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6章:程薛两家仇恨
回来后,程悠悠才知道,薛矿监在正月期间停止了开采,周围以此为生的村民也不清楚为什么。
说来也怪,上工的时候村民们多有怨言,嫌弃一年到头没个休息的时候。
今年反常真停下了,反倒一个个的闷闷不乐,嫌不上工没钱挣。
想必,薛放已经知道朝廷调查沅砂的事情,有所应对。
程悠悠没想到,仅仅是皇商的改变,矿监的更换,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影响。
这已经不仅仅是程薛两家的矛盾,甚至波及到沅溪县百姓的生存。
因此,程悠悠破天荒的向父亲询问起程家被革皇商一事。
以前虽然也好奇,但是怕父亲伤心从未问过。
“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父亲说。
“由桂花茶联想起许多事情,当时我还小,不记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情?”
程若瑾对于子女非常开明,并不会因为年龄小就搪塞他们的问题。
父亲缓缓说起当年的事。
九年前,大伯弹劾薛驸马身为监军妄议军事,干涉指挥,致使抗敌时,我军数千将士白白送命。
可惜大伯低估了彼时薛家圣宠,薛驸马凭借一纸青词得圣上另眼相看,甚至将长公主下嫁于他,任命薛驸马担任监军一职也是提拔的一种手段,没想到竟然被程将军弹劾,这无异于打圣上的脸面。
于是,次年,圣上寻了个由头,夺了程家自太祖时的皇商之职,转手给了薛家,还下旨程若淳“非诏,不得归都”。
也就是说,圣上不下诏,你就永远也别回北都,所谓的“见面三分情”也不跟你讲这个情面了。
这也昭示着程家在朝堂上彻底走了下坡路。
程悠悠听完说:“这一切的的缘由都在薛驸马身上。”
“不全是,虽然是从他身上开始的,但是程家失了皇商并不在他。”父亲接着说,“当年我在北都见过薛驸马,那时他正意气风发,难免做事冲动。弹劾之后,虽然圣上有心维护,但薛驸马执意辞去监军一职,并言道:并非人人都能以文御武……薛驸马是个真君子。”言语中,父亲对薛驸马隐有欣赏之意。
“那为何我听姑姑说,薛家在沅州处处与我们作对?”程悠悠问。
“薛驸马虽然是个真君子,但他的家人未必。薛家派了旁支子弟来沅州任矿监,这个人就是薛放。”
“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仅见过他一面,但仅此一面就知道他是个狂悖之徒。”
父亲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那日我送你大伯出城,正巧遇见薛放进城,他竟然在街道上纵马狂奔,伤民无数。你大伯一气之下当街将他踹下马,命人将他按住痛打军棍二十,押送府衙。也正因如此,程薛两家结了仇。”
“原来如此。”程悠悠总算明白了程薛两家的恩怨。
父亲问:“你为什么关心薛放的事?”
程悠悠坦白说:“父亲,昨日听说了桂泉镇的事情,十分想要品尝那里的桂花茶,结果到了那里,镇子竟然已经荒废了。”
“镇子荒废了?”父亲也很惊讶。
“对,后来问了一个老婆婆,她说自从薛放接任了矿监,砍掉了满山的桂花树,还强征男丁去开采,致使全镇人没了生计,都走光了。”
父亲听完沉默了片刻,对程悠悠说:“唉!那个地方太特殊。虽然知道周围的百姓全依仗着矿监生存,但是没想到,沅溪县的县令竟然也放纵不管。”
父亲叮嘱说:“悠悠,你下次不要再去那里了,太危险。薛放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千万离他远些。”
“更何况,你大伯带来消息,沅州府恐怕要面临一场大风波,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伯说了什么?”
父亲不想多说,有些敷衍的打发她:“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你只要记住我的话,离薛放远点就行。”
程悠悠也觉得以后少去那里,无论是丹砂村还是桂泉镇,给人的感觉诡异阴冷,按说产生这种感觉应该是灵魂聚集之地才有,奇怪的是那里除了老婆婆外,没有其他灵魂。
不仅程悠悠讨厌那里,就连赵司市也发誓再也不来丹砂村了。
兄弟们已经被困在山林多日,即运不出沅砂,又舍不得这样丢掉。
赵司市只好先回沅州府,再与上官请几天病假,以免上官怀疑。
好在他的脸色是真不好,顺利请了假,回来路上给兄弟们买了馒头充饥,又躲了几日,众人商量办法。
赵司市实在是说不出放弃这种话,兄弟们也辛苦了,又担惊受怕几天,这个时候谁说放弃,谁就是公敌。
“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赵司市问大伙儿。
“我们跟着您混,都听您的。”小个子说,“行动前您是‘一言堂’,出了事倒问上大伙儿了!”
“你怎么跟赵大哥说话呢?分钱的时候怎么不阴阳怪气的?要不是赵大哥给咱们找出路,咱们这帮人早就饿死了。”一个浓眉汉子说。
“大毛,算了,我知道兄弟们心里不痛快。”赵司市拍拍浓眉汉子的肩膀说。
“如果大伙儿还信赵某,听我一言。”赵司市望着众人说。
“当年咱们被逼无奈从桂泉镇出来,约定有好了,有别的生计就帮衬兄弟一把,这么想来我赵某无功也有劳吧?”
众人点头,确实这些年受赵大哥许多恩惠。
赵司市接着说:“如今逼上绝路,别说是在座的各位了,就是我!谁要让我现在放弃这一车东西,我都不干!一家老小都张着嘴等粮食呢!”
这话是真说到兄弟们心坎儿里了,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干这杀头的买卖?
“赵大哥我们都听你的,你有什么主意?”大毛说。
“今晚我们一鼓作气带着沅砂逃出去。”
“怎么逃?”
“都把衣服脱了,尽可能的兜上自己能背得最多的沅砂,走山路出去。若是逃出去了,也不要先回家,避避风头再说。”
“但是我们八个人根本不可能带走这一车沅砂。”小个子说。
赵司市说:“这个时候有多少算多少了,总比把性命赔在这里强吧?”
众人同意了这个计划,待到子时,都拼命地往衣服里塞沅砂,背在背上系紧。
“你背太多了,会把你身体压垮的。”大毛对小个子说。
“没事儿,多装一把,就多吃一年的饱饭。”小个子毫不在意。
八人准备妥当,悄悄地顺着山路往外走。
一个潜伏的黑衣人见他们有所行动,回去禀报。
“小道长,他们行动了,是否现在派人捉拿?”黑衣人问道。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道长笑道:“不急,等他们到埋伏处再动手,我要他们一个都逃脱不掉。”
这个小道长是游方道士的徒弟,游方道士陪薛放回了沅州府,留下他看管此地。
哼!区区几个蝼蚁,小道长有信心能处理好。
不但不劳师父费心,待到师父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邀功!
第1卷 第47章:品鉴朝奉统一教材
八个人背着东西悄无声息的沿着山路往外走。
他们不知道因为之前仓皇掩盖采挖地点,没过多久就被巡查的人发现了,如今就等着他们落入圈套,来个瓮中捉鳖。
小个子走在最前面探路,赵司市走在最后压阵。
“绕过前面的拐角,咱们就分开走了。”小个子忽然停下说。
“等等,不如我们绕点远,走南边。”赵司市说。
小个子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向北拐角走是捷径,向南要绕好大一个圈子,那里的路也更崎岖。
“赵大哥为什么偏要绕远?”小个子问,他背着超重的包裹都有些体力透支了。
赵司市的理由说不出口,总不能说算卦先生提醒“南征吉”吧?
赵司市只好说道:“南边的路隐蔽些,更何况前面两山夹路,是最好的埋伏之地,恐怕有危险。”
“哎!怎么可能有埋伏,我们等了这么多天,眼见这里停工了,人都走光了。”小个子接着说,“不如这样,我先去前面探查一番,若没事你们再过来。”
说完,不顾赵司市的阻拦,独自一人去北边探查。
小个子眼神好,听力敏锐,只是瘦弱些,再加上背着沉重的包裹,脚上不如以前轻盈。
来到拐角处,四处张望,没有什么异样,转身正要喊他们过来。
突然顿住脚步。
咦?
周围安静的异常。
有埋伏!
小个子撩腿就跑,边跑边喊:
“快走!有埋伏——”
噗!
小个子的胸膛被箭射穿!
背上的包裹散开,洒落了一地的沅砂,在黑夜中沅砂的颜色比血色更深。
“分散开!向南跑!”赵司市得到消息匆忙指挥剩下人离开。
自己则是奔向小个子。
大毛跑了几步,回头见状也追上去。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走!”赵司市急眼了。
“你是我大哥,不能丢下你。”大毛紧随其后。
可惜,当他们两人来到小个子跟前时,他早就断了气,只是手中攥着一把沅砂不肯松开。
赵司市当机立断,见人已经救不回了,同大毛转身就跑。
可惜伏击的这群人早有准备,另外的兄弟也都被击杀在此地,两人拼了性命冲过去,只要遁入山林就不好找了。
“还不快去追!这几个人都抓不住!”小道长愤怒道。
小道长已经派人告诉师父伏击偷采者的事情,怎么能出岔子呢?
最后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重伤死掉的,另一个人连同包裹都不见了。
“可恶!”小道长有些暴躁。
“小道长,怎么办?是否要通知薛大人?”一个黑衣人请示。
小道长闻言说道:“当然要送信儿去沅州府……就说八个偷采者已经死了,就地焚了。”
黑衣人抬头:“可是,只有七……”
呲——
黑衣人应声倒地。
小道长擦干净剑上的血,说:“这不就八个了,完美,我向来说到做到。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些尸体都烧掉!”
另一边,赵司市背着大毛的包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但是脚步却不敢放慢半分。
他现在虽然头脑一片混乱,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必须做的。
那就是找到伍公子。
此时的程悠悠正在家中奋笔疾书,编纂品鉴朝奉的教材。
查遍藏书阁中的典籍,确定了不凡品的种类细分,常见类目文字配图,还有保养储藏的方法。
最后还写了一个口袋本——不凡品价目表。
这些东西可是耗费了程悠悠几天的时间,一完成就兴奋的揣着东西来到恒典当,告诉郑朝奉新计划。
“郑朝奉,这两个册子给你。”
郑朝奉接过来,其中一个崭新的书面上写着“品鉴朝奉统一教材”,另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册子上写着“不凡品价目表”。
“东家,这是您写的?”都会写书了?郑朝奉对东家刮目相看。
这本薄薄的品鉴教材在程悠悠眼中实在是糊弄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不凡品介绍。
保养及储藏方法也都简单几句。
价目表则是为了防止胡乱要价才写的。
不过在郑朝奉看来简直就是传世的宝贝。
品鉴教材里记录的内容之详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比如,水类目里,麟甲篇——鲛人鳞片。
鲛人鳞片半寸大的值二百两,一寸大的值五百两,平时要放在有粗盐水的罐子里,并且密封、阴凉处保存。
因为半寸为百年鲛人,一寸为三百年鲛人,所以后者价值要更大些。
但这只是它的价值并非价格,价格还受许多因素的影响。
比如,鳞片斜看时会有七彩的光芒,就是南鲛人的,要比灰白色的东鲛人鳞片贵上一百两,因为南边海域凶险,捕捉艰难。
直到最后,再加上月息一钱才是最后的收当价。
一寸的南鲛人鳞片价值六百两,活当,值十当五,扣除首月利三十两,最后当铺以二百七十两收当。
若是死当,值十当七,无利息,以四百二十两收当。
这就是最终,品鉴朝奉依照品鉴教材得出的收当价格。
乍一看,当铺收不凡品,活当比死当少付钱,但实际上,活当挣的是小头儿,而死当才是挣大头儿的。
想整明白这里,就涉及到当铺转卖不凡品了。
寻常物品当铺转卖无非是保本,必要时还会搭钱进去,为的就是避免货物砸手里。
但是不凡品转卖完全相反,一般会加价,有时候还会狠赚一笔。
只要是想买不凡品的人,要么自己有可靠的渠道进行购买,要么就来当铺购买,绝不会做第三种考虑。
这是因为当铺有信誉,安全性高,在府衙是有备案的,不用担心被黑吃黑。
所以,即便当铺转卖价格贵一些,还是有客源的。
郑朝奉险些沉迷在品鉴教材和价目表中,还是程悠悠轻咳一声才将他的思绪拉回。
“咳!郑朝奉,你可以拿回去看,我还有事情跟你商量。”程悠悠问。
“我可以拿回去?”
“对,就是给你的,你是“教材”的第一个试读人员,等你熟悉了,再由你培训别的品鉴朝奉。”程悠悠接着说,“这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培训”。”
还未等程悠悠反应过来,郑朝奉就红了眼睛,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郑朝奉,你这是怎么了?”程悠悠唬了一跳。
“东家……呜呜……我当了四十年朝奉,我是做梦都想当品鉴朝奉啊!”郑朝奉失声痛哭。
原来同样是在当铺里当朝奉,品鉴朝奉就生生高上一级,不但打压其他朝奉,就连东家也得客客气气的不敢招惹。
看来郑朝奉这四十年真是被压制的挺惨。
程悠悠连忙劝道:“你不要这么激动,这个品鉴教材还只是试用的阶段,效果怎样还有待观察。你冷静点,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程悠悠说着掏出一块通体黝黑的石头。
这才是重头戏!
第1卷 第48章:试金石
郑朝奉疑惑的看着东家,问道:“试金石?”
“对,就是试金石。”
凡是当铺都会备一个试金石,顾名思义就是在鉴定黄金真伪和成色的时候,在上面划一下,然后观察留下的痕迹来进行辨别。
“东家,店里有试金石啊。”
“这块虽然也是试金石,但却不是用来鉴别普通黄金的,而是用来鉴别不凡品的。”
程悠悠解说:“即便是有了品鉴教材,记录的也不过是文字和图片,你是不是忘记了,不凡品中还有一类是拥有五行之气的法器?”
可不是嘛!郑朝奉被东家一提醒才想起来。
炼气的宝贝用品鉴教材可不行,是需要有阴阳眼的品鉴朝奉才能鉴别的。
“有了这块试金石即便你没有阴阳眼也能鉴别不凡品的五行之气。”
这块试金石是程悠悠从有这个念头起,就每日在空间土地中,运用五行之气浸染,使其吸收奇速,最后成了能够鉴别不凡品的试金石。
程悠悠告诉郑朝奉,木火土金水五行代表的颜色:
木——青色
火——红紫色
土——黄色
金——大赤色
水——黑色
然后拿出雷石灵珠做示范。
郑朝奉乍看之下,分辨不出这颗珠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珠子一碰到试金石,立刻显现出青色。
程悠悠说:“这是一颗雷石灵珠,雷属震,震的颜色是青色,故而显现出的颜色就是青色。”
“但是东家我有个问题,水的黑色与煞气的黑色有什么区别?”
“五行中水的黑色与煞气的黑色不同。水,深不见底,乍看如黑,但是甚为灵动。但是,死气、邪气和煞气在试金石上不仅仅会有黑色,还会给人如厉鬼咆哮,寒风吹过,阴冷得避不可及的感觉。”
“原来如此。”郑朝奉明白了,“原来望气就是这种感觉,所有不凡品都有独特的颜色。”
程悠悠笑着说:“还有一种,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是什么?”
“无色之色。”
“何为无色之色?”
程悠悠说:“古籍上曾记录‘五行之气皆有颜色……唯独神气无色。’。”
“神气?神仙?”
“对。”程悠悠说,“但是我也没有看见过神仙,只能猜测着‘无色之色’应该就像冬日里炉灶上,火焰上扭曲的空气。应该就是那个样子。”
郑朝奉懵懂的点点头,觉得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想来这辈子都没机会辨别无色之气。
有了品鉴教材和试金石,郑朝奉觉得自己可以一跃成为沅州府数一数二的品鉴朝奉。
“等你将品鉴教材看熟悉了,咱们不凡品柜台正式营业,并且要增加项目,提高竞争力。”
“什么项目?”
“死当售后服务和上门服务。”程悠悠强调说,“仅限死当哦!”
必须提高死当的比例,这样才能够保证高利润。
“还请东家说详细些。”
“比如,当户拿来的当品是邪煞之物,家中必定也受到影响。这时我们就会提议,如果他选择死当,我们就会免费提供‘死当售后服务’,帮他把家中邪煞造成的影响也一并解决掉。”
“东家,这样做我们是不是有点亏?”郑朝奉说。
“不亏!不亏!”
不但能得到功德,还能通过斩杀邪煞浇灌通灵柳树,死当物品还能转手高价卖出,最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迅速积累口碑!
程悠悠交代完郑朝奉以后就离开了。
她没发现在恒典当门口有一个人一直关注着她。
“连日来观察这间当铺并没有可疑人物出入,那日在茶馆,小伙计拿的护身符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个人捋着可怜的几根胡须,一边走一边想。
“喂!臭道士!你踩到我的菜了!”路边一个摆地摊的小贩喊道,“不长眼啊!”
这些游方道士最讨厌,一点正经事不干,整日招摇撞骗、游手好闲,同样是修道之人,跟十方馆的道长们怎么差这么远!
“哦,没看见,不好意思。”黑瘦的老道士连忙道歉。
黑瘦老道再一抬头,从当铺里出来的少年已经不见踪影了。
拐角处程悠悠看着不远处的老道士,他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自己。
幸亏郑朝奉细心,早就发现当铺门口时常有一个惹人瞩目的黑瘦老道徘徊,这才提醒程悠悠不要被跟踪。
不过这个老道士也太显眼了,像块黑铁似的,瘦高个子,杵在门口肯定会被发现。
老道士给人的感觉还艮丢丢的,程悠悠不禁偷笑,转身离开。
地摊儿前茫然不知所措的黑瘦老道突然眼底精光闪现,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摇摇晃晃的跟在后面。
程悠悠径直来到了算卦摊子前面,眼前的一老一少见到他非常惊讶,没想到伍公子竟然真的来赴约。
今日正是程悠悠以伍公子身份同赵司市约定的日子——正月初七,申时。
“伍公子,好久不见。”老头难掩看热闹的表情。
程悠悠也不介意,同他们打招呼。
“还未自我介绍,我叫钱光,这位是我表哥,他叫李晋。”年轻摊主介绍道。
“不才李晋,在这条街上卖戏法。”李晋对伍公子的敬佩丝毫不掺假。
要是当铺伙计六子在场,一定能认出来这个叫李晋的人,就是当初在茶馆哄骗赌徒的人。
李晋自从那日得知有一位胆大心细的高手,骗到赵司市二十两银子以后,那叫个抓耳挠腮。
今天说什么也要赖赖巴巴的跟着表弟来看热闹,一定要见识见识高人的行骗手法,毕竟同行的先进手法,高超技术要学习嘛!
李晋打边儿上观察伍公子。
呦呵!
伍公子往这儿一站气质就是不同,丝毫没有心虚的感觉,反倒是给人感觉特别自信。
再看看人家的扮相,唇红齿白、容貌出众,穿衣打扮格外有气质,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看来自己也要打扮打扮,改掉身上这股子市井之气。
李晋抱着学习的态度不住地观察伍公子,脑袋里的想法天马行空,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表弟捅捅他:“表哥,等了这么久,怎么赵爷还没来?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不但表弟心里慌,就连旁边的老头也纳闷,难不成真让这个伍公子说中了?赵爷遇到麻烦了?
众人正想着,打南边来了一个人。
第1卷 第49章:交易
来人正是赵司市,他缓缓走到程悠悠跟前,抱拳道:“伍先生,你来了就好。”
李晋与表弟都注意到赵司市对伍公子的称呼发生变化,唯独一旁的老头没眼力见。
老头插嘴道:“赵爷!您来了,就说明他是骗人的!绝对不能放过他!”
“你住口!”赵司市呵斥老头,然后对程悠悠说,“伍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程悠悠点头,跟着赵司市离开。
程悠悠跟在赵司市身后说:“我以为赵司市来不了了。”
“我也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多亏了你的忠告‘南征吉’。”赵司市带程悠悠来到一个地方。
“这是哪里?”程悠悠问。
“这是我家。”赵司市说。
程悠悠停住脚步:“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伍先生,我没有恶意,请您来只是想跟您讨个办法。”
“讨个办法?你想要做什么?”程悠悠问。
“我这次九死一生,得了些东西,但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想让你给我算一卦。”
程悠悠想了想,跟他进去。
赵司市拿出两个用旧衣服围成的包裹,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这大片血迹,表明赵司市的出行九死一生。
“伍先生,就这两个包裹,你给我算一卦。”赵司市觉得带伍先生来家里已经算是冒险了,不能再让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程悠悠冷哼一声道:“赵司市,算卦也是一种双向选择,我有权利拒绝给你算卦的。”说完要离开。
还来这一套?
这次不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别想算卦。
赵司市急了:“别走,伍先生!为什么不给我算?”
“给你算的第一卦中已经言明,你所做之事有违常理正道。现在你拿出两个带血的包裹让我给你想办法?”
“不是的,伍先生!”赵司市犹豫再三,狠下心来,说了这次行动。
说起了丹砂村的吴氏兄弟帮薛矿监招募矿丁,还帮他私贩沅砂,但是人们敢怒而不敢言;又说起兄弟几个从桂泉镇出来,没了出路,于是偷偷开采沅砂,带出去贩卖掉;最后说了这次行动,兄弟们都死了,仅剩他一个人,现如今怀揣着两大包沅砂不知如何是好。
程悠悠也没想到吴氏兄弟竟然这么黑心,以招募矿丁为由,克扣、挤兑其他村镇的百姓,只要是危险的矿洞就派别村村民去开采,安全的地方就留给丹砂村的村民。
“说实话,矿区养活了周围村庄几代人,我们都是世世代代在这里开采沅砂的。吃苦,我们从来不怕,活在世上哪有不吃苦的?怕就怕,有人明知是死路还要将人命往里填。呸!这些黑了心肝的东西!”
“你们为何要一次性运出这么多沅砂?”程悠悠很好奇。
“因为我发现最近矿区的风声更紧了,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情,周围管控的更严了,我们存了这么多沅砂,要是被人发现就白瞎了,唉,没想到……”
对于赵司市,程悠悠也没有办法评判。
首先,桂泉村的确是被薛放搅和的没了生计,再加上克扣打压那里的矿丁,出现这种偷偷开采的事情也正常。
其次,有需求才有市场。
朝廷对沅砂的管理太过严苛,沅砂作为众人皆知的上品朱砂供不应求。不但将沅砂的价格炒上去,还让一些人盯上它的高额利润,铤而走险。
在一些书籍中得知,大楚有好几个朱砂矿,每年的产量并不少,只不过大多是下品和中品朱砂,没有沅砂名气大。
倘若优化朱砂的加工方法,能够将普通朱砂的品质再提高一些,寻常百姓用的下品朱砂无论用药还是其他用途,都足够了。
而玄士捉鬼,中品朱砂足矣。
只要平衡市场需求,就能够遏制住沅砂高昂的价格。
当然,这也只是程悠悠一时的想法,具体操作应该更加困难。
总的来说,赵司市是一个好人。
“你的这些沅砂不好卖,只要一出手,必定会被薛放的人盯上。”程悠悠说。
“不卖不行,我光棍一个无所谓,但是兄弟的家人还等着靠它吃饭呢。”赵司市也着急,“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把他们的家人安置好。”
赵司市焦急地走来走去:“伍先生你就帮帮我吧!只要你肯帮我,等我把她们安顿好,你把我扭送到衙门,去立功都行。”
“我不会将你送到衙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几个家庭的孤儿寡母得到这一笔横财真能守得住吗?‘怀璧其罪’你总听过吧!”程悠悠不认为给她们大量的沅砂或者钱财是个好主意。
赵司市早就乱了方寸,现在听到伍公子的话,愣住了。
对啊!但凡走漏一点风声,她们就活不成了。
程悠悠见赵司市颓废的抱着脑袋,劝道:“我有一个建议,你将这些沅砂抵押给我……”还未说完,就感到一股杀气。
“你别激动,我可没贪图你的沅砂。”程悠悠连忙说道。
她空间里可是有一个沅砂矿的,怎么可能贪图这点东西?
程悠悠接着说:“我有一家当铺,将你的东西典质在那里,当票你拿着。我就帮你妥善安置那些家眷们。”
赵司市有些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且不说你是不是当铺东家,就这两包沅砂,只要一打开查验,就会走漏风声。”
“谁说要以沅砂的名义典当了?”程悠悠说着拿出一个布袋,轻轻松松就把两大包沅砂装进去。
就跟变戏法一样,这么多的沅砂,怎么可能装进那么小的布袋中?
眼瞅着,想不明白的赵司市要抓狂了。
程悠悠又反复示范给他看,保证沅砂一点不少。
“这是乾坤袋,再大的东西,放进去都没问题,瞧你那紧张模样,我这袋子比你的沅砂值钱多了。”程悠悠说。
“你这么做,总有所图吧?”赵司市问。
“当然,我也有要求。”程悠悠说。
“你说。”
“我现在遇到点问题,可能会借用你的沅砂当做诱饵,具体怎么办不能跟你说。但是我可以保证,当期以半年为限,若是用不上它,半年后就还给你。若是用了,会相应的给你补偿,或者补偿给你兄弟的家人。”
程悠悠见赵司市还是有些犹豫,说道:“你应该知道‘恒典当’吧?”
“知道,平江伯府程家的产业。”赵司市说。
程悠悠笑笑,有些骄傲的说:“那就是我说的当铺,我父亲就是号称‘财神爷’的程二爷。”
借老爹的名声办事就是好!
“你是程二爷的女儿!”赵司市难以置信。
“不信,你跟我走一趟。”程悠悠信心十足,“也拿着沅砂,等确定了就放在当铺。”
“我再施个障眼法,省得别人打开布袋看见。”
程悠悠都准备好后,就带赵司市去了恒典当,以二两钱活当空布袋一个。
有了郑朝奉作证,赵司市也确定了眼前的“伍先生”真的是程二爷的女儿,恒典当的东家。
但在程悠悠的建议下,还是称呼她为伍先生。
“伍先生,我带你去筒子街见见这些孤儿寡母。”赵司市在前面带路。
第1卷 第50章:营生
程悠悠跟着赵司市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筒子街。
他们七户人家都住在一个小胡同,环境不太好,妇人们都替别人洗衣服挣钱,后来就叫那里“浣衣胡同”了。
那天,赵司市自己来到浣衣胡同,大家就知道出了大事。
兄弟几个在出发前都已经同家里人说过了,谁家男人要是回不来了,就由那几家一同照顾。
妇人们也清楚自家男人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生死由天,不怨旁人。
尽管浣衣胡同的妇人们没有再怪罪赵司市,但也不欢迎他的到来。
七户人家中推选出两个人来跟赵司市和伍公子见面。
一个是大毛的娘,一个是小个子的媳妇。
赵司市率先开口:“毛大娘,小安媳妇,我担心你们生活上艰难,又不肯收下我拿来的银子,所以特地找来了伍先生帮忙。他可以帮大伙儿找到合适的营生,能够养家糊口。”
“不用你假惺惺的,我们这一胡同全是寡妇,以后你少来为好。”小安媳妇气愤的说。
毛大娘也说:“我们的生活你不用担心,都有手有脚,能干活儿就有饭吃。”
赵司市被两人的话一夹,讷讷张嘴说不出话来。
程悠悠说道:“两位的意思我明白,赵大哥也是好意。关于避嫌这件事不用担心,我本是女儿身,在外为了行走方便才着男装,以后的事情会由我来跟大家交涉。”
毛大娘听了仔细看看伍公子。
可不嘛!还以为是个女生男相的俊美少年,没想到是个漂亮姑娘。
“……呃,怎么称呼?”毛大娘问。
“毛大娘,您还是称呼我伍公子方便些。”程悠悠说。
“哦,伍公子,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这群人什么也不会,只会替人洗衣服,干不了别的。”
“毛大娘,您听我说完再决定。”程悠悠说,“我想教大家的营生就是做小吃。”
“嘁!”小安媳妇一听,扭过脸去。
“卖啥?”毛大娘问。
话说回来,谁不想多一个生计呢?
只不过万事开头难,大多数人都迎难而退了,毛大娘见伍公子非常有把握,忍不住问道。
“卖煎饼馃子。”程悠悠说。
“饼?唉呀,这条街上有许多卖饼的了,烙饼、蒸饼,不好干呐。”毛大娘一听泄了气。
“哼!我还以为多本事呢?还煎饼!就是用油煎了也不好卖。”小安媳妇说。
“光说没用,今天来之前我已经让人打造工具,明天我会来给你们做一个尝尝。”程悠悠没有再解释什么是煎饼馃子。
次日一早,让赵司市取来了工具。
程悠悠站在炉子前面,围着围裙,将工具一一指给她们看。
“这是煎饼鏊子,下面放入柴火或者炭火。”
鏊子就是摊煎饼的平底锅,三个腿儿,下面可以放入一个炭盆加热。
“这不就是铁鏊子吗?”毛大娘一眼就认出,这是家乡常用的铁鏊子,“我们那儿都用它来烙饼。”
“对,毛大娘,不过我们不用它烙饼,而是摊煎饼馃子。”程悠悠说完,让赵司市把东西全搬进来。
从工具到材料,不用劳烦浣衣胡同一丁点儿,一应俱全。
摆放东西的空档,七户人家都来了,还有几个丫头小子围在旁边,好奇的看着程悠悠做小吃。
“首先我们先制作馃子,也可以叫它油条。”程悠悠一边示范一遍解说。
“先发面,用面肥与面粉一起加水揉和,然后加入碱面和食盐再次揉和,最后在涂了薄油的案板上,切成手指长的条形。”程悠悠手法干脆利索。
“把两条面上下叠好,用窄木条在中间压一下,旋转后拉长放入热油里去炸,等到它蓬松,又脆又黄,就可以捞出来了。”这时充满香气的油条就炸好了。
程悠悠一口做了许多,分给孩子们和妇人们品尝。
孩子们不顾烫嘴,三两口就吃完了。
程悠悠说:“别急,好吃的还在后面。”
毛大娘吃完一根油条,咂咂嘴说:“我活这么大岁数,没想到,面团炸一下这么酥脆好吃。”
做完了油条,该制作煎饼了。
在煎饼鏊子下面放上炭火,上面滴一点油,刷均匀,再淋上一勺面糊。
“面糊是用绿豆粉调配的,比例是关键,等一会儿我会告诉毛大娘。”程悠悠拿着竹耙子,迅速将面糊摊成一个形似荷叶的薄片。
“哇!”孩子们兴奋的欢呼。
程悠悠也被孩子们欢快的气氛感染,笑了起来。
单手敲了一个鸡蛋,用竹耙子剁碎又摊成片,毫不意外,孩子们又一阵欢呼。
拿起铲子在边上画了一个圈,麻利地翻面。
然后抹上面酱,放一根油条,撒一把葱花,左右包好,从中间折起,纸一兜,递给其中一个小孩儿。
小孩拿到煎饼馃子,高举着、带着孩子们跑向旁边,一人一口就分着吃完了。
浓烈的香味让在场的人都直咽口水。
程悠悠干脆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个,边做边说:“面糊用绿豆面或者普通面粉都行,不过绿豆面有一种独特的荤香,做出来更好吃。”
“另外,喜欢吃辣的也可以抹上些辣酱,或者撒些香菜都可以,究竟什么样的口味更好卖,你们要摸索着来。”
程悠悠一口气做了十来个,让每个人都吃到了。
小安媳妇最先说话:“伍公子,您做的煎饼馃子确实是我们没吃过的美味,但是这一套东西下来,要不少银子呢。”
小安媳妇指了指手推车和锅具、食材。
“这个你不用担心,工具和推车我已经让人去赶制,面粉鸡蛋等食材我也会免费提供给你们。”
“啊?”一屋子人都惊讶的不得了。
大毛娘最先站起来,拽着赵司市到边上说话。
“实话告诉大娘,你究竟答应了什么事情,她才肯这样帮助咱们的?”大娘红着眼眶问。
“毛大娘,我没答应她什么,就是将砸手里的东西暂时抵给她了。”
“你可别糊弄我!我看得出来,那个姑娘出身显贵,就是把你抵押给她都不够。”说着毛大娘直掉眼泪,“我们娘儿几个吃点苦不算什么,可不能再把你搭进去啊……”
毛大娘的一番话说得赵司市也是眼泪含眼圈。
赵司市保证道:“毛大娘你放心,伍公子很可靠。我之所以支持她的提议,也是想明白了,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能长久,即便是辛苦些,挣着清清白白的银子才是长久之计。”
毛大娘也觉得应该给剩下的孩子们找一个安全的营生,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长命百岁。
“好!大娘信你。”毛大娘下定决心,对众人说,“我明天就带着小安媳妇去胡同口卖煎饼馃子。”
“哎!我可不去啊!”小安媳妇说。
“不去不行!”毛大娘不许反驳。
第1卷 第51章:煎饼馃子
程悠悠一直惦记着浣衣胡同的第一天生意如何,便一早来就来了。
胡同口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毛大娘和小安媳妇没精打采的站在那里。
程悠悠走过去安慰道:“别气馁,万事开头难。”说着递给她们几件衣服。
这是定做的围裙,胸前有统一标志——正宗煎饼。
一开始就奔着品牌走,等以后有模仿着制作煎饼馃子的,也好区分。
小安媳妇说:“伍公子,你想得太远了,虽然煎饼馃子好吃,但是未必能干下去,你看今天连一个都没卖出去。”
“谁说的?”程悠悠往钱匣里放了十文钱,“给我来个煎饼,不要辣酱。”
这个价钱是毛大娘定的,抛去面粉、鸡蛋、油以外,每个只能挣两文钱。
程悠悠本来建议定价再高一些,毕竟人们都不太在意吃食,骤然遇到好吃的东西,多花点钱也愿意。
毛大娘则说街上的炊饼才五文钱一个,咱们的煎饼馃子卖十文钱已经很好了,早点嘛,便宜又方便才好。
程悠悠接过毛大娘摊的煎饼,站在小车边儿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爹爹我也要吃!”
一个小男孩见程悠悠吃得香甜,抱着他爹的胳膊不走了。
男子见手推车上写着‘煎饼馃子’,两个妇人虽然打扮奇怪,但是摊子却非常干净,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贵公子也吃得津津有味。
“来一个煎饼,多少钱?”
“十文,您把钱放在钱匣里就行。”毛大娘越做越顺溜,很快就做好了。
小男孩接过煎饼馃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得孩子爹都愣了。
“好吃吗?”孩子爹问。
“好吃!你尝一口。”小男孩举起煎饼,往他爹嘴边塞。
孩子爹本来不好意思,没想到香味冲鼻,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咬了一口……
“嗯!再来两个!”孩子爹说,“给你娘也带一个。”
“爹,我还要一个!”
“好,那就来三个。”
毛大娘说:“哎呦!煎饼特别管饱,别给孩子吃撑了。”
“没事儿,他吃不了我吃。”
煎饼做好了,爷俩也不怕烫,揣进怀里就往家跑。
“等明天更多的手推车和工具到了,你们就可以分头行动。”程悠悠说。
“去哪里?”小安媳妇问。
“你们可以推着走街串巷,将煎饼推广出去,然后再固定在一个地方。”程悠悠说。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小安媳妇说。
毛大娘听了当时就急眼了:“你就是让小安惯的!又不偷又不抢,凭自己双手挣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提起死了的小安,小安媳妇又红了眼眶。
“你想想,现在你身体好年轻,能在家里洗几件衣服挣钱,等到我这个年龄,手脚都不利索了,摸凉水骨头生疼,你咋整,你家娃儿咋办?”
毛大娘是个明白人,劝说道:“这个买卖是你赵大哥和伍公子给咱们找的出路,就说这独一份儿的配方,就是咱们浣衣胡同的宝贝。你知不知道,卖吃食的,配方才是最重要的!伍公子不但白给了配方,还把手推车、工具和材料都白给咱用,你就出个人,有啥不乐意的?人得知道好歹!”
小安媳妇眼泪都被说下来了:“我知道了,大娘,男人们没了,就靠咱们娘几个撑起这个家了。”
程悠悠见小安媳妇已经想开了,接着说道:“究竟哪里卖煎饼销量更好,还是要你们摸索着来,但是我可以给个建议,比如府学门口。”
程悠悠曾经生活的社会就是如此,卖小吃的绝对会开在学校周围,学生们才是主力军。
“到时候你们可以先做出几个,切成小块,插上竹签子,给他们免费试吃,这个时候可别小气哦!”程悠悠说。
毛大娘频频点头。
小安媳妇听了,说道:“这个主意好,其实我也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前天我路过郭老爷家的时候,看见他们在翻盖院子,雇了许多小工干活儿,咱们如果去那里买煎饼馃子应该能卖出去。”
“这个主意好,咱们现在就去。”毛大娘非常欣喜小安媳妇的转变,两人推着车就直奔郭老爷家。
郭老爷是城中有名的药材商人,因为夫人近一年里灾病不断,所以请来了十方馆的道长给风水。
听了建议的郭老爷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改建院子。
毛大娘她们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赶紧做了几个煎饼切成小块,分给雇工们尝尝。
他们平时吃惯了馍馍配水,嘴里没滋没味的,这一吃到美味怎肯放过?
正好到了午饭的点儿,雇工们都围了上来。
“干嘛呢!干嘛呢!”工头看雇工们都围在郭府门口说道,“雇主那儿放饭呢,还不快去吃?”
“可算了吧!馍馍配水吃得我身上没劲儿,不如吃这个。”其中一个雇工说。
工头也好奇地挤进来:“大娘,这是卖什么呢?”
“我们是卖家乡小吃的,叫做‘煎饼馃子’,味道好又饱腹,十文钱一个。”
工头闻着香味儿挤到最前面说:“给我来一个。”说着把钱扔进钱匣。
“要不要辣酱?”
“要。”
工头拿着煎饼咬了一大口,奶奶的,头一回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面粉,鸡蛋,还有那个叫油条的,怎么卷在一起这么好吃,才十文钱一个!
工头把剩下的都塞嘴里,冲着毛大娘竖起大拇指。
雇工们一瞧,工头都不在意,不吃雇主家的饭了,咱们犹豫什么。
于是纷纷急着要买。
小安媳妇见毛大娘有些累了,于是接过手来,本身就是个利落的小媳妇,这点活儿不在话下。
而毛大娘就在边儿上指挥着让他们别围着,排好队。
“小伙子!说你呐,排好喽……大娘给你们加菜!”
“加啥菜啊?”几人起哄的问。
毛大娘从手推车底下拿出切好的大葱段,说:“吃饭哪能没有大葱,大娘给你们多放点葱段,家里种的,不呛鼻子。”
想要大葱吃着不辣、不呛鼻子,就得勤浇水,所以勤快人种出来的大葱最好吃。
有不客气的雇工还上手掰了一截,攥在手里嘎吱嘎吱的咬,跟在家里吃饭一样。
毛大娘看着心里高兴,别看他们在外面都是一群壮汉子,回了家,谁还不是父母的孩子?
为了生计,出来卖苦力,可怜啊,啃口大葱就乐得不行。
“今儿大娘准备的不多,明天给你们多带点儿大葱。”
工头说:“不用了,大娘,你们也是小本生意,用料又好又足,挣不了多少钱,别往里搭了,我们这就吃得挺好了。”
“是得吃好点儿,尤其你们出力气的,更是要吃点盐津味才有劲儿。”
“那你就多收他们几文钱也行的,别看他们穿的不好,挣得可不少呢!多要几文钱也是有的!”工头半开玩笑地说。
毛大娘突然皱起眉头:“唉!可不能这样说,他们挣得都是汗珠子摔八瓣儿的钱。”然后指着工头说,“我跟你讲,出门在外,一文钱都是好的。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惜福吧孩子!”
毛大娘说完了,又来到手推车跟前对着买煎饼的雇工们说:“能吃多少买多少,别吃剩下扔了,造孽。”
然后对着后面排队的说:“俩吃不了,一个不够吃的……就买一个,我们给你多添一根油条,收一文钱,行不行?”
“太行了!”正排队的一个瘦子说,“来一个煎饼,加一根油条,多放点葱段。”然后给了十一文钱。
大娘也笑眯眯的看着这群人,就跟看见自己孩子似的:“想吃葱自己拿,家里种的不值钱。”
工头走过来跟毛大娘说:“大娘,我们在郭家还有两天的活儿,要是你们有空,可以这两日在这里摆摊,我们早中晚饭都吃煎饼。”
“行!行!”毛大娘高兴极了。
“说实话,本来郭府的活儿干完了挺高兴,但想起以后吃不到煎饼了还有点舍不得。”工头说。
“这话怎么说?活儿干完了就挣不到钱,咋还高兴?”毛大娘问。
“唉,谁不乐意挣钱?就是这个地方太晦气……唉,不说了。”工头欲言又止。
毛大娘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道:“你们要是住的不远,下次去浣衣胡同买煎饼就行,我们一个长期在那里摆摊儿,一个走街串巷。”
很快面糊就用完了,毛大娘只好承诺明天多带点儿,让大家吃个够,于是推着车,带着胳膊酸痛的小安媳妇回去了。
此时,郭家的管家也愁得慌,他不是发愁厨房给雇工们做的饭剩下了,而是愁另一件事,一件很不好办的事情。
第1卷 第52章:双生子
老管家瞅着桌上的东西发愁,怎么办呢?
这是一套小女孩的衣服,被埋在地底下,前些天从西院园子里挖出来。
西院的姨娘说什么也不肯承认,用孩子的遗物来诅咒郭夫人。
这件事又不宜闹大,于是郭老爷命老管家烧了衣服。
老管家命人拿来火盆,将小女孩的衣服扔进火中,眼看着烧成灰烬。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才进屋里,就见到刚才已经烧掉的衣服出现在桌子上。
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厥过去。
“我明明烧了!怎么会……”老管家声音都颤了。
就连旁边的小厮都吓了一跳,慌忙说:“管家,这玩意儿,烧不掉,要不……找十方馆的道长吧!”
老管家听了,一巴掌打过去:“你疯了吗?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官府知道。通知了十方馆,跟自己报官有什么区别?”
“那怎么办?这也烧不掉啊?”
“再烧!我就不信了。”老管家说。
反复几次的将衣服烧成灰烬后,它仍旧会出现在桌子上。
就连老管家的后背都湿透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这也太邪门儿了。
小厮突然想起来:“管家,既然烧不掉,我们把它送走不就行了吗?”
“这还带着土的小孩衣服,谁敢要?”
“我听说有一家当铺新推出一个规定:不凡品柜台,死当有售后服务。”小厮说。
“什么意思?”老管家不明白,死当就不管了,还有什么服务?
“他家死当不凡品,同时处理好后续的事情。我们只要将东西死当,他们不但得收,还要处理好,否则就是砸了自己招牌。”
这个时候,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两人装好小女孩衣服,禀报了老爷,赶紧出门。
郭老爷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没有典当成功,当铺也是有保密协议,他们不能透露当户的情况。
今日正好程悠悠在当铺,所以当老管家他们拿着东西来的时候,程悠悠也在一旁观看。
“这位是?”老管家看柜台里面还有一个少年。
郑朝奉介绍说:“这位是我们恒典当高薪聘请的‘玄学顾问’。”
玄学顾问?不明觉厉。
老管家将东西递给郑朝奉。
程悠悠在一旁看着郑朝奉有条不紊的检查物品。
几日下来,郑朝奉已经非常熟悉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品鉴朝奉呢。
他将试金石放在柜台的里面,即便是检测时出现各色五行之气,以柜台的高度,外面是看不见的。
这样不但用着方便,还能够防止有贪婪的家伙盯上当铺宝贝。
郑朝奉将衣服放到试金石上,瞬间出现了黑煞之气。
郑朝奉脸色有些凝重,虽然这些天借助品鉴教材和试金石,收当了几个物超所值的不凡品,但是,眼前的东西即没用又危险,一时有些犹豫。
“这件衣服充满了煞气,也不值几个钱,恐怕我们这里不能收当。”郑朝奉拒绝收当。
“您这话说的,是你们先打出招牌‘收当不凡品’,我且问你,这算不算不凡品?”老管家说。
“算。”
“你说‘不值几个钱’,哎!它哪怕只值一文钱,我们也典当,并且是死当。”老管家把东西拿出来,就没打算拿回去。
旁边的小厮也帮腔道:“对啊!你们可是承诺了,死当就有售后服务,可没说限制典当东西的价值。”
郑朝奉被问住了,心道:这下可亏了。
没想到程悠悠却欣然接受:“好,就以一文的价钱收当物品,并且我们会履行售后服务。”
老管家见事情成了,说:“好,够痛快!我们要求售后服务就是不许把东西还回来。”说完有些志得意满。
“我想,你没有看清楚我们的规定吧?”程悠悠指了一下柜台上挂着的说明。
上面写着:……死当售后服务,就是把当户家中邪煞造成的影响也一并解决掉。
“也就是说,售后服务是我们定的,不是你要求的。”程悠悠接着说,“走吧,带我去你家里看看怎么解决邪煞之物带来的影响。”
“不行,你不能去。”老管家不同意。
“你要是不让我去,就把东西拿走,你不符合条件。”程悠悠态度强硬,然后小声说,“顺便把小女孩带走。”
老管家一听打了个冷颤,嘴硬说:“呃……什么小女孩?”
程悠悠走出柜台,来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腰间比划了一下,说:“就是这么高的小女孩。”
老管家吓得弹开,额头上布满汗珠。
“你能看见她?”老管家颤声问道。
“我不但能看见,还能帮你把难题解决了。”程悠悠说道。
“你不要管闲事。”小女孩突然抬头说。
程悠悠笑道:“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老管家见少年看着自己旁边说话,小心的挪开一步,说道:“好,就这么办吧。”然后疑惑的问,“你这么做图什么?”
“我图名声。”
她要让人们说起典当不凡品,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官当,也不是裕丰当,而是恒典当。
她要打响名声!
老管家带着程悠悠回了郭府,从侧门进去,先去见了老爷。
“老爷,这位是恒典当的‘玄学顾问’伍公子,能够解决咱们府上的问题。”老管家将事情说清楚。
郭老爷同意让少年去试试,小小年纪能被当铺里的老朝奉推崇,必定有过人之处。
但还是警告道:“伍公子,解决不了也没关系,不过嘴巴要严。”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程悠悠说完同管家去了后院。
原本后院是不允许外男进入的,但是玄士不受此限制。
老管家说起府中的情况:“老爷猜测夫人近一年来缠绵病榻,就是姨娘下了厌镇之术,用的就是孩子衣服。”
“这个孩子是?”程悠悠看了一眼安静地跟在旁边的小女孩。
“她是姨娘的女儿,刚出生时就夭折了。”
程悠悠决定先去看看郭夫人,听说郭老爷与夫人感情深厚,只不过是没有孩子,才娶的姨娘,现在家中独子就是姨娘所出。
也正因如此,才没有严惩姨娘,仅仅将她禁足。
两人来到郭夫人的住处,一进屋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
这一年来,什么名医都请了,家里名贵的药材也都紧着夫人用,可就是不见好,反倒愈发严重。
最后没办法了,才请了十方馆的道长看风水,改建院子时,发现了姨娘埋的衣服。
虽然姨娘承认衣服是她埋的,但是不承认用过世的女儿害夫人。
程悠悠进了里屋,还未见到郭夫人,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哎呦,小少爷,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老管家连忙唤来丫鬟。
小男孩一抬头,揉揉眼睛看着程悠悠。
“管家,你可没说,这两个孩子是双生子。”程悠悠说道。
第1卷 第53章:奇怪的郭家
“这有什么关系?”老管家问。
“当然有关系。双生子魂魄相连,若是贸然斩杀了小女孩的魂魄,小少爷也会受到影响。”程悠悠问,“你刚才对小女孩做了什么?”
“我甚至都看不到她,能干什么?”老管家说。
“哦?你看看他的脸。”程悠悠指着小少爷说。
老管家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小少爷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怎么会这样?”老管家急忙问道。
“这就要问你了,究竟对小女孩的灵魂做了什么?”
“我……我去当铺前反复烧她的衣服,却怎么也烧不掉。”
“唉,这些伤害全应到男孩身上了。”程悠悠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给他喝些安神药就好。”
老管家慌忙去派人找大夫。
程悠悠转过身,走近郭夫人,喃喃自语:“真正有大麻烦的是她。”
之前要了郭夫人的生辰八字,掐指算来,是个长命百岁的命格。
但是,亲眼看到郭夫人,却发现她被死气缠绕,命不久矣。
这是程悠悠发现的第一不同寻常之处。
第二……
“她快死了,你救不了她。”站在门外的小女孩说。
“你为什么不进来?”程悠悠问。
小女孩没有回答。
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女孩的煞气丝毫未沾染到郭夫人身上,也就是说,她们两个没有接触。
郭夫人病重将死,罪魁祸首不是小女孩。
真凶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程悠悠去见了郭老爷,并将想法告诉他。
希望他们能够彻查一下,府中还有没有别的充满死气的东西。
“郭老爷,我还想去看看西院,发现衣服的地方。”程悠悠说。
“不行,姨娘被我禁足中,你去了不方便。”一般家中妾室是不见外人的。
郭老爷说:“伍公子,我敬你是程家当铺出来的人,所以任你在府中查看,倘若没有真本事,就此离开也不丢人。我不追究,只要把衣服留在当铺就行了。”
“解决小女孩的灵魂好办,只不过郭夫人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再不找到幕后真凶,恐怕性命难保。”
“你怀疑姨娘?”郭老爷问。
“看看才知道。”
“我早就趁着十方馆的道长来相风水时,看过她了,没有可疑。”郭老爷很肯定姨娘没有被鬼魂附身。
“那在让我看看也没什么,走吧,郭老爷。”可能是程悠悠强大的自信感染了郭老爷,郭老爷同意一起去西院。
来到西院,程悠悠发现小女孩的魂魄竟然不见了,奇怪的左右寻找。
“怎么了?”郭老爷说。
“没事。”
淡淡的香气弥漫整个西院,院中种了很多花卉。
还未等敲门,姨娘就打开屋门出来了。
姨娘虽然看上去显得很疲惫,身上的香气却很重,一股浓郁的香粉气。
程悠悠细细打量姨娘,没有邪气煞气。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晃眼的缘故,总感觉姨娘身上飘着一股气,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程悠悠揉揉眼睛,那种感觉没有了,对郭老爷说:“没问题。”
于是,按照约定程悠悠要把小女孩的魂魄送走,这是当铺售后服务。
让老管家准备了一根竹子,从中间劈开,两头搭在凳子上,这就成了一个“竹桥”,念过往生咒以后,踩着竹桥就可以去轮回了。
召唤来小女孩,告诉她是时候离开了。
也只有送她往生,才能斩断双生子之间魂魄的联系。
尽管郭家也说了,当铺的售后服务只需要将小女孩的魂魄送走,郭夫人的病不用管,但程悠悠仍然放心不下。
郭家太奇怪了。
程悠悠问郭老爷:“小女孩是被谁害死的?是郭夫人吗?”
“你不要胡说!”郭老爷梗着脖子:“孩子刚出生时,意外掉进水盆里淹死的,与我们无关。”
“我胡说?你府中怪事频发,夫人无故病重将死。
当年夭折的女婴竟然长成小女孩。
最可疑的,就是为何小女孩的魂魄不肯踏入郭夫人的房间。”
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凶手吗?
程悠悠非常痛恨郭老爷他们的愚昧行为,民间关于双生子不祥的传言,根本就是荒诞不经。
这样的传言有许多,像是,一阴一阳,家破人亡;还有说,不拘性别,但凡是双生子,原本母亲腹中是一个孩子,另外的那个是邪祟变成的,会搅得家破人亡。
但在程悠悠看来,无非是子女多了难以养活,生活负担重才会厌弃另一个孩子,在这场父母的抉择中,通常身体瘦弱的那个,或者是女孩,就容易被送走。
“究竟这条人命该谁来背,你心里清楚。”程悠悠说。
这时,小女孩在旁边说:“不是夫人溺毙我的。”
“那是谁?”
小女孩摇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也知道是谁想要夺走郭夫人的命?”程悠悠觉得小女孩知道很多,就是不肯说。
小女孩还是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女孩左右看看,悄声道:“不能说。”
能看出来小女孩有些害怕,程悠悠只好不再追问。
既然郭家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不肯配合,她也不想讨没趣,售后服务结束就回当铺去。
“时候不早了,我现在就送你去转世投胎。”程悠悠念完往生咒,给她指了一条往生路。
“你只要踩着竹桥一跳,就可以转世投胎了。”
“我有两句话想要转达。”小女孩歪着头说
“你说。”程悠悠尽量帮她完成遗愿。
“嗯……告诉弟弟,以后别爬树了,我走了就没人接着他了,会摔伤的。还有……”小女孩指着郭老爷说,“我来生不想再当他的女儿。”
程悠悠转达了小女孩的话,郭老爷这才想起,去年儿子从树上摔下来,一点伤都没有,原来是女儿的灵魂护着他。
当他听完女儿的愿望后,心里有些难受。
“好。”郭老爷答应了。
“郭老爷,如果你同意了,需要写一张‘断绝父女缘’的请愿书,并盖上手印由她带去阴司地府,方可生效。”
这样,判官才不会再安排两人成为亲属。
郭老爷也想达成女儿最后的愿望,于是回到书房写请愿书,让他们等在这里。
过了好久,郭老爷还没有出来。
“郭老爷怎么还没有出来?”程悠悠问老管家。
老管家也奇怪,于是让小厮去书房看看。
突然,正蹲着的小女孩,站起来,看向书房,然后甜甜地笑了。
“没想到是爹爹先来了,也好,那我就原谅他了,我走了……”
“什么?”程悠悠听得一头雾水。
只见小女孩走到竹桥跟前,举起一根手指,指着老管家。
手指向旁边一划——
老管家的头立刻扭断。
“不要!”
程悠悠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然后小女孩踩着竹桥一跳,转世投胎去了。
书房那里也传来了尖叫声——老爷死了!
伴随着尖叫声,大门突然被撞开——
“锦衣卫办案!”
第1卷 第54章:我不知道,但他知道。
程悠悠看着从大门口奔涌而入的锦衣卫,思绪混乱了。
为什么郭老爷会死了?
锦衣卫又为什么来的这么巧?
他们搜查每个屋子,似乎在找什么。
郭府一片混乱与尖叫。
一个锦衣卫质问程悠悠:“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这个人是不是你杀的?”他指着躺在地上的老管家。
“他不是我杀的,是在送魂的时候出了意外。”程悠悠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这人正要再质问的时候,突然对着程悠悠后面抱拳离开。
“转过身来。”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会这么巧吧?
程悠悠缓缓转过身。
真的是他——段商君。
程悠悠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眸,心虚地转开脸。
“吕府仓促一面,他应该不认得我吧?”程悠悠心想。
转而又想,不知道她是程府的人也很糟糕,一个无名小卒被锦衣卫抓走,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段商君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年,正是程府小姐、崔家的未来长孙媳。
她有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睛。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郭家?
难道私贩沅砂真的与程家有关?
“你是谁?”段商君想要听她怎么说。
程悠悠心中窃喜,果然他不认得自己,先扯个谎,走一步算一步。
“我是郭老爷请来的玄士,帮助他的女儿转世投胎。”
正在这时,搜查的人回复,没有收获。
可恶,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在这里断了,段商君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
“将她带走。”
“什么!”程悠悠惊恐的抬头,“郭老爷的死与我无关,你没有证据,不能抓我。”
“证据?锦衣卫办案不需要证据。”
说完就让人把她抓起来。
程悠悠心下一动,必须出手了,否则身份暴露对程家不利。
没想到,还未等她拿出五雷符,就被段商君预料到了,一掌劈在她颈后。
“带回去。”
再次醒来时,程悠悠发现她正坐在凳子上,双手背身捆住,眼睛被蒙住。
“谁在那里?”她五感超凡敏锐,发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你为什么在郭府?”是锦衣卫段大人的声音。
“是刚才那位锦衣卫大人吗?”程悠悠装作不认识段商君。
程家五小姐连沅州府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见到过神秘的段大人呢?
“我不是说了,我是来帮逝去的郭小姐转世投胎的,对于郭老爷的死,我也很意外。”
都怪那个小女孩,如果老管家现在还活着一定能给他作证。
程悠悠突然想起来:“大人,如果您不信,当时跟老管家一同去当铺的还有一个小厮,他能够证明。”
“已经问过了。”
程悠悠感觉他走近了,声音就在身前。
蒙着眼睛的布突然被打开,屋中烛火通明。
掌灯了,就说明已经天黑了。
怎么办?这个时辰没回家,程家一定乱套了。
“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程悠悠问。
“即便是犯了罪也不应该私自羁押,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做。”程悠悠决定了,就算是去府衙狱中也比在他这里好。
吕知府是个好官,只要加以调查就能还自己清白,更何况到时候父亲还能帮自己。
“就在锦衣卫要搜查郭府的时候,郭老爷死了,证据也没了,而那里还出现一个嫌疑人,你说我抓你来要干什么?”段商君说着抓住程悠悠绑头发的带子,轻轻一拽。
程悠悠的青丝散落下来,难得的眼神有些慌乱,仰望段商君。
段商君捏着发带接着说:“程小姐,不要兜圈子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
“不!你的身份,只会让你罪加一等。”段商君说。
“什么?”
“不论你是否杀死郭老爷和管家,按规矩来,仅“世家子女修炼玄术”这一点足够将你关押。”
“好,你喜欢规矩是吧!咱们就说规矩。”
程悠悠说:“杀人,关进府衙;玄术害人,关进十方馆;世家子女私下修炼玄术,录部暂时收押,由内阁及张天师商议处置。与锦衣卫没有一点关系!”
“程小姐很精通律法啊。不过有一条你没有说,锦衣卫办案时,是代天子行事,不受任何部门管束。”
段商君说的没错,锦衣卫之所以让大家如此惧怕,就是因为他们不受任何人的钳制,并且又有先斩后奏之权。
尤其是眼前的锦衣卫首领段商君,后来更是权柄滔天。
段商君的父亲也是锦衣卫,为当今圣上出生入死,曾经救过圣上一命,于是赐予皇姓——段。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段大人深得皇上信任,连同儿子段商君也受到器重。
年纪轻轻就成为锦衣卫首领,更是武道强者,并且手段狠戾,无论是前朝旧臣,还是当朝官员无一不惧怕他。
虽然弹劾锦衣卫嚣张跋扈的奏章,已经堆成山高,但是,圣上偏偏喜欢他这种行事风格,这两年愈发器重了。
“我要找的东西不见了,线索断了,你说怎么办?”段商君捏住她的下巴,“你是那个院子里唯一的知情者。”
程悠悠甩开他冰冷的手指,说:“你就认定是我?”
“是程家。”段商君望着她的眼睛说。
就是这双眼眸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程悠悠恍然大悟,原来郭老爷与沅砂案有关,不巧在锦衣卫搜查之前突然暴毙。
他为什么怀疑程家?
证据所指,还是有人诬陷?
段商君看到程悠悠突然间沉默,挑眉道:“你怎么不问‘关程家什么事?’。”
段商君眸子更加深邃,闪过一抹红色,说:“你知道我调查的是什么,并且与程家有关联。”
他的语气很肯定。
突然他出手掐住程悠悠的脖子,威胁道:“说,账簿在哪里?”
“呃……”程悠悠艰难的开口,“我能帮你找到。”
“咳咳!”颈间的力量撤去,程悠悠说,“我不知道账簿在哪里,但他知道。”
“谁?”
“郭老爷!”程悠悠说。
“我是一个玄士,会算卦。”程悠悠很认真的说。
段商君没有说话。
“你不信?你放了我,我就帮你找账簿。”
“在有证据之前,我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玄士。”段商君说。
正在程悠悠想着如何证明时,有人传话,程若瑾在外求见。
第1卷 第55章:坦白
“大人,只要让我在郭府招魂,亲自问一问郭老爷,一定会找到账簿。”
父亲就等在门外,程悠悠能想象得出父亲的焦急。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
“招魂,不一定用你。”段商君不为所动。
“的确,十方馆的道长也可以招魂,但是,牵动一个十方馆,就联动了录部、府衙。”
程悠悠接着说:“我则不会牵扯这么多。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保密,也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事实真相。”
“我想知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段商君问。
程悠悠决定拼一把:“我知道锦衣卫现在正在调查薛家的沅砂案。这是通过占卜知道的。”
“占卜能算这么清楚?”段商君似乎不信。
程悠悠不想要再跟他聊下去,父亲还等在外面。
“对,占卜算卦,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程悠悠不想再拖下去,“段大人,您给个准话,究竟需不需要我询问郭老爷。”
“你知道我?”
“是。”
段商君虽然接管了此地锦衣卫人员,以及近几年的各种调查资料,但是没有在众人面前暴露过身份。
只有一路来的孙公公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难道程家小姐占卜真的这么厉害?
段商君沉吟片刻,说:“好,明日郭府见。”然后,命人将她送出去。
临出门前,程悠悠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发带,将头发绑好,整理好衣服才跟着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父亲一个人站在夜色中,那种绝望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
“父亲!”程悠悠红了眼眶,一把抓住父亲的手。
程若瑾也是激动的问:“你没事吧?”说完,上下打量女儿。
“没事,我们回去说。”
临上马车前,程悠悠回首望去——北镇抚司。
段商君既然来了,沅州的镇抚司自然听命于他。
程若瑾率先说道:“府中仅有我知道你的情况,同谁都不要说。”
程悠悠点头。
“谁问起了,你就说跟我出门了。等晚饭后,来书房见我。”
若不是恒典当的郑朝奉发现东家被锦衣卫带走,私下里通知程二爷,程若瑾到现在还不知道,平时乖巧文静的女儿,竟然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情。
程悠悠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要说,但是看父亲格外的疲惫,还是等着到书房再说吧。
饭后,来到书房。
程悠悠决定跟父亲坦白。
事情越隐瞒,越容易让外人抓到把柄。
程悠悠说了她跟随仙人学了法术,还孤单一人重活一世,为的就是渡劫。
“你是说,这一世程家因沅砂案灭门……你经历过?”程若瑾觉得这一天的信息量太多,脑袋不够用了。
“我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经历的,所以程家究竟为何被抄家,现在还不清楚。”程悠悠有着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而另一旁的程若瑾只觉得浑身无力,倘若女儿说的都是真的,程家即将面临的就是抄家灭门的大难。
接下来,大哥会暴病而亡,然后生意上出问题,最后程家与薛家同时入狱调查,最终薛家安然无恙,程家满门覆灭。
程若瑾攒劲拳头,内心的愤怒久久不能平复。
为什么程家世代忠良、为国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
程家自太祖时封为平江伯,世代以治水平江为己任,终日与激流黄沙为伍,与山川河流为伴。
为的就是多治理一条河,多救一个村庄,多活一个百姓。
“你祖父就是累死在河堤上……”程若瑾缓缓说起父亲的事。
程悠悠以前从未听说过祖父的事情,于是坐下静静听着。
“那年六月,你祖父六十大寿,宴席还未开始,就接到朝廷旨意。淞州洪水泛滥,气势凶猛,已经淹了五县十村,淞州知府以身殉职……因此,朝廷急调你祖父去治水。”
程若瑾说到此处有些哽咽:“历经五个月,终于将百姓安置妥当,河堤也建好了,但是你祖父却因连月来操劳过度,累死在河堤上……想不到,程家世代为国为民,最后却因小小的沅砂,灭了满门。”
程悠悠安慰道:“父亲,这件事薛家绝对脱离不了干系。现在的发展与我记忆中不同,前世并没有锦衣卫介入,如今朝廷派了锦衣卫调查,就说明历史已经改变。我若与段大人一同调查,还能防止别人动手脚。”
在程悠悠的印象中,段商君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所威胁左右的人。
他危险,也公正,是个奇怪的人。
传闻中,段商君虽然行事狠戾,办事却非常规矩。凡是在他手里下了诏狱的,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都是罪有应得,并且证据确凿,无可挑剔,无从翻案。
正因为这一点,程悠悠决定与他一同调查案件。
提起锦衣卫,程若瑾才想起来问:“你今天怎么会被锦衣卫抓走?又怎么被放出来?”
“这件事要从我接手当铺后说起……”
程悠悠将连日来对当铺的改造,自己带着小林出门,替亡者完成心愿,以及这次郭家的售后服务等,都告诉了父亲。
“原本只是送魂的简单事情,没想到郭老爷竟然死了。”
终于在程悠悠再三保证下,程若瑾决定相信女儿的能力,让她参与郭家的调查。
这也多亏了,之前郑朝奉在程二爷面前极力吹捧程悠悠,有了老成持重的郑朝奉背书,程若瑾决定相信女儿。
第二日换上轻便的男装,独自来到郭家。
郭家的灵堂已将摆好,只不过有锦衣卫在场,郭家的亲戚好友没有一个来吊唁的。
程悠悠来到灵前给郭老爷上香,随后郭老爷就出现了。
郭老爷被一剑封喉,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说不清楚。
“段大人,郭老爷伤了喉咙说不出话。”程悠悠说。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要账簿。”段商君背着手站在一旁,不干涉程悠悠的调查。
程悠悠拿出通灵树叶:“段大人,为了防止你说我撒谎骗人,请你用这个柳树叶,它能够让你看见、听见鬼魂。”
段商君没有接柳树叶,程悠悠一把塞到他手里。
“段大人,他说不了话,我们只能进行询问,然后让他点头或摇头来确定。你我二人同时能看到他最好,省的我说什么你不相信。”程悠悠解释说。
段商君听了,将柳树叶涂在眼上,很神奇的看到了死去的郭老爷。
一剑封喉,确实是他死时的模样。
段商君作为锦衣卫首领,身份特殊,很少接触玄门中人,即便十方馆的道士也很少接触。
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用了程小姐递过来的柳树叶。
段商君问:“知道杀你的人是谁吗?”
郭老爷摇头。
“你是否参与私贩沅砂?”
郭老爷点头。
“你手中有账簿吗?”
郭老爷点头。
“谁提供的沅砂?”
郭老爷摇头。
“你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郭老爷没有动作。
程悠悠说:“郭老爷,不能说你就点点头,不知道你就摇摇头。”
郭老爷摇头。
“看来还有中间人,薛家隐藏得够深的。”程悠悠脱口而出。
段商君似笑非笑的说:“这句话把‘薛家’换成‘程家’也说得通。”
“私贩沅砂与程家无关。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何同意带我来调查?”
“我只相信证据。能否找到证据证明程家的清白,就看你了。”
段商君对郭老爷说:“把账簿交出来。”
郭老爷摇头,然后指着程悠悠,又指了指郭夫人的屋子。
程悠悠明白了:“你想用账簿作为交换,让我救你的夫人?”
郭老爷点头。
第1卷 第56章:她不是我娘亲
段商君不是一个受人威胁的人,想要用强硬的手段,从郭老爷这里得到账簿消息。
“段大人,你该如何撬开死人的嘴?他若执意如此,难不成还让他再死一次?”
“我不介意他再死一次。”段商君说。
程悠悠觉得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如此复杂,只要完成他的愿望就能够轻松得到账簿,何乐而不为呢?
“段大人,让我试试吧,说不定救郭夫人比严刑逼供更快,再说了,现在有锦衣卫和郭老爷的配合,调查郭夫人病情效率更快。”
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一同去了郭夫人院里。
程悠悠一边走一边将这两日了解到的郭家事情,说给段大人听。
两人掌握相同的信息才能效率更高些。
“……之前小女孩不肯说谁溺毙她,最后临走时杀了老管家,由此能够知道,是老管家当年溺毙的她。因此,小女孩与郭夫人并没有直接的仇恨,两人也没有接触过,反倒是有一点我很在意……”
“是什么?”段商君适时地问。
“小女孩有两个地方没有进去,一个是郭夫人的房间,另一个是姨娘的西院。”
“不进去就有可疑?”
“当然,连鬼魂都不去的地方,一定存在着可怕的东西。”
一个让鬼魂都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程悠悠进了郭夫人的房间,先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糟糕,郭夫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进气少,出气多,快死了。
正在此时,郭少爷跑进来,哭着鼻子趴在郭夫人的床上:“呜呜!大娘,你别死,我害怕!”身旁的丫鬟怎么拽也拽不走他。
程悠悠问:“郭少爷,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娘亲!”郭少爷用小手抹着眼泪说。
程悠悠疑惑的看向丫鬟,丫鬟回答说:“刚才奴婢送小少爷去姨娘那里,他说什么也不待着。”
郭老爷死了,郭夫人快死了,小少爷没有地方待,只好送回西院让姨娘看管。
郭少爷虽然是养在郭夫人身边,但是并没有断绝亲母子的来往,所以小少爷平时称呼郭夫人为‘大娘’,称呼姨娘为‘娘亲’。
程悠悠俯下身子,轻声问道:“小少爷,你为什么害怕娘亲?”
小少爷哭的更加伤心:“呜呜呜——她不是我娘亲!”
众人听了吃了一惊,丫鬟说:“小少爷这一年来总是这样说,不知是谁撺掇小少爷胡言乱语的。”
真的是胡言乱语吗?
程悠悠非常怀疑那位西院的姨娘,她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我没有胡说,她不是我娘亲!她身上臭臭的!她变了以后,姐姐也不来陪我玩儿了。”郭少爷止住眼泪冲丫鬟说。
臭?
上次去西院,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姨娘身上都有浓重的香味。
难道是为了遮掩臭味?
尸变会产生臭味,但是姨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有臭味?
“你姐姐是不是从一年前开始,不再去西院陪你玩儿了?”程悠悠问。
郭少爷点头。
“她是不是从那时起,开始害怕娘亲?”
郭少爷点头。
问题出在姨娘身上!
程悠悠拿出一个符纸念咒,在郭夫人头上绕一圈,放入枕头下面。
“我已经把郭夫人的魂魄安稳住,不至于在这期间丧命。快!我们现在就去西院。”程悠悠对段商君说。
没想到,两人被门外的郭老爷拦住了。
郭老爷指着西院的方向,激动的摆手。
然后又指着郭夫人和郭少爷对着程悠悠抱拳请求。
“郭老爷,如果不去西院调查清楚,是救不了郭夫人和郭少爷的。无论院里有什么都要解决掉才行。”程悠悠诧异地问,“难道你也害怕西院的人?”
郭老爷惊恐地点头。
段商君见状也皱起眉头。
昨天已经见过西院的姨娘,没什么特别的,锦衣卫将她软禁在屋内也没有反抗,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段商君思索片刻,说:“程小姐,如果你解决不了,就直说。我会找十方馆的道士来。”
“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走吧,段大人。”
到了西院,郭老爷说什么也不敢进去。
程悠悠对段商君说:“段大人,看来这里很危险,不如你等在外面,我先进去探探情况。”
“没什么可怕的。赶紧处理完这里,找到账簿才是最重要的。”段商君意味深长的看着程悠悠,“倒是程小姐不要逞强。”
程悠悠嗤笑一声:“我可是捉鬼的行家。都好自为之吧!”
进去后,程悠悠默念咒语,眼中闪现一抹金色。
现在世间的种种妖魔鬼怪,无论道行深浅,在程悠悠眼前都无所遁形了。
很快程悠悠就发现院中一角有异样。
命人挖开,原来是一荷包,里面放着一张符纸。
“这是什么?”段商君看不懂符纸。
“人死以后会保持死前的状态,一直存活下去。但是,这张符纸却能够让灵魂如同人一样成长,这应该是姨娘为了让夭折的女儿成长而找来的。”
她把小女孩当活人一般养着。
“姨娘应该懂玄术。”程悠悠说。
“你现在要见她吗?”
“不,我还要找东西。既然她懂玄术,说不定这里还藏着她用过的东西。”说完就仔细的找遍西院。
段商君也不着急,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拿起许多东西仔细观察,然后摇头放下。
最后来到了后面的厨房。
“咳咳。”程悠悠被香气呛得直咳嗽。
怎么连后厨都种上花了,不伦不类的。
后厨看样子很久都没人用过,落满了灰尘。
“这里也没有奇怪的东西,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吧。”程悠悠说着往外走,不小心被东西绊倒。
哎——
程悠悠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段商君说时迟那时快,身子往旁边一闪……
程悠悠扑倒在地,顿时涌起高高的尘土。
噗——
程悠悠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衣服前片儿没一处干净的,整个人都沾满灰尘。
程悠悠咬牙切齿地指着段商君说:“你就不能接住我!眼看着我摔趴下!”
段商君往后又撤了一步,嫌弃地挥走眼前的浮尘。
“走吧,这里太脏了。”然后嫌弃的打量程悠悠,”这里最危险的是你。“
程悠悠故意用力地拍打身上的尘土,突然停住。
猛地回头看向绊倒自己的东西——一个笸箩。
然后伸出双手,捻了捻手上沾的东西……
这是……灰土。
“你怎么了?脑子坏了,还是腿坏了?”段商君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来,回头问。
程悠悠听了直咬牙,说:“都没坏。我只是猜到……谁附身姨娘!”
“是谁?”段商君皱眉问。
程悠悠缓缓说那个名字……
“神!”
第1卷 第57章:紫姑神
段商君看着程悠悠说:“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确定!”程悠悠眼睛闪闪发亮,“这个答案能够解释所有问题。”
郭少爷说他的娘亲变了,就是被附身了,但附身的不是鬼魂,而是神。
所以小女孩与郭老爷的魂魄都害怕它,小女孩因为畏惧,连郭夫人的房间都不敢进。
它要郭夫人死,所以郭夫人才会莫名其妙的生命衰竭。
而第一次程悠悠见到姨娘身上影影绰绰的气,就是超脱于五行之外的神气。
“你凭什么认定是神?”段商君问。
“就凭这个。”程悠悠伸出手双手。
“这是灰土。在扶乩请神的时候,术士一般用朱盘承沙,焚符,神降,以卜事。但村妇一向用灰土代替细沙,占卜来年农桑事宜。”程悠悠挑眉道,“还有,它为了遮掩身上的味道,将满院子弄得香气扑鼻,都是为了遮掩它的真是身份。”
“你认为神要害死郭夫人?这合理吗?”段商君用看骗子的眼神看她。
程悠悠说:“合理。只有这个神,有充分的理由杀害郭夫人。”
段商君抱臂问道:“它是什么神?”
程悠悠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告诉他是什么神。
而是引着段商君回去,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
“人分好人坏人;鬼分好鬼坏鬼;神分好神……呃,不能这么说。”程悠悠摇摇头,接着说,“神分正神恶神。”
“古籍中记载:……天地升华之气缭绕,缥缈虚无,阴阳不测,超脱尘世长生不死者,谓之‘神’。
虽然都受人间香火,但是有本质的区别。
正神与恶神的区别在于得道成神的过程。
正神经历苦难而成神,恶神则是受封为神。
所以,恶神虽然同样食人间香火,却保留了成神前的本性,有好恶之分。”程悠悠解释说。
段商君虽然不喜欢与玄士打交道,但也因为锦衣卫首领的身份,接触过许多宫中、江湖中的玄派高手。
但是将神如此区分的,程悠悠是第一人。
乍听,荒谬。
细思,合理。
段商君嘴角微动,一把拉住程悠悠的手腕:“你知道是神,还去杀它?不怕死吗?”
“什么?谁说要弑神了?你疯了吗?”程悠悠很郑重的说,“我是要去送神!”
程悠悠甩开段商君的手:“哼,还弑神?光是送神,就够咱俩喝一壶的!”
段商君被甩开的手握成拳头,看看左右没人,深吸一口气,跟上去。
来到门口,程悠悠站住脚,拿出一张符纸,说:“段大人,送神时最好不要有外人在场,请让其他人离开。”
段商君遣退众人。
“我想一会儿的送神不会太顺利,段大人要留在这里,还是出去等?”
“当然是在这里监督你送神。”段商君说的理所当然。
程悠悠小声嘟囔一句,然后将符纸递给他,说:“请便。不过要带好这个符纸,能够避免你被它附身。”
待一切都准备好,院中空荡荡的,仅剩下段商君和程悠悠。
程悠悠对着紧闭的大门,抱拳道:“玄门弟子程悠悠,请紫姑神出来一见。”
紫姑。
厕神。
恶神。
乡间妇孺最常请的神灵之一,一般在厕间或猪栏边请神,卜问未来蚕桑。
后来人们发现,常有招来不去者,于是渐渐不敢请紫姑神。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话音一落,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姨娘笑着走出来,身上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灵气。
“没想到,竟然让你发现了。”紫姑说。
“在下只是侥幸得知,古籍中对紫姑神略有记载。”程悠悠恭敬的说。
程悠悠的心里也直打鼓,这是她第一次见真神。
斩妖除魔她熟悉,但是送神还是头一回。
恶神的心思诡谲不亚于鬼怪,只能先礼后兵。
“还请紫姑神手下留情,放过郭夫人性命,郭家少爷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程悠悠恳请道。
“你怎知是我要夺她性命?”紫姑神色不明。
程悠悠犹豫着要不要说。
“说呀!”紫姑盯着程悠悠,她想要看看这个小玄士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的来历。
程悠悠只好说出紫姑神的来历:“紫姑,原名何媚。唐垂拱中,寿阳刺史纳为妾,为其妻妒杀于厕间。天帝悯之,命为厕神。”
“你知道的不少啊!”紫姑说。
“偶然见于古籍之中。”
程悠悠觉得大楚因为天师派的缘故,世人普遍认为神是万事万物至尊,只可仰视不可违逆。
所以,对于神的记载非常少,世人拜神而不知神。
可能是怕人们知道了,了解了,便不会虔诚祭拜了。
程悠悠硬着头皮接着说:“在下姑且推断,请神的是略懂玄术的姨娘。她因为将女儿灵魂养在身边,导致阳气不足,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听丫鬟说,去年冬天姨娘大病一场后,卧病在床,小少爷在便常住东院,很少回西院了,正因如此,姨娘心生怨怼。请神,是想要……”
“她想要郭夫人死。”紫姑接着说。
“嫉妒之心啊!她嫉妒老爷夫人感情深厚,嫉妒小少爷对郭夫人同样亲厚,也恨郭老爷听管家的蛊惑,溺毙预示不祥的女儿……她都要疯了……于是请求我杀了郭夫人。”
紫姑的笑意更浓:“想要让我帮忙,是有条件的,需要被附身,她也同意了。”
“您恐怕没告诉她,被神附身与被鬼魂附身不同。鬼魂附身只会损害魂魄,但是神灵附身会直接将人的魂魄消亡掉……你附身的那一刻,她就死了。”程悠悠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哈哈哈!当然了,请神总要付出代价,不过,她的遗愿就要完成了。”紫姑大笑道。
“难道这不是你的愿望吗?”程悠悠见紫姑神身形一顿,接着说,“因为郭夫人是正室夫人,所以你想要杀了她。”
紫姑神凝视着程悠悠,周身灵气更加浓郁,很显然这句话触怒了她。
“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因为你成神前,被正室夫人百般欺辱,最后阴杀于厕间。所以,即便知道郭夫人是无辜的,还要夺她性命,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私心吗?”紫姑喜欢香味也是因为死于厕间的缘故。
“紫姑神,适可而止吧,郭家已经家破人亡,郭少爷只剩下这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
话音刚落,程悠悠与段商君就受到了灵气的冲击,后退数步。
紫姑神的灵气外放,整个人渐渐漂浮起来,她被说到痛处,发怒了。
“小小凡人,竟然如此狂妄。”紫姑神俯视着两人。
段商君面色不改,握紧绣春刀,紧盯漂浮在半空中的人。
程悠悠知道免不了要斗法,于是拿出准备好的符纸,高声道:
“何媚!你残害无辜性命,枉为神灵!今日就是拼死一搏,也要将你送走!”
第1卷 第58章:送神
悬浮在半空中的紫姑神残忍的笑道:“小小蝼蚁,大言不惭。”
“哼!试过才知道。”程悠悠拿出八卦镜。
紫姑神笑弯了腰:“哈哈哈!你要用这个东西对付我?”
然后盯着程悠悠,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我——是——神!”
程悠悠不受她的影响,抬头看看被浮云遮挡的太阳,说:
“不!你是恶神。
阳魂为神,阴魂为鬼。
气之伸者为神,屈者为鬼。
你受冤屈而死,本应与其他冤魂一样,或转世投胎或游荡人间。
但是天帝恩赐你成为厕神,你却执念仍在,本性未除。
你便成了阳魂恶神,为害人间!”
“那又怎样。”紫姑神满不在乎。
“只要你不是正神,便是魂。管他阳魂阴魂,皆能杀之!”程悠悠再看天空,太阳终于从云层后面冒出来。
程悠悠咬破手指,在八卦镜上画送神符,对准紫姑神。
春日,柔和的阳光从八卦镜中反射出去,犀利如剑,直刺紫姑神。
程悠悠请过鬼也送过鬼,但是,送一个不想走的神,还是头一次。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既然紫姑神是恶神,便算是阳魂。
虽受大楚万人香火,但是程悠悠未曾祭拜过她,更不曾奉她为神。
于是用对付鬼魂的方法来对付她。
“痴心妄想。”紫姑不屑的挥手,用灵力抵御住程悠悠的攻击。
八卦镜和送神符对她没有太大的伤害,只能削弱她的气场。
程悠悠还需要帮手,于是回头对段商君说:
“你往后站,不要碍事。”
段商君握着绣春刀,铁青着脸,往后退两步。
两人提前说好,送神这件事段商君帮不上忙,别添乱,保护好自己就行。
程悠悠掐诀念咒。
人手不够,小鬼来凑。
“谨奉元始敕令,众鬼听令,攻得阳魂原路返,急急如律令!”
此咒一出,四面八方的众鬼纷纷显形,硬是将漂浮在半空中的紫姑神拖拽下来。
对于神灵来说,附身既是方便,又是限制。
紫姑神愤怒的看着四面八方涌来,妄图拖拽自己遁地的小鬼。
“不自量力!”紫姑神双手一挥,围在身边的小鬼登时消散。
后面的小鬼见了,踟蹰不前。
而被紫姑神附身的姨娘,脸上出现了裂痕,就像皮肤挣裂一样。
这副皮囊无法承受巨大的灵气!
程悠悠见状,想到了送神的办法。
见众鬼围在四周不敢上前,再次掐诀念咒:
“书符驱鬼邪,敢有不服者,押入酆都城,急急如律令!”
酆都城为阴司地府,此咒一出,众鬼皆恐,拼着灰飞烟灭也要扑向紫姑神。
程悠悠见众鬼已经拖住紫姑神,于是趁机拿出五雷符,包裹住沅砂,双指捏住,诵念高阶符咒。
“什么!高阶符咒?”紫姑神虽然被众鬼牵制住,还是发现小玄士在加持一个非常厉害的符纸。
“休想!”紫姑神摆脱众鬼,飞身而来。
紫姑神眼前突然飞出一把刀,硬生生挡下攻击。
是段商君出手了。
紫姑神慌忙闪开,惊讶的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好强大的火灵力!
他是武道强者?
段商君出手相救的一瞬间,周身红光闪现。
用刀挡下紫姑神的攻击后,站到程悠悠的身旁,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此时的程悠悠将所有的灵力灌入符咒之中,万幸段商君挡下了紫姑神的攻击,否则会走火入魔。
突然肩膀上一热,大量的灵力涌入体内。
是段商君。
程悠悠没有犹豫,同时驱动体内的灵力与火灵力融合,统统送入符咒之中。
两指夹着的符纸突然迸出金色的火花。
就是现在!
符咒伴随着金光射向紫姑神。
躯壳爆裂开,散落满地残骸,紫姑神一声尖叫瞬间消失。
程悠悠眼前竟有一丝灵神液,这是紫姑神受伤流下的,如同人类的血液。
这东西十分罕见。
阳魂受伤后跟人类一样会‘流血’,只不过他们的“血液”是灵气凝结而成的灵神液。
程悠悠想要将它收入瓶中,没想到刚触碰到,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段商君也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十方馆和录部,每天接触的玄派事务,竟然这么惊心动魄。
“她死了?”姨娘早就死了,段商君现在问的是紫姑神。
段商君没有得到回应,看向程悠悠。
只见她脸色惨白,喷出一口鲜血。
“你受伤了?”段商君慌忙揽住她滑倒的身体,一把抱起,“我现在就带你去医治。”
这时郭老爷的魂魄突然出现,挡在前面,指着东院。
段商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让开。”抱着程悠悠就要离开。
“段……段大人,去东院,事情还没办完。”程悠悠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眼看账簿就要到手,怎么能这个时候放弃?
见段商君不为所动,催促他:“快!不然一会儿十方馆的人就要来了!”
刚才与紫姑神交手,灵力波动如此强烈,一定会引起十方馆和录部的注意。
想要秘密调查必须躲开他们。
段商君只好铁青着脸,将程悠悠抱到东院,然后放到软塌上。
“郭老爷,刚才我已经看过郭夫人,她没事了。”程悠悠告诉郭老爷。
郭老爷得到肯定的回答,带段商君去密室拿账簿。
“你在这里等着。”段商君不放心的看她一眼。
程悠悠点头,然后掏出一张送魂符。
待段商君拿着账簿出来以后,点燃,送郭老爷去轮回。
这时,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应该是十方馆的人来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段商君抱起程悠悠,”抱紧我。“程悠悠点头。
段商君的轻功了得,带着她飞檐走壁,直奔他的别苑。
“咳咳!”程悠悠拿出丹药吞服,“你也受伤了?”她看见段商君手臂上渗出血迹。
“没事。”
“神灵的攻击比寻常兵器更厉害,会影响你修炼的。”说着拿出另一种丹药,“吃了这个就好了。”
程悠悠捏着一颗丹药送到段商君的嘴边。
段商君低头看着她皱眉。
“快点,吃啊!”程悠悠说。
段商君皱着眉头吞下丹药,抱着程悠悠脚步不敢放缓,马上就要到别苑了,那是段商君隐蔽的落脚点。
果真,吞下丹药以后,感觉到手臂上的灼痛感消失了,感觉调动体内灵气也没有阻碍。
感觉……唇上无意触碰到的冰凉感,久久不散……
可恶,怎么回事?
到了别苑,段商君将程悠悠放到床上,顺手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
“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大夫就到。”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丹药,只需要内力调理就行。”
“那好。”段商君吩咐丫鬟取干净衣服来。
“等等,段大人。”程悠悠叫住段商君。
第1卷 第59章:强大的敌人
段商君命丫鬟找来干净的衣服,然后准备拿着账簿离开。
“等等,段大人!”程悠悠喊住他,“刚才,谢谢你出手相救。”
“你为我办事,当然要护你周全。”段商君说。
“段大人,关于沅砂案,我可不可以也参与调查?”
“不行。”段商君根本不给机会,“程家也是被调查的对象,你不能参与。”
“那这次……”
“郭家的事你正巧卷入,如今已经洗清嫌疑,以后的事情你不要再参与了。”段商君说。
“你相信我懂玄术,却不相信我说的程家无辜?”
“你懂玄术是亲眼所见,自然相信。但是在沅砂案上,程家是否无辜,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段商君见她脸色苍白,说:“你先换洗、疗伤,有事一会儿再说。”说完便离开。
证据!又是证据!
如果有证据早就自证清白了,还需要拼死拼活的跟神灵斗法吗?
记忆中,前世锦衣卫并没有调查沅砂案。
最后是调查的案子?谁判的案?
程悠悠仔细回想……
身体的原主沈徵,虽然拥有前世记忆,但是,那时她的身份是沈国公的幼女,常年在北都,不清楚朝堂的事情。
不过,沈徵经常出入皇宫,那段时间,宫中一定也显露出端倪,毕竟伯爵府被抄家也算大事……
虽然只有记忆中皇后的只言片语,但也能推断出朝堂动向,进而拼凑出沅州的真相。
皇后姑姑曾说,多亏了阁老的好徒弟,办事得力,让圣上忧心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那段时间最让圣上忧心的,便是沅砂案。
阁老的好徒弟是谁?
那个时候还是三朝元老,曹阁老在呢,他的门生故吏众多,这个人究竟是谁?
曹阁老……
曹阁老的夫人是南都冯氏的嫡小姐。
南都冯氏也算是世家大族,对曹阁老的仕途助力甚多。
冯氏?
对了!吕知府的夫人姓冯!
沅州冯氏就是南都冯氏的旁支。
将沅砂案调查结果,交付圣上的人,就是吕知府!
程悠悠想到这里,身子摇摇欲坠,被百姓称为‘吕青天’的吕知府真的调查清楚,并认为是程家私贩沅砂吗?
关于吕知府的事情,还要回去问问父亲。
现在调养好身子要紧,程悠悠换了衣裳,盘坐在床上气运丹田,吐纳灵气修复经脉。
以她现在的功力,运用高阶符咒简直就是找死。
要不是段商君替自己当下紫姑神的攻击,她恐怕会因为反噬,当场毙命。
“没想到你因祸得福。”老祖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因祸得福?老祖宗,我差点死掉啊!”
“谁让你能力不够,还莽撞行事?即便是恶神也不是你能招惹的。”
“刚才老祖宗怎么不出现救我?”
“我不过是一缕魂魄,没有能力救你。”
“那你刚才说的因祸得福是什么意思?”程悠悠问。
“你将紫姑神送走的时候,是不是伤了她?她流下了‘灵神液’?”
“对,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将灵神液收进瓶中,它就消失了。”
灵神液对于神灵来说,相当于人类的血液,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东西。
程悠悠非常懊恼没有及时收存起来,让它消失了。
“不,它没有消失,那也不是紫姑神修炼而成的灵神液。”
“它没消失去哪里了?”程悠悠问。
“它进入你的体内了。”老祖宗指着程悠悠说。
“什么?进入我的体内?”程悠悠激动的跳起来,“能吸收吗?有没有副作用?”
“神灵修炼出来的灵神液,汇集天地精华,是难得的修炼珍品。”
程悠悠冷静下来,问:“但是,你说这不是紫姑神修炼的灵神液,那它是什么?”
“那便是……当初天帝点化她时,那轻轻地一点……她的元神。”说着,老祖宗轻轻的在程悠悠额头上一点。
呆愣住的程悠悠被一点,结巴的说道:“这……这就是说……”
老祖宗笑道:“这就是说,你捡到大便宜了!这是你的机缘!还不快运功将它炼化?”
程悠悠赶紧盘坐运功,一炷香后,再次睁开眼,眼底金光闪现。
老祖宗点点头:“不愧是元神,硬是将你普通的体质改变,如今你的身体能够自动吸纳天地精华、五行之气,甚至能够自动炼化。”
程悠悠也觉得身体不一样了,有一种淬体的感觉。
程悠悠正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老祖宗泼了一盆凉水。
“你先别高兴,待紫姑神发现自己失了元神,必定会找你算账,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躲过了。”
神灵失了天帝点化的元神,相当于触犯了天条,紫姑神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夺回来。
“可是元神已经被我炼化,她怎么夺回去?”程悠悠问。
“简单,吞噬你的魂魄就够了。”
程悠悠难以置信:“不会吧,虽说她是恶神,但也算是神灵,她能够吞噬人的魂魄吗?”
神灵附身造成人的魂魄消散,与主动吞噬人的魂魄有着本质区别。
“你也说了,她是恶神。恶神,丢了元神,成了什么?”老祖宗意味深长的看着程悠悠。
没等程悠悠回答,老祖宗自顾自的说道:“没了元神的恶神,就是……恶灵!”
恶灵!
程悠悠瞪大眼睛。
老祖宗难得伸出手,拍拍程悠悠的头,说:“你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强大的恶灵。”
“老祖宗!我该怎么办?即便炼化了元神,也难以抵抗紫姑神吗?”程悠悠问。
老祖宗摇头:“你们相差太悬殊。要不,你走吧,去云城山。现如今,只有逍遥子能够保护你。”
“不行,我现在走了,程家怎么办?父亲他们怎么办?”程悠悠不能一走了之。
“这件事你自己考虑,所剩时间不多了。紫姑神失了元神,暂时需要时间恢复,等到她恢复法力的时候,一定回来找你。”
“大概多长时间?”
“不知道。”老祖宗摇头。
……………………
另一边,逃走的紫姑神发现周身灵气消失。
“怎么会这样?”她在体内寻找,竟然发现元神不见了。
紫姑神周围透明的灵气逐渐变成黑色的邪煞之气。
“不——”紫姑能够感觉到自己变成了恶灵。
一个人由远及近,稳步走来。
“真是难得,竟然能够亲眼看见神灵蜕变成恶灵。”那人毫无畏惧。
“谁?”紫姑面目狰狞看向来人。
那人接着说道:“别急着杀我。说不定你需要我的帮助。”
“你能做什么?”
“我有修炼的秘法,能够帮你稳固灵力,才好夺回元神。”
紫姑问:“你有什么目的?”
紫姑现在灵力虚弱,况且眼前的人道行深浅看不出来,不想冒险。
“我只是想知道,沅州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哼!若不是我轻敌了,还能让这无名小辈暗算?”
“那人是谁?”
“玄门中人,程悠悠。”
“程家五小姐?”那人听了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好啊!程家竟然出了一个玄门中人,把柄送手里来了!”那仰天大笑的正是薛放身旁的游方道士。
第1卷 第60章:互相推诿
程悠悠与紫姑神的斗法引起很大的灵力波动。
十方馆内,归玉子惊讶的望向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
竟有如此强烈的灵力波动!
归玉子立刻召集来天师派与鬼眼派的人,准备一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符箓派则是去准备符纸,稍晚一步跟来。
卜筮派如往常一样,留守十方馆,以备不时之需。
归玉子等人刚走出十方馆,就见到隔壁录部的异事官图大人已经等在门外。
图大人笑吟吟的拱手。
归玉子点头,径直带着众人离开。
马道长横了一眼图大人,跟上归玉子,说:“师兄,这录部的人跟狗皮膏药似的,哪儿都有他们!”
归玉子皱眉:“慎言!录部是师尊与先帝共同商议出来的部门,不是我们做弟子的能议论的。”
归玉子对身后众人说道:“事出突然,录部理应随行调查、记录。所以,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起冲突,做好各自分内的事。”然后特意对马道长说,“尤其是你!”
很快十方馆众人循着灵力,找到了郭府。
郭府如今一片混乱。
郭老爷死了,老管家也死了。
郭夫人病倒在床上未苏醒。
刚才姨娘还突然爆炸,散落了一院子,丫鬟小厮们慌乱不堪。
唯一能当家的仅剩九岁的郭少爷,但是他现在被吓得失了神,跌坐在西院门口说不出话来。
归玉子眼中只有西院的一地残骸,他绕过跌坐在地上的郭少爷,进了西院。
一旁的马道长则是停下来,扶起瘫软在地的孩子,掐指念咒,在他头顶上绕一下,然后轻轻一拍——
郭少爷回神了,大哭起来。
马道长喊过一旁的丫鬟,将已经回神的孩子交给她。
随后来到归玉子身旁,蹲在地上,捡起一块残骸,说:“师兄,看伤口不是精怪撕碎的,而是自内而外爆裂开的,难道是被邪煞附身?”
归玉子摇头:“邪煞、恶灵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可以自爆。”
“有可能是附身这个女人的邪祟受到攻击,导致从内爆裂。”马道长说。
归玉子指着地上的残骸说:“如果真的是遮掩个,攻击的她的人也是个高手。”
归玉子回过头问正在四处查看的魏道长。
“魏道长,你可看出什么异样?”归玉子与马道长都是天师派弟子,只能修炼五行之气,没有阴阳眼,所以有的事情还要借助鬼眼派的魏道长。
魏道长仔细看过周围,说道:“这里没有残留的魂魄,不过我能够感受到,刚才双方斗法时,曾有无数鬼魂被消灭在此处。”
“说了等于没说。”马道长说。
“你刚才不也说了半天废话?”魏道长一点儿不惯着马道长,拱手对归玉子说,“馆主,我去后面看看。”
随后,符箓派的金道长也跟来。
攥了一大把符纸,交给马道长。
马道长拿着符纸嗤之以鼻,再多的低阶符纸也不顶用,难道遇到危险用符纸砸晕对方吗?
也不知道符箓派怎么搞的,培养出这么一个废物。
马道长脸拉的老长,一把夺过符纸。
正在这时,魏道长在后面有了新发现:“后面有笸箩和灰土被动过的痕迹。”他指着程悠悠跌倒的地方说。
“哦?你怎么想?”归玉子不动声色的说。
“我认为有人请神。这些东西都是扶乩请神所用,想必是一场送神引发的斗法。”魏道长说。
马道长立刻反驳:“胡说!神灵岂容你污蔑!”
天师派就是靠请神与通神之能,屹立于朝堂不倒。
怎么能容忍鬼眼派的家伙污蔑神灵?
“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推测。”魏道长说。
“推测?你怎么不说是邪煞附身?”马道长说。
“刚才馆主已经说过了,邪煞附身不会造成躯体爆裂。”魏道长用归玉子的话堵住他。
“你!”马道长气急败坏。
“好了!有事回去再说。”归玉子制止两人的争论。
“哎?别停啊!”一旁响起图大人的声音。
原来图大人从刚才就一直跟在几人身后,吩咐侍从记录。
“你在写什么?”马道长瞪着眼睛,想要抢过侍从手中记录的东西。
图大人见马道长伸手要抢东西,也不阻拦,轻描淡写的说:“密奏。”
马道长突然顿住手,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密奏可不是他能看的!
正在此时归玉子解围道:“图大人,若有需要,等回十方馆,我派人交付一份详细的调查案卷。”
没想到图大人摇头道:“我记的不是案件调查,而是你们的调查方式。”
归玉子听后,变了脸色。
图大人没眼力见的接着说:“上次猎户被附身一事,十方馆还没有找到那位神秘的玄门高手,圣上非常不满意。”
“你少拿圣上压我们!朝廷走狗!”马道长说。
“住口!”归玉子怒视马道长。
图大人无所谓的对归玉子摆摆手。
“哈哈哈!马道长,你可别忘了,我们就是圣上的猎犬,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钻!不但鼻子好使,牙也锋利!”
外面来人禀报,吕知府也来了,这才止住他们的争执。
吕知府见图大人一脸喜气,马道长脸色铁青,就知道两人又发生矛盾了。
马道长也是气性大,十方馆的人都绕着图大人走,偏偏他就要跟图大人对着干。
在任这几年都见怪不怪了,只要两人的矛盾不影响大局就行。
吕知府拱手道:“馆主,图大人,刚才我已经让人询问过郭家的事情。才知道几日前,锦衣卫将此处戒严,就连郭老爷与管家之死,都隐而未报。
今日府中人说,是一位锦衣卫大人带着一位不明身份的女子进入过西院,后来不知所踪。”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说话了。
有一个录部还不行,又多了一个锦衣卫,真是世间讨人厌的家伙都凑一块儿了。
图大人问:“那位锦衣卫大人,可是驻沅州府的北镇抚司指挥?”
“还不清楚。”吕知府也非常头疼。
自己这个知府当的也艰难,夹在十方馆与录部中间本就难过,现在又多出一个锦衣卫大人牵涉其中。
光是人命官司也就罢了,竟然还牵扯到鬼神上面,怎么处理都不好。
如果在自己任内出了悬案,会影响以后的仕途。
于是,吕知府对归玉子说:“很明显,女子的死亡非人为,而是涉及到鬼神,这件事就由十方馆来调查吧。”
归玉子沉默不语。
马道长反驳道:“吕大人,虽说死亡的女子被附身了,但是郭老爷与管家之死却需要府衙调查。可不能光推给我们啊!”
吕知府听了,不肯定也不否认,问一旁看热闹的图大人。
“图大人,您有什么看法呢?”
图大人笑吟吟的说:“呵呵,吕大人,您可问错人了。我的职责用得到眼睛,也用得到手,就是用不到脑子和嘴。”
另外的三个人同时在心里想——
呸!
一天天的就你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