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魂七魄
人体在心眼视角中，大致类似于热成像。
这是简单形容。
实际上要复杂得多。
心眼捕捉的是万事万物的波动，“温度”仅仅是波动涵盖下的一小分类。
由点组成线，再构成大致轮廓。
为了更好捕捉敌人身上的破绽弱点，创造而出的斩钢式，合情合理。
相比于其他人的结构稳定，王学勤身上有一种淡灰色线条残缺，并且在其身躯内不断扭动。
这就是魂魄？
这方面周宸还真没什么见识，也一直没空研究。
听闻魏娘子的话，他不动声色。
“姑姑你放心，那几大家都被我赶走了，学勤暂时可以好好休息着。”王清澜开口。
“清澜？”王林惠看向她，又看向其他几人。
“这几位都是清澜宗门中人。”王林之解释道，“他们过来看看学勤的情况。”
“魏长老……听闻你刚才说了一句‘魂魄受损’，不知能否治疗？”
魏朝雨稍作沉吟，“容我先探查一番。”
“好好。”王林惠主动让开位置，忧心忡忡。
众人注视下，魏朝雨坐到床边，搭在王学勤脉上。
灵力能探查身子，剑元也能，稍微有点代价，就是会将对方身体造成些许破坏。
不过这都是小事。
探查之下，魏朝雨渐渐皱起眉头。
半晌，她缓缓道，“比单纯的魂魄受损，要严重些。”
听闻此言，王林惠腿下一软。
她丈夫前些年意外去世，如今王学勤再出事，不啻于晴天霹雳。
“放心，还不至于那么糟。”
魏朝雨迅速组织语言道，“人有三魂七魄，常人魂魄完好，有灵根者可踏入仙路。”
“而学勤半睡半醒，口中哑语，便是被人抽了部分魂魄。”
魂魄被抽了？？
我们招谁惹谁了卧槽。
王父等人面色煞白。
“这邪人水平并不高，加之可能急着逃跑，魂魄并未抽全。”
魏朝雨问道，“王家主，请问学勤这几日醒来过几次？”
“他三天前晕倒的，这些日只醒来过两回，第一次清醒了盏茶时间（10分钟），第二次时间更短，约莫一炷香（5分钟）。”
魏朝雨了然，“魂魄抽离，年岁尚小气血未满，按理说无外界帮助下，是醒不过来的。”
“我没看错的话，这孩子体内身具灵根，并且等级不低，所以他才勉强清醒了两次。”
身具灵根？？
先是惊吓接着惊喜，让众人心头有些发懵。
“毕竟未踏上仙路，武道修为也不高，所以醒来两次已经十分勉强。”
魏朝雨开口道，“我有养魂法，可赠予王家，每日由高阶武者引导，多则半年，快则三月，可令其清醒……”
“而现在的话，服下药汤与丹药，能勉强清醒一阵，若那几家再上门，可使用此法。真正醒来之前，强行唤醒的次数不要超过三次。”
“好好好。”王林之算松了口气，面带感激，“多谢魏姑娘……”
一番叮嘱下来，继续留下几人守在床边，周宸等人被带到院子中，一人分了一个房间。
王清澜放心不下，还在和父亲谈话。
小胖没心没肺，已经睡下。
魏娘子房间中，吹熄烛火。
周宸一手冲积平原，一手攀息高峰。
在其调动下，阴阳剑式高速流转，游走过经络，带来炽热气息。
昏暗之中，看不清二人表情。
魏朝雨说阴阳剑式本来已经够烫了，再亮着烛火，更是烫的人受不了。
虽然周宸不清楚，一个能从凡间火焰中打滚的强者，为什么会觉得这点温度烫人，但他还是照做了，因为他怕灯光一照，照出自己禽兽不如。
“我如今重伤，南域邪人甚多，能早些恢复实力，就能早些震慑宵小。”
“魏朝雨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很高，我不会忘记你做出的牺牲。”
“今日的牺牲，换来璀璨的明天，春日的希望，就将……”
魏朝雨脸色越发恼怒，“要死啊你，闭嘴……嘶。”
“咳咳。”
周宸面不改色。
几圈阴阳剑式下来，今日份治疗伤势完毕。
他将频率变慢了些，问道，“王学勤一身，到底怎么回事？”
“三魂七魄：胎光，爽灵，幽精。胎光主神，胎光灭则命不久矣。那名少年的胎光被人抽离了些。缺的不算多，但他毕竟年岁尚小，影响颇大。”
“其次……嘶……”
周宸动作一顿，“不好意思。”
魏朝雨狠狠瞪他一眼，不安的扭动身体，想试图距离周宸远些。
“其次，七魄：伏矢命魂，主意识。王学勤此魄受损较重。”
“两两相加，难以清醒。若是咱们晚上十天半月到达黎城，此子怕是活不下去。”
“他灵根天赋尚可，双灵根，至少中品，早些踏入仙道，将来元婴有望，若有毅力与机缘，有机会触及分神门槛。”
“奈何此番根基受损，就算补足，怕也大不如前……”
原来如此吗。
周宸收起手掌，摇摇一晃，顺势倒在床上。
魏朝雨见怪不怪，躺在相反位置。
周宸只好爬起来调转了个方向。
“王学勤是因为体内有灵根，情况稍好些，其他几家小崽种不一定有这种天赋。”
“说不定现在离死不远了。”
他猜测道，“难怪那几位家主这般着急。”
“自家孩子保不住，赶紧把罪魁祸首找出来，说不定能有些法子。”
“话说回来，这贼人真是够胆，一口气对城里几大家崽子们下手。”
蒸腾的水分，加上叨叨不休，让周宸有些口干舌燥，他舔舔嘴唇。
可惜，被闪开了没舔到，还差点挨一巴掌。
“啧。”
周宸暗叹一声可惜。
“搜集三魂七魄，定然是某种邪法。少年之魂胜在完整，纯净。”
“加之他们出身不凡，资质普遍超越常人，确实很容易被邪修者盯上。”
魏娘子开口道。
周宸叹下一声，“不太平啊。仙宗们刚撤出去，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几乎都走到哪，哪都有邪修。”
“咱这尚且如此，南域边远之地呢，怕不是要群魔乱舞起来。”
魏朝雨同样忧愁，拍了一下作乱之手。
多次半推半就下，已不再那么抗拒依偎怀中。
她蛾眉轻蹙，黑暗中，眸子盯着墙壁，“这群邪修就像是阴沟里的虫子，怎样都除不干净。”
“你……嘶！”
嘭！
被扔出房门，周宸摸了摸鼻子。
好吧，怎么说比之前都是有进步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凡尘观想法
回到自己房间，周宸脸上古波不惊。
反正，踢着踢着，就被踢习惯了。
并没有太多睡意，魏娘子估摸这会也羞的睡不着。
想了想，他拿来蒲团，进入打坐。
气息流转，一圈圈循环往复。
房间内安静无比，修炼时微微牵动周身气流。
一息、两息。
念头汇聚。
“观赏人间百景，世间万物皆可悟道。”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之道可化情道……情到情道……青岛哈啤酒”
呸，走神了。
回归正题。
“人间烟火，快意红尘，有侠客飒沓江湖。”
“青灯古佛，庙祝高香，有求佛者执念化火。”
“……”
“人间百态，方为凡间之道。”
“超凡超凡，基于凡俗超脱凡俗。”
“我来此界不足两年，匆匆一瞬，谈何基于凡俗。未曾走过一遭，又怎来超脱凡俗。”
这些日的想法归纳总结，一点一滴的进行梳理。
周宸眉头从紧皱到逐渐舒缓。
仍有百般杂念困扰心头。
此界仙道独大，不容其他。
以剑道开路，他同是黑暗中摸索中前行。
“欲剑证超凡，当真正剑起于凡。”
“若起点便所处极高，反而不利。”
“剑道超凡，立于人之上。不见凡尘百态，剑心终飘摇不定。”
“尽信书，不如无书。知晓太多的道理，不一定能过好此生。”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走一遭。”
“既然如此，何妨入此间走一遭。”
他没有睁眼，感受着此刻，那仅仅恢复了一个指甲盖多一点的势剑元，忽而轻笑一声。
心情莫名起伏。
“投机取巧，为下下策。”
“当断则断，方可破而后立。”
“我可从无到有，亦有勇气重走一遭。”
言毕，这量不多，却足以灭杀元婴，与分神一战的势剑元，统统消散！
屋内陡然拂起一阵风浪，吹过桌椅，掠过窗檐。
转瞬及至，光幕升腾而起，得到种种反馈。
【赤诚之心可贵，凌寒香梅难寻。】
【绘人间百景图，自要见过百般风景。】
【锻红尘心，铸手中剑。】
【想之所想，愿之所愿，观览人间百态，从其中悟得剑道】
【你发觉自身剑道存在瑕疵，你认为或许应该换一个角度探寻剑道……】
【你成功创建了：『凡尘观想法』】
【凡尘观想法】【完成度：0%】
连一点完成度都没有吗。
周宸并不沮丧，盯着面板上熠熠生辉的五个字，他嘴角渐渐上挑。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那般迷茫。
嘭！
他扭过头。
魏朝雨一掌将门拍开，带着些许紧张，“发生了什么？”
回应她的，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老娘们，我散功了，我牛逼不？”
“周宸，你眼睛怎么有些乌青？”
早起吃饭，小胖关心问道，“就像是……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吃你的饭。”周宸冷声道。
被小胖这一提醒，他又感觉脸颊隐隐作痛。
人间百态，造人乃是天理循环，自然之道。
观想一番，说不定能有所悟。
昨夜心情激荡，出言不逊。
然后被教训了一顿。
咕咚咕咚咕咚。
他捧起碗，大口喝粥。
细细品味食物，吸食食气，观想众人之举。
一顿小小的吃早饭，已经是凡尘观想的开始。
【钢铁呼吸法-熔炉篇】
一个身如烘炉，每时每刻呼吸都在微弱变强，可炼极大多数灵物的BUG级呼吸法。
凡尘观想法，犹有过之。
多的不说，前者只能炼剑元，后者……势剑元！
一指甲盖势剑元顶的上五六个老魏了。
小胖目不能视，着力于开发心眼，敏锐感觉到周宸今日和往常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只能归结于：他在发神经。
“周……”
“王叔不必客气，还同往常那般唤我即可。”
“好。”王林之多出几分微笑，“从混元府到黎城，这一趟可是不近，多谢宸儿你一路照顾清澜了。”
“王叔哪里的话。”周宸摇头道，“清澜乃我剑宗门徒，加之我顺路返乡，护送一程理所应当。”
“宸儿和几年前真是不一样咯。”
相处了近十年，周宸算是王林之看着长大。
他脸上笑意更盛，“当年我看你性格机敏，就知晓你定不会被缚在那小县城之中。”
“有想过你拜入仙门，入朝为官，又或者商贾一方。”
“却没想到依旧低估了你……”
你确实低估了。
原主那一手“谎报仙宗”之举，就不是你等凡人敢想的。
周宸心中吐槽。
“周宗主年少有为，当真人中之龙。”
“真是从未想过，我等有朝一日能与一宗之主同桌而食。”
桌上，其他默不作声的王家人皆抬起头来。
目光炽热且复杂。
“小小宗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周宸谦虚摆手，往嘴里塞进去俩包子。
“我就是机缘巧合，开了个宗门玩玩。”
“没想什么桃李满天下，或者说爬到什么高度。”
“日子有一天混一天，从别的宗门捡捡宝物，和强者实战切磋交流，偶尔再参加一下中西两域友好交流会，结果不知怎得，弟子们太争气。”
“给我整成南域第一宗了，您说搞笑不搞笑。”
真……真假的？
听着这说相声一样的吹牛逼，众人是一愣一愣。
“南域……第一宗？”有人惊疑，吞吞吐吐。
“因为南域仙宗都撤走了，就我们一家了呗。”
周宸又接上一句冷笑话。
“咳，宸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有趣。”王林之再次笑道。
自家清澜可不是什么武道天才，昨夜一剑的风采历历在目。
他哪敢小觑周宸。
刘玉强等人绷着脸，默默干饭。
“对了宸儿，昨夜听清澜说你们回去后，再想返乡，至少要三年时间？”王林之问道。
“嗯，原本计划是这样的，不过毕竟几年的事情，说不准还会有变化。”周宸点头。
比如南域有变，提前放出部分弟子。
“闭关修炼吗……”
王林之心中艳羡。
不光是他，其他几名王家之人同样羡慕不已。
有人欢喜，自有人忧愁。
徐家。
“荣超……”
一名妇人坐在床边，泪流满面。
“老爷，您可得想想办法啊。”她低声哭诉道。
“想办法想办法，我能不知道想办法吗。”
徐父来回踱步，十分焦躁。
徐荣超是他最爱的二子，天赋喜人，这般出事，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他忍不住喝道。
“老爷……不好了……”
“何事？”徐家主忽而心中一紧。
“大公子也昏倒了！”
“什么？！”
第三百二十五章 若人人可持剑
“感觉好像不怎么样啊。”
“瞎说，你懂个啥。”
“人家可是仙人，你能看懂就怪了。”
王家大院，周宸在院子里挥动着剑刃。
王家崽子们扒着脑袋偷看，一如当初的周家崽子。
他们实在太好奇传说中的仙人到底有多强了。
看了得有两柱香时间，周宸一直慢慢悠悠，给好几个崽子都看困了。
“我感觉六十多岁卖面条的大爷动作都比他快诶。”
“好像是有点太慢了。”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以静制动？”
流着鼻涕的娃子们胡乱猜测。
“长义，你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你上去试试？”
一名娃子灵机一动。
“不行不行。”虎头虎脑的长义连忙摇头，小声道，“他可是仙人，万一惹恼他，我们就完了！”
“可他好像是清澜姐的师傅，应该不会对我们生气吧？”有人迟疑道。
“你敢保证吗？”长义问道。
“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长义你肯定是害怕了！”
几名娃子嬉笑着，虎头娃倒是吃这一套。
他眼睛一瞪，“怕个球！”
从地上捡起一块弹珠大小的石子。
不行，太小了。
他一眼瞄上墙角那篮球大小的石块……
不行，自己搬不动。
左挑右选，手里掂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硬石块。
“哪怕是木剑，仙人应该也能够把石块斩断吧？”
他十分确信。
“快快！砸过去！”
“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仙人出剑了！”
娃子们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
“好！”
长义深吸一口气，瞄准，扔！
嗖！！
周宸做出架剑动作，脚步变换，向前刺出。
换做平时，将是杀意凛然的一剑。
而此刻却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杀机。
小胖坐在台阶上，怀中抱着剑。
用锦缎缠绕的双目盯着周宸方向。
他有些疑惑，细细感受对方气息。
石头飞来，他张嘴刚准备提醒。
嘭！
“哎呦！”
噗通一声。
周宸趴倒在地。
“周宸！”小胖跳起来连忙跑到他身边扶起，“你的修为？”
“都是小事。”
周宸呲着牙，揉揉后脑站起来。
“完了！这仙人怎么这么弱！”
“长义你闯祸啦！”
“他该不会是什么假冒的仙人吧？？”
娃子们争吵起来。
“喂！你是仙人吗！”其中一人撞着胆问道。
“我是你大爷。”
周宸拍拍身上灰尘，捡起那块石头，瞪着眼睛看向这几个小崽子。
“完啦！要杀人了！”
小崽子们嚎叫着一哄而散。
手掌一撮，石块像是粉末一样磨开。
最后留下一枚橡皮大小，嗖的一声掷出。
“快跑快跑！！”
长义屁颠屁颠向外跑去。
忍不住回头一眼，啪！
石头砸在他脑门，摇摇晃晃，仰面就摔在了地上。
再爬起来，一行鼻血顺着流下……
“这帮小崽子。”
周宸笑骂一声。
收剑入鞘，他细细感悟着刚才出剑的韵律。
“嗯……刚吃完饭运动，有点岔气。”
在小胖搀扶下二人走到石桌边坐下。
“周宸，你的修为……”
“没了。”他十分平静，“从头筑起，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更加扎实。”
“啊？？”小胖更懵了。
“我找到了进阶的路。”周宸微微一笑。
凡尘观想法若成，剑道将多出无数种选择。
可有铁匠锻剑五十载悟剑。
可有侠客照出侠肝义胆凝剑。
还将有净衣书生手捧卷籍，一念成剑。
凡尘观想法。
人人本就身处红尘中，初入此法不难，难的是悟透。
此法一旦完善。
往后的弟子们可以选择先练几年剑打基础，然后历练凡尘，突破最后一步。
要是对自己天资自信，也大可不练剑，直接红尘炼心，保不齐一朝顿悟，剑斩分神。
此法成。
何愁无人持剑？
小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能看出来周宸心情不错。
他开口问道，“新道能帮助你快速恢复实力？”
“不知道。”周宸回道。
“这……”小胖愈发不解。
“行了，别嘀咕了，我心里有数。”他开口道。
“好吧。”小胖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道怒声从王府门前响起。
“王林之！给我滚出来！”
又怎么了？
二人起身向门口走去。
王府大院前。
徐家，金家，林家。
三家家主身上气血缠绕，怒气几乎喷涌而出。
“放肆！”
王林之冷着脸走出。
今时不同昨日，邪修之事赖不到王家头上，又有女儿以及剑宗撑腰，他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你们好言好语说话就罢了，跟谁俩咋咋呼呼呢？
老子侄儿可是剑宗之主！
王林之没想到人到中年还能体验一把“狗仗人势”。
他控制住表情，打开大门。
“王林之！”徐家家主，徐元宾目眦欲裂，“今日，我徐家大郎经过青玉巷，再次出事沉睡不醒，你必须把学勤唤醒让我等知晓真相！”
“还有我林家长子，虽不在青玉巷内，但同样出了事！”
“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你们王家自修邪功做的这场戏！”
一上来就是剑拔弩张。
他们三家子弟再度出事，且都是天资卓越之辈。
到现在为止，连敌人在哪都没有弄清楚。
三位家主俨然快彻底疯狂。
“又出事了？”王林之愣了愣。
他本以为几人是上门催促唤醒王学勤，没想到情况比预料中的还要严重。
王林之冷哼一声，“嘴巴放干净些，今日我本就打算唤醒学勤，这般蛮横，信不信届时我有发现，也一言不传你等人。”
“你……”金家家主咬牙切齿。
“老金。”徐元宾反倒冷静了些，将他拽住，“方才是我们救子心切，多有冒犯，还请勿放心上。”
“你们需欠下我王家一个人情。”
王林之甩开袖袍，转身回府并示意他们跟上。
而周宸。
此时带着小胖来到了青玉巷。
这一整片用古韵十足的青玉石砌成，故名青玉巷。
聚集了许多的小吃商贩，算黎城一大热闹之地。
所属王家地界，没少让那三家眼红。
四大家都在青玉巷出的事，坊间都在传巷口里闹了鬼怪，今日倒是十分清闲，就连摆摊的小商贩都少了许多。
“嗯……还真有邪气的味道。”
刚刚站到巷口，小胖就感知了出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名求凡
“好冷。”
“呼……”
口中呼出寒气，断臂身影蹒跚在山路上走着。
他身上裹着一层衣衫，不算薄，也绝说不上厚。
嘴唇冻出干裂，双目更是茫然一片。
南域的冬季，不及北方刺骨，却带着一股湿冷。
尤其下起雨来，那种难受的让人难以形容。
总之不管南与北。
天寒地冻之季，正常人谁会到处乱跑。
到处乱跑的那能是正常人？
男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他就是想一直走。
满是冻疮的手，颤颤悠悠打开酒壶。
勉强滴下来一两滴浸润嘴唇，他身躯微微一晃，随手将酒壶扔掉。
咧开嘴，露出无声笑容。
倏地，这临近黄昏的林间，出现了一双幽暗瞳孔。
“畜生，也打算来吃我的肉？”
浪者冷笑一声。
他本能伸手向背后，伸到一半停顿住。
于是又抽出腰间别着的长棍。
左臂虽空空荡荡，但右臂肌肉虬实，看起来甚是有力。
然观他气血，并不深厚，最多比普通人强上些许。
一双双瞳孔亮起，林间的狼崽子，都盯上了这上好的血食。
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它们喉咙间响起。
把面前这小鸡仔吞掉，香浓气血充斥嘴中。
美味无比！
这种味道，没有野兽能够抗拒。
浪者摆开架势，一双眼睛凌厉无比。
恐怖气势从他身上向四周蔓延。
“呜……”
一名狼崽子心生退意。
转瞬，一丝黑色气息蒙上它的眼珠，令这双兽瞳多出几分嗜血与戾气。
“都受了邪气影响么。”
浪者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狼群飞奔而来！
经过邪气催化，又进食过血肉。
它们身上的凶猛气息直叫人两腿发颤，血盆大口，更是择人而噬！
“来吧。”
浪者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他后退半步，长棍抡圆，面对飞扑上来的畜生，狠狠就是一棒子！
砰的一声闷响，这最急不可耐的狼崽子被打的头晕脑胀。
四肢一个趔趄，没等反应过来，又是一棍落下！
铜头铁骨豆腐腰。
这一棍直戳它的腰部！
“嗷呜！”
哀鸣一声，这匹野狼失去了围攻的力气。
然而解决一只，还有余下六只虎视眈眈。
七匹狼，不知能换掉几个。
浪者心头发狠，猛地下蹲，头皮几乎擦着狼爪而过。
木棍调转方向，一记猛烈的震荡回扫，正正打在右侧小狼狗的眼珠子上。
啪唧一声。
眼球本就脆弱，哪怕野兽也不例外。
长棍顺势一带，将它带向自己身躯，紧接着右膝上挑，手肘横挂。
又是沉闷响声而过，脚步变换，这匹痛苦不堪的野狼反被后续扑上来的利爪穿膛破肚。
山间狼群，野性十足。
寻常商队多人集结，它们兴许会忌惮些。
眼下这人孤身一人，纵然身上颇有些气势，但在邪气驱使下，狼崽子们只想把这人生吞下去。
噗呲！
第三只野狼被击杀！
而浪者身上同样多出一道道伤口。
弥漫的血腥味顿时刺激到一众畜生，它们眼中嗜血光泽更盛，丝毫没有因同伴的死亡而产生胆怯。
“吼！！”
兽吼声与钝器击打声不绝于耳，这片山林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
浪者动作如同钢铁机器一般坚毅，即便身上满是咬痕爪痕，他都没有产生丝毫停顿，如同感受不到这般疼痛。
身上满是污血，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多，还是这群崽种的多。
第四只。
第五只。
剩下最后两只。
双方凶性彻底被激发出来，只有你死我活。
“来吧，杂种。”
露出冰冷笑容，浪者竟是主动上前。
砰！
砰！
血肉纷飞，险象环生。
片刻，林间逐渐安静下来。
这场总共持续了一炷香时间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男子摇摇欲坠，身上惨不忍睹。
模糊的血肉，有些部位甚至能能看见皑皑白骨。
“我赢了啊，嗬……呸！”
吐下一口血水在尸体上，男子仰天长笑。
一年前他肯定想不到，自己拿着根破木棍，宰了七匹再普通不过的野狼，能够这般兴奋。
一阵大笑后，他看向萦绕在伤口处若隐若现的黑光。
没有什么惊恐神色，仅有几分坦然。
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
血液流失，邪气入体。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哗——
河流趟过的水声，大概是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本打算取些水解渴，没想到遇上这群畜生。
无妨，生与死。
他一无牵无挂之辈，早就不那般看重了。
他本就没得选。
水中浮萍，无依无靠。
这辈子随波逐流，便是棋盘上的子，任人摆布。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噗通！
冰冷刺骨。
“阿虎！快看，河里有个人！”
“天哪！他身上好多伤，好多血！”
“小心，万一这人是不详，别把你传染了。”
“阿虎，咱们把他带回县里吧？”
随后，又是一阵意识模糊。
“娘你看！我捉到了一条大鱼！”
“好好，青儿最厉害了。”
“娘，我不想去私塾，先生太严厉了，还总会抽手心……”
“乖，娘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鱼汤。”
“爹！娘！”
“从今日起，你名‘青’，万古长青！”
往事种种出现在梦境当中，跗骨之蛆一般灼烧着他的心魂，又如。
上升，下坠。
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他好像快醒了诶。”
“这人真是命大，伤势那般严重还能活下来。”
“阿虎你少说两句，快去把药拿来。”
“霜霜，他醒了后就赶进让他走吧，这人来历不明……”
“哎呀你快少说两句，把药给我……”
在意识即将沉入谷底时，又似乎有一道声音将他唤醒。
于是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对于外界的感官也越来越明显。
喂，我都要陷入长眠了。
能不能安静会，我想睡觉。
“他的脉象越来越稳定了，应该快能醒过来了。”
“哈哈哈，我们救了一条命！！”
“是你救了一条命。”汉子叹息一声，“霜霜，如今这世道，可不能太心善了。”
“知道啦知道啦……他好想要醒了。”
缓缓睁开眼，浪者声音有些沙哑：“好吵，我想安静睡一会。”
“臭小子，你……”
“好了阿虎，出去出去。”
“喂，你从早上看到现在，太阳有什么好看的啊。”
少女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自然没得到回应。
她蹬蹬蹬上前。
“你这人又不是哑巴，怎么不说话。”
沉默片刻，浪者终于说出醒来的第二句话，“这里是哪？”
“上川县。你呢，是从哪里来的？我那天从河里救起你，当时血都流了好多呢……”
久久未见答复。
少女吸一口气，皱眉叉腰道，“你这人忒无礼了些，我好歹救了你，总得说句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浪者眼眸微颤。
“名字。”
“……”
“求凡。”
“我叫姜求凡。”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是个普通人
求凡？
好奇怪的名字。
少女看着面前这个皮肤黝黑，不过五官十分端正的男子，疑惑道，“囚犯？”
“？”
一句话给男子整无语了。
“我说笑的。”少女在他死水般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哪来的木头。
绷着一张脸，就像是没有别的表情一样。
若不是我将你救下，你早就被野兽啃食干净了。
霜霜心中嘟囔。
面前男子终于肯说出第三句话，“我昏迷了多久？”
“从我把你救起来算的话，应该有十天吧。”
十天时间，
鱼霜霜，以及不远处悄悄扒脖子朝这边偷看的阿虎。
二人悉心照料，终将他救活。
念及于此，姜求凡眼神柔和了些。
“阿虎说你伤的可重了，什么……经络受损，气血亏空，邪气入体，骨骼断裂……总之很严重很严重。”
少女掰着手指头一一悉数。
“还花了好多钱给你买药材治病，我甚至把我嫁妆都拿出来了一部分……”
“算我欠你的。”
姜求凡对少女的碎碎念实在有些头疼。
“这就对了！”
霜霜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欠条，上面写着：XXX欠鱼霜霜贰拾两白银，限三年内还清，否则送入巡查司。
二十两银子，省些吃用，足够一家三口用上一年。
这丫头还真是舍得花钱救一个陌生人。
姜求凡打量着她，忽然伸出手。
“干什么？”霜霜后退半步，警惕道，“我好心好意把你救活，难不成你打算为了二十两银子恩将仇报？”
“你不是要我按下手印么。”
“呃……”
盖上手印，签下大名。
这份欠条算是完成。
“你从哪来的？”
做完这一切，霜霜安心了许多。
“东域。”姜求凡道。
“东域？？”鱼霜霜声音稍稍拔高，满目怀疑，“你知道东域离这里有多远吗？”
“多远？”
“特别特别远！”她轻哼一声，“就算坐马车都要数月时间，难道……你和商队走散了？”
鱼霜霜双目转动。
面前男子身姿挺拔，气质非凡。
还真说不定有些背景。
“你想多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准确说，还是断了胳膊的废人。”姜求凡斜她一眼。
“哦。”霜霜郁闷应道。
“此地在哪个府中？”
“南域，江南府。”
好家伙，自己从东域一直南下都走到了江南地界。
确实有点远。
“有什么适合赚钱的生计么，我尽早还你钱，然后离开。”姜求凡问道。
还算你有点良心。
“能赚大钱的都写在《大玄律法》中了……”
“你家有吗，或者县城里有吗？”姜求凡将她打断。
“有什么？”鱼霜霜错愕。
“大玄律法。”
“你疯了吧？？”
“反正南域如今自成禁地。城池，县镇之间都将越发独立，大玄的律法，又能有几分威慑力。”
留意到他眼中淡淡笑意，霜霜这才知道对方在打趣自己，顿时更加觉得这黑崽子可恶。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踏踏实实挣钱，否则我第一个去官府那里举报你！”
“猪猪！猪！”
“大野猪！！！”
二人交谈着，不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
什么玩意儿？
二人下意识抬头。
只见一头三四米长，毛发似利箭的大黑野猪刺着狰狞獠牙，小短腿吭哧吭哧跑着。
身上还有几处刀伤与箭矢。
左眼被砍伤，流出浓水。
完好的那只眼睛猩红一片，戾气惊人。
在它身后五名猎户焦急的追着。
“快闪开！快闪开！”
这大黑野猪皮糙肉厚，五人围攻，竟是没能把这头畜生给拦下来！
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
山里野猪可是凶悍异常，寻常猎户遇到这崽种只能避让。
几百公斤力道顶在身上，谁也受不了！
什么，你说猎户可以修炼武道，淬炼气血？
废话。
野猪还能吞食灵气，啃食灵果呢。
力道远比几百公斤大多了。
这大黑猪落入陷阱，疯狂挣扎，五人一时不慎，被其冲出包围。
砍瞎了一只眼的崽种凶气毕露，从山路下来是横冲直撞不带停。
鱼霜霜家在山脚下，自是首当其冲的位置！
二人看到时，它已经冲出山林，据此不足几十米！
“霜霜！”
一直偷偷观察这边的汉子瞳孔收缩，怒喝一声急冲上来。
然而别看猪崽子腿不长，速度却是真的快，他根本来不及！
完了！
他心脏渐渐沉入谷底。
霜霜更是俏脸煞白站在原地，生死之间，她一个从未接触过武学的少女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大脑一片空白！
野猪越来越近，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随即高高跃起！
她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而出的腥臭味道，看清它獠牙上的丝丝血迹。
如此狰狞之物，巡查官怕是都挡不住吧！
唰！
眼角中，有一道身影向前冲去。
是他！
从河里捞出来的独臂汉子！
气流卷动，将她发丝扬起。
随后，一团黑影掠过自己头顶。
等等……
不疼？
鱼霜霜逐渐回神。
原来骤然一现的光泽过后，野猪一分为二，从自己身侧飞过。
热气腾腾的血液像是被牢牢封锁住，两瓣残躯就这么轰隆一声，坠在身后。
“我……活下来了？”
鱼霜霜手脚冰凉。
那几名猎户与阿虎终于跑到跟前。
四下寂静无声。
几人喉结浮动，艰难的看了一分为二的尸体，以及姜求凡手中的……树枝？？？
“你说你是普通人？”
鱼霜霜惊魂未定，反应过来后，声音都带上几分哭腔与颤抖，“你用一根树枝杀了……杀了一只……”
“这不是木棍。”姜求凡手掌一撮，枝丫化作飞灰，“这是剑。”
少骗我了！
这东西，绝对是你刚从脚底下捡起来的！
你看你一撮它都成灰了！
少女嘴唇哆嗦。
再看姜求凡，这汉子脸上表情看起来，隐隐有些不开心？
于是……轰！
一股劲风袭向四周。
“你散功了？！”阿虎稍微有点见识，惊呼出声。
“可恶的呼吸法，十日下来，又令我……罢了，不提也罢。”
姜求凡面无表情。
自东域离开，他便起誓不再持剑。
若有违反……
就再起一次。
反正，只要人还清醒着，他只允许自己身体处于普通人层次。
“这头野猪，价值不菲，可否抵20两银子？”
他转过头来向呆滞的少女问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猖狂邪修
“应该是这里了吧？”
心眼简直比狗鼻子还好用。
小胖顺着邪气指引前进，然后二人停在胡同口。
“站住！”
两名官兵将他们拦住，面带厉色，“什么人！”
“剑宗、仙长。”
周宸轻声道。
不管自己说什么，都肯定没有“仙长”二字好用。
果不其然，两名官兵面色变化，说话都有些磕巴。
昨夜，不长眼的韩捕头，带着几个手下醉酒巡街。
平日肆无忌惮惯了，没想到踢在了铁板身上。
一身修为被废，还白白断了一臂。
他们往常没少鱼肉百姓，如今成了废人，不知后半辈子还怎么活。
韩捕头只是黎城巡查官的一个缩影。
城主府巡查司默许下，大家其实大同小异。
有韩捕头“惨例”在前，众人哪还敢狂。
“两位仙长可是来查看线索？”
“嗯。”
“快快请。”
二人让开身位。
个头稍矮些的那人给周宸带起路来。
胡同内七拐八拐，绕来绕去。
片刻，一片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上停下。
三名巡查官正在观察四周痕迹，见有人靠近，纷纷抬起头来，“二位是？”
“仙长。”
说罢，没管他们反应，周宸在四周查看起来。
这条大概能容三个人多的小巷子痕迹十分明显。
在他身前两米位置处，地面连带着墙面有一层浅淡焦黑。
“是邪气。”刘玉强肯定道。
除此之外，还有些许血迹干涸后的暗沉。
那应该是王家王学勤，拿刀捅了其他几家小崽种后，留下的痕迹？
不……
不一定是王学勤下的手。
这种东西没有目击证明，谁说得准。
“有什么发现吗？”
周宸随口问道。
“我再看看。”小胖四下张望。
修士作案，确实比较让人头疼。
自己要也是修士，好歹还能用些辅助类的术法。
剑修在这方面确实稍差了些。
半晌，刘玉强摇摇头，周宸也一无所获。
倒是正常。
二人不善此道，案发这么多天，就算现场留下作案者的毛发或者某些细小物品，其上的气息也早就消散。
心眼最后扫过这狭窄的巷口，二人转身离开。
“什么狗屁仙人，就这种水平。”
“城主大人还说让咱们小心些不要招惹人家，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确定他们走远，几名巡查官碎碎念起来。
他们都来这转悠几波了，屁发现都没有。
邪修邪修，带个“修”字，随手一个小清洁术都能抹除逐多在场痕迹。
“这么干找，怎么可能找得到。”
“要我说啊……”
忽然，那人一怔，“刚才那个角落里是不是有黑影闪过？”
“卧槽，好像真是。”
“追？”
“不追了吧，仙长走远了，现在追太危险了。”
“严正！你身后！”
“敢问仙长可识得这几人？”
推车一溜排开，整整齐齐躺放着。
他们可比加大家族的小辈凄惨许多：开膛破肚，血肉模糊。
在他们官服上，更是用血写下几个大字：
仙人，死！
扫上一眼，周宸收回目光，“见过。今早去青玉巷时，他们正在巷中找寻凶手痕迹。”
在他对面，城主以及多家家主面容阴沉。
领自己入巷那人在一旁瑟瑟发抖。
“仙长可在巷内察觉到他人气息？”
“未曾察觉。”周宸摇头道，神色平静，“这几人什么时候死的？”
“胡飞，你讲一下事情经过。”城主开口道。
“是。”男子哆哆嗦嗦，“今早辰时二刻，两位仙长要求到青玉巷中查看，我便领他们到事发之地，而后约莫盏茶时间，两位仙长离开。”
“半个时辰过去，我见严正他们还没出来就进去查看，结果发现他们都已惨死巷中。”
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出事。
这种傻子都不会相信的泼脏水方式，众人自然也不信。
只是大家没想到，那邪修竟然猖狂到了这般地步。
你们请仙长过来是吧？
行，那我再杀三人，看看所谓仙长有什么用！
不仅如此，还要写下血字挑衅。
“这是我们黎城之事，本不该牵扯几位仙长。”
“却不料此子猖狂至极，甚至到了嗜杀成性的地步。”
“这般下去，我黎城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之辈。”
“求仙长助我黎城一臂之力。”
城主深深弯腰。
“南域封禁，我等困于其中，理应互帮互助，铲除邪修，我辈剑修自义不容辞。”
周宸使了个颜色，小胖默默查看起尸体状况。
“敢问仙长何门何派？”听到剑修二字，城主明显愣了一下。
“极剑宗。”
“原来是极剑宗高徒。”
城主陆文德，表情一凛。
快得了吧你，我们前脚进程，你手下后脚估计就给你通报了。
周宸点点头，“邪修之人，伤天害理，为世间所不容，总之这些日我们会留意城内的。”
“多谢仙长，那这几具尸体……”
“抬走吧。”
周宸挥挥手。
众人逐渐散去。
小胖对周宸摇摇头，想来是没有发现。
“出手之人怎就这般狡猾，丝毫痕迹都没留下来？”
剑宗几人回到院中，围坐一起。
周宸紧紧皱眉，心情颇为复杂且烦躁。
他不单因这一件事复杂，而是想到整个南域。
自己等人不来，凭城里这些歪瓜裂枣，黎城可否将邪修捕获？
而整个南域有多少个“黎城”，当真数不胜数。
大玄有增派军队，但普遍驻扎大城。
诸多县镇，城池，简直是邪修眼中的肥肉。
想要彻底将南域纳入自己的地盘，远比想象中要困难。
什么时候能放出“极剑宗”三个字，吓的邪修逃窜深山，怕也就差不多了。
而不是像现在，人家趁自己走后，光明正大的挑衅。
揉揉眉心，周宸暂且不想其他，“对了小胖。”
他神色微凝，“当时巷中，你有发现修者的踪迹吗？”
“没有。”
小胖肯定道，“出手之人，定然是看着我们离开后动的手。”
当时要是敢在巷子中偷看一眼，以心眼能力，对方就算用了敛息符一类，都得被一眼揪出来。
“行，静观其变吧。”
骂上一声晦气。
周宸心头发沉，细细思忖。
小胖轻轻吸气，心眼悄然扫过对方面容。
四式基础剑理，小胖最善斩钢式。
双目受损后缠上绸缎，以心感知世界，斩钢式更是突飞猛进。
他又怎能没发现呢。
只是不敢说。
尸体之上，残留的气息
似与王林之有关……
第三百二十九章 第二尊邪修？？
“小胖有话想说，但他没说。”
“绝对有事瞒着我。”
“他那小演技，怎么可能瞒过我。”
周宸平静开口，“当然，你也不例外。”
魏朝雨本想说些什么，听完这话下意识合上嘴巴。
王清澜去帮着家里忙左忙右，小胖蹲坐在门口胡思乱想。
她则被周宸堵在房间中。
“你们斩钢式还是我教的，我能不了解吗。况且……”
周宸轻笑一声，“枕边人有什么心事，我一眼就能看穿。”
“闭嘴。”魏朝雨恼怒道。
不等周宸再问，她换了个话题道，“今早我们唤醒了王学勤。”
周宸挑眉，“怎样？”
“遇袭当晚，青玉巷中有花灯，王学勤本同其他几家少爷观赏花灯会。”
“游玩中，看到了某样光源，王学勤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很吸引人。”
“包括其他几人也都看到，于是几人追逐而去，跟着光源在巷道中左拐右拐，最后看到一个黑影出现。”
“那人全身被黑雾笼罩，看不真切，紧接着他就晕了过去。”
“他还说。昏迷中，感觉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而去，他下意识掏出腰间匕首，拼命挣扎……”
嗯，看来确实是王学勤出手捅的那几人。
周宸嘴角微抽。
魏娘子拍开他作怪的大手，继续道，“整个过程护卫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等反应过来找到他们，已经晚了。”
“应该是幻术一类吧？”周宸问道。
“嗯。”魏娘子点头，“哪怕是练气期施展的幻术，凡人都无法抵挡。”
“不过……王学勤最多就是修炼过武学，加上体内有灵根。这种程度便可做出挣脱，可见那邪人修为并不高。”
“这般看来，依旧没有太多线索啊。”
周宸若有所思。
“你身体为何这般烫。”
“给我滚开。”魏朝雨咬牙道。
“你说，知道咱们来自仙宗，还敢挑衅，这人是不是有点傻。”
周宸搓搓手指，思索道。
“滚。”
被一脚踹下去，他神情自若的坐在椅子上。
“怎么想，偷偷溜出城，或者老实藏好才应该最正确的反应吧。”
“莫非……真是脑子有问题？”
拿起盘中水果，一口咬下，周宸开口问道，“说说吧，你和小胖发现了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
魏朝雨心中一叹。
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说，面对这般追问，她只能说出实话。
“那三具尸体上，残留很隐蔽的气息波动。”
“感知没错的话，应该和王清澜之父有关。”
“王叔？”
周宸怔住。
不会吧。
“果然被发现了。”
后山，一道身影手里摩梭着佛珠传，身披宽大袍服，站立不动，隐隐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咔擦。
脚踩在枯枝树叶上，发出一声脆响。
不过本来就没打算遮掩，有没有声音都一样。
来者步伐未停。
“你今天如果不出手的话，我们可能还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我以为已经很隐蔽了。”
“确实很隐蔽。”小胖表情复杂，“如果再过几天将尸体拿出，我大概是发现不了的。”
“是我心急了。”
背影缓缓转身，往日或威严，或和蔼的五官此刻显露出几分疲态。
“王叔，清澜拜入仙宗，您如果想求长生，完全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小胖平静道。
“我并非为了追求长生。”
王林之静静看着他，眼中露出几分痛苦。
二人对视良久，他缓缓开口。
“当年王家遭逢剧变，我们一家躲至平云镇中。”
“后来平息，动身返回。不料路上遇袭，我与清澜保住一名，她母亲却不幸遇难。”
“我拼尽一切，最后将她魂魄留下，可惜，并没有完全成功。”
他眼中痛苦之色愈发浓郁，“按照你们仙人的话来说，她……应该是一只邪祟。”
小胖默默的听着。
王父身上的气势一点点高涨，隐隐有冤魂想要从他身上咆哮。
那黑魂模样，五官略有模糊，却能看出几分他的模样。
“我们同在黎城长大，坎坎坷坷，二十岁时成婚，而后相濡以沫，幸福美满。”
“却因一场意外，自此阴阳两隔。”
“我无法就这么看着她消散，所以我寻他人魂魄，哪怕是让她多陪在我身边片刻。”
“踏上此不归路，我终是无法回头。”
一道宛如幽灵形态的“王林之”从他背后钻出，面容狰狞，恶鬼咆哮。
抽离魂魄，喂养给体型快要消散的妻子……
和邪物打交道多年，身上却不沾染邪气，原来是用一邪门功法，炼化成了这道分魂。
难怪心眼扫过王林之时未发现异常。
关于他妻子……小胖有翻阅过此类书籍。
开始不算邪祟，估摸只能称为魂体。
凡人魂体，怎可长存于世。
若是有些法门，宝物，倒是可以暂且防止其消散。
这个状态下，还保留些神智，进行对话不成问题。
尚存灵智，能意识自己正一天天走向死亡。
对夫妻二人来说，是天大的折磨。
所以王林之第一次尝试拘魂。
目标可能是山林野兽，刚死之人。
毕竟……给妻子续命，不一定需要对无辜者下手。
王叔大概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想到，随着魂魄越吸收数量增多，妻子的状态越发不稳定。
胃口变大，性情暴虐。
吞了数十魂魄之后……她还是最初的自己吗？
王林之不知道。
总之，维持妻子活着，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抱歉。”
王林之目光发冷，一跃而起。
磅礴气势排山倒海一般压下，两侧山林簌簌发颤。
一掌盖下，劲气吹动飞沙走石。
小胖岿然不动，似是见到一抹寒芒。
他斩偏了？
不，就算是偏了，小胖紧接着斩出第二剑。
剑光寒硕！
狂暴风浪将花草压倒。
只此一击，轰向他的气势向两旁倒去，中间出现泾渭分明的空挡。
血液横洒，王林之胸膛斩开一道宽大剑痕。
而他本人也跌落在地。
一个是经周宸调教，感悟剑道的少年。
一个是拿了本秘籍自己研究，没历经过几次实战的“大龄邪修”。
结果自然毫无疑问。
躺在地上，身上是这辈子都没感受过的剧痛。
王林之反而露出笑容。
“这就是修士之间的战斗吗。”
小胖默然。
以他的剑术，一剑斩首轻而易举。
可对方的身份……
“玉强，你知道，咳咳……我为什么今早要动手么。”王林之咳血道。
“为什么？”
“这城内，除了我，还有第二名邪修。”
嘴角满是鲜血，王林之苦笑道，“我想嫁祸到他身上，借由你们之手将他除掉。”
“那个家伙……才是，咳咳……真正的十恶不赦。”
第二名邪修？
小胖愣了愣。
继而神色更加复杂。
第三百三十章 凡人神仙
“少年郎离了县，拜入山门求了缘。”
“小小的城里出真龙，自此仙凡各一边。”
台上咿咿呀呀，唱念表演着一出戏剧。
平凡的少年离开县城，寻得仙缘，踏上仙路。
翻江倒海，手摘星辰。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星光沐浴下，迎娶美貌仙子。
台下父老乡亲不时鼓掌喝彩。
一名少年露出憧憬神色，目不转睛盯着台上这一幕。
那是少时的王林之。
…
“城西又死人了，听说是一头猪妖，可吓人了。”
“还好当时有仙长路过，不然得死多少人呐。”
“要是我也能成为仙长该有多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吧？”
…
“求仙长收我为徒！”
“根骨太差，不收！”
少年郎拜在鹤发童颜的修者面前。
“只要能寻求仙道，我什么苦都能吃！求仙长收我为徒！”
“资质平平，还是断了修仙的念头吧。”
“仙长，我肯吃苦，我有毅力，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修士终于看他一眼，“你身上有珠光宝气，想必为世俗富贵人家。放弃荣华富贵，于我这里当五十年砍柴小童可愿意？”
少年迟疑。
“愚不可及！”
修士冷哼一声，挥动袖袍离开。
少年心心念念，终没能求得仙门。
于是回到那个小县城，当起了自己的少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得仙路，又有何用。
“林之，你说咱们生个男娃还是女娃？”
“男娃吧，将来送他去求仙，成为大仙人，迷倒无数仙女！”
“什么大仙人，我看是你自己想成仙吧。”
“嘿嘿，我做梦都想成仙呐。”
…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您瞅多水灵啊。”
“好丑！”
年少的王林之虽这么说着，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谁说得，您看这水汪汪大眼睛，跟天上星星似的！”
“好像是挺好看。”他露出欣然笑容，“夫人你看。”
“好好，鼻子像你，眼睛像我……”王夫人轻轻抚摸，洋溢着幸福笑容。
“孩子名字我都取好了……王寻仙，王求道，王……”
“少爷，您先让夫人歇息歇息吧。”
…
这是什么？？
咕咚。
王林之狠狠咽下一口口水。
仙……仙人功法？
他悄悄翻开一页，这一看就沉了进去。
术法，原理，如何运行，注意要点，经络位置示意图。
应有尽有，详尽无比。
但……这是一门炼化魂魄的邪功！
猪样最次，猿类其次，人类最好。
修炼邪功者若被发现，将比剥离魂魄，遭受酷刑！
不行，得赶紧将它烧掉！
拿出火折子，就要点燃，他动作又顿住。
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仙缘吗。
“林之，干什么呢，咱们该动身出发了。”
“噢噢，走。”
他手腕一抖，鬼使神差的把功法揣进怀中。
…
“娘！！”
“夫人！”
造成这一切的，仅仅是一枚黑精令牌坠下，气浪波及。
父女二人在队伍边缘交谈，恰巧躲过一劫，仅仅被掀飞收了些伤。
气浪冲击之下，商队瞬间覆灭。
二人哭喊着扑上来。
妇人被能量波及，体内生机迅速消失，岂是他们哭就能阻止的。
“看你往哪跑！”
一声大喝传来，仙长身影由远及近。
“嗯？资质还不错。”
他很快看到这一幕，视线在王清澜身上停留了片刻。
不过还是这枚令牌重要。
他刚想将其抓住，小东西噌的一下飞走。
仙长面容一急，摸出一块红色令牌。
“持此令，可拜入混元府赤元宗门下，老夫姓胡。”
扫了一眼那垂死妇人。
他丢下一株灵草，随后冲天而起。
“夫人，快，快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
他慌忙捡起灵草，想要喂到她嘴中。
然而喂到嘴边，王夫人眼中的光芒越发暗淡，来不及留下遗言，已然断气。
变故来的何其突然，根本让人反应不来。
“娘！！！”
王清澜的痛哭响彻这片山林。
可炼分魂，拘魂魄……
意料之中，他用上了这本功法。
…
王夫人魂魄被凝练了出来，她双目有些茫然。
“小茹……”王林之双目通红。
“林之？”她缓了许久，才认出面前的人来，“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
“没事，有我在。”
他想抓住她的手，可惜穿了过去，甚至因为这一举动，王夫人的魂魄隐隐产生波动。
王林之连忙收手。
纵然现形，依旧阴阳相隔。
“我现在掌握了仙人手段，我会想办法为你重塑身躯！！”
王林之咬牙道。
“林之……”王夫人轻轻摇头，满目柔情想要捧起他的脸颊。
忽然，身影明灭。
“不！不能消散！”王林之瞬间意识到这是什么。
他连夜前往山林中，击杀了一窝猿猴，拘来魂魄，令其维持形态。
“林之……”
他手段太过粗劣，魂魄同样劣质，王夫人表情痛苦不堪。
不过，她成功活了下来——以另一种形式。
一次，又一次。
作用越来越差，王夫人也一次比一次痛苦。
终于，
这天，王林之铤而走险，向将死之人伸手。
人形魂魄，效果极强，足足维持了一月！
“林之……不要了。”王夫人眼中多出两分血色，艰难开口。
声音嘶哑，如同厉鬼。
“不……我想让你活着……”
他轻轻抚摸她的面庞。
“仙家少年遇良缘，上天遣散不得见。”
“造化弄人阴阳且分，仙道无偿岂可轻寻。”
台上戏子声音婉转，身段干净利落。
台下听众鼓掌叫好。
一人，又一人。
王夫人已再看不出当年面孔。
吞噬太多魂灵，即便或者，她又怎可能是当初的自己。
往事种种，在眼前快速闪过。
或许最初，自己是为了留住妻子。
但当这分执念扎根心中，究竟是为了保住妻子的“形”，还是不肯放弃手中的“仙”。
谁又能说的清楚。
“黎城内，还有一名邪修……他更加残忍，更加残暴……咳咳。”
王林之脸颊惨白，气息虚弱，“要把他找出来……杀死他。”
还有一名邪修？
周宸，魏朝雨脚步放慢，刘玉强喉结浮动。
在王林之身旁不远处，静静躺着一个，由无数魂魄拼接而成的“王林之”。
分魂之术，当是为创造一尊分魂。
和刘玉强对战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王林之一人。
而是一人一魂。
所以他出了两剑。
王林之不断咳血，这一剑不足以将他杀死。
是他主动在断绝自己的生机。
山林之中，几人无言。
爱恨唱念。
凡人终不似神仙。
第三百三十一章 看雁南飞，听春秋配
眼前光亮越发暗淡，意识不断下沉。
就这么离开吧。
他想到。
忽然一粒丹药塞进嘴里，转瞬化作精纯灵力充斥体内。
磅礴生机涌入，让他仿佛整个人泡在温泉里一般。
王林之睁开眼，周宸收回手。
“为什么……”
他顿住。
显然他明白，用不着问什么缘由：他生了个好女儿。
“宸儿，对不起。”
“王叔，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周宸轻叹一身，缓缓看去。
林间尽头，一袭浅蓝色身影静静站立。
几人退开，给父女二人留下位置。
“爹，你……”
“清澜。”
靠在树根边，王林之勉强撑出一丝笑容。
牵扯到伤势，他表情抽动。
“我扶你起来。”王清澜眼中含泪上前。
“不用。”王林之将她阻止。
没想到还是让自家女儿看到了这一幕，他露出苦笑。
遥遥望上一眼，周宸站在山林边缘。
“我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错路。”
他艰涩开口。
“明知是错，却从未回头。若不是今日被打醒，怕是更会步入深渊。”
屈指一弹，那尊受伤的分魂发出惊恐嚎叫，身躯一点点消散。
而他身上刚刚出现的生机再次萎靡。
“爹！”
王林之轻轻摇头，“修行此法多年，我与这尊邪魂已然为一体，不可独自存活。”
“我若不死，邪魂亦不可灭绝。”
“我知道，你们是仙家嘛，或许有办法。”他胸膛起伏，“只是……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我已经数不清自己犯下过多少件错事，业力深重，我无法偿还。”
“何况，我早就该走了。”
他伸出右手，皮肤凹陷耷拉下来。
王清澜身躯一震，两行清泪决堤而出。
隐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忽然涌现！
“没事的清澜，忘记这一切，忘记这一切。”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看，我不是还活着……”
那日惊变……
爹娘为了护住自己，挡住了宝物向四周散发的层层冲击！
王父借着那胡姓长老的灵草以及邪功，留住魂魄，收束皮囊，吞食商队数十人之魄，强行留于世间。
种种阴差阳错之下，真的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而后，父亲为自己的记忆设上一层枷锁，她再不记得当日发生了什么。
修炼剑元，凝练剑势。
那一层桎梏早就能冲破。
但她迟迟不敢冲破，就好像心中有预感：那结果自己接受不了！
自欺欺人，又可欺多久？
“爹……”王清澜上前几步，跪坐下来，只觉天塌。
“莫哭，莫哭。”王林之心中酸楚，抬起手想要抚摸面前的女儿。
可他魂灵正在消散，面上那张皮，同样在消散。
用尽力气，手只抬起来了一半，王清澜身子微微前倾，触碰。
“你能跟着宸儿修习正道，比我这个当爹的要强了不知多少。”
“我曾经很怕死，特别特别怕。”
“你还那么小，又生的漂亮，我如果不在了，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王林之凝视着面前少女。
他目光复杂无比，其中情绪难以形容。
王清澜紧咬牙关，泪水却始终止不住。
“现在啊，忽然没那么怕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死亡，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右手的皮囊化作飞灰，指骨一点点消磨。
“吼！！！”
他那恶魂发出最后的咆哮，声音越来越小，早于他一步灰飞烟灭。
王林之将所有杂念聚集在分魂之中，自身这才得以留有神智。
代价则是分魂一天天增强，事到如今，越发有了控制不住对方的趋势。
“我体内的恶魂越来越强，自我起始，自我结束。”
“倒合乎情理。”
王林之目光颤动，意识真的在陷入沉寂。
“清澜，黎城还有第二名邪修。”
“务必要将他找到诛杀。”
朦胧之际，他喃喃叮嘱道。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不知道，那分魂并非只能依附于他身上。
在吞食魂灵过程中，早已经成为了个体，可以自由行走。
王清澜死死咬着嘴唇，娇小身躯呜咽啜泣。
双目完全哭花，仅能依稀看着父亲身影渐渐消散。
“小茹……”
意识趋近于模糊。
朦朦胧胧中，女儿与妻子身影重合。
“小茹啊……”
妻子的胃口越来越大，前不久，他抓了两个壮汉的魂魄也无济于事。
“我要魂魄！”
“魂魄！！”
身影晃动，妻子狰狞着嘶吼着。
这是她为数不多还能发音准确的字。
一念之差，他向几家小辈下手。
十岁出头的年纪，魂魄渐渐成熟，杂质远远少于成年人。
然而给妻子炼化，她只是稍有凝实。
继续下去，莫非要自己对婴孩下手？
最最纯净的魂灵，大量的炼化，就为了稳住妻子？
那婴孩不够用了怎么办，向谁下手？
王林之看到清澜回家后，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爹，你这一年来身体还好吗？”
“你一个人管着王家，肯定很累吧，这有灵果，你服下后能延寿三五年。”
“爹，我现在真的很开心。宸哥哥他对我很好，剑宗的师兄弟们也都很和善……人总是得先前看的嘛。”
看着这张，和妻子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露出浅浅笑意，迫不及待给自己讲述这两年发生的故事。
王林之神情恍惚。
曾经，自己的生命中好像也有过这样一个人。
妻子出事后，他总劝导王清澜走出阴霾。
实际上。
真正走不出来的人，是他自己。
“清澜。”
呼唤一声她的名字，周宸站定。
下一刻，少女冲进他怀中。
十三岁丧母，十七岁丧父。
持青峰在手，王家内所余几位亲故，却是不同路。
泪水沾湿他胸膛，少女哭泣声愈发猛烈。
稍作迟疑，他内心微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仙道难寻，长生无情，人间凡尘不断宿命。”
“大梦惊觉，恍如隔世……”
夕阳西下，平云县中，有伶人开嗓。
“抱歉。”
周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或许是看到少女泣不成声，或许是自己某种意义上杀了王叔。
总之对王清澜来说，今日有些过于沉重了。
云雾缭绕仙山脚底，亦有杂草丛生。
自己的确要在人世间走一走。
看雁南飞，听春秋配。
前人唱啊，今人泪。
谁借东风，惹人惊梦。
爱恨唱念。
凡人终不似神仙。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是否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晚安。”
为她合上被子，大悲之下，王清澜精神疲乏，很快睡去。
眼眶红肿，为她增添了数分我见犹怜。
轻轻为她拂去眼角泪珠。
顿了顿，周宸又收回手。
“贱！”
“你是真贱！”
左手打了自己的小右一巴掌，他心中骂道。
怎么就上头，逮一个撩一个。
就那么贪图有趣的灵魂吗？
比起魏朝雨来说，王清澜性子更加内向。
这和她从小的遭遇有关系。
王家发生重大变故，一家三口逃到平云县。
后来十三四岁回家途中父母出了事。
因为样貌出众，被赤元宗少主强行带回宗门当炉鼎。
这三件事加起来，足以想像对她的影响。
“好好休息吧。”
替她紧了紧被子，周宸走出房门。
“她没事吧？”
小胖见他出来，开口问道。
“你说呢。”
你把人爹砍了，人家能没事吗。
周宸瞪他一眼。
“我……”小胖委屈。
他真的很留手了，是王林之心生死意。
几人离开小院，来到周宸屋子中。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小胖问道。
“让清澜缓缓吧，然后你们挑个时间返程。”周宸回答。
“怎么是我们挑？”
小胖下意识道，魏娘子也同时抬起头。
“我又不跟你们走，当然是你们自己挑时间。”
此言一出，三人陷入沉默。
“板着脸做什么，我又不是完全不回去。”
周宸道，“怎么说剑宗也是我一手创立，总不会直接扔下不管。”
刘玉强心眼扫过他的身躯，“我是说，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
“完全普通的凡人？”
周宸替他补上半句。
“嗯。”小胖点点头。
周宸散功后，虽然体内剑元消失，但还能让人明显感觉到他并不是凡人。
现在。
心眼扫视中，几乎彻彻底底成为了凡人。
怎么做到的？
“莫非，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他突然问道。
周宸默不作声。
藏其锋芒，敛尽锐气。
小胖自然无所察觉。
“好吧，你别死在外边就行。”小胖不再多劝。
“别诅咒我，我若出事了，第一个把你带走。”周宸回道一句。
几人再度闲聊，
顺便周宸交代后事。
近些日发生之事，其实并不算多，却让人感到非常心累。
毕竟王林之搬到平云县，和周宸小胖等人生活了近十年。
抬头不见低头见，经常跑对方家里蹭饭。
父辈之间也都互相熟悉。
只能叹到一句物是人非。
三人对坐。
一番下来，聊至无话可说。
“天色不早，我去睡觉了。”
小胖打着长长的哈欠。
嘎吱一声，带上房门。
哗……
周宸斟上两杯茶水。
“我也去睡了。”
魏朝雨起身，向外走去。
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
啪！
周宸抓住她的手腕。
“干嘛？”
“聊聊？”
“刚才怎么不聊。”
僵持几秒，周宸心中犹豫，最后将手松开。
结果说是要走的魏朝雨却又扭头坐下。
“嗯？”
“不是想聊聊吗。”
“呃……”
面对魏朝雨灼灼且有些犀利的目光。
周宸再喝一杯茶。
“有想好哪天走吗。”他思忖问道。
“等等清澜。”魏朝雨反问，“你呢，接下来有没有目的地。”
“南域这么大……我去看看奇山异水，山石林峰。当个铁匠，做个剑客……哦对，听说江南风景不错，有机会可能去江南府看看。”
“你这是富家公子哥出行么，南域逛个遍。”魏朝雨发出一声轻笑。
“见过千般风景，也算作一种历练。”
闻言，魏朝雨手捧茶杯，不置可否。
“再进行一次阴阳剑式吧，我多传些经验给你。回去后，你好镇得住场子。”
抿了抿嘴，魏朝雨点头。
“好。”
双手相接，这次的周宸十分老实，没有搞任何小动作。
斩铁式、剑压、武剑式、斩钢式、御剑式、万剑式。
极剑式等级太高，暂时不是时候。
光是这些剑式，一圈下来差点要了周宸半条命。
浑身大汗，口干舌燥。
结束的那一刻，噗通一声，他瘫倒在床。
“那我走了。”
媚眼如丝，几个呼吸后，魏朝雨渐渐调整过来。
“走走走。”周宸闭着眼挥手。
“你不行了？”
卧槽，你才不行了呢。
周宸猛地睁眼，挺直腰板就要翻身，却发现魏朝雨已经躺在了旁边。
咕咚。
某人喉结浮动。
“今天可不是我生拉硬拽啊。”
周宸重新躺回去。
魏朝雨已经背过身。
王叔刚出事，此时不宜乱来，他忍住伸手冲动。
二人一阵沉默。
往常此刻气氛总会旖旎暧昧，此刻倒像极了……好兄弟。
片刻，周宸开口，“如今南域邪气封锁，你说，我如果把陆仙陵墓翘了……”
你是真能硬找话题。
魏朝雨腮帮子咬住。
“你翘吧。漫天光华，直冲云霄，元域境内皆可看到，然后三大圣地联手入南域，誓要夺取陵墓内宝藏。”
嘶。
周宸转口道，“那我若偷偷放出来一些灵气，是不是能够和邪气对冲，消磨部分邪气？”
想了想，魏朝雨也不能确定。
“灵气和邪气相克，但克制程度不似剑元那般：稍触碰邪气，好似水火相交。”
“很大可能是磨灭一部分邪气，然后提高南域的灵气浓度。”
“这样吗。”周宸若有所思，“总之不失为一种手段。”
躺卧床榻之上，佳人在侧，疲惫很快袭来。
他合上双眼，“回去后，把我给你的哪些经验消化一番，还有……”
面前的人儿忽而掉转过身。
二人靠的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
周宸只得睁开眼。
四目相对。
“干什么……”
他下意识后仰。
“周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魏朝雨平静道，并且拽住他的衣领。
“？”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玩？有趣？”
魏朝雨眼中神色说不清道不明，却十分坚定。
“我和清澜，是否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他怔住。
一句话，让周宸大脑空白一片。
这要如何回答。
一秒，两秒。
还是空白。
魏朝雨隐隐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手掌松开，
便要起身。
一只手掌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对不住了，魏娘子。”
砰！
死死按在床上。
这回轮到魏某人大脑空白。
第三百三十三章 唇枪舌战
脸颊红润，发丝凌乱。
眼中带着些许幽怨。
这种仿佛触电的体验，简直让人四肢瘫软。
阴阳剑式可没这刺激啊。
周宸抬起身，准确的说，是稍稍抬起头。
长达两分钟，仿若窒息。
魏朝雨紧紧闭着双眼，全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有猜过周宸的各种回答，动作。
却还是低估了周宸的歹意。
这登徒子！
她剧烈的深呼吸着，不敢睁开眼。
“够了……”
忽而，魏娘子睁开眼，抓住他手腕。
轻咬贝齿，哀求式的摇摇头。
四目相对，周宸稍微冷静了些，停下动作。
“抱歉，我有点上头了。”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
这个地方确实不合适。
“我要回去睡觉了。”魏朝雨抓着被子一角，粉拳攥紧，细声道。
“我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周宸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她。
“你简直是个混蛋……晤！！”魏朝雨刚挤出几个字。
可恶啊。
他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这小子到底之前经历过什么？？
我是不是上当了？？
灵魂三问出现在魏朝雨脑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在攻势下，只能慢慢放开心神。
周宸将她脸上的发丝轻轻向后捋去。
少有的认真。
“你是我的计划之外。”
嗯，你们都是。
他心中补充。
王家家主死于邪修之手，剑宗修士将邪修击杀，可惜无力回天，无法挽回其性命。
此般丧命，实在令人唏嘘。
终归没将其罪行公布，为王叔留了个体面。
其他家那几名小辈，在仙家赠与的养魂法下，大概半年到一年时间能够完全清醒，只是损失的根基再无法弥补。
家不可一日无主。
王林之意外身死，由其弟，也就是王清澜小叔继承。
待到下葬日，入土为安，一切平息。
众人散场。
这天清晨，周宸收拾起行囊。
“宸啊……诶，收拾上了？”
小胖推门而入。
“今天走是吧？”周宸表情平静。
“这你都猜到了。”小胖挠挠头。
“走吧，一起出城，然后咱们分道扬镳。”
“你又这么说，就像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小胖皱眉。
“阿弥陀佛，施主乃仙家人物。贫僧不打诳语，你我若有缘，千里自会相逢。”
周宸把包裹往身上一系，掌心合十。
这就开始入戏了。
“你有储物戒指，干嘛还自己背行李。”
小胖看着他的造型：
小小的包裹，卷成四四方方，背在身后。
身上穿了一身凡间最常见的粗布衣服，不贵也不粗糙的那种普通料子，普通款式。
黑色小布鞋，深色衣裳，腰间别着水壶，符纸，等等细小物件以及一柄桃木剑。
长发束起，用一根青柳枝做簪。
“这叫扮演，序列晋升的重要途径，就是扮演，你懂啥。”周宸向他摆摆手。
“你要扮和尚？”小胖选择性忽略听不懂的部分，打量着他，“你这打扮也不像啊。”
“贫道法号：周阳子，见过居士。”周宸重新组织语言。
“又成道士了？咳还是不像。”小胖再度摇头，“哪有道士像你这么俊秀的。”
“长相天注定，我也很烦恼啊施主。”周宸摊手，“收拾的差不多了，走吧。”
“所以你到底去准备去哪啊。”小胖跟上。
“贫道就是一朵云，随风飘荡，无所谓去哪。”
院落中，魏朝雨提前等候。
姑娘头上别着一根青玉簪，头发束起成堕马髻，盘龙墨根扎条红绒花的绳。两鬓有发丝随着轻风飘扬，丹唇红润，映衬出俏脸如雪。
耳边缀着青翠玉翡，眉眼弯弯，眼中波澜流转，隐含种种情绪。
人间清云，魏清云。
她原名取的真没错。
嘶……
周宸一时间停住脚步。
魏娘子，曾是群芳谱上前几人物。
不打扮时有出水芙蓉，天然雕琢之姿。打扮起来，更甚闭月羞花之容。
亭亭玉立，遗世独立。
“魏娘子也来了，你们聊两句，我去外边看看马车怎么样了。”
小胖只能用心眼看世界，目前等级还做不到细细欣赏魏朝雨的容貌。
他很有眼力劲的给二人挪出位置。
“终于肯见我了？”
自那晚之后，几天魏娘子都没敢见他。
周宸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准备老死不相往来呢。”
“周真人说笑了。”魏朝雨微微躬身，周宸表情僵住。
“贫道周阳子，见过魏仙子。”
他回敬作揖，上前几步。
一米八的身高居高临下，二人差了一个脑袋，魏娘子得稍稍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周真人，你出道之人，与我凡俗女子这般相近，传出去不好吧。”
“有何不好？”
周宸勾起她下巴。
魏朝雨眼中躲闪，硬生生强迫自己没有后退。
现在是周·牛鼻子老道·宸，若做逾越之举，岂不是和凡尘观想法相背？
魏朝雨瞪着他。
周宸嘴角上挑。
入手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滑，嫩，弹。
顺便捏住她吹弹可破的脸颊，捏了捏。
两片飞霞映在她脸上。
“正所谓，酒肉穿肠……咳咳，爱恨欲色穿肠过，三清道尊心中留。”
周宸心中大动，在她瞪大的双眼中上前半步。
半晌，分离。
“你这是什么道士。”魏娘子咬着嘴唇。
“修行中的道士。”周宸意犹未尽。
指尖划过三千青丝，此刻心神格外的宁静。
身躯微微异动，他知道，是观想法得到了些许进展。
“感悟红尘，体验爱欲情念，是这样吗？”魏朝雨轻声问道。
“在你心里，我就是一无情剑修，为了变强，把所有人当成工具人？”周宸哭笑不得。
“不是吗。”魏朝雨幽幽道，“是谁每次探寻出新的剑理后，兴冲冲说‘又可以割韭菜了’，‘工具人们助力变强’，弟子们视你如神明，你说他们都是新鲜的小韭菜。”
啊这。
道理讲不明白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周宸故技重施。
一番唇枪舌战，纵使魏朝雨再能辩论，还是败下阵来。
可惜，想再进一步就没那么简单了。
真正的阴阳剑式，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施展。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为什么竹竿向下不向上？
“清澜，怎么样了？”
周宸走到她院落中。
“宸哥哥我来了。”
经过几日休整，王清澜气色好了些，但比起几天前，还是显得有几分憔悴。
“和家里人交代完了？”
“嗯嗯都说了。”王清澜点头。
说实话，她和家里人感情并不多。
五岁左右离开黎城，回来时十三四岁。
没待上几年呢，又被赤元宗强行带走。
她在世俗间唯一的牵挂，恐怕就是自己这个父亲了。
现在父母皆不在，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走吧。”周宸开口道。
这一趟……估摸其他弟子都已经差不多回宗门了，他这个做宗主的反而带头迟到。
“好。”
王清澜加快几步，走到他身旁，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我这身看起来很丑？”
周宸问道。
“呃……”王清澜又看了几眼，“丑倒不丑，就是……可能不太适合宸哥哥。”
“咳，宸哥哥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贫道是周阳子，姑娘你可以喊我周真人。”
好好的想出家当道士？
王清澜也搞不懂他是咋想的，试探道，“周真人哥哥？”
艾玛。
声音软软的，挠人心肝。
周宸本来火就没消，差点又被她这一句话勾起来。
“清澜妹妹莫要如此。”
周宸在她头顶揉搓一番，“回去后和小胖可以多聊聊，他在宗门内也挺孤单的。”
“嗯，我会替宸哥哥照顾好他的。”王清澜点头。
你在说什么啊，好奇怪。
周宸嘴角抽动。
王清澜脚步忽然停了一下。
“怎么……”
少女扑进怀中，小手环过他的腰间。
不要搞我啊。
周宸面露苦色。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谢谢。”
一触即分，王清澜离开。
她脸上更多出几分笑容。
“走吧宸哥哥。”她主动向前走去。
感受着脸颊湿润，周宸苦笑一声。
阿宸今日属实是不会了。
他慢慢晃出院子，来到王府门前。
“吁！”
刚好，马车停在门口。
“周仙长，这是给您准备的红鬃马，您看可以吗？”
王府下人牵来一匹俊俏宝马，讨好的站在他面前。
“拿回去吧。”
周宸打眼一瞧，摇摇头，“帮我寻一匹小毛驴即可，记得随便选一匹，太漂亮的我不要啊。”
“啊？”下人愣了愣，确认他是认真的后，只得扭回头去牵小毛驴。
片刻，重新牵来一匹毛驴。
瘦瘦小小，呲着一口黄牙，一脸猥琐相。
“好好好。”周宸颇为满意，“贫道在此谢过王家。”
“不敢不敢！”
“周宗主太客气了。”
“一路顺风啊。”
王家众人聚集在王府门口，想谄媚不敢太过火。
又将目光看向王清澜。
“清澜，好好修炼，想家的话随时可以回来看看！”
“大家都是你的亲人。”
“诸位叔伯我们来日再见。”王清澜深深一拜。
上车。
“驾！”
小胖催动。
车轱辘开始转动，马车向前。
一直追送到城门口，还吸引了逐多民众围观。
“咱们好像猴子。”他无奈道。
“多有趣啊。”周宸轻笑一声，“你们仔细看可以发现。”
“有的人面带憧憬，有的人则不屑一顾。”
“还有人心生嫉妒，恨不得坐在着的是他们自己。”
“倒是千人千面。”
交谈中，陆城主以及几位家主早早立于城门口，见到几人顿时抱拳。
“我黎城内近些日邪修猖狂，多亏几位仙长出手相助，在此陆某感激不尽。”
“陆城主客气了。”周宸回礼。
“陆某粗鄙之人，身家不过些凡俗之物，小小心意，还愿几位仙长……”
“陆城主，不必。”
“好好，是在下唐突了。”陆文德让开半个侧身，“那就恭送几位仙长，祝仙长一路平安顺风。”
哒哒哒。
骑着小毛驴，一咯噔一咯噔。
这种感觉还颇为新奇。
腰间俩葫芦盛满酒水，周宸拿起一壶，咕咚咕咚喝上一大口。
浊酒微辣，还有点灼烧喉咙。
行至一阵，渐渐望不到城墙。
继续向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分岔口，一条向东，一条向北。
马车与小毛驴逐渐停下，停在这岔口前。
魏朝雨几人从马车上下来。
“就在此处分别吧。”
周宸扫过三人神色。
“周宸，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潘金莲手中竹竿跌落，打在一路人的头巾上，然后呢？”刘玉强问道。
“西门庆抬头看着妖媚的夫人，深思道：‘为什么竹竿不向上跑而向下落？会不会是地球的某种力量吸引竹竿掉下来呢？’”
周宸随口应付一声，“好了，你细琢磨去吧。”
小胖怔住。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他掰着手指到一旁细细思索。
二女含情脉脉，眼中情愫都肉眼可见，他还在旁边玛卡巴卡。
“多加保重。”
“我们在剑宗等你。”
二女先后说道。
“好，待到来年九月八。”
然后呢？
呃……这诗显然不太合适。
想了几秒，周宸放弃了。
算了，搜肠刮肚搜不出来合适的，他只得拱拱手。
“凡尘滚滚，最炼人心，从今日起，我自为江湖浪客。”
“待我观赏人间景，自是归来时。”
“那，就此别过吧。”
酒壶再扬，酒水入喉，踢踏踢踏，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直到目送他消失在视野尽头，几人重新上车。
“我们也回去吧，回宗。”
“斩剑道枷锁，寻剑道之路。”
魏朝雨眼眸轻闪，“剑宗，当镇南域宵小。”
“驾！”
车轱辘重新转动。
乘车，只是想和周宸离别的慢一些。
来看看信咯。
回头望上一眼，确定她们离开，周宸从怀中取出信封。
第一封，清澜的。
一点一滴叙起，字里行间满是少女心事，看完后不禁莞尔。
他还真是小瞧了清澜。
不仅信里超出寻常的大胆，就连今日在那府院中亦是大胆非常。
再看魏娘子的。
只有一句话，周宸却直接愣住。
摸了摸鼻子，深深吸气。
咯噔咯噔。
小驴蹄子在碎石路上交错，拖着一个汉子，倒并不显得吃力。
“能不能快点，小东西。”
“吭！”
驴子哼哧一声。
“小驴蹄子，驾！”
“吭！”
真是小废物啊。
周宸拍了拍它屁股。
随后将信小心翼翼收起。
至于信里写了什么，谁知道呢。
“情字何解啊。”
“驾！”
“吭！”
马车内，魏朝雨神色复杂的看完周宸留下的信笺，想要控制表情，嘴角却不听话，非要上扬。
再抬头，好吧。
王清澜也在偷着乐呢。
周宸这个死混蛋啊。
“魏娘子。”
帘外，突然传来小胖声音。
“怎么了？”
“你说竹竿为什么会往下落不是向上飞呢？”
哎！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偷偷练剑，卷死他们（求票！）
【接下来一年时间，所有人只能交替练习两项技能：『钢铁呼吸法』、『钢铁呼吸法』】
【每天合理分配时间，两项技能同步提升。一年将划分为上下两个学期，每一学期将有月考，期中考试，期末考试】
【一年后大考，达标者当赏宗主玉简，可悟宗主剑意。】
【第二年课程变化另行通知。此外，南域动荡，邪修出没，剑宗政策将会适时调整，请各弟子时常关注公告栏……】
一行行扫下来，一众弟子心情激荡。
“周宗主许久之前就可与合体期对战，能观摩他的剑意，那也太赚了！”
“是啊，不过这种事情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诶，公告栏发生变化了。”
一条新规则映出：
【剑宗将新设『青云榜』『小青云榜』『新秀榜』，入榜者可获资源奖励】
【『青云榜』：大学部可上榜，评判标准：战力】
【『小青云榜』：初高中部弟子可上榜，评判标准：战力】
【『逐剑榜』：初高中部弟子可上榜，评判标准：一定时间内进步速度】
很好理解，前两个是销售榜，前者全站书籍销售排名，后者新书销售排名。
第三个榜单则是“卷王榜”，唯有最卷之人，传说中的肝帝才可上榜。
每个榜单都有人数限制，上榜者至结算日时可获奖励。
除却『青云榜』大家觉得竞争不过王冉这批老牌弟子，剩下的两个榜单，大家都可一试。
要是能获得周宗主剑道经验，简直血赚。
“不过说实话，榜单应该还是和大部分弟子没关系。”
“大家没必要为了些奖励玩命，顺其自然才是正道。”
经过最开始的兴奋，有不少弟子反应过来，淡然说道。
男生宿舍。
三名小伙子兴冲冲打开门。
“小川，别睡了，剑宗又变天了！”
“快起来咱们一起去练剑，说不定能上个逐剑榜。”
“别睡了别睡了，总这么怠惰下去，回来咱们要被踢出宗门了。”
你一言我一语，睡在床铺上的少年渐渐起身，手似乎往枕头底下塞进去什么东西。
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不在意道，“什么啊？”
“走吧，别睡了。”他室友将一份早餐放到桌上，“呐，吃完早点一起去练剑，争榜。”
叶小川来自混元府一座大城，乃是城中大少。
他这三个室友同样如此，只不过是其他城的大少。
几人关系尚且可以，能说得上一句狐朋狗友。
叶小川再打阁哈欠，“有什么好练的，咱们是谁？富家大少！就算被踢出宗门都能回去继承家产，何必累死累活呢。”
“况且，你们知道练，别人就不知道吗，你能争的过那些小子？”
“别费心思了，比努力，咱们比不过他们的。”
叶小川悠悠然，“咱们几个回了趟家，身上伤势还未好，快多睡会吧，等伤好了再练。”
几人面面相觑。
“好吧，小川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有家产，没必要拼命练剑。”
“我赞同。我们应该养好伤再练剑。”
“睡觉睡觉，明天再说！”
几人吭哧吭哧爬上床。
窗帘一拉，寝室顿时暗淡下来，蒙上被子，开始睡大觉。
练剑？
练个吊的剑，没看身上受着伤呢。
而且，卷王榜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富家大少能染指的。
盖上被子，很快，寝室内响起一片鼾声。
大家都睡着了？
叶小川眼睛睁开一条细小缝隙，悄悄坐起，将床帘掀开一点，寝室昏暗，尽收眼底。
大家躺尸在床进入梦乡，有的睡得死，往那一躺一动不动。
“一群傻鸟。”
他将床帘合上，然后小心的从枕头底下抽出几本书。
不得不说，这小帘子是真好，遮住光亮，外人看不见自己在干嘛。
不过还是不保险。
叶小川又用被子把头完全盖住，屁股一撅，趴在床上。
弱源石摆在旁边，散发微微光亮。
厚实的被子将这光亮挡住，就算有丝丝透出，也被床帘挡下，绝无法让外人发现异常。
他轻抚书皮封面，几个大字映入眼中：《斩铁式要领》《基础剑道》《呼吸法的奥秘》
“我刚才看到哪来着？他们这突然进来给我吓一大跳。”
“算了，从头看起，重新温习。”
叶小川屏气凝神，翻开第一页。
骗大家去睡觉，我偷偷学习，卷死他们！
嘿嘿。
片刻之后，叶小川沉浸在书籍中的精妙构思当中。
不知看了多久，他将这三本剑宗最新版的教材浏览完毕。
顺着读下来，尚有几分意犹未尽，需要慢慢消化。
“唔……天色不早了，有人去吃完饭吗？”
他喊了一声。
大家都在睡觉。
“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叶小川下床，穿好衣服，将书本揣在怀中，刚准备离开寝室，瞄到挂在边上的木剑。
顺手将木剑取下，然后走出寝室。
睡吧睡吧，等我登上小青云榜，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修习传说中的极剑式，羡慕死你们。
来到食堂，他简单打了份饭。
“小青云榜能进三十人，青云榜却只能进十人。”
“逐剑榜人数很多，足足五十人……”
“你不想想弟子，现在全宗都两千多人呢，四十个人才能有一人进逐剑榜，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哎，是啊。不过入此榜的条件是一定时间内进步的速度，努力程度，我们说不定有希望呢。”
“我反正觉得没希望，随缘吧，尽力就行，没必要强迫自己。”
不出所料，旁座的弟子们都在讨论今日之事。
大多数弟子抱着一种可进可不进的打算。
毕竟榜单数量有限，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落在自己头上。
好，大家都这么想才好。
扒拉着饭菜，很快他干完晚饭，提剑走出。
剑宗的夜晚十分美丽，不过叶小川没有驻足。
他知道有一处地界，瀑布流淌，落差惊人，水中练剑效果极好。
可去！
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太对劲。
这怎么越靠近瀑布，人声越来越大呢？
“喝！”
“哈！”
“锵！”
“当啷！”
麻蛋，怎么这么多人把位置占了？
叶小川远远看到，只得换个方向。
没事，赤元山脉，这些处瀑布还很多。
一处，两处，三处……
他脸色越来越黑。
怎么会这么多人？？大家不是说不准备拼命吗？？
算了，去试剑崖。
这处崖身质地特殊，往日还算较为适合练剑，只是人数太多。
叮叮叮叮！
尚未靠近，他就听到大家练剑之声。
一个个疯了吧？
叶小川面色微变，终于找到个位置占住。
不能再拖了，说好的摸鱼养生。
这群畜生，不当人！
“妈呀，可算是找到个位置，今天大家怎么这么拼，就不能慢慢悠悠练剑。”
他身旁多出一人喘着粗气。
叶小川下意识看去。
“卧槽，小川，你不是在寝室睡觉吗？”
“卧槽。世鹏，你不是也在睡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如火如荼
“大家积极性都很高啊。”
魏朝雨将剑宗内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三个榜单由周宸提出，上榜者将会获得剑道经验奖励。
根据修士将功法保存在玉简的手段，他钻研出一种法门，能够在玉简内留下部分剑道经验。
设下此等奖励，对全宗弟子几乎都有吸引力。
保不齐将来还能成为一种流通货币。
试问除了她魏朝雨，还有谁能得到周宗主……的剑道感悟呢。
这挂比可不只是开创者那么简单。
后来者练剑，一招一式都能在周宸脑海中汇总，身体本能地提高经验。
这种聚沙成塔汇集而成的力量，修炼阴阳剑式时，魏朝雨不止一次感叹离谱。
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周宸此时的剑术是怎样的超凡通神。
说回现在。
三个榜单尚且简陋，但周宸、魏朝雨，以及诸多长老都相信，迟早有一天，它们会成为最权威，最具代表的剑道榜单之三。
如此想着，大殿门口陆续降落几人。
“魏长老。”
几名长老迈入殿内，向她打了声招呼。
“唤我们来，可是又有何政策宣布？”许青松好奇道。
“不出许长老所料。”
魏朝雨微笑道，“弟子人数渐多，宗门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建设。接下来会陆续完善。”
“我提议先行建设执剑堂，堂内弟子可从各峰选拔。日常巡视宗门，维持宗门安定，处理弟子间冲突事项，并对违规的弟子做出相应惩罚，几位长老意下如何？”
“可。”许青松赞同道，“我先前便想提议此事。目前来看，弟子之间尚未有什么冲突，宗门内也较为安定，但等到发生事情才去想着补救，终归晚了些。”
“正好，宋长老先前曾在巡查司中任职高位，对此应当颇有些经验。”
魏朝雨看向宋易安。
汉子露出苦笑。
原先是巡查司副司，为国为民干了小半辈子，本以为入宗可以专心探寻剑道，没想到自己又得操劳起来。
“行，执剑堂就由我来负责吧。”
稍作沉吟，宋易安道，“将王冉他们几人先行纳入堂中如何？”
“他们几个小子在剑宗内声望尚可，品行同样过关，让他们一人带个小队，巡视宗门，大抵不会出岔子。”
许青松开口。
几人交谈中，执剑堂之事敲定下来。
“还有一事。”魏朝雨再次开口道，“宗主他计划每月对弟子们进行月考。这第一次月考，就定在三十天后吧。”
“除了实战技巧外，他特意交代笔试题，弟子们对于理论知识的掌握，同样不能缺少。”
“所以这一个月时间，麻烦各位长老思考一下试卷的具体内容，届时咱们共同商议试题，第一次月考争取给弟子们留下深刻印象……”
几名长老表情僵住。
剑宗内需要练剑的可不只是弟子。
他们这些做长老的也被强制要求从斩铁式练起，并且玩命练。
我们一把岁数都这么惨了，还需要抽时间出题？？
“魏长老，你看我这准备建设执剑堂。出题什么的，我一大老粗……”
“宋长老太谦虚了，你实战经验丰富，最为贴切剑道，你肯定擅长这些。”许长老捋着胡须拉他下水。
“我……”宋易安无奈。
种种措施安排下去，终于散会，各长老返回峰头。
千人月考，事情可得注意些，防止舞弊现象。
每次有事情忙，魏娘子都在心里劝自己道：现在是宗门发展初期，熬过初期一切都好了。
这都两年了，为什么感觉还是初期没变过。
“周宸你个甩手掌柜，真想拿剑劈死你啊。”
她拿出传讯符，凶狠很的传过去消息。
这几日没少传讯，却始终石沉大海，也不知道这个混蛋情况怎么样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
念头从她脑海升起，魏娘子心头一跳。
这莽夫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偏偏受不得委屈。
万一哪个城巡查官不长眼惹到他头上，人家瞪他一眼，他非得还人家一大嘴巴子。
他可别让人逮牢里去了。
“你还活着了吗，定时汇报。”
魏朝雨放心不下传讯道。
发出去片刻，这次可算有了回应。
“我为酒剑仙，阁下可有要事？十年磨一剑，磨了整十年，周某走遍江湖但求一败，孰人可堪一战？”
周宸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好吧，看样子是没事。
“不当道士，改当酒剑仙？”
这娃子癔症该治治了。
魏朝雨放下心，将通讯玉佩收起。
眼下，再没什么要紧之事。
她可算有时间腾出手，把从周宸那吸过来的经验整合一番，融会贯通。
立于剑符峰顶，迎面空气冷冽而清新，她深吸一口，摆出架剑姿势。
木剑出鞘，环绕在手臂侧面，如游鱼入海，自在畅游。
御剑式操控，剑锋附带一层斩铁式，她右手虚握，仿佛手中真有一个剑柄，向前刺去。
木剑环绕四周，映衬在她身侧，好似仙人起舞，姿态万千，美艳的不可方物。
“你当真会教书？”
鱼霜霜露出狐疑神色，“你看着可不像读书人。”
自那一日树枝斩猪妖后，姜求凡的形象就在她心中定格了：估计来自军中，可能等级还不低，听阿虎他们说，那一剑又快又猛，好似一道闪电炸响。
巡查司里那几名好手都不见得有他这种身手。
持剑的手，现在用来持书。
你靠谱吗。
面对质疑，姜求凡显得十分平静，“教书而已，没有什么难的。”
不过，他搓动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那你打算教他们什么？”少女问道。
“教……人生？”
“他们连十岁都不到。”鱼霜霜扶额。
她就知道这汉子不擅长。
给启蒙孩子讲大道理，哪里听得懂。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先生交代完，走到门边，“你的第一堂课，若是有些水平，我可考虑你进入学堂教书育人。”
“多谢程先生。”姜求凡礼敬道。
“行了，进去吧，我会看着的。”程先生摆摆手。
“大家好，今天由我为大家上一堂课。”
姜求凡扫过台下一双双殷切面孔，稚嫩的小脸洋溢着几分渴求，他声音微顿。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读书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月考将至
读书？
完了，这大哥能不能行啊。
程先生正在外面旁听呢，这位经验丰富的教书先生，年轻时好歹也有个秀才功名。
在他面前卖弄，简直班门弄斧哇。
鱼霜霜轻叹一声。
程先生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静静听着。
“这两个字，念作‘读书’。”
屋内，姜求凡很快进入状态。
“不过我今天准备教大家的，不只是这两个字怎么写，怎么读。”
“我反而想问一下大家，为什么读书，将来想成为什么人？”
姜求凡随手喊起一人。
“我读书为了认字，能够修炼秘籍，将来想成为一名侠客，行走江湖！”
得，第一个喊起来的就是话本小说荼毒者。
他没有说什么，微笑示意他坐下，又喊起一人。
“我想考取功名，当状元！”
“当状元，然后呢？”姜求凡问道。
“当状元……”小孩卡壳，显然没想过当了状元之后座什么，他啃着手指苦苦思索，眼睛突然一亮，“当了状元，可以娶公主当驸马，住大房子！”
很遗憾，状元是文采好，但不一定长得帅。
探花才是文采好，人还帅。
当驸马的事，不一定能轮的上状元啊。
姜求凡没有打击年轻的小伙子，微笑道，
“娶了公主，买了大宅院，再然后呢？”
再然后？
小孩又傻住了。
他有限的生命里，除了上学堂外，白天追太阳，中午追蝴蝶，晚上挑牛粪。
时不时再和小伙伴跑来跑去，娶婆娘住大房子，已经是能想象到的顶级生活了。
“不急，慢慢去想。”
示意他坐下，姜求凡再喊一人。
“我爹说读书……能变聪明，能挣钱，挣好多钱……”
这小孩说话底气不太足，可能本能的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答案。
“这小子。”
程先生在外气笑了。
前面说当侠客的就算了，你这小子，读书就为几两钱财之物，我非得拿戒尺把你屁股抽开了花！
姜求凡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开口道，
“有人想追求自由，有人求取功利，还有人渴求钱财。”
“谁对谁错？”
他问道。
“小全对了，阿平错了！”
“读书当然是为了考取功名，怎么能只为了钱呢哈哈哈！”
众人一致赞同小全的观点。
说读书为了赚钱的阿平则在众人回答声中脸色逐渐涨红。
姜求凡双手下压，学堂很快安静下来。
“阿平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我错了。”阿平低下头。
“这才对。”程先生点点头。
只是姜求凡下一句话，让他表情僵住。
“不，你没错。”姜求凡轻声开口，“你们的回答都没错，也都不对。”
娃子们疑惑。
“他什么意思，莫非要误人子弟？”
这句话让程先生脸上隐隐浮现愠色。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姜求凡从怀中掏出一个蓝黑色封皮的簿子。
原先那份被水泡的完全不能看，这是他醒来后重新誊写的一本。
轻轻翻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沉默良久，从第一个字开始念起：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
程先生渐渐安静下来，陷入沉思。
望着台上神情自若的身姿，鱼霜霜抿了抿嘴。
不知过了多久，一堂课讲完。
姜求凡合上书本，轻声开口，“为何而读书，并无正确之分，希望大家二十年后再回忆，能记起自己此刻的回答。”
微微鞠躬，他走下讲台。
鱼霜霜双眼快要冒出星星，若不是顾及场合不对，她怕是直接就跳起来大呼“铁子牛比”了。
“敢问阁下师承何处？”程先生的目光也有变化。
“就不说他名讳了，我此等之徒，说出来只会丢人。”
姜求凡摇摇头。
程先生看了看他的断臂，表示理解。
再问道，“我听闻姜小友身手了得，为何要来我这当一个教书先生？”
“我曾起誓不再持剑，先前出手，只是一场意外，接下来的日子，我更想做些有意义的事。”
姜求凡平静道，“教书育人，我想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程先生盯着他的双眼。
稍加思索，还是同意道，“你的教学方法和大多数学堂都不相同，我可以允许你来试一试。”
“多谢程先生。”姜求凡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我有些好奇，姜小友是为了什么而读书？”程先生问道。
“我么……”
我根本不算读过什么书。
沉默片刻，姜求凡开口，“我还在寻求这个答案，不过我有一位……前辈他曾说过。”
“读书，跟人类伟大的灵魂对话，走出傲慢与偏见，接受平凡和普通。”
程先生一下子怔住。
为什么读书，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思索，答案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变化。
为了功名，为了名利，为了丰富自我，为了寻得心安。
在这一句话面前又都似乎显得不太够看。
这种叙述方式，解答角度，他先前还当真从未接触过。
傲慢与偏见？
程先生不断思索品味。
此时他有些相信，招进姜求凡入学堂不亏，或许，还能教给娃娃们不一样的知识。
有人在江南府悠闲，
有人在赤元山卷疯。
“剑元的特性：锋锐，炙热，明亮，侵略性强。剑元是邪气的克星。”
“呼吸法的定义：呼吸法是一种依靠特定呼吸频率……”
手捧书卷，叶小川缩在被窝里一字一句的看下来，看的是头晕脑胀。
管他什么定义不定义，直接莽不就完了。
可恶，这种反人类的东西，到底是哪个崽种……
呃，大概率是周宗主，还是不骂了。
他痛苦的把教材翻回到第一页。
据长老说，这本教材全都是知识点，月考很有可能考。
那就继续背吧。
“剑元的定义：剑元是一种肉体—气血—精神意志三者结合的凝练产物，也是剑修的基础能量来源。”
很好，合上书来一遍。
“剑元的定义：剑元是肉体—？—精神意志……”
怎么还忘了呢，重新来，他翻开书
“肉体—气血—精神意志。”
很好。
合上书：“？—气血—精神意志”
我不信了，再看一眼！
“肉体—气血—精神意志。”
他再合上书：“肉体—气血—？”
草！
这道题好难。
我学不会啊！！
被窝中，源石灯光下，
叶小川表情渐渐狰狞。
（新书搁置了，这本书爆更一段时间，求票啥都求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