匠一般都会口口相传《鲁班经》,这是一本集相宅、择吉、建屋造园、厌镇之术于一体的书籍。
所以得到鲁班经传承的人更应该心存正念,积德行善,否则害人终害己,逃不过孤、残、破的结果。
“你只说自己眼瞎是因为失了风水宝地的缘故,怎么不想想,你当木匠的这么多年有没有趁着便利做害人的事,善恶到头终有报。”程悠悠说。
老木匠根本不听:“哼!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程悠悠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门外跑进一个人,是郭老伯的邻居,说他家儿媳妇要生了,但是难产已经晕过去了,恐怕要一尸两命。
程悠悠赶忙让车夫送郭老伯回去。
“是你搞的鬼!”程悠悠非常肯定。
老木匠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不再作答,仿佛只有郭老伯家传出的死讯能将他唤醒。
程悠悠没办法他,对付鬼可以灼魂,对付人怎么办?即便现在找来官府的人也不能从他口中撬出有用的消息。
程悠悠突然想起来他们进来的时候,老木匠正在上香,不年不节,上香干什么?
然后径直走向老木匠上香的位置,那里有一副破旧的钟馗画像。
程悠悠猛地掀起画像,后面有一个暗格,暗格中摆着一个瓷娃娃。
灵婴!
好浓郁的恶灵气息。
不过眼前的不是灵婴本体,而是傀儡。
灵婴已经离体!
糟糕!它去了郭老伯家。
老木匠知道程悠悠发现了灵婴,连忙上前想要抢夺,被小林拦住。
程悠悠趁机掏出红布将灵婴傀儡包裹起来,收入袖中。
“别管他了,咱们快走,郭老伯有危险。”
程悠悠有些后悔让车夫带着郭老伯先回去,现在家中的情况他们根本就应对不了。
程悠悠与小林拼命的往回赶,虽说一个村头一个村尾,看起来不远,用腿一步步走还是很漫长的。
程悠悠都急出汗了,路过一户人家,敞开的院门里拴着一头驴。
情急之下撤下腰间的玉佩,交给小林说:“不管用什么办法,赶紧骑着驴去最近的药铺买几服药回来,一定要快。”
然后告诉小林需要什么药,小林听了一愣,咬咬牙,拿了玉佩去这户人家借毛驴。
程悠悠则快步跑回郭老伯家。
此时,郭老伯的儿子已经苏醒了,跟郭老伯两个人都按不住挣扎的孕妇。
小郭媳妇疼痛难忍,用力挣扎,眼见着肚子一会儿这里鼓出一块,一会儿那里鼓出一块,肚子都要捅破了似的。
来帮忙接生的邻居大娘也被吓坏了,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看来灵婴已经进入孕妇的体内。
程悠悠看见趴在窗户外看热闹的小男孩,没有一点的危险意识,赶他走:
“还不快离开,一会儿它要是出来了,会先吃掉你这样的灵魂。”
小男孩这才哆嗦了一下消失掉。
程悠悠咬破中指,撩开孕妇的上衣,在她肚子上快速的画出一个符,镇压住恶灵。
画出的镇压符不能威力太强,否则会伤害到脆弱的母体和胎儿,但是法力较弱的符又不能完全镇压住已经长成人形的被附体的胎儿。
所以,孕妇只能短暂的安静一会,不能长久。
趁此机会程悠悠说:“她已经被恶灵附身,现在恐怕胎儿的灵魂已经没了。”本来想说被吃掉了,但是不忍心再打击他们父子俩。
“怎么会这样?高人你一定要救救她们娘俩啊!”小郭说。
程悠悠有些为难,恶灵之所以邪恶就是因为它会同类相食,滋长邪气,现在没办法给他任何保证。
“我尽量。”程悠悠说。
突然床上的孕妇又有一些抽搐。
“你们在这里只会给我捣乱,快离开。”
此时门外小林也回来了。
“你快去帮他把药煎好。”程悠悠指着邻居大娘道。
程悠悠决定要试一试,能否保住孩子。
以指作笔,在手心中画上一个阴咒,另一只手抹去孕妇肚子上的血符,瞬间肚子里面又翻腾起来。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属于阳间的道理。
阴间完全相反,阴咒会吸附属阴的鬼魂,如同有磁力一般。
程悠悠伸手抓向孕妇的肚子,向外用力的一揪。一个灵婴被揪出来。
只不过这个婴儿通体散发着邪灵的气息。
灵婴是多次被母亲打胎而没有投生成人的灵魂。
经历多次未能成功托生的灵婴便会黑化,成为恶灵,当它开始残食同类灵魂的时候,便会产生邪气,就成了更可怕的邪灵。
人间有人间的规则,阴司也有阴司的规矩,禁止同类相食便是头一条。
这种邪灵无论阳间还是阴司都不能接纳。
遇之,必斩!
眼前的邪灵让程悠悠不敢小觑。
程悠悠翻手拿出灵婴傀儡,托在手上,说:“你只要放过这个孕妇,我可以帮你诵经做法事,帮助你早日超生。”
邪灵应该是听懂了,但看他扑过来狰狞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接受建议。
程悠悠退后两步,翻手拿出桃木剑,决定击杀它。
此剑乃是家传宝剑,原本是猩红色的桃木剑,后来斩杀的妖魔鬼怪多了就变成了黑色。
宝剑没有华丽的雕刻,也没有符咒加持,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桃木剑,但是用起来得心应手。
出鞘,必有所祭。
眼前的邪灵便是最好的祭品。
程悠悠转守为攻,飞身刺向邪灵,可惜邪灵反应迅速,躲闪几次后,逐渐向窗户靠近,想要逃走。
程悠悠发现他的意图,将朱砂粉一把洒向窗户,一把洒向门口,想要逃走,没那么容易。
正在此时药已经熬好,按照程悠悠的吩咐,快速的打开门将药放在地上。
邪灵好奇的看着程悠悠去端药,不知这时熬药要干什么,眼珠子滴流乱转正在想如何逃脱。
程悠悠端来药,对邪灵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然后自顾自的说:“这是堕胎药。”
原本眼中充满好奇的邪灵,突然笑了起来。
抓起孕妇的头发转向程悠悠,似乎在邀请她灌药。
程悠悠端着药碗走近,盯着邪灵说:
“药,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