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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生机

    看着念云绝决的神色,郭锋眼睛骨碌碌地转动,脑子里急速转着,眼下也只有狠下辣手,那怕夫人以后找自己的麻烦,也只有先将李逍拿下或者直接杀了,然后以此换取苟敬放行一条道路。想到这里,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向身边的耿冲与张丽华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手里的短弩悄悄抬起,借着郭锋身体的掩护,瞄准李逍。

    念云忽地踏上一步,站在了李逍的面前,看着郭锋道:“你想干什么?”

    郭锋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手搭上了刀柄,即便夫人护着李逍,他也要得罪了。

    念云看着郭锋不为所动,手里的刀鞘一寸寸出鞘,不由脸色惨然,手腕一翻,一柄短匕出现在手中,顶在自己的胸前,“郭锋,你敢伤害四爷,我就立即自裁,你就带着我的尸体回益州吧!”

    看着刀锋深陷进念云的胸膛,郭锋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唰地一声还刀入鞘,“夫人且慢!”两只手一抬,将张丽华与耿冲两人手中的短弩压了下去,“有事好商量!”

    “郭锋,只要你还有这个念头,我就死给你看!”念云厉声道。

    “夫人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您先把刀拿开,我向您保证,绝不再起这个念头。”郭锋苦笑着道。抬头看着贫民区外,已是一片明亮,四面都有无数的火把正在向这边靠近,竟然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夫人,即便我们不动手,我们也是逃不出去的,终究会落在苟敬手中,那时,您又如何还护得住李逍?现在还反抗,只是白白地让众多兄弟送命而已。”

    “你有多少人在城里?”念云问道。

    “我一共只带了百多人而已,今天这里来了十几个,其余的分布在城里头。”

    “很好,我在潞州城里也有一批部属,我相信南方派来的人应当也在城里,人数不会太少,他们只是找不到我们而已,以前我不放心他们,不敢与其联络,事已至此,也顾不上什么了,这里动静这么多,也瞒不过他们,你我各通知下属,在城里四处放火,制造混乱,然后趁乱杀出去。”念云道。

    郭锋脸有难色,“夫人,我们的对手是苟敬,他不会不分主次的。轻重缓急,是个人都能拈量出来。”

    “苟敬分得出轻重,那潞州知州杨宏发呢?潞州城各处起火,他作为知州,救不救火,要是潞州城被一把火烧个精光,那这个知州还当不当得下去?他要救火,就得调兵,现在,恐怕潞州城所有的兵丁都到了这里,只要杨宏发调走一批,这个包围圈就会有漏洞,我们就有机会!”

    “这个机会只怕渺茫得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间那有十拿九稳的事情,你身为益州大将,焉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缘由!”念云紧紧地盯着郭锋。

    郭锋点点头:“好吧,既然夫人执意如此,我与我的部下亦只有舍命相陪了!耿冲!”

    耿冲从怀里掏出一把竹管,晃着火折子点着一个,一扬手,竹管带着尖啸声飞上天空,啪的一声,在空中炸开,绚烂的烟花在空中形成了一把大刀的模样。

    连着三个竹管飞上天,四把大刀在空中交相辉映,然后化作漫天星光,消散在夜色之中。

    念云点点头,牵着李逍走回棚中,转回来时,手里已是多了两个制作精良的铜管,伸手扳开铜管尾部的一个机括,火光立时从铜管尾部冒了出来,念云手一松,铜管带着尖厉的啸声飞上天空,啪的一声炸开,铜管之内,竟然又多出四根管子,在空中砰然炸开,四朵血红的牡丹在空中盛开。

    看着念云手里的铜管,郭锋眼睛一亮,“好精巧的机括!”

    念云白了他一眼,“这一次逃出去,你想要多少,便送你多少。”

    郭锋微微一笑,转身对张丽华道:“所有的兄弟,在这片棚户区里给我四处放火。”

    “是,将军!”

    “不能放火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忽然响起,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是先前被郭锋等人打晕绑缚在地上的雄阔海,此时他圆睁着大眼,惊惶地看着众人,“不能放火啊,一放火,这里的人都活不了了。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耿冲也懒得多话,呛地一声拔出刀,便向他走去,此时此地,众人都没有与他搭话的心思。

    “且慢!”念云走了上去,蹲在雄阔海身边:“雄大哥,对不起,不放这把火,我们便逃不出去,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

    “你是谁?你们是谁?”雄阔海眼中全是惊恐,看着耿冲明晃晃有刀子,一分一毫也不敢移动。

    “我叫念云,那人叫李逍,是当今的四皇子,现在有坏人要谋害他,为了保护他,我们只能如此了。”边说边用手中的小刀割开雄阔海手腕上的绳索,“你带着你的母亲,自己小心吧,希望你们能活下来。”

    雄阔海一跃而起,大声道:“不要放火,我知道有一条秘道,可以让你们逃出城去。”

    “秘道?”众人一齐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大汉。

    “是,秘道,我和母亲在这里呆了数十年了,这片地方每一个角落我都清楚,有一个秘道可以直通到城外护城河里,是这片贫民区的下水通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修起来的,反正从我记事之时就有,我带你们走,你们不要放火,这里有好几千父老乡亲啊!”

    听到雄阔海不似在说假话,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秘道在那里?”

    “我带你们去。”雄阔海迈步便行。

    “等一下!”郭锋眼神一闪,“耿冲,你去背上这位好汉的母亲,随着他一起去。”

    “你干什么?”雄阔海急道:“这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我知道那条路。”

    郭锋冷笑道:“不瞒你说,假如你说的是假话,你的母亲就活不了,明白了么?”

    雄阔海大怒,“你不是好人!”

    郭锋嘴一撇,“好人坏人,岂是你能定的,走吧!”说话间,耿冲已经冲进了一边的棚子,将一个六十出头,满头花白的老妇负在背上走了出来。

    城内,无数人被巨大的喧哗声惊醒,紧跟着,四柄大刀模样的烟花在空中炸响,煞是好看,无数不明真相的人都大声喝起彩来,紧跟着,四枚血红的牡丹在夜空中盛开,更是让无数人冲上了街头,仰望着天空,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多的烟花会释放。

    无数人在看热闹,但在另一些人眼中,这些烟花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不到一刻钟,城里突然窜起了十数个火头,火势一起,竟然迅速地漫延开来,不到半个时辰,火势已是连成了片,整个城市都被熊熊的火光照亮,哭喊声,惨叫声,在四处响起。

    一幢深宅大院之内,一个青衣汉子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厅,“连大人,信号,念云王妃的信号,在西边,西边!”

    连仲文霍地站了起来。

    站在哨楼之上,看着城内熊熊燃烧的大火,听到不断地人手将情报汇集起来,连仲文迅速作出了判断,“看来念云王妃被困在西城贫民区,这四处的火光应当是王妃的另一批手下在制造混乱,好让王妃逃脱。来人,命令我们的人手,去添砖加瓦,去放火,让人去攻击州衙,府库,总之,能制造多大的混乱便制造多大的混乱。”

    “是,大人!”

    “剩下的人手,随我去西城,救出王爷与王妃!”连仲文提起了身边的铁枪,大步向外走去。

    在他身后,迅速汇集起了一支近两百人的队伍。

    连仲文在磨盘山与李逍念云分手之后,一路逃亡,最终摆脱了追兵,按照念云的嘱咐,一路向南,准备去鄂州找李庆,然而他们还没有抵达,便碰见了自鄂州出发前来营救李逍二人的队伍,双方汇合之后,随着一些蛛丝马迹到了潞州城,但与郭锋一般无二,到了这里,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困守在城中,而最让他们着急的是,念云明明就在潞州城,但却没有放出任何信号,使他们亦只有干着急,今天终于有了消息,这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一批青衣人,一批黑衣人,在潞州城内四处纵火,偶有相遇,亦是心照不宣,交错而过。

    城内大火猝起,混乱一片,苟敬不为所动,布置着人手向贫民区内缓缓推进,他不着急,这片区域已经被他死死围住,他要慢慢地,一寸地方也不放过,将他的目标搜索出来,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

    连仲文,郭锋抵达潞州城之后,便都落入他的眼线之中,一边四处搜寻李逍的下落,一边使人紧紧盯着两方人马,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益州来人那里追查到了这片区域。

    “给我将这里拆成平地,只要是个人,都给我逮起来,一一审讯,即便是尸体,也得带上来让我亲自过目!”苟敬恶狠狠地下着命令。

    士兵们在暗房所属的带领下,向前一步步推进,无数的棚子被推倒,踏平,睡梦中的人被提溜起来,绳子串成一串,押往指定区域。上到白发老人,下至垂髫童子,完全贯彻了苟敬的命令,是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第三百九十一章:暗道

    看着一片片的窝棚在自己的面前被拆成平地,一串串的棚户区居民被系着绳子牵了出来,苟敬有些侈偻的背挺得稍直了一些,这一次,却看你们还能往那里逃。刚刚从棚户区飞起的求救烟花非但没有让他惊讶和担心,反而更加心花怒放,因为这些东西只会让他更加确认,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那四朵血红的牡丹代表着什么。

    “继续向前推进,苟焕,派出暗房执行组,先行直接潜入,向刚刚发出讯号的所在地展开进攻,最好将这些人逼出来。”

    “明白总管!”一名中年太监应声而出。

    城内的火愈来愈大,苟敬转头看了一眼亮如白昼的城区,冷哼了一声,又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贫民区。

    一骑飞奔而来,走到苟敬身边一名武将身边,俯耳低语了几句,那武将看了一眼苟敬,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什么事?”苟敬不满地问道。

    “回总管大人。”那名武将恭敬地躬身道:“城内火势太大,水龙队人手太少,根本无法控制,现在连府库都着了火,杨大人着急上火,命令我马上率兵返回去救火。”

    “不行!”苟敬一口回绝,看着武将,“娄湘将军,相比起我们要捉拿的钦犯,这把火烧掉多少财产,死多少贱民,能有多大事儿?没有抓住人犯之前,一兵一卒也不能退。”

    娄湘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娄敬,想想对方的身份,只能点点头,“那,总管大人,能不能将速度推快一点。您手下的高手已进去了一批,这样,我也派一批精锐士兵进去,说不定就能让对手现形了。”

    苟敬点点头。

    潞州城内,连仲文听着手下的汇报,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派一批人,去直接袭击知州府。”

    “是!”

    十几名手下转身便走。

    “记住,不要真干,但又要让那个杨知州感到威胁,他现在府里没什么人手,除了几个亲兵,吓吓他,马上撤退。”

    “明白了!”

    看着手下离去,连仲文转头看着贫民区方向,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现在那一片地区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没办法杀进去。

    沿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小道,雄阔海带着众人七弯八拐,向着贫民区的深处走去,此时,无数的贫民已经惊起,惊叫着,哭喊着四散奔逃,他们这一群人夹杂在其中,丝毫不显眼。

    “还有多远?”郭锋看着前面埋头赶路的雄阔海,沉声问道。

    “不远,就在前面!”雄阔海转头答道。

    再向前一段路,雄阔海停下了脚步,“到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众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雄阔海肯定地点点头。

    在他们的眼前,是一个池溏,说是池溏有些勉强,火光之下,大家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溏里的水完全是黑色的,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水面之上,各种杂物漂浮其上,更为可怕的是,各类黄白之物漂浮其间。

    “这是什么地方?”李逍忍不住问道。

    雄阔海看着众人,道:“这片地方,所有的污物最后都流到了这里。”

    众人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你说得秘道在那里?”郭锋着急地问道。

    “就在里面!”雄阔海指着水面的一侧,“那里有一个渠道,这里的污水可以顺着这条渠道一直流到护城河去。”

    郭锋大步走向雄阔海所指的方向,那里堆满了大量的杂物,搬开覆盖在上面的木板,垃圾以及其它各色污物,一个黑黝黝的渠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渠道的大半淹没在污水之中。

    郭锋做了一个手势,一名职方司人员毫不犹豫地向前一大步,跳进了污水之中,走向渠道,污水一直淹没到了他的脖颈。看着他消失在渠道之中,郭锋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渠口。如果不事先探一下路,要是被这个大个子坑了,那可真成了一个笑话。

    念云走上前来,看着郭锋,“时间上来不及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夫人,如果不探清道路,万一此路不通?”郭锋有些迟疑。

    念云转头看向雄阔海。

    雄阔海道:“我是在这片地方长大的,这里,原来是一个很大的溏子,后来慢慢地被侵占,便只剩下了这一片,这条渠道我小时候是经常来玩儿的,这渠道肯定通向护城河。”

    念云毅然转过头,“我相信他,走吧!”

    郭锋顿了一顿,“那好,夫人相信他,我便也相信他。走吧,大个子,你前边带路。”

    雄阔海摇摇头,“我不去,你们放了我母亲,我们就此别过。”

    郭锋眼中一道异色一闪而逝,笑道:“那好,多谢你了,我们就此别过。”

    念云扫了一眼郭锋,对雄阔海道:“雄大哥,不瞒你说,我们是当今皇帝要捉拿的要紧人物,在这片地方呆了这么久,你对我们一直很照顾,来往密切,很多人都知道,要是你留在这里,事后恐怕难逃追究,以那些人的狠毒,你和你的母亲难逃毒手,听我的,跟我们走吧!”

    知道念云猜到了自己的心意,郭锋笑道:“夫人说得不错,大个子,你若不跟我们走,只怕难逃一死。”这话里确有两层意思,念云说得是一层,而他所说的,却是雄阔海不走的话,现在就得死,他不可能留下一个知道这个渠道的活口在这里给苟敬。

    “我是没问题,可是我母亲年纪大了。”雄阔海看着耿冲背上的母亲。

    “这里有很多人,可以轮流背着你母亲。”不等郭锋说话,念云已是直截了当地道:“雄大哥,你前面带跑,我们走。”

    雄阔海回头看了看城里满天的火光,再看看远处已被拆平的棚户区,终于咬咬牙,跳到了污水之中。

    “张丽华,夫人个子矮,你背着夫人!”郭锋道。

    “是。”张丽华走到念云跟着,“夫人,我背你!”

    念云点点头,对李逍道,“四爷,你走在我前面!”

    看着众人一个个消失在渠道之中,郭锋回过头来,对身后的两人道:“你们两个留下来,将这里的痕迹消除,将渠道隐藏起来,尽量恢复原样,然后自行突围,突围之后,不必找我们,直接回益州去。”

    被留下的两人,自然是九死一生的活计,能不能突围出去十分难说。但两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明白了,将军。”

    郭锋跳到了污水之中,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如果你们回不去,你们的家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放心吧!”

    “多谢将军!”两人一齐抱拳。

    看着所有人消失在渠道之中,两人迅速开始消除痕迹,将众多的污物,垃圾,木板,烂树,堆集在渠口之上。再三审视,确认没有了任何破绽,两人消失在杂乱的棚户区内。

    城里的火势愈发地大了起来,娄湘有些坐立不安,看着旁边的苟敬,稳若泰山,他亦只能强行按捺住不安的心情。

    马蹄声急骤地由远及近,马还没有停稳,一名士兵已是跳了下来,快速地跑到了娄湘面前,“娄将军,知州府遇敌袭。”

    “你说什么?”娄湘一下子跳了起来。“杨大人怎么样?”

    “受了一点轻伤,还好卫士们拼死相救,这才脱险,杨大人令小人告诉娄将军,如果娄将军不率军回返,去城内救火,搜敌,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潞州镇将了。”

    娄湘转过头来,“总管大人,抱歉,我必须要回去了。”

    苟敬怒道:“这都是敌人的阴谋,就是要调走你们,娄将军,你是带兵之人,难道这围魏救赵之策也看不出来么?”

    娄湘苦笑道:“我自然明白,但是现在连杨大人也伤了,我若不回去,只怕我的脑袋明天就得挂在城门楼子之上。再说,城内火势如此之大,烧了府库,学堂,伤亡太多,杨大人与我都吃罪不起啊!”

    苟敬阴森森地道:“娄将军,你怕杨大人要你的脑袋,就不怕我吗,难道我就不能将你的脑袋挂在城门楼子之上?”

    娄湘心底晒笑一下,心道你还真不行,杨宏发是首辅曹仪门下出来的,与首辅有通家之好,自己也算是曹系之人,你一个太监,就算有些权力,想杀我只怕还办不到。

    “总管大人,我自然是怕的,但比起抓这些钦犯,我觉得还是潞州城的无数百姓更重一些,告辞了!”转身便要走。

    “娄将军!”苟敬尖声叫了起来,“你……”

    娄湘转过身来,看着苟敬扭曲的脸,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突,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些太监可都是个个变态的,还是得给他留点面子,“总管大人,我给你留一千人,剩下的两千人我必须得带走,否则杨大人怪罪下来,我实在是当不起。您想必也知道,杨大人与首辅大人关系不一般。”

    苟敬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娄湘,脸色慢慢地缓和下来,眼下却是不能得罪此人了,否则连一千人也没有了。“如此,多谢娄将军!”

    娄湘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片刻之后,两千镇兵在娄湘的指挥下,迅速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一千人,再想将这片地方死死围住已是不可能,连仲文终于觅得了机会,带着他的人摸了进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金鱼脱却饵钩去

    连仲文小心翼翼地在贫民区内穿梭,心中却是焦灼无比,苟敬还在拼命的拆房,大批的暗房探子也窜进了这里面,显然他们还没有找到四爷与王妃,但他却也找不到,四爷与王妃明明就在里面啊!手下分头潜进来的数十个人手到现在亦没有发出信号,说明他们也没有找到,时间每过一分,就多一份危险,一旦天明,或者城内大火熄灭,苟敬就能集合更多的军队来这里围剿,那时候就再无机会了,而现在,是最佳的突围机会。

    眼前灰影一闪,连仲文身子一缩,隐在一个半人高的瓦缸之后,是暗房的探子,手紧紧地抓住了钢刀。

    那人明显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正全神戒备地向着这边搜索而来,连仲文冷笑着,身子贴着缸壁,一点点地挪动着。

    当他再一次从缸后闪身而出的时候,却是已经位于那暗房探子的身后,二话不说,钢刀自下而上,反撩而出。他连举刀的动作都免了。

    那暗房探子亦是好手,身后刚有动静,他已是霍然转身,手里的刀自下而上疾劈而下,无论反应,应对都不差,但他多用了一点点时间,他向上扬臂,举刀。

    刀光自下反撩,自下腹开始,拖出一道长长的刀口,余势未尽,刀身从肉内弹出,当的一声,将那柄自上而下劈来的刀叩飞。那探子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两尺距离的连仲文,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已是毫无神彩,砰的一声,仰天便倒。

    连仲文脚步一错,再一次隐入到黑暗之中。

    同样的猎杀在贫民区内不断上演,只是倒下的双方不同而已。

    苟敬已没有了先前的平静,娄湘带走了两千士兵使他的计划有了疏漏,而他的对手可都是滑溜之极之辈,而更明显的是,对方还有不少的手下,想必此时已赶到了这里。

    “总管,我们有不少人在里面被杀了!”一名太监急奔了过来,手里的刀上还带着血。

    苟敬却是精神一振,“发现他们了?”

    “内里到处都有殂杀,我们死了不少人,也杀了他们不少人!”太监道,在他的身后,有十数具尸体被拖了出来,一排排码在苟敬的面前。

    “是四爷的人!”苟敬看着从那些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派更多的人进去,一定要将他们逼出来,让那些士兵加快速度,对了,从那些筛选过的贱民中选一些身强力壮的,也去拆。”

    “是!”

    连仲文在贫民区内快速地穿梭,这一路行来,他至少已杀了三个探子,眼下他身边已经汇集了数名属下,分给他们的区域已经搜索完毕,但仍是一无所获。

    前面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连仲文一挥手,众人立即散开围了上去,现在这里面,在战斗的只能是自己的弟兄和暗房的探子。

    从一个窝棚之后探出头来,连仲文却愕然发现,与三个职方司探子激斗在一起的却是两个黑衣人,他们是谁?

    “连大人,这些人是不是先前在城里与我们一齐放火的那一批人?看打扮,倒似是他们一伙的。他们是谁?”

    连仲文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管他们是谁,跟暗房的王八蛋为敌的,就是我们的朋友,做了这些探子!”

    众人从隐身之处,一涌而出,三个暗房探子看到突然之间涌出来的对手,大惊之下,转身便想逃走,但那里还来得及,连惨叫之声也来不及发出,便被众人乱刃分尸。

    “兄弟,你们是谁?”连仲文踢了一脚地上的死尸,看着对方。

    两个黑衣人身上负了好处伤,鲜血染红了衣衫,看着连仲文,两人点点头,“多谢,你们是四皇子李逍的人?”

    语气不是很客气,这让连仲文有些不舒服,但好歹现在坐在一条破船上,也顾不得计较这些。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问道。

    一名黑衣人滋牙一笑,“我们是谁没关系,不过现在我们是朋友!”

    连仲文听出了对方的意思,更是讶异。

    “两位弟兄可有我们王爷与王妃的消息?”他问道。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连仲文一惊,“这里被包围得如此严实,他们是怎么走脱的!”

    黑衣人嘿嘿一笑,“有我们在,当然能走脱,你就放心吧!”

    他这么一说,连仲文反而更不放心了,看着两人,摇头道:“我不信,我的人在城里各处要道之上都有布置,到现在没有任何信号发出来,他们应当还在这里!”

    “我们说,他们已经走了,这个时候,说不定都已经出城了!”黑衣人不屑地道:“等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干这事,还得我们!”

    听着对方不屑的语气,连仲文怒从心起,强自吞下这口恶气,拱手道:“还请阁下告知!”

    黑衣人哈哈大笑,“你猜!”

    我猜你个毛!连仲文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看着对方,“我明白了,这里面一定有一条秘道通向城外,四爷与夫人从秘道走了!”

    看着连仲文这么快就猜出关窍,黑衣人眼中露出错愕之色,看着对方的讶异,连仲文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大笑起来,“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

    原来有秘道,连仲文身后的队员亦是又惊又喜,“秘道在那里,我们赶紧顺着秘道追出去,说不定还能追上四爷与王妃!”

    连仲文脸色一沉,两名黑衣人已是冷笑起来。

    “胡说什么!这两位兄弟为什么在这时在,不就是为了掩盖秘道的痕迹么?我们在从那里出去,岂不是告诉苟敬,王爷与王妃去了那里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苟敬尽可能地拖在城里,让王爷与夫人能走得更远!”

    黑衣人翘起了大拇指,“这话说得在理,要从秘道跑,我们早跑了!你们也甭想从我们这里知道秘道的入口。”

    连仲文哈哈一笑,“我不会问!两位弟兄,我现在要集合所有的弟兄,从这里闯出去,你们跟我们一起么?”

    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你们人多,当然跟你们一起!”

    “好,不过我先说清楚了,我是要吸引苟敬,所以这一次可是九死一生,而且不管是谁冲出去,在城里还要不停地制造假象,迷或苟敬,你们在城里也应当还有人吧,大家一齐来做可否?”连仲文道。

    “当然,活得下来是运,活不下来命,我们已经无所谓了!”黑衣人笑道。

    “说得好!”连仲文喝一声彩,从怀中掏出一个铜管,一扬手,铜管尖啸着飞上天空,一朵艳丽的牡丹在空中盛开,而在这朵牡丹周围,无数星星点点的小花不停地绽放,熄灭。

    随着这道焰火的升空,无数人开始向这里聚集。

    贫民区外,苟敬霍地站了起来,指着烟花盛开的地方,厉声喝道:“那些反贼找到李逍了,正在求援,给我围住那里,他们这是要突围!”

    烟花熄灭之时,连仲文的身边已经聚集了数十名手下,“弟兄们,跟我冲出去!”连仲文一声大喝,提着钢刀,向外面冲去。

    城内,更多的连仲文部属拼命地赶向这里。而在他们的四周,无数的兵丁,暗房的探子,亦在迅速地向这个方向上集中,片刻之后,喊杀之声大作。

    城外,护城河,一个湿淋淋的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城墙之上灯光明亮,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显然,人都被抽去救火了,奋力游到对面,爬上岸,趴在地上,冲对面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影从护城河里冒出了头,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从护城河里爬了出来。

    众人都是狼狈不堪,身上散出出阵阵恶臭,衣服上挂着或白或青或黄的杂物,但此时,众人却是毫不在意这个,反而心中充满了喜悦,他们终于从这个铜墙铁壁之中逃了出来。

    “快走!”郭锋最后一个从水里冒了出来,“苟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察觉,我们现在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就在此时,城内,一朵牡丹伴随着无数小花盛开在空中,念云霍然回头。

    “是连仲文!”她低声道。

    “夫人,这烟花是什么意思?”

    “这朵烟花代表着他们已经找到我们,正在招唤同伴前去支援!”念云缓缓地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走了,正在用生命为我们争取时间!”

    念云话音未落,城内又是一声尖啸,又一朵烟花爆开,这一次却是一柄大刀。

    “那是我的两个弟兄,他们也在做着同一件事!”郭锋沉声道:“他们在一起,难怪连仲文知道我们已经出城,快走吧,不要让他们的血白流!”

    众人回头,再一次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城内,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天色渐明,一轮娇阳跃上天空,苟敬沉着脸,走在一片废墟之中。横七竖八,鲜血淋漓的尸体到处都是,有对手的,也有暗房的,更多的是冲进来的士兵。但这其中没有他要抓的人,整个棚户区已被清理一空,却一无所获。

    “总管,已经确认了,冲出去的只有十二个人,但这其中没有四爷与念云,暗房的人都认识四爷,而且这十二个人没有一个女人。”苟焕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道。他可不想成为苟平。前者便是因为在磨盘山的失败而掉了脑袋。***

第三百九十三章:将军末路

    苟敬站在血淋淋的现场,抬头仰望着天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对方没有冲出去,那他们去了那里,他们既没有长翅膀,亦没有钻地之能,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等一等!苟敬脑子中灵光一闪,上天是不成的,钻地为什么没有可能?这片棚户区形成了已有数十上百年,这其中有没有通往城外的地下通道?

    暗房中人正在清理尸体,一具具被击毙的敌人尸体被抬着他面前经过,蓦地,他眼睛一亮。

    “站住!”他喝道。两个抬尸体的士兵闻声停了下来。

    这具尸体与刚刚经过的其它的都不一样,其它的人身上除了鲜血,都是干爽的,但这个人整个下半身都是湿漉漉的,而且有一股极难闻的臭味。

    “放下来!”他对两个士兵道。

    蹲在尸体前,他仔细打量着,这具尸体的穿着打扮与其它尸体截然不同,下半截身体,一直到腰部都是湿的,倒好像是跳到了粪坑中一样,伸手在这人身上摸索了片刻,手上一紧,从这个人胸前扯下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块木牌。

    “益州,安庆边军?云昭的人?”苟敬喃喃地道。

    站起身来,喝道:“苟焕!”

    “总管大人!”苟焕总是能在苟敬招唤他的时候适时出现。

    “去查,那里能让这人变成这样?”指了指面前的尸体,“闻到了吗?看到了吗?”

    苟焕使劲地抽了抽鼻子,再看看眼前尸体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是,总管大人,我马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苟敬站在了那个臭水溏边,渠道口已被清理干净,黑洞洞的渠口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几名士兵正从水渠里钻了出来。

    “大人,这条渠道通往城外的护城河。”士兵高声喊道。

    苟敬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一名太监赶紧牵来马匹,苟敬翻身上马,向着城外奔去。

    护城河边,暗房里的人很快便找到了对方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站在李逍等人上岸的地方,苟敬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扩散搜索范围,找到他们往那个方向去!”苟敬吩咐道。看着搜索的队伍迅速离去,苟敬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咳漱了起来,这一次又让对手溜走了,自己还能抓住他们吗?用力地捶着后背,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向京城方向,自己一定要抓住李逍,否则上京那位是不会放过自己家人的。

    他的神情微微振奋了一些,“我们走!”他喝道。

    苟敬再一次踏上了追捕李逍的路途,只要李逍还没有抵达南方或者苏灿从良军中,自己便还是有机会的,因为现在整个中原腹地都在追捕李逍,这种情况下,他绝不会比自己更快,而且在两条线上,都布置着严密的防线,李逍想要走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还没有绝望,还有机会。

    而此时,在大陆的北方,西方,却都是风起云涌,一桩桩震惊全国的大事正在逐一上演。

    从离,苏灿,权昌斌来着二十万大军,悍然放弃了泰州防线,全军回撤,已经走到泰州和巩州的交界,此消息传开,顿时让整个大越大江北部的诸州陷入到了恐慌当中,要知道,当初为了泰州防线,这些州精锐的镇军全部被征召到了泰州,经过整编,加入了虎卫与骁卫的作战序列,可以说,现在这些州除了一些基本的兵力,已完全成了一个空架子,大量的军械物资已从这些州被征调入泰州,本来有泰州数十万大军镇守,他们是高枕无忧,但现在,苏灿从良等人摆明了是要带兵打回去,而蒙元军队势必尾随而来,让他们拿什么守?而且,对于苏灿等人会不会裹协着他们一齐反了朝廷,谁也说不准?

    不等泰州军队抵达,不少州的官员已是率先收拾了行囊,驾上马车,一溜烟地先跑了。官员的逃亡旋即引发了整个北部的逃亡风潮,官员,兵丁,富绅,穷人,但凡有点能耐的,都一路南逃,整个北部完全陷入到了混乱当中。

    而在西方,白莲教数万精锐,裹协着数十万百姓,将贵州城团团围住,威卫统领叶开被逼入贵州城,竟是无力对白莲教发动反功,而援军他肯定是指望不一到了,上京的李鉴此时已顾不得贵州,程群率领的金吾卫,羽林卫,千牛卫,豹滔卫四卫人马星夜兼程赶往江州,要将叛军堵截在大江以北,确保大越中腹不遭到攻击。

    整个大越都在注视着程群的动作,如果程群动作稍慢,二十万叛军过江,则大越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泰州与巩州交界,苏灿,从良,权昌斌正宿营在此,他们亦知时间的紧迫性,但于他们而言,有些东西却是不能不带的,比如堆集如山的军械,这些是他们立身的根本,粮食还可以去抢去夺,但这些东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将得不到任何补充了。即便他们竭尽全力,主力部队一天前进的速度也不会超过五十里。

    苏灿率领着两万先锋前期离开,他要抢在程群前面渡过大江,建立一个稳固的基地,以便从良与权昌斌率大部人马赶到之后,能顺利地进入大越中腹之地,与程群展开争夺,他们牵制住程群的主力,而四爷自南方再打过来,一旦两军会师,在大事可期。

    冯从义被软禁在营地之中,与他相隔不远的便是关震云,自从苏灿从良等人率军反叛,冯从义整个人的精神就完全垮了,每日一言不发,只会在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问一声看守他的将领:“蒙人到了那里了?”

    关震云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便陷入到了疯狂的状态之中,整个营地之中都能听到他的怒骂,只有累了,实在没有精神了,才会稍许安静一些。

    随同他们一齐被软禁的,还有他们两人一共百余人的亲兵,都被缴了械。

    从良与权昌斌两人走进这个营地的时候,看到了盘坐在地上的冯从义,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冯从义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漠然地低下头去,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着什么,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从良走到跟前,低头看去,却是泰州与恐州附近的山川地理,而另外一些杂乱的线条,权昌斌看不懂,从良一眼便看出,这正是如今他们与蒙人各自所处的位置与兵力对比,而冯从义在比划的,正是如何反攻的线路。

    他苦笑着摇头。

    “冯将军!加入我们吧,如今您也知道,南方四爷已经竖起了大旗,西方白莲教已夺了数州,整个大越风雨飘摇,李鉴迟早会失败!”他非常诚恳地道。

    冯从义抬起头,“我加入大越军队数十年,便在边疆打了数十年的蒙人,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大越人举起过手里的刀,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冯某不打内战!”

    从良叹了一口气:“冯将军,我们要加快行军速度,程群也正在日夜兼程赶往江州。”

    冯从义拍拍手上的沙土,站了起来。“我明白了,你今天来劝降,劝降不成,便会宰了我,带着我这样一个累赘,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你已经不放心了是吧?”

    从良默然不语。

    冯从义看着从良,“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将军请说!”从良点头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

    “你肯定能办到!”冯从义笑道。“我早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从你们软禁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该死,从你们在密谋这件事,我竟然毫无察觉的时候,我就该死,但我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那怕现在,你们已经算不得自己人了。”

    从良看着冯从义,“您?”

    “给我一匹马,一把刀!”冯从义指着泰州方向,“我死,也要死在那边,死在蒙人手里,死在泰州境内!”

    从良脸色惨白,手不住地颤抖着:“将军!”他近乎哀求地喊道。

    冯从义摆摆手,“我请求你!我以一个大越老兵,一个镇守边疆数十年的老兵的身份请求你!”冯从义单膝下跪,以额驻地。

    从良卟嗵一声跪在冯从义的面前,双泪长流,“将军,我,我对不起你!”

    冯从义嘿地一笑,站了起来,“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夙愿。你,愿意成全我吗?”

    从良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来人啊!”

    一边的权昌斌一把拉住从良,低声道:“从将军,一旦冯将军得到自由,会不会,会不会骟动士兵回返?”

    从良摇头,“这里距我们的主力部队有十数里远,沿途都有我们布下的心腹部队,冯将军不可能做到,而且冯将军已经明白,泰州军队的回返已是不可逆转,他不会去做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

    权昌斌点点头,不再言语。

    从良拉着冯从义,走到一边,“冯将军,你,还有你的亲兵,我都还给你,你不要去泰州,去益州吧,那里还有云昭的军队,或许,你在那里,能重新回到抗击蒙人的战场。”***

第三百九十四章:大义

    听了从良的话,冯从义自失地一笑,却没有答话。

    营内突然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叫骂声,那是关震云,从良脸色一变,眼中杀气闪现。

    “震云跟我走!”冯从义突然道。

    “这?”从良脸有难色。关鹏举说起来,也可以说是死在自己手中,放关震云走,从良却是是有些不放心。

    “关大将军已军,关震云只是勇将,却无谋略,你还怕他么?更何况,他是死是活,只怕难说!”冯从义冷笑道。

    “好吧,看着冯将军面子上,我让他跟您一起走,不过冯将军可得管好了他,如果他不识时务,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从良看着骂声传来的地方。

    “你放心吧!”

    片刻之后,关震云被反缚着双手,在几个士兵的挟持之下一路行来,看到从良与权昌斌,顿时红了眼睛,挣扎着要扑上来,同名押解他的士兵一齐使劲,将他强行摁倒在地上。

    从良冷冷地看着他。

    关震云被死死地按着头,却倔强地想要抬起头来,脸涨得通红,一根马缰勒在嘴里,使他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冯从义走了过去,蹲在了他的面前,“震云!”他怜惜地喊了一声。

    关震云看到冯从义,稍稍安静了一些。

    抚着关震云的头,冯从义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士兵,士兵们将关震云嘴里的马缰松开,但却仍是死死地按着他。

    “你是愿意跟着我去杀蒙狗而死,还是情愿在这里被他们杀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从良与权昌斌。

    关震云身体微微一震,看着冯从义,神情开始慢慢地恢复平静。

    “他们肯?”他反问道。

    “我这张老脸总还是有些情面的!”冯从义面无表情。“你是活不成了,但现在你可以选择,跟着我去杀蒙狗,或者被他们一刀砍了。”

    关震云看了一眼远处的从良两人,再看看冯从义,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得很,我跟着你!”

    拍拍他的肩膀,冯从义站了起来,“放开他!”他对按着关震云的士兵道。

    士兵们犹豫不决地看着从良,从良微微点头,士兵们松开双手,后退几步,手却按在刀柄之上,全神戒备着。关震云是有名的猛将,冯从义虽然老了,但能在边关镇守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弱者。

    “你们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们!”从良翻身上马,看着冯从义,“冯老将军,就此别过,希望你们别走错了路。”

    冯从义哈哈大笑,看着从良,略略有些惋惜地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祸国殃民,史书之上,千载骂名,将将你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权昌斌不屑地看着冯从义,“史书永远由胜利者来书写。”

    “或许你们将成为胜利者,春秋曲笔,纵能一时蒙蔽世人,但大浪淘沙,终有一日,会夜尽天明,水落石出。”冯从义冷笑着道。“却看世上枭雄,百年之后,有多少人能青史留名而不是遗臭万年?”

    从良脸色微微一变,深深地看了一眼冯从义,一夹马腹,纵马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在数千精锐的注视之下,冯从义翻身上马,在他的身边,是关震云,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是一百余名两人的亲兵。

    “我们走!”全身披挂的冯从义高举大刀,纵声疾呼,打马扬鞭,一片烟尘之中,毫不犹豫地返身向着泰州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身后,关震云以及一百多名亲兵齐声呐喊,紧摧马匹,跟着冯从义,卷起一地烟尘,义无反顾地奔去。

    “方将军,明知是死路,他们怎么毫不犹豫?”在烟尘的背后,一名骑兵轻轻地问着身边的一名将领。

    “大义!”姓方的将军低声道,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情绪亦有些低落。“他们是求仁得仁,我们……”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巴。骑在马上,向着烟尘消失的方向,啪地行了一个军礼。一言不发,掉转马头,向着巩州方向而去。

    蒙元大军在阿斯兰的统领之下,已经占据了泰州城,随着泰州卫军的离去,整个泰州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大量的官员已经随着大军离去,剩下的,则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听天由命,而老百姓除了关门闭户,一家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并不安全的房屋里面,又能做些什么呢?

    然而让泰州人奇怪的是,进城的蒙人,显然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穷凶极恶,可以听到街道之上整齐的脚步声,急骤的马蹄声,或者他们听不懂的蒙语的大声吆喝之声,但却没有看到想象之中的蒙人破门而入,烧杀抢掠的景象。

    有人大着胆子打开了门,倚在门边,看着大量的蒙人已经涌入城内,这些蒙人的军队看着他们,亦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走向远处。有文职官员正在街上张贴着告示,看着装打扮,却是一副大越人的模样。

    街上响起了铜锣,有人在大声吆喝着:“父老乡亲们,大元皇帝陛下有旨意,大军进城,秋毫无犯,大家不用躲着了,都出来吧,这是大元朝廷的安民告示,大家都来瞧来瞧,看一看啊!”

    慢慢的,有人走出了家门,涌到了贴着告示的墙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

    城楼之上,兀达满意地看着平静的泰州,这才是他需要的,一个平稳接收过来的泰州,如果打成了一片废墟,于大元可没有任何好处。

    “陛下,我们定鼎燕京之后,您一力主导培养的大批由大越人充任的官员,现在可以发挥大作用了,陛下的英明,此时我才真正深有体会啊!”阿斯兰抚着胡子,笑道。

    兀达笑道:“我们蒙人人丁稀少,随着我们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蒙人终是不够的,而且蒙人一旦分散,便没有了力量,所以蒙人可聚不可散,但这些地方又需要有人替我们控制,所以,这些人便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你看,由这些人出面,替我们安抚百姓,岂不是比我们蒙人出面更加能让他们感到安全,平静?”

    “陛下圣明!”阿斯兰由衷地道。

    “终究着手还是晚了些,人手仍是不够用!”兀达叹道。“有些地方,恐怕要乱上一阵子了。”

    “蜜枣之外,终究还是需要以大棒来辅佐的,一张一弛,方能更显朝廷之威严不可侵犯。”阿斯兰道。

    兀达大笑,“亲王所说有理。苏灿从良他们已经快到恐州了吧,我们的人也应当准备出发了。”

    “陛下放心,札木合已经整装待发,只等陛下一声命令,他便可以出击了。”

    兀达微微点头。

    城外,突有数骑飞奔而来,哨骑在马上,一边狂奔,一边吹响着嘴里的牛角号,听到示警的牛角号,兀达,阿期兰都是脸色微变。

    “来人,将那几名哨骑带上城楼来!”阿斯兰吩咐身边的亲卫。

    几名哨骑看到皇帝陛下与阿斯兰亲王都在城楼之上,脸都吓得有些白了。

    “出了什么事?”阿斯兰厉声喝道。

    “回陛下,距泰州城十里,发现有大越骑兵前哨,正在向泰州城奔来!”哨骑大声道。

    “有多少人?”

    “百余骑!”

    兀达与阿斯兰对望了一眼,如果这是敌人的哨骑的话,那多达百余人的哨骑便代表着他们身后的主力部队不下数万。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焦虑神色。

    这股部队是那里来的?

    “让札木合率三千部属,出城接战,先拦敌人一拦,阿斯兰,你马上聚兵点将,随时准备出击!”兀达吩咐道。

    “是,陛下!”阿斯兰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地奔下了城楼。

    小半个时辰之后,让札木合带着三千骑兵奔涌而出,迎向正在向着泰州城奔来的敌军。而散布在城内的蒙元士兵在凄厉的号角声中,迅速向着城门之处集中,守城,他们不行,如果真有敌人来袭,他们便只会出城迎战。

    又是半个时辰,札木合看着远处的百余骑,脸上神色有些异样,此时,对面的敌人已经打出了旗帜,一面冯字旗,一面关字旗,而在那面旗帜之一,一个熟悉的面孔让札木合心惊不已,这那里是什么哨骑,分明就是冯从义本人。冯从义这是想干什么?札木合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将领道:“马上回城去禀报陛下,冯从义,关震云在这里。”

    “是,将军!”身边的将领打马转身飞奔而去。

    冯从义看着对面黑压压的蒙元骑兵,从容地整事着盔甲,束紧丝绦,这才回首看着关震云,“震云,你此时走,或者还可以活命,从良所说,去益州找云昭,还有一丝生机。”

    关震云缓缓摇头,“震云愿追随将军。”

    札木合缓缓纵马而出,向前行了百余米,大声道:“对面可是冯将军?冯将军今日仅带这一点人马,可是来投效我大元的么?”

    冯从义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答话,身边的关震云提起了弓箭,向着札木合瞄准,松手,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出。

    但双方之间,距离太远,羽箭飞到札木合身边,已是力竭坠地,札木合哈哈大笑,“我明白了,原来冯将军今日是来求死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忠义无双

    没有那一支部队的主将会这样出现在敌人的面前,结合泰州卫军的政变,札木合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冯从义在卢州镇守边关,二十年让蒙人不能寸进,是蒙人最为敬畏的对手,也是恨之入骨的对手,当年便连打草谷,他们也会尽量避开冯从义管辖的区域,眼下,这个最恼火的对手山穷水尽,穷途末路,悍然前来求死,札木合快意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是无比的佩服。

    这是一个真汉子,真英雄!

    冯从义的脸色极其平静,手中的大刀直指着札木合,声若洪钟,与前些日子的萎糜判若两人。

    “今天,我来了,明天,还会有人来,在你们前进的道路上,会不停地有人站在你们的面前。阻挡你们前进的步伐,直到将你们彻底消灭。”

    札木合脸色微变,冷笑着反辱相讥,“数百年来,你们中原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我们蒙人彻底消灭,但你们成功过吗?即便我们被迫退入了大漠,在苦寒之中苦捱岁月,但我们挺过来了,团结的我们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我们这一次来了,就没有准备再回去。蒙虽三户,亡越必蒙!”

    冯从义哈哈大笑,“大言炙炙,不错,你们来了,就不必回去了,因为,你们回不去了。”长刀高举,“整队!”他大声呐喊道。

    “百多人也敢来自寻死路!”札木合身边一员将领怒道:“将军,我去灭了他。”

    札木合冷冷地道:“我们这里三千人,一人一支箭,也要了他们的命,又何必去面对面搏杀,他们此时一心求死,战意正盛,何必妄送儿郎性命!”

    “是,将军明见!”

    札木合一只手抬起,无数的铁弓被拉开,闪着寒光的羽箭遥遥对准了前上方。

    “冯将军!”札木合大声叫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你又何必如此,放弃战斗吧,我想,我们的皇帝陛下非常希望看到你加入我们的阵营。”

    对面的冯从义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札木合的呼喊,大刀前指,厉声疾喝,“冲锋!”两腿一夹马腹,第一个冲了出来。

    “杀!”在他身后,关震云以及百多名亲兵发出一声震天的呐喊,挺刀执矛,向着对面黑压压的蒙军骑兵发起了决死冲锋。虽只百多人,但在这一瞬间,暴发出来的气势却让札木合为之失色。

    “放!”上千支羽箭在顷刻之间冲天而起,飞上高空,转头折下,箭啸之声压倒了喊杀声,前进的道路之上,密布着箭雨。

    中箭的士兵翻身落马,或者连同他们的战马一起,栽倒在地,而幸存者却依然在向前发起冲锋。

    第二轮箭后,冯从义身边还剩下十余人,但他们的身上,都插满了箭支,连战马也或多或少带着箭创,长嘶着在主人的猛力鞭打之下,竭尽全力地向前狂奔。

    札木合扬着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准备第三轮射击的士兵的眼光都看着札木手高扬在空中的手。札木合知道,这只手一旦放下,对面将不会再有幸存者。

    “将军!”身边一人低声叫道,再迟疑,对手就过了箭的射程了。

    手重重地落下,“放!”札木合低声沉喝道。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羽箭落下,将冲锋的人群淹没在箭雨之中,片刻之后,箭雨散尽,众人的目光看向眼前的箭林,所有的人,马,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没有人欢呼,众人都默默地看着那片箭林之中,倒下的战士。

    “还有人没死!”一名蒙军将领忽然惊呼起来。

    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一个犹如刺猬一般的人站了起来,一手拄着大刀,一手扶着大旗,在众人或惊或佩或怒的目光之中,慢慢地站了起来。

    “是冯从义!”札木合震憾地道。

    冯从义浑身上下,全都在淌着血,盔甲再好,终也是挡不住如雨的箭支,他吃力地扶住大旗,撑着刀,眯缝着双眼,从一片血光之中,看着对面有些模糊的人影。

    他抬起了脚,慢慢地向前挪动着,一步,两步……

    他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着,札木合从他的嘴唇之中,读出那是一个杀字。

    在这一瞬间,札木合完全被惊呆了。

    数千人的目光随着冯从义的移动而转动着,每个人都如同他们的主将札木合一般无二,震憾,他们都是战士,但像冯从义这样的战士,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札木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拔出马鞍边的铁弓,搭上羽箭,求仁得仁,自己便成全他吧!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臂。

    “让我来!”身边突地响起一个声音,札木合猛地回头,“陛下!”他失声叫道。

    兀达从札木合手中接过弓箭,“这样的人物,我们应当给予他最高的礼遇,便由我来终结他的战士生涯吧!”轻叩战马,他策马向前走去。

    札木合打马想要赶上,阿斯兰伸手一拦,微微摇头。

    兀达走到离冯从义身前一丈之地,停了下来。

    “冯将军,我是兀达,便由我来送你一这最后一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看着冯从义,兀达问道。

    冯从义停了下来,努力地将双眼睁大,想要看清眼前兀达的模样,但除了一片血光和一个晃动的黑影,他什么也看不见。

    大旗插在身旁,冯从义双手握住大刀,努力地一寸寸地举起。

    “杀!”他无声地大喊。大刀落下。

    大刀重重地砍在兀达的马头前的土地上,冯从义身体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兀达拉开铁弓,搭上羽箭,瞄准冯从义。

    “一路走好!”兀达大声喝道。松手,弦响,箭出。

    羽箭从冯从义胸前透入,大半截没入到冯从义的胸膛里。冯从义仰天而倒,将旗随之倾倒,飘扬的将旗覆盖在冯从义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盖在了下面。

    兀达打马回还,将弓箭扔还给札木合:“收敛好他的尸体,将他葬在泰州城外,为他盖一座祭祀的祠堂,我来给祠堂题匾,阿斯兰,就写上忠义无双四字可好?”

    阿斯兰点点头,“冯从义此人,当得这四字。”

    札木合看着兀达,“可是陛下,他是我们的敌人。”

    兀达回首,看着那面将旗之下的尸体,“我敬的是他的忠义,他的铁骨,这忠义,这铁骨,我们蒙人一样要向他致敬,以他为榜样,如果我蒙人个个都似他这一般,何愁我大元不中兴?”

    “臣下受教了!”札木合点头道。“陛下,那些追随他死去的士兵,我便将他们都葬在冯将军的周围,冯将军这样的人,到了阎罗殿,恐怕也是不甘寂寞吧!”

    兀达挥挥手,不置可否,扬鞭策马,向泰州城内走去,关鹏举之后,又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离去了。

    贵州城外,到处都是临时搭起的窝棚,距离贵州城较近的却是稍微正规一些的军用大帐,窝棚和大帐连绵不绝,将贵州城围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贵州城,如今已成了一座孤城,叶开率领着两万威卫,困守危城。

    在围剿白莲教的过程当中,叶开率一半威卫中途离开,想出其不意拿下南方诸州,不成想对方早有防备,见势不妙的叶开虽然迅即率军返回贵州,但这一去一返之间,却让白莲教抓住了机会,将贵州镇军几乎全歼。这也让现在的叶开没有了反击的力量,只能勉力守住城池,好在威卫的单兵战务还有装备远胜对手,守住贵州城却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看着国内的局势日渐败坏,叶开亦是心中惶惶。

    王朴现在志得意满,坐拥数十万人,黄州已完全落入白莲教手中,贵州除了这一座孤城,亦已尽在掌握。

    索文海很高兴,李家王朝摇摇欲坠,这是让他最为高兴的事情,无论是李鉴,还是李逍,他都恨之如骨,抚摸着自己的一双断腿,他阴鹫的目光似乎穿越了万水千山,直飞到了上京城。

    “李家,我一定会刨了你们的宗庙!即便不是我,我也会让你们的江山千疮百孔,乱世之中,总会有人将你们拉下那高高的宝座,让你们从金枝玉叶变成烂泥里的污垢。”

    但索文海很清楚,白莲教现在虽然看起来势头极大,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沙堆之上,犹如无根之浮萍,无基之大厦,在这风起云涌的大潮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垮塌,放现看去,大陆之上所有的势力,唯有白莲教势力最弱,虽然现在握有两州,但王相着实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手中有人有地盘,却不思好好地经营,而是沉醉于现在这样动辄指挥数十万人的权力之中,殊不知这虽然看来声势浩大,但却是以战养战,一旦粮草告急,那些因为可以吃饱饭而聚集在他周围的乱民必然会作鸟兽之散,那时候,一支精锐足以让王相万劫不得翻身。反而是圣女燕妙那边,有了几份气像。王相聚集百姓,围困贵州,但燕妙却是盘踞在黄州,手中仅有兵力两万人,但无一不是精锐,黄州现在倒是有了一点点新气象。

    也许,自己将希望放在燕妙身上更合适一些。索文海正自出神,一名卫兵掀帘而入。

    “军师!”

    “什么事?”索文海抬起头来。

    “佛佗有请!”

    “知道什么事吗?”

    “好像是上京那边来了人,官还不小!”卫兵道。***

第三百九十六章:仇人相见

    上京来人?索文海的眼睛眯了起来,那就是李鉴的人罗?他冷笑着,此时此刻,上京来人,要干什么那是很明显的。招安!然后用王相这把刀去捅南部三州的李逍而已。想得很美,但还要老子们肯上这个当啊!

    谁都不是傻瓜!

    他架起了双拐,向着王相的大帐慢慢地走去,边走边想着要如何说服王相,坚定地拒绝这个带毒的诱饵,他不用听那个特使的条件,也能猜到必然大到让任何人难以拒绝。

    走进大帐,架着双拐,大帐内坐了不少的人,一侧是王相的心腹,另一侧不用问,肯定是来自上京的人了,他目不斜视,扫都没有扫对方一眼,向王相弯了一下腰,“王公找我来不知是何事?”

    “哈哈哈,军师,来来来,我为你介绍,这是来自上京的贵客!”王相大笑着道。

    “哦?”索文海微笑着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然后,他便看到了徐恩茂。

    脸上的笑容一丝丝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狰狞。“是你!”他咬着牙,从喉咙深出,慢慢地迸出两个字。

    索文海一进帐,他特殊的体形便吸引了徐恩茂,根据暗房的消息,王相在南部惨败于李逍之手后,亡命天涯,而他之所以崛起,便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手腕心机谋略皆属上乘的谋士,但这个谋士极为低调,甚少露面,只是隐约知道此人是一个残疾,今日一见,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双腿皆断的瘸子,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索文海的两条腿上,竟然没有注意到索文海的面容。

    徐恩茂与索文海以前同在李鉴门下,只不过徐恩茂是最为核心的人物,而索文海却是邬思远的下属,与他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他认识索文海,但并不熟,之所以最后记住了索文海,是因为柔娘的缘故,但最后索文海因为此事死在了狱中,他便也淡忘了此事,索文海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了。

    此时两人正面相对,乍一看之下,先是觉得有些面熟,直到听到索文海那极为仇恨的是你两字之后,脑海之中那已经模糊的面相霍然清晰起来。他霍地站了起来,看着对方,难以置信地道:“是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索文海仰天大笑,大笑之中带着无比的快意,帐内众人呆呆地看着他,快意的笑声开始变味,之中带上了一丝丝呜咽,一丝丝痛苦,索文海笑得泪流满面。

    “军师,你是怎么啦?”王相吃惊地问道。

    将拐架在胁下,索文海胡乱地擦了一下脸庞,抱歉地看了一眼王相,转头对徐恩茂道:“徐大人,当年多承关照啊,索某人没齿难忘!永世铭记啊!”

    “军师,你与徐大人是旧识?”王相问道。

    “王公,我与徐大人当然是旧识,不止是旧识,而且当年他对我的关照可不小啊!”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是省事多了,既然两位是旧识,那么我们有什么话便可以直接说,倒也省了转弯抹角了。”王相笑道。

    “不错不错!”索文海盯着徐恩茂,“徐大人当年关照得我家破人亡,全家老小死光光,关照得我在大狱之中靠捉虫子,啃老鼠,喝自己的尿水生存,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关照得我两条腿再也不能站立,关照得我生不如死,这等大恩大德,我索文海那敢忘记啊!”

    王相的瞳孔一下子收缩,脸上的笑容变得极为尴尬,看着索文海,作声不得。

    “文海,当年的事情,只怕是有些误会,不知你有没有时间,让我有机会对当年的事情作一些解释。”徐恩茂拱手道。

    索文海摇摇头,“不必解释,我很理解,当年的我,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只是李鉴的一条狗而已,既然是狗,办砸了事情,就得有被主人烹了的自觉。”说完这句话,架着双拐,笃笃地走到一侧,早有一名将领站了起来,搬过一把太师椅,扶着索文海坐了下来。

    “徐大人,李鉴成了当年皇帝,你也一步登天,成了大越首辅,想必不久的将来,大越首辅的位子也非你莫属,这样尊贵的人物,不知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一群泥腿子之里来?不知能不能为索某人解惑?”将拐随手丢在椅子旁,索文海面带讥诮地问道。

    看着对面的索文海,徐恩茂感慨万千,当年的索文海,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在大爷府里上不得台面的小小管事,因为柔娘一中,被自己下令灭口,好为大爷消除后患,没有想到打蛇不死,如今反而成了最大的后患。最为关键的是,当年的索文海看起来并不出色,历经了这一次大劫,此人反而脱胎换骨,今天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如果索文海满怀怨毒,他或许会看轻对方,但此时的对面的他,双目清明,脸色平静,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恢复了平静,这需要多么强韧的神经,要知道,正是自己的一道命令,让此人家破人亡,一家老小数十口,尽皆成了地下亡魂。

    此时,显然已经不适宜再谈什么了。他转头看向王相。

    王相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在这个气氛,实在是不好再谈什么大事了,干笑了两声,“徐大人远来辛苦,今天显然有些累了,军师今日心情也不大好,我看还是让徐大人先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再谈,可好?”

    “多谢王公照顾!”徐恩茂正等着这句话呢,当下便站了起来,“徐某人一介书生,这一路行来,倒真是累得不行,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明日再议最好!”

    王相拍拍手,“来人,请徐大人下去休息!”

    徐恩茂向帐内众人抱拳,团团作了一个揖,走出了帐外。

    “军师?”王相看向索文海。

    “王公!”索文海摇摇头,“徐恩茂是来招安的?”

    王相点点头,“不错,他带来了李鉴的意思,想要招安我们。”

    “他开出的条件一定相当优厚吧?”索文海道。

    “是不错。”王相笑了笑,“只要我们肯答应招安,便可封候,领西部诸州,可整军十万,由他们提供粮草,器械。”

    “然后便要我们进攻南部诸州!”索文海截断了王相的话,“去打李逍是也不是?”

    索文海其时此时心情仍然十分激荡,只是外表看起来较为平静而已,不知不觉之中,说话的语气便变得十分尖刻起来,“让我们狗咬狗,他好集中精力去对付泰州的叛军。”

    王相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军师怎么这么说?怎么将我们也比作了狗?”

    索文海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歉意地看了一眼王相,“对不起王公,我失言了。”

    “军师怎么看这一件事?”

    “王公怎么看?”索文海反问道。

    “我认为可行!”王相兴致勃勃地道:“在帐里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大家造反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为了做人上人,不再受人欺负么?现在,我们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认可,我们可以摆脱这种明不正言不顺的日子,何乐而不为?”

    索文海有些诧异地看着王相,“王公,可知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么优厚的条件,可不会让我们白白去拿,我们要付出的也许远不止这些。”

    王相嘿嘿一笑,“我自然知道。不过借此机会,一来可以漂白我们的身份,摆脱反贼的名头,二来,可以获得十万人的军械,粮草,这样的好事,不要白不要。而且,我也正准备在拿下贵州之后,进军南部诸州,西部太穷了,看看我们这几十万弟兄,现在仍然只是勉强能填饱肚子,而且再过个几个月,粮草便要出大问题了,南部富庶,渔米之乡,拿下了南部诸州,弟兄们便不必再为粮草发愁,那个时候,我们拥有南部和西部诸州,哼哼,候爷?难道我们就仅仅满足做一个候爷么?”

    索文海惊道:“王公,我们先前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拿下贵州之后,我们将全力向西,席卷西部诸州啊!”

    王相摆摆手,“此一时也彼一时,先前是因为我们粮草军械皆不足,无力进攻南部诸州,但现在,有人为我们提供粮草军械,我们自然要去拿下富庶的南部诸州,拿下了那里,我们就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格。”

    索文海震惊地看着王相,原来王相早有了打南部的意思,但却一直没有向自己透露过,南部诸州,是那么好打得么?如果好打,李鉴又何必来引诱他们,而不是自己派兵去打。索文海可不认为现在的白莲教士兵会比大越十二卫强。要知道,现在上京四周还有五卫士兵在拱卫上京啊!

    看着王相兴奋的模样,索文海道:“王公,不论是招安,还是向南进军,都是关乎到我们白莲大业的大事,必须得知会黄州的圣女,要先听取她的意见,如果圣女有异义,只怕也是难以成功!”

    听到索文海提起圣女燕妙,王相一下子败了兴致,“提这个女人干什么,我现在拥兵数十万,她龟缩黄州不出,手里仅有两万兵马,能济什么事?有她不多,无她不少。”

    索文海顿时无言,燕妙的确只有两万人马,但那是怎样的两万人啊!你王相不就是因为在黄州争不过她,才被迫转战贵州的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分裂

    深夜,王相的大帐内仍然灯火通明,外面戒备森严,徐恩茂与王相已经密谈了数个时辰,直至中宵,徐恩茂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去,而随后,王相麾下的大将们被一个接着一个地招进了大帐之中,但这其中,却缺少了一个重要人物,索文海。

    徐恩茂当然很满意,王相答应了所有的条件,他圆满完成了上京所拟战略计划中的重要一环,王相被招安,封候,麾下将领们都将得到一个正式的官身,这些泥腿子!徐恩茂心中冷笑,上京开出的条件足以晃花他们的眼睛,这些人造反,为得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搏个人上人的机会么?现在机会来了,他们还有先劲的那般干劲?

    招安王相,不但可以得到数万精兵,更重要的是,叶开被困在贵州城内的二万威卫将被解放出来,徐恩茂并不指望王相能击败南部李逍,只要能给对方带来足够的麻烦就可以了。而进攻南部的最主要的希望还是落在叶开身上,那怕不能完全歼灭对手,将对方牢牢地困在南部三州亦能满足了。

    上京城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苏灿,从良等人率领的二十万叛军,以及铁定将占据大越北部的蒙元政权。自己此行,解决了西部问题,顺便给南部制造了足够的麻烦,这样,上京将能集中精力先解决到北部的问题,一旦北部安定下来,那么,南方还是问题吗?

    徐恩茂与曹仪多次商议之后制定下这一战略,首当其部的便是解决掉苏灿从良叛军,然后与蒙元和谈,划江而治,在此之后,挥师南下,击败李逍。内部安定之后,以大越的富庶,只消励精图治数十年,便可以再一次渡江作战,与蒙元展开争斗。

    他们深信,大越可以再一次击败对手,一统天下。

    索文海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徐恩茂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成功地让王相相信,索文海竭力反对招安只是因为他与朝廷,与皇帝之间的私人恩怨,而这种私人恩怨势必将影响到王相的前途。

    封候拜相,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的。王相加入白莲教,一路奋斗到教首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徐恩茂没有在王相的大营中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带上了王相的亲笔信以及一名亲信将领,去了贵州城。索文海在王相所部中的威信不小,徐恩茂通过白天在帐中一些极微小的细节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此人现在就是一条毒蛇,万一他铤而走险,派人前来刺杀自己,一旦成功,必将堵死招安之路。

    自己死无所谓,但因为这样而坏了皇帝陛下的大事,那就百死莫赎了,是以虽然疲惫万分,徐恩茂还是决定连夜离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不会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

    索文海枯坐帐中,王相那里的动静自然瞒不了他,那里再发生什么,他一清二楚,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胸中泛起,他死命地捶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两行老泪流下,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种半残之躯,那里轮得到王相坐在那个位置之上。

    “军师,当真要这样做么?”一人坐在他的对面,“这样一来,可是会激怒佛佗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叫蔡允,与他一样,亦是被官府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对于大越政权有着刻骨的仇恨,其实这样的人,在军中极多。

    擦干脸上的泪水,索文海阴阴地道:“这叫釜底抽薪,我倒想看看,大越的次辅死在我们营中,上京还有没有招安的意愿,佛佗还会不会有被招安的心思。你放心吧,只要得手,佛佗就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动作,就怕不能得手。”

    蔡允点点头,“这个军师放心,我麾下有一千余人,猝然动手,管叫那个什么徐恩茂死得定定的,只是得手之后,军师可要救我的命啊,佛佗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放心,只要你得手,佛佗必然不会对你怎么样。那条路绝了,他便不会再动自家兄弟了。”

    “我明白了!”蔡允点点头,站了起来,“那我这就去准备!”

    正准备出去,大帐的帘门被掀开,又一名将领走了进来,“军师?”

    “佛佗已经做出决定了么?”索文海抬着看着他。

    “是,佛佗已经决定招安!”来人低声道。“朝廷封了他为武候。”

    索文海闭上了眼睛,对蔡允道:“动手吧!”

    来人一惊,“军师,你这是?”

    “杀了徐恩茂,万事皆休!”索文海冷冷地道:“我不能看着佛佗将我们这些苦哈哈兄弟带上一条绝路。”

    “徐恩茂已经走了!”来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眼见着蔡允便要走出帐去,这才反应过来,大声道:“军师,徐恩茂已经出了大营,去贵州城了,是佛佗亲自派人护送去的。”

    走了?索文海两手一撑,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腿着地,浑不着力,顿时摔倒,两人手忙脚乱地将索文海扶了起来。

    索文海绝望地瘫倒在椅子上,“完了,完了!”他喃喃地道。

    “军师,被招安也算不上一条绝路啊!毕竟对我们来说,虽然占了两个州了,但朝廷对我们而言,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说实话,我还真没有信心能掀翻了他们。”来人亦是索文海信得过的人,说话也直言不讳。

    索文海双手捂脸,叹息道:“你不懂,你们不懂。”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索文海到底说他们不懂什么。

    半晌,索文海抬起头来,看着两人,“明天,我会找机会离开这里,你们,跟我走吗?”

    “军师,你要去哪里?”

    “我去圣女那里!”索文海叹了一口气,“佛佗靠不住了,他进军南部,迟早必然大败。”

    “军师要走?只怕佛佗不会放您走吧?”后来的那人摇头道。

    “佛佗要招安,总得知会圣女一声吧,恐怕他还心存幻想,想要拉着圣女一起去投朝廷,我便讨这个差使,去说服圣女,他会放我走的!”索文海道:“他招安了,成了朝廷的武候,不再需要我,我在这里,只会成为他的拖累,他巴不得我走呢,不杀了我取悦朝廷,我已经感恩不尽了。”

    “我跟军师走!”蔡允大声道:“我相信军师的眼光,想当初,我们犹如丧家之犬,如果不是军师,我们现在还不知在那个角落里猫着,惶惶不可终日呢,军师既然这么肯定,我也不愿在这里等死,再说了,我也不愿向那些人跪下叩头称臣。”

    “你呢?”索文海看向那人。

    “我?”后来那人有些迟疑,半晌没有作答。

    “罢了,你不愿去也无所谓,只是我们兄弟一场,最后劝你一句,去南部之后,一定要事事小心,如果事情不对,趁早脱身,我那里,总有你一席之地的。”

    “多谢军师,我,还是留在这里,搏一把,也许会有成功的一天。”来人虽然脸有惭色,但仍是坚定自己的选择。

    第二日,索文海向王相请求去陕州,说服圣女燕妙支持他的行动,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托辞罢了,王相亦是心知肚明,以索文海与当今皇帝的仇恨,断然是不肯被招安的,现在他请辞,只是一个脱身的借口罢了。

    王相不是没有想过杀了索文海,以此作为自己的投名状,但转念想到索文海在军中的影响,如果自己这样做了,恐怕麾下其它兄弟都会心寒,一旦兄弟离心,自己的南部之行,恐怕当真要被索文海言中。

    如今索文海自己要求离去,倒也是好合好散,不伤兄弟和气。他极其大度地应允了对方的要求,并允许索文海带上蔡允的一千人作为随行的护卫。

    索文海没有再作丝毫的停留,出了王相的大帐,提了一个小包裹,上了马车,在蔡允的护卫之下,毫不留恋地向着陕州方向而去,与其它将领在造反的过程之中大发其财不同,索文海身无长物,他的志趣已不在财物,美女之上了。

    三天之后,贵州城之围被解,叶开两万威卫率先离开贵州,向南部进发,而在他的后面,王相开始了整编,朝廷提供的军械盔甲武器马上就会抵达,在此之前,他要尽可能地扩充自己的军队。

    陕州城,红娘子老巢。

    在一举击败郑常平之后,红娘子便占据了陕州城,以此为圆心,势力不断向整个陕州扩散,王相在陕州无法与其抗衡,只能向贵州发展。与王相的策略不同,红娘子走得是稳打稳扎的路线,占据陕州城之后,她没有急于扩军,而是着力经营地方,白莲教最擅长的吃大户,抢富户,将所在地方一掠而空的行为,在陕州被严利禁止,相反,红娘子对于这些人较为优容,更是大批启用了原有官吏,只要你有本事,肯做事,那就可以当官,当然,你若有二心,那刀子也来下得极快。

    两年之中,陕州已经有了一些模样,红娘子的军队扩充到两万人之后,便再也没有增加一兵一卒,在红娘子以及她的核心团队而言,陕州的财力,供养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已是极限,与其盲目地扩充军队,还不如将这两万人练成精兵,从鹰嘴岩出来的人都极其推崇精兵之道。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更正:前几章提到红娘子所在的州应为陕州,枪手误写成了黄州,抱歉,Vip章节无法修改,特在此处更正。)***

第三百九十八章:方向

    “索文海来了?”看着三眼虎,红娘子奇怪地道:“他不是王相的狗头军师吗?跑到我的地盘上搞什么?”

    对于索文海,红娘子没有什么好感,总是感到这个太过于阴沉,行事阴狠毒辣,但红娘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残废的确有才,王相正因为有了他,方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展起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而且现在红娘子也知道,当初王相亡命而逃的时候,正是因为遇到了索文海,这才改变了他的命运,这样的人,是一个让人敬而远之的人物。

    “不知道,他还带着千余人的士兵,拖家带口的,倒似是来投奔我们来了?”三眼虎耸耸肩。“现在我让他们在陕州城外扎下了营盘,你见不见他?”

    红娘子尚在沉思,一边的万元已是开了口:“妙妙,要见,这个人是个人才,如果真是来投奔我们的,那便可以用。”

    “叔,我总感到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红娘子摇头道。

    “妙妙,你现在在干什么?”万元反问道。

    “造反!”红娘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万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是啊,你在造反,你要推翻了这个破朝廷,那么,你就要有广阔的胸怀,什么人都敢用,都能用,使人尽其才,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索文海此人,敢造反,又有才,你为何不用?”万元道。

    “他是王相的人。我怀疑他是不是王相派来的!”红娘子道。

    “是与不是,一见便知!”万元斩钉截铁地道。

    拄着双拐,索文海笃笃地走进了原陕州知州府,看着红娘子,“圣女,我来投奔你了!”他开门见山。身后的蔡允则是向红娘子行了一个军礼,“末将蔡允,见过圣女。”

    “罢了!”红娘子摆摆手。“索文海,你腿脚不便,先坐!”

    “多谢圣女!”索文海拱拱手,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双拐交给蔡允。

    “你不辅助王相攻略贵州城,怎么跑来投奔我了。莫非你与王相闹翻了?”红娘子笑问道。

    索文海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相被招安了!他如今已今成了朝廷的武候了!”

    “什么!”此话一出,红娘子,万元,三眼虎,万锦基全都轰地一下站了起来,“被招安?被谁招安?”

    “还能有谁?李鉴,当今的皇帝陛下!”索文海咬牙切齿地道。

    红娘子几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王相如果被招安。那对于陕州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们还要准备防御着王相反戈一击了。

    “你,没有说谎?”红娘子沉声道。

    “这么大的事情,我何必说谎,其实用不了多少天,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了。”索文海道。

    红娘子慢慢地坐了下来,“这个败类。”她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后悔当初没有一刀砍了他。”忽地怒目看着索文海,当初要不是索文海替王相谋划,在夺取陕州之役之中,趁乱红娘子早要了王相的狗命了。

    索文海知道红娘子的意思,苦笑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那时候,我可是王相的谋士。”

    红娘子吁了一口气,“王相那个江湖骗子也能当候爷,咦,索文海,既然他是候爷了,以他对你的信任,你怎地也能弄个知州干干,干嘛又巴巴地跑到我这里来?”

    索文海脸色微变,“圣女,你可知我的身世?”

    看着红娘子探寻的目光,索文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想取得对方的信任,就得将自己深埋在内心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的撕开。

    “数年之前,我还是李鉴的手下,是一个小小的管事,那一次,我奉命从我的上司那里将一个女人押送到上京交给李鉴,嘿嘿,我的悲惨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女人?”屋内几人都是大惑不解。

    “对,这个女人叫柔娘,是邬思远从卢州弄来的,听说像极了李鉴一个死去的宠姬,他设法抢了这个女人送去上京讨好李鉴!”

    听到柔娘这个名字,红娘子,三眼虎,万元等人都是大为震惊,这个名字他们太熟悉了。云昭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加入了鹰嘴岩马匪的么?

    “这个柔娘的丈夫是不是叫云昭?”

    索文海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对于这件事,他却是完全不知,但云昭这个名字,这几年却是如雷贯耳,“云昭,益州镇守,云麾将军云昭?”他反问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红娘子摆摆手,“你继续说吧!后来怎样?”

    “在京郊,我碰到了四爷,这个女人突然发疯求救,而不巧的是四爷竟然认识我这个小小的大爷府管事,从这一天起,我便深深地卷入了大爷与四爷的相争之中。”索文海开始讲述当年的往事。

    厅里回荡着索文海凄厉的声音,两行老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淌出,“我从狱里脱身之后,才发现家没了,爹娘没有了,妻子儿女一个也没有了,他们,全部被李鉴下令给杀掉了,连家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我的一双腿也因为在狱中饱受折磨而瘸了,你们说,我该不该恨他们?”他嘶声问道。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在那个环境之中竟然还能活下来,眼前这个人的确心志极为坚韧,想到索文海在狱中竟然以老鼠蟑螂等虫子为食,红娘子不禁有些反胃,看着索文海的眼光亦是有些佩服。

    “我活着,却行尸走肉,我侥幸活了下来,那么便会将这余生全部用来推翻这***李氏王朝,我要将他们全都抽筋扒皮,方能解我心头之恨。”索文海厉声道。

    “我相信你了!”红娘子点点头,“这等仇恨,的确只有用血来洗尽。”

    “多谢圣女的信任。王相不听我言,贪图富贵执意招安,等待他的必然是在南部的惨败,到了那时刻,便是李鉴收拾他的时候,即便他贪天之幸成功,击败了李逍,等待他的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李鉴的眼中,像王相这样的一盘狗肉怎么可能让他当真登上台面?”

    万元看着索文海,奇怪地问道:“王相现在有了朝廷的军械粮草支援,当可整军十万有余,为什么你一定就认为他进攻南部会失败呢?”

    红娘子,三眼虎也点头,在他们看来,王相有足够的军力,有朝廷的支援,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但索文海为什么断言此人进攻南部会遭遇惨败呢?

    索文海亦知道,这正是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自己想要报仇,其一要得到红娘子的信任,这一点,他已经做到了,其二,要让对方认可自己的才华,这样自己才有施展的机会,而现在,正是自己的机会。

    “圣女,我们白莲会为什么会在西部成功?”他问道。

    “西部穷贫,官员腐败,民不聊生,怨愤早生,只是缺个火头罢了,我们点燃了这把火,自然便成燎原之势!”红娘子道。

    索文海两掌一合,“圣女看得准,我们在西部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势,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南部不同,南部三州,天下粮仓,百姓富庶,他们保卫家园的决心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坚定。”

    “其二,南部三州为四皇子的禁脔,多年经营,早已成铁板一块,无论军心,民心都在他们那一边。连叶开的威卫都在那里铩羽而归,又岂是王相能打下来的。”

    “其三,如果王相只带他现在的二三万精锐前往南部,反而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但他贪婪之极,竟然想要整军十万,这些人大都是些毫无作战经验的农夫,打顺风仗还好说,一吃败仗,必然溃散,为祸地方,从而又让南部人更加痛恨他们,反击他们的决心会更坚决。”

    “其四,无论王相在南部是胜是败,最后都难逃清算,失败了死于李逍,胜利了死于李鉴,没有什么区别。”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是暗自点头。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无需防范王相会在朝廷的指使下对我们反戈一击了!”

    “这不可能,要知道,王相的绝大部分将领的手下都是白莲教众,让他们现在就回过身来打同为教友的圣女你,王相就不担心部下哗变么?”索文海笑道。

    “那你认为,现在,我应当怎么办?”

    “此乃圣女扩大地盘,增加实力的最佳良机。”

    “我应当往哪里走?”

    “西北!”

    “为什么是西北?”红娘子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向西南呢?或者再向西走呢?”

    索文海笑道:“再向西,那里有什么?除了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什么也没有,圣女要来做什么,而向西南,那里固然更富庶,但那里接近南部,百姓还能过得下去,他们会响应我们造反么?而且,那里受南部影响较大,四皇子不见得没有后手在那里。而现在,我们最好是不与他们两方发生正面的冲突,西北是最佳的选择,李逍没有影响,李鉴暂时顾不上那里。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占领,恐固,发展,等他们两边决出胜负,我们已成气候。”

    红娘子等人互看了一眼,都是点头,他们早已决定向西北发展,除了上述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就是云昭的势力正在向那边扩张,卢州就是一块跳板。RQ

第三百九十九章:怒目相向

    钢刀深深地插入对方的胸膛,郭锋一拧腕子,拔出刀锋,一股鲜血随着刀身飞溅而出,微微侧身,避开飞溅的鲜血,飞起一脚,将对手远远踢开,郭锋回过头来,另一边,连仲文已是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脖子,正侧头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齐活儿!”

    从潞州城脱身而出,郭锋护着念云与李逍一路向北,但很快,苟敬的探子便跟了上来,正如苟敬所预测的那样,他们这一行人要避着沿途的镇军,捕头衙役以及暗房的探子,速度的确无法快起来,他们无法走大路,只能在小道或一些偏僻的小道上奔行,这不可避免地降低了速度。

    而在逃亡的过程之中,从潞州城逃脱的连仲文一行人以及郭锋的其它一些部属也寻着他们留下的暗记一路跟了上来,最多之时,他们聚集了近百人。

    但随着他们的逃亡,他们终于发现,无论是向北还是向南,苟敬布下的罗网都如铁桶一般,白白地牺牲了十数名探路的手下之后,他们终于绝了这个念头,转道向西。不管怎么样,先从苟敬的这个圈子里逃脱才能说其它。

    在西方,苟敬的力量相对要薄弱太多,他们突破包围,进入了西部的赣州。虽然暂时摆脱了敌人,但是到了赣州却是离益州与南方三州更远了,而且这里,仍然是李鉴掌控的朝廷的天下。

    追捕的力量虽然弱了很多,但却仍是屡杀不绝,特别是暗房的探子,仍是阴魂不散跟着他们,只是现在苟敬还没有跟上来,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围捕郭锋一行人等,便只是紧紧地缀着,今天,郭锋与连仲文两人设下圈套,一气儿杀了数名暗房探子,暂时摆脱了对方的追踪,这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两人带着十数名精干的手下,一路向前,在一个村庄之中追上了念云与李逍的大部队。

    “夫人,暂时安全了,两三天之内,对方应当无法追到我们的行踪。”郭锋向念云道。

    “辛苦郭将军了!”念云形容憔悴,与这支队伍里其它人都是武人不同,她却是一个文弱的女子,李逍虽然也是从小金枝玉叶,没有吃过什么苦,但到底在军中呆过数年,又有一身好武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艰苦生活,只有念云,这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这数月下来,整个人完全瘦脱了形。一路之上,完全靠张丽华背着,抱着逃亡。

    看到念云那似乎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下的身体,郭锋道:“夫人,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天,您也好好地将养一下,养养精神,我们再走。”

    “不,继续走!”念云挣扎着着,“每多呆一天,都多一份被对方赶上的危险。”

    “歇一天!”李逍走了过来,握住念云的手,“你这个样子,再继续走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我们没有死在磨盘山,没有死在潞州城,要是现在将你累倒了,那可真是后悔莫及了。连仲文!”

    连仲文应道:“四爷,有什么吩咐?”

    “在村子里建立关防,记住,任何人不许出村,但凡有进村的人,都扣起来!”

    “明白!”连仲文转身走开。

    现在李逍的底气已经很足了一些,他们现在这一行人一共还余下六十余人,连仲文等他的麾下部众便有三十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必会有更多他的人赶来,他们在人数上已经远远多于郭锋了。郭锋的一百余名职方司探子,在潞州城损失了一批,这一路的逃亡之中又损失了一批,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李逍不用在担心那个经常眼露凶光的益州将领,说完这句话,他扶着念云的手臂,走到一户人家里,身后的郭锋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们。握着刀把的手又紧了紧。

    夜色渐深,月光漫柔地照着村子,偶尔可听到狗吠鸡鸣之声,整个村子里的人家都被勒令呆在家中不许外出,看似安静的村子,各处要道上都被这一批老手布下了无数机关,任何人踏进这个村子,都会触发机关,从而让他们提前知晓。

    一株大树之下,郭锋背靠着大树,用力地嚼着一截树根,看着天上的明月,似乎在想着什么,在他身边,耿冲与张丽华两人一个盘坐在地上,用一块软布不停地擦拭着雪亮的刀身,一个将短弩里的箭不停地下了上,上了下。

    “将军,这事情不对啊,再过上一些日子,他们的人可就要远远地多过我们了,那时候可就没机会了!”终于,耿冲啪地将雪亮的刀呛的一声插回刀鞘,站起来,道:“我们得先下手为强,今天便偷袭,做了他们,然后带着夫人走,没了李逍这个丧门星,再们要走轻而易举,苟敬这个王八蛋当真还敢为难我们不成,为了这个李逍,咱们可是已经死了好几十个兄弟了,本来他们是不该死的。”

    提起那些死去的兄弟,郭锋心里一阵绞痛,职方司刚刚才发展起来,人手本就不多,所有的职方司探子都是从军队之中抽调的忠心耿耿,各方面都极为出色的人才,这一次的行动,无缘无故地折损了这么多人,每一个都让他痛惜不已。

    耿冲说得对,他们本不应该死的。如果一开始念云就答应他的条件的话。

    他没有说话,却呸地一声将嘴里嚼得稀乱的草根吐了出来。

    “将军,我看夫人对那个李逍在乎得很!”张丽华虽然是一个武将,但毕竟是一个女人,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起男人更加敏锐一些,“我们想动手,只怕夫人不让!”

    耿冲冷笑一声,“先斩后奏,杀了再说,那时候夫人再想阻止也来不及,我就奇了怪了,他不是将军的夫人么,怎么这样护着这个四皇子。我看夫人根本就不想回益州,她定然是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

    “闭嘴!”郭锋低吼道:“夫人也是你能随便说的,再乱嚼舌根子,我就将他拔了出来。”

    耿冲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嘴里咕囔了几句。

    “将军,我看耿冲说得有道理,咱们动手,断了夫人的念想,那时候夫人自然就跟我们回去了!”

    “我何尝不想动手,但现在动手,晚了!”郭锋叹息道:一路上,他不是没想着下手做了李逍一了百了,但夫人一直防着他这一手,与李逍寸步不离,让他无计可施,随着连仲文等人赶了上来,他再也没有机会,现在看起来,情形竟是在反转,也许再过些日子,便是李逍转头要收拾他们了。“连仲文不是傻瓜,李逍肯定已经吩咐过他小心咱们,现在我们动手,不会有好果子吃。当真拼个两败俱伤,倒是便宜了苟敬。”

    “那怎么办,这样拖下去,李逍翻了脸,我们倒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郭锋摇摇头,“有夫人在,那倒不至于,她不让我们杀李逍,也不至于让李逍杀了咱们。”

    “我看不见得!”耿冲低声道。

    “你闭嘴!”郭锋吼道。挺直了身子,“我去找夫人,到了摊牌的时候了,现在夫人没有理由拒绝随我们走了,如果她不走,我们回去给将军也有一个交待。”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走向念云休息的房间。

    “夫人,我有话对你说!”郭锋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屋外,道。一侧的另一间房门打开,李逍走了出来,斥道:“郭将军,你想干什么,念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怀一晚上,你打扰她干什么?”

    郭锋斜目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提高了音量,“夫人,我要见你,我有话说!”

    “住嘴!”李逍走向院子中。

    郭锋的手握住了刀把,李逍站住了脚步,身后,连仲文向前一步,手紧紧地攥在刀把之上,死死地盯着郭锋,眼中满是为难之色。

    房门呀的一声打开,念云出现在房门口,“郭将军,你有什么事?”

    “夫人!”郭锋抱拳行了一礼,“在潞州城我们要带夫人走,夫人说要将四爷送到安全的地方,为了达到您的这个心愿,我们死了数十个兄弟,这也不说了,他们都是将军最为忠心的下属,为夫人而死,也没有什么怨言,但是现在,四爷已经安全了,他的部下已经到了这么多,我认为已经不需要我们,他们亦能确保四爷的安全,所以,我想请夫人跟我们回益州,我们两家就此分手。”

    李逍大怒,大步走到郭锋面前,“念云是我的王妃,谁也别想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郭锋冷眼相对,“我不知道谁叫念云,我只知道我家夫人姓秦,名柔娘,是云昭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奉将军之命护送夫人回益州,谁敢拦在我面前,我绝不会客气的。”

    李逍呛的一声拔出刀来,“你是想找死么?”

    郭锋冷冷地看着他,腰里的刀也一寸寸离开刀鞘,“鹿死谁手,犹为可知!”

    随着两人拔刀相向,两人的部属闻讯而来,唿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院子里顿时刀枪相对,剑拔弩张。

    “住手!”念云大喝道,“郭锋,收起你的刀,我,我明天随你走。”***

第四百章:风露立中宵

    念云此言一出,郭锋顿时大喜。益州一干人等,更是喜形于色,只要念云离开了李逍,他们护着她离去,危险几乎等于零。而与李逍在一起,便等于被他绑架在一起,他们将不得不为了念云的安全而与苟敬的人拼死作战。

    “是,夫人!”郭锋响亮地应了一声。

    “不行!”李逍断然喝道:“你那里也不能去,念云,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念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四爷,原本在上京之时,我便已经决定离开了,要不是后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我早已经到了益州了,现在你安全了,我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云昭是我的丈夫,他还活着,无论怎样,我都会回到他的身边去。”

    “云昭是你的丈夫,可是你已经离开他了,现在你是我的王妃,我不会让你走的。”李逍道。

    “那是一个误会,我以为云大哥已经死了,四爷,其实你也知道,我这所以嫁给你,只是为了借重你的力量报仇而已,既然云昭还活着,那么,这个报仇的担子自然该有他担起来,我,更愿意做一个每天在家做好饭,倚门望着丈夫回家的小女人!”念云说完,转头走向自己的房间,“四爷,从今天起,我重新做回柔娘了,秦柔娘!”

    门轻轻地关上,李逍呆呆地站在院子里。

    郭锋喜形于色,“张丽华!”

    “末将在!”张丽华应声上前,“从现在开始,你担任夫人的警卫!”

    “末将遵命!”

    “耿冲!”

    “末将在!”

    “准备明天起程所必须的补给,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末将遵命!”

    院子里益州职方司人员除了张丽华持刀立于柔娘门前之外,其余的人瞬间便消失在院子里,郭锋示威般地看了一眼李逍,转身大步离去。

    “四爷,回房去吧!”连仲文走到李逍跟前,低声道:“王妃这个脾气,一旦决定,便绝不会回头的。”

    李逍恍若未闻。

    “四爷!”连仲文拉住李逍的手臂,低声道:“四爷,您往深一层想想,王妃回到益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啪的一声,连仲文挨了李逍重重一嘴巴,李逍恶狠狠地瞪着他,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

    连仲文啪的一声,跪在地上,道:“四爷,王妃是云昭的夫人,云昭是谁,是益州镇将,是拥兵十万的大将,这数年以来,他对蒙人的战绩几乎是百战百胜,大爷为什么一登基,便急急忙忙地加封他为云麾将军,还不是为了拉拢他?您想想,要是王妃不能回去,云昭恼羞成怒,彻底投向大爷,那对我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而如果王妃回去了,看在与您这几年的夫妻情分之上,王妃会帮着您不是吗?这样,即便云昭不帮我们,也不至于去帮李鉴,他两不相帮,便等于我们占了大便宜啊!”

    伸手抓住连仲文,李逍将他拉了起来,“你说的,我懂,可是,仲文,我真得喜欢念云,特别是这几个月,我们患难与共,几度在生死线上挣扎,我离不开她。”

    “四爷,您是要做大事的人,您是将来要当皇上的人,怎么能纠结于儿女私情呢?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王妃的离去我们都不应当阻挡。”

    李逍看着十数步外,念云那间已经熄灭了灯火的房间,“仲文,念云已经做了我数年王妃,回到益州,云昭难道会容得下她么?他要接回念云,恐怕只是为了面子。”

    “四爷,这个我们真得无能为你,但云昭只要还要面子,王妃就只能是他的正室夫人。”连仲文低声道。

    李逍默然无语,挥挥手,“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静一静!”

    “四爷!”连仲文道。

    “下云!”

    “是!”看着李逍态度坚决,连仲文躬身退了下去。

    月光如水,清冷如冰,至少李逍现在的心便如冰块一般,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显得格外孤单与寂廖。

    就在李逍孤单的影子中,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李逍的头终于转动了,转向那间房子,他沉重地迈动步子,向那间房门走去。

    “四爷,请留步!”张丽华踏前一步,挡在门前。

    李逍抬起头来,“张将军,我只是想到她说几句话。”

    “抱歉,夫人已经休息了,不想与任何人说话。”张丽华寸步不让。

    如果是换在以往,以李逍的脾气早已发作,但现在的他却是一点也提不起怒气,“张将军,我知道,念云还没有睡,我只是想与他说几句话而已。”

    张丽华摇头,“不行,四爷,夫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再多言。”

    李逍眉头一挑,张丽华身后的房间里,啪的一声,火镰响起,油灯摇晃了几下,一片光明从窗户里散发出来。

    回头看着身后窗户的灯光,张丽华微微一愕,退后了一步。

    “念云,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李逍眼中露出一丝喜意,“我进来了!”

    “四爷,我跟你说过了,从今天起,我重新叫回秦柔娘,您,别进来了,就在窗外说吧!”屋里,柔娘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悲喜。

    正准备伸手推门的李逍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终于还是收回了手,迈步走到窗前,“念云,你就一定要回去吗?云昭是你的丈夫,可是我也是,我还是李逍,但云昭还是以前的那个猎户吗?你想过吗?”

    “分别之前,他是一个猎户,而现在,他已经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你们还能回到从前么?留下吧!”李逍再一次努力。

    “四爷,云昭是猎户也罢,是大将军也好,在我的脑子里,他永远是那一个背着铁弓,肩上的铁叉上扛着猎物,在落日的余晖下,唱着那极为粗旷的歌向我走来的大哥哥。所以,无论他变了没有,我都会回到他的身边去,那里,有我的梦想,我的初恋,我的过去,所有秦柔娘的一切,都在他那里。四爷,他身边的才是秦柔娘,而在您身边的,只是一个叫念云的女人,一个心中充满了充恨,一心想着复仇的女人,我累了,我想休息,我想靠在他的肩膀之上,让他挑起所有的担子,而我,只用呆在家中等着他的消息就足够了。”

    “我也能做到!”李逍厉声道:“你想要的那一些我都能做到!”

    “四爷,那是我与云昭一起的仇恨!”屋里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是我的丈夫!”

    李逍默然,屋里也安静了下来。

    张丽华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她默默地又退后了几步。

    一个屋内,一个窗外,一个孤坐在油灯之下,一个肃立于月光之中,两相沉默。

    “念云,我想最后问你一句话,你喜欢过我吗?你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喜欢过我吗?你曾经在偶然之间想过要与我白头偕老吗?”李逍声音极涩。

    屋里沉默,死一般的寂静,一边的张丽华也瞪大了眼睛。

    卟的一声,屋里的灯灭了,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月光自李逍身后而来,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之上,他凝视着窗户,后退了一步。

    “我明白了!”他再后退一步,然后猛地转身,离开,走向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房门紧紧地闭上了。

    夜再漫长,总有天亮的这一刻。天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益州众人早已经准备妥当,聚集到了这个院子里,而李逍的部属也同样地聚到了李逍的房门外。

    两间房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拉开,柔娘与李逍同时走出门来,看两人的样子,便知道他们都是一夜未眠,两眼布满血丝,但神情里却又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

    “夫人,我们走吧!”郭锋走到柔娘跟前,抱拳行了一礼。

    点点头,“走吧!”柔娘应道。

    张丽华扶着柔娘,向院外走去,那里,郭锋找了一辆平板车,铺上了一些棉絮,准备让柔娘坐上去,甩开了李逍,便没有了危险,他倒也不急着赶时间,躲苟敬了,他正盘算着与李逍分手之后,就去最近的县城里,弄一辆马车,夫人的身体这段时间可熬得够呛。

    李逍紧跟着郭锋等人走出院外。郭锋看着张丽华将柔娘扶上了平板车,转过身来,向李逍道:“四爷,就此别过了,一路保重!”

    又向连仲文一笑,“连兄,再会!”

    转过身来,挥挥手,“我们走!”一行人随即向着村外走去。

    李逍看着念云,竟然跟了上来。

    郭锋停下脚步,不悦地道:“四爷留步吧!”

    “我送你们到村口!”李逍的眼睛就没有离开柔娘。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柔娘回过头来,微笑道:“还是别送了。”

    “能多同你走一段路也是好的!”李逍笑道:“恐怕这一别,就是永诀了,我们再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了!”李逍的笑声中透着一丝惨然。

    柔娘一怔,看着李逍,眼眶忽然红了,猛地转过头去。

    “走吧!”郭锋道。***

第四百零一章:意外

    出了村子,走过数里的山路,便上了大道,摆脱了李逍,郭然便不再担心苟敬,他自然是要走大道的。

    万一遇上了苟敬,顺便还可以向他要几匹战马,一辆马车,大摇大摆地回益州去,至于要不要顺便卖了李逍,郭锋偷眼瞄了一眼,心中暗道,苟敬那么聪明的人,也许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便足够了。

    回过头来,远处的山头之上,李逍与他的部下仍然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郭锋冷笑一声,回过头来。

    “四爷,我们吧,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连仲文道郭锋这样大摇大摆地上了大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苟敬,我们的行踪也会,现在每一点都是宝贵的。”

    “嗯!”李逍点点头,脚下却是纹丝不动。

    “四爷!”无奈地连仲文看着李逍,无奈地提高了音量。+无+++3.+l+

    “仲文,那是?”李逍突然大声道。连仲文抬起头来,脸色大变,远处的大道之上,烟尘滚滚,竟然是一支兵马,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急奔而来,

    “来得这么快,四爷,我们走!”李逍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好像人数不少,不念云会不会有事?”他身子转了,头却仍然扭着念云那愈行愈远的身影。

    “四爷,他们是云昭的人,大爷现在正着力拉拢云昭呢。会为难他们,我们得马上走。”此时,他也顾不得上下有别了,伸手拉着李逍的手臂,便要将李逍拉走。

    一拉之下,却没有拉动,李逍不但头没有扭,连身子也转了。

    “不对,仲文,你看,不对,这支兵马有问题。”连仲文回过头来,这一次,他也看清楚了。

    那支兵马大约有百多人,十多匹战马。正沿着大道向这边方向上狂奔而来。

    问题是,他们没有旗仗,没有队形,更离谱的是,他们的战马身上,肩上,手上。

    竟然还挽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倒像是一群土匪。但他们的衣甲,却的的确确是赣州镇军的样式。

    “乱兵!”连仲文失声叫了出来。

    “赣州出事了!”李逍惊道是士兵哗变还是受到了攻击?会有乱兵出现。

    仲文,快,派人去,通知念云,他们的前方有乱兵,退,马上退!”连仲文吞了一口唾沫,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再估摸一下速度,

    “四爷,来不及了,我们来不及通知他们,这些乱兵会在我们之前的撞上王妃他们一行。”李逍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山下奔去,

    “走,.dsbyggle||).ps;去救他们!”

    “四爷,四爷!”看着李逍大步如飞地向山下奔去,连仲文大惊,赶紧跟了上去。

    李逍等人站向高,看得远,了不对,但山下的郭锋等人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他听到了马蹄声,但他不以为意,心中倒是赞叹苟敬果然是这一行的前辈,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踪迹,他整整衣务,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现在,他完全可以亮明身份了。

    眼前出现了对方的踪迹,郭锋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那像是一支正规的军队,倒似是一帮土匪一般,马上,身上,腰里,扛着,背着,缠着,提着,竟在都是一些五花八门的绫罗绸缎及其它。

    看到大道之上出现了这么一支队伍,对方也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们,郭锋一行二十余人,个个都是一身劲装,挎刀带箭,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行人。

    一名骑在马上的将领缓缓策马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眼光慢慢地转到板车之上的柔娘身上,眼睛不由一亮,嘴角露出了一丝淫邪的笑容。

    柔娘天生丽质,即便这些天饱受煎熬,但那一份美丽,一份气质,却也掩饰不住,劳累更让她显出一份柔弱的美丽。

    郭锋看着对方的眼光老在的脸上打转,心中恼怒,咳漱了一声,大踏步向前,双拳在胸前一抱,正欲,对面那面将领却脸色忽地一变,手中铁枪前指,大声喝道这伙人来历不明,携带兵刃弓箭,定然是白莲教匪,给我全部拿下!”话音一落,身后的士兵已是嗷嗷叫的扑了上来。

    郭锋大惊,一边后退,一边大叫道住手,我们不是白莲教匪,苟敬在哪里,你们好大的胆子!”

    “苟敬猪敬,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人。拿下他们,不要伤了那个女的!”那执枪的将领喝道。

    看着如狼似虎扑上来的士兵,郭锋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一伙乱兵,根本就不是苟敬的人,唰地一声,一手拔出了腰刀,一手摸出了短弩,

    “张丽华,护着后退,耿冲,布阵,拦住他们!”一边下令,一边抬起手来,嗖嗖连声,手里的短弩里的两只短箭已是射了出去,两个奔在最前面的士兵惨叫一声,被强劲的短箭贯进胸膛,倒了下去。

    张丽华一把将平板车上的柔娘抓起,负在背上,返身就跑,耿冲等人则一手钢刀,一手短弩,扑了上去,二十余枚短弩射出,如此近的距离,这群乱兵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还有弩箭,毫无防备,瞬间便栽倒了十余人。

    郭锋所率领的这群人都是从安庆边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无论是武技,反应还是心态,都是上上之选,猝遇大变,反应极为迅速,与他们相比,对面的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了,被郭锋耿冲等人一个反击,顿时打得昏头转向,停下了脚步,借此机会,耿冲等人已是结成了三排队伍。

    将道路死死的阻住,在他们的身后,张丽华背着柔娘,拼命地向山上跑去。

    那名乱兵将领亦没有想到碰上了一块硬骨头,原本以为只是一群家丁护院护送着自家主妇,这样的家丁护院欺负一般人还可以,碰到军队,战斗力基本上等于零。

    但现在一看,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的反应,完全就是一流的军队,心中不由大惊。

    惊愕之下,更是恶向胆边生,能有这样一群人护送的人物。身份地位必然不低,刚刚打了一个大败仗。

    如果再得罪了这样的人物。回到赣州城,非被人剥了皮不可,一不做,二不休,当然得杀人灭口。

    “上,上,他们只有二十余人。杀了他们!”喝骂声中,他一夹马腹。

    第一个冲了上来。郭锋冷静地抬起短弩,趁着刚刚的这个空当。他向短弩里压进了一支短箭,抬手,哧的一声,短箭准确地贯进了那名战将马匹的右眼,战马惨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将马上的战将摔了下来,那人一个翻滚,又站了起来,脸上已变成了惨白色,显然也是吓得够呛。

    “杀光他们!”战将长枪前指,怒喝道。一排排的士兵涌了上来。郭锋一群人瞬间便被围在了一处,他们吃亏在没有长兵刃,而这些士兵手中的长矛却长达三米,三米之外,他们使劲乱戳,而郭锋他们却只能被动防守,而短弩射完之后,也根本没有再重新装填。

    “退!”郭锋大声喝道往山上退,退到山上去。”到了山上,山路崎岖,多有大树和巨石,利用这些天然的屏障,他们的战力才能完全发挥出来。

    “给我死死地围住他们,慢慢地戳死他们!”那名执枪的将领站在外围,大喝道你们几个,给我将那两个抓!”他向另外几名骑兵喝道。

    这人也看出来了,那个被背着逃走的身份定然不一般,抓住了她,这伙棘手的家伙就好解决了。

    几名骑兵应了一声,一抖马缰,绕过了前面被包围的郭锋等人,向张丽华奔去。

    郭锋大惊,

    “杀出去,杀出去!”他怒吼着,猛然转身,舞刀不要命地冲了上去,耿冲等人亦是一声大叫,散了队形,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张丽华虽然身子壮健,体格不输给男人,但背上背了一个人,又能跑多快,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张丽华摸出了短弩,边跑边抬起了短弩。

    一名骑兵率先冲了上来,手里的长枪当着棍子,横着便扫向张丽华。他是想打断张丽华的腿,然后活捉两人。

    张丽华的手一抬,哧的一声,一枚短箭飞出,正正地钉在那骑兵的咽喉之上,看书.ns.)砰的一声,那骑兵哼也没哼一声便掉下马来。

    战马从身边掠过,张丽华手臂一振,将背上的柔娘抛起,正好落在马鞍之上,伴着马跑了几步,她一手抓住马鞍,翻身而上,坐在柔娘背后,反手拔出了腰里的钢刀。

    呛的一声,十万火急之间,架住了另外一名赶上来的骑兵的长枪。一名骑兵落马,另外几名骑兵却也赶了上来,张丽华刚刚坐稳,已被三名骑兵困在中间,长枪乱戳,张丽华饶是武功高强,但又要照顾柔娘不受伤害,又要抵抗对方的攻击,顿时手忙脚乱,一个不,大腿之上便被戳了一枪,顿时剧痛入骨,鲜血横流。

    “给我下来吧!”一名骑兵狞笑一声,一抖枪杆,扎向张丽华,此时,张丽华的刀正好被另一名骑兵格在外围,无法及时回圈,眼见便是再劫难逃。

第四百零二章:才灭狼,又见虎

    被张丽华负在背上的柔娘眼见张丽华根本无法躲过这一枪,也是吓得大叫起来。就在这千均一发之机,空气之中响起羽箭破空的声音,那名正自得意狞笑的骑兵身子后仰,栽下马来,紧接着又是两箭飞来,围在张丽华身周的另外两名骑兵无一幸免。

    张丽华霍地回头,山道之上,两个矮小精悍的汉子正飞奔着向这边跑来,手里的长弓弓弦兀自在颤抖着。

    “是廖大和廖二!”柔娘低声道。这两个原本他的属下极其精于箭术,当初准备刺杀李庆之时,柔娘就是想动用他们,后来跟着连仲文突围,他们两兄弟是能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在他们的身后,李逍和连仲文等人大步奔了过来,看到柔娘无恙,李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快,带念云回山上去。”

    “是,四爷!”连仲文一步窜了过来,牵住马缰。

    “四爷,快去救郭锋!”柔娘看着被百多名士兵紧紧围住的益州一行人,大声道。

    一直以来,郭锋对李逍都是心存歹意,一路之上朝思暮想的就是甩开李逍,带着柔娘上路,对于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李逍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现在看着益州一行人在乱兵之中苦苦挣扎,心中不无快意,但一看到柔娘焦急的眼神,终于还是点点头,“连仲文,去,杀光这些王八蛋!”

    乱兵将领此时已是大惊失色,被他围住的二十余人凶悍之极,本以为一碟小菜的事情,现在却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不,不是烫手的山芋,现在已经变成要命的毒药了,对方居然来了援兵,看那些人的身手,这员将领胆寒之极。

    李逍将柔娘扶下马来,搀着她向山上走去,张丽华掉转马头,呐喊着回头冲了上去,在他身后,廖大廖二两人一边奔跑,一边开弓放箭,每一声箭啸,就有一人倒下。

    益州二十余人,再加上李逍的三十多名部下,这五十多人的战斗能力岂是这些赣州镇军所能比的,更何况他们现在本就已经失去了军纪的约束,围住的人收拾不下小,一群更凶悍的又杀了过来,顿时一哄而散,任凭那名将领如何怒喝,都是不管不顾,狂奔而去,眼见不妙,那名乱兵将领拔腿便跑,此时,他可没马可骑了。

    箭啸声声,不停地有奔逃的镇军士兵被射倒,益州诸人此时终于腾出了时间重新装填短弩,然后自后追上去,将逃跑的这些镇军一一钉在地上。

    无论是益州人也好,还是李逍的部下也好,都不想放一个人走脱。

    郭锋回头看了一眼被李逍扶着走上山道的柔娘,再看一看前头亡命奔逃的那名乱兵将领,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好的一局棋被这个王八蛋给搅和了,也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张丽华,给我将那个王八蛋捉回来!”郭锋戟指前方,气急败坏地吼道。

    张丽华此时也是一肚子气没法撒,今日险些儿就把命送在这里了,一夹马腹,几个呼吸之前便追上了那名连滚带爬狼狈逃窜的乱兵将领,也不用刀,一马鞭全将他抽了一个跟头,那将领跌得七荤八素,扎手扎脚地爬起来,也不辩方向,站起来便又狂跑,还没有跑出几步,头顶风声呼啸,又将他抽翻在地,如是三番两次,那人也知今日是跑不掉了,干脆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屁股撅起,作缩头乌龟状一动不动了。

    看到这个滑稽的样子,张丽华又好气又好笑,这种角色,居然也能当上统兵将领,啪的一鞭子抽在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厉声道:“滚起来,否则乱蹄踏死你!”一提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恰好擦着那人的脑袋,那人一声尖叫,顿时跳了起来,要论起操纵马匹的技巧,益州这些职方司的家伙可个个都是好手。

    “饶命,好汉饶命!”

    “老娘可不是什么好汉!”张丽华一抖手腕,鞭梢在那人的脸上掠过,脸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

    “姑奶奶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小儿,实是死不得啊,饶命啊!”

    张丽华脸部肌肉抽搐,当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了这个软骨头,她从军以后,无论是对阵蒙人,还是高山族,抑或是最后的益州内战,当真还没有见过这种没骨气的将领。

    马鞭一抖,缠在那将领的脖子上,拖着便往回走,她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与对方说话了。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一百多名乱兵在五十余名精锐士兵的突击之下,无一幸存,不过益放诸人里,却又死了数人,伤了十几个,看到张丽华将那名乱兵将领押来,顿时一涌而上,一顿拳打脚踢,将那人打在地上蜷成一团。

    “住手!”郭锋大声喝斥道,“别打死了,我有话问他。”

    众人散开,耿冲一把提起软泥一般的那将领,重重地往地上一顿,那人双膝一软,跪倒在郭锋面前,“好汉饶命啊!”

    郭锋森然地看着他,“我问你答,但凡有一句话不对,我便斩你一只手,两句话不对,便砍你一支脚,四句谎话之后,便只有砍你的脑袋了。”

    那人浑身发抖,“我说实话,我知无不言,好汉想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隶属于那支部队?”

    “小人叫阮经天,是赣州镇军的一名昭武校尉。”

    “你们他妈的这是军队吗,是土匪还差不多,说,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郭锋怒喝道。

    “好汉饶命,实在不是有意要侵犯诸位好汉,我们赣州镇军吃了大败仗,几万镇军全被打散了,知州,镇将先跑了,我们是断后的部队,伤亡更大,几千人几乎没多少逃出来,大家想着,赣州肯定是守不住了,不如抢些东西然后各自散了,免得回到赣州城里还是要送命,没存心冲撞了各位好汉,好汉饶命!”阮经天哭丧着脸道。

    郭锋与连仲文心中都是一惊,“几万赣州镇军被打散了,对手是谁?”

    “敌人是白莲教匪,白莲教佛佗受朝廷招安,我们便放松了警惕,没成想他们的圣女忽然挥兵西来,知州和镇将大人率军出击,被对手打得溃不成军,眼下,只有赣州城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其余的地方,都被白莲教匪占去了。”阮经天道。

    “白莲教匪!”郭锋与连仲文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归源结底,益州诸将也好,连仲文等人也罢,在他们自己心中,都还是将自己当成官军的,对于为祸大陆数百上千年的白莲教,着实都没有什么好感,听到白莲教已经控制了几乎所有的赣州,两人都是面有忧色,这下麻烦了。

    “得马上离开赣州!”连仲文斩钉截铁地道,“跟这伙匪徒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郭锋迟疑地道:“白莲教的那个圣女,我听说与他们的佛佗行事有些不一样,也许……”

    连仲文冷笑,“即便有些许不一样,但你不要忘了,他们仍然是匪,郭锋,你想冒险吗?真要是陷进去,那就万劫不复了,死了都没人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

    郭锋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两人一齐走向远处的李逍与念云,眼下的情景,可能又要合在一起方有出路了。

    还没走两步,郭锋陡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地面,地面在震颤,他骇然回过头来,对于从益州过来的他而言,这种情形太熟悉了,那是无数匹战马奔来才能造成的地面震动。

    视野之中,先是一道黑线,然后便是无数的骑兵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白莲教的圣火旗帜是那样的显眼。

    “不好,快走,上山!”连仲文一声惨叫,撒开大步,狂奔着向李逍与念云二人奔去。

    两帮原本心存芥蒂的人这时候却是齐心协力,背着伤员,狂奔着向山上奔去,李逍也是拉着念云,拼命地向上爬着。

    蹄声渐响,回头看着身后愈来愈近的骑兵,众人都是绝望了。

    这支骑兵是燕妙的先头部队,由三眼虎统领,燕妙听从了索文海的建议,挥兵西北,以少量部队将赣州镇军吸引出城,然后以大股骑兵冲击,在赣州的长平府大破镇军,赣州知州与镇军只带了数千人逃了回去。

    成功地歼灭了赣州的生力军,燕妙随即命令三眼虎的骑兵先行出击,准备进攻赣州城。

    三眼虎意气风发,这几年在陕州,他们还只有数百骑兵,这几年休养生息,他们的骑兵已经发展到超过了两千人,在这北方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放在西部,这股骑兵便是一股极具威慑力的部队,三眼虎又找回了当年在鹰嘴岩的感觉,纵马呼啸而来,心中快意无比。

    脚下的土地之上,躺满了被杀死的镇军,这让三眼虎很是奇怪,死在这里的镇军败卒足足有百人之多,这里除了自己这一股人马,难道还有友军不成?

    随即他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向山上狂奔的一群人。

    “将他们拦下来!”三眼虎大声喝道。

    上百骑骑兵骤然加速,奔了上去。***

第四百零三章:昔日旧人今相见

    不管是李逍,还是郭锋,连仲文,看到那些急追上来的骑兵操纵着战马,灵巧地在并不宽的山道上一路追来,眼中都露出了一丝绝望的情绪,而在他们的后面,更多的白莲教匪正滚滚而来,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数十名骑兵很快便绕到了他们的前面,勒转马匹,冷冷地看着他们,细窄的马刀出鞘,寒光四射。看着那些马刀的样式,郭锋觉得很眼熟,好奇怪,他在心里暗想道,这种样式的马刀,在北方蒙元或者云昭的骑兵之中,使用极为普遍,但在大越内陆,一般骑兵都使用的刺枪,虽然也佩有马刀,但刀身要宽,厚很多。这种细窄的马刀,虽然锋利,但却易折,一个不掌握不好,便会废掉,对骑兵本身的骑术要求要高很多。这些白莲教匪怎么也使用这种马刀,他们不是西部的反贼么?

    廖大廖二扬起了弓箭,便欲射击,连仲文一把将两人的长弓压了下来,“住手,你们不要命了么?”对手没有攻击,如果自己这边抢先攻击,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不说别的,单是这拦在前头的几十匹战马压过来,就能生生地将自己这伙人活活在碾死。

    几十人聚在一起,将李逍与柔娘两人保护在正中间,警戒地看着对手。

    一骑越众而出,“下山去,我家老大要见你们!”手里的马刀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这伙人看起来一个个精悍得紧,特别是看他们的样子,这中间的两个人肯定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则保护他们的家伙怎么一个个如此厉害?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话都是废话,李逍与柔娘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点点头,“走吧!”

    “放下你们的武器!”这名骑兵又喝道。

    “不可能!”郭锋与连仲文异口同声地道,两人对视一眼,郭锋道:“要我们放下武器不可能。”

    “那你们是要找死罗!”那骑兵冷笑着,“凭你们这几个人,即便拿着武器,又能如何?瞧瞧吧,我们这里有两千余骑兵,一个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你们。”

    郭锋与连仲文喘着粗气,紧紧地握着刀柄,对方说得是实情,但要他们放下武器,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放下武器吧!”柔娘叹了一口气,“不必作无谓的挣扎,这支军队看起来纪律森严,想来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

    那骑兵仰天打了个哈哈,“乱杀无辜倒不会,只是你们是不是无辜那可有待考量了!各位,放下武器,请吧,我家老大脾气暴躁得很,让他等得久了,对你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逍点点头,“连仲文,放下武器。”

    连仲文等人扔掉了手里的刀,箭,郭锋迟疑一会儿,终于也是挥挥手,麾下一行人等也是将武器放在了地上。

    “奉劝各位把身上的小玩意儿也掏出来。”那骑兵看着地上的弓箭,嘿嘿笑道:“不要让这些小东西伤了和气,是吧?”

    郭锋呸了一口,狠狠地道:“都掏出来,扔地上!”

    “请吧,各位!”看着这些人扔在地上的东西,这名骑兵更是惊讶万分,连异常珍贵的短弩这种武器,这些人居然人手一柄,马鞭一挥,卷起一柄短弩,看着那制作精良的程度,绝对不是仿造品,心中不由一喜,只怕当真逮到了肥羊了。

    山下,两千多骑兵除了几百骑仍然在保持警戒,其它的人都下了马,有的在整理兵器,有的在替战马梳理毛发,有的掏出大豆,正在喂着战马,三眼虎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套在手指上的马鞭有一下无一下地鞭打着地面,在了的前面,一些士兵正将先前被杀死的那些乱兵的尸体拖过来。

    “好家伙!”三眼虎啧啧称奇,“厉害,大都是一刀毙命,一箭毙命,这些人了不得啊!”回头望了一眼正被押着往这边走来的那一伙人,“四五十个人能干净利落地歼灭了这群乱兵,个个都很剽悍啊,那里钻出来的这群神仙。”

    万锦基嘿嘿笑着凑了上来,“管他是那路的神仙,现在都是我们的嘴边食儿!”

    “那倒是!”三眼虎哈哈大笑,“看见没,这是短弩射出来的箭,看这些尸体,不少人是毙命在这玩意下的,好东西啊!”

    万锦基也是连连点头,“老大,我们逮着大鱼了,你说这会是谁呢,居然有这么多好手护送,而且与官军起了冲突?这有点让人不解啊!”

    “什么解不解的,人都逮来了,一问便知端地!”

    郭锋大步走了上来,向三眼虎抱拳一揖,道:“这位将军,我们是赣州本地人,护送家里的小主人去长平府,没存想在这里碰到了这群无恶不作的乱兵,为了保护小主人,无奈之下起了冲突,我们都是好人。是良民。”郭锋看着三眼虎,道。

    三眼虎看着对方半晌,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你家小主人是干什么的?”

    “家里经营点生意,小有成就!是本份的商人。”郭锋讪笑道,心里却是无奈之极,这话他自己也不怎么信,那个本份的商人,手下能有这么多精良的,一看就是军队出身的护院保镖,他们这些人的气息,在行家眼里,那是无所遁形的。

    果然,三眼虎哈哈大笑起来,“你个王八蛋满口胡言,滚一边去,让你主子上来说话,要不然,老子就砍了你们。”

    “这位将军!”郭锋还想再说,三眼虎已是站了起来,吼道:“滚,那些人是兵匪,老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匪,惹恼了我,将你们统统剁成肉沫子。”

    郭锋无奈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柔娘,李逍稍自镇定了一下,对柔娘道:“我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和你一起去!”柔娘咬着牙关,向前踏了一步。

    李逍点了点头,牵起柔娘的手,两人向着三眼虎走去。

    “这位将军好,我就是他们的主家,我姓李!”李逍拱手抱拳,行了一礼,虽然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但他却是依然不肯折了气度,不卑不亢地道。

    三眼虎的眼睛在他脸上打了一个转,转到他身边的女子身上,一般情况下,女人遇到这种情况,大都是哭爹喊娘,腿肚子抽筋,这个女人却敢与他男人一齐上来,很有胆色啊,这一看不要紧,三眼虎却是怔住了。

    这女人的面相好熟!自己在那里见过么?

    李逍看着对面这个白莲匪首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柔娘,心中大怒,柔娘亦给对方看得心中发毛,脸孔发红,只能侧脸看向他方。

    “这位将军,非礼勿视!”李逍紧紧地握着拳头,大声道:“这位妇人是我的夫人!”

    三眼虎横了他一眼,看着柔娘,再看看他们身后那一群精悍的护卫,脑子中突地灵光一闪,“这位夫人,敢问你可是姓秦?”

    柔娘讶然地回过头来,看着三眼虎,对方怎么知道她姓秦?他这一反应,立时便让三眼虎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你叫秦柔娘?”三眼虎哈哈大笑起来。“我记起你来了!”

    李逍心中大惊,秦柔娘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当真是屈指可数,郭锋亦是惊讶万分,悄悄地向他们的所在挪动了几步。

    “这位将军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以前的名字,这个名字却是好些年没有用过了!”柔娘盯着对方,问道。

    三眼虎得意地一笑,“你叫秦柔娘,是云昭的老婆,哈哈哈!我喝过你们的喜酒,你和云昭还为我和当家的倒过酒呢,怎么就忘记了呢?哈哈哈!”

    往事闪电般地从脑海之中闪过,柔娘失声叫道:“你,你是三眼虎,你是红娘子的人。你是鹰嘴岩的马匪!”

    “不错!”三眼虎摇头晃脑,“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前些日子才听索文海说了你的事,今天居然就撞到你了!”转脸看向李逍,“既然如此,那你身边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四皇子李逍了对吧?”

    眼见李逍身份败露,连仲文等一干人呼啦一声便要涌上来,但马上,雪亮的马刀便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郭锋却是大喜,这个白莲教匪首认识将军,而且还喝过将军的喜酒,那自然可算是朋友了,而且将军出身鹰嘴岩马匪,他也是知道的。

    隔着几个士兵,他大声道:“将军,三眼虎将军,我叫郭锋,我是云将军的部属!”

    三眼虎眼光一闪,恼火地道:“老子姓覃,不姓三眼虎!”

    “是是,覃将军,我是云昭将军的部属,来自益州!”

    “哦,你从益州来?”三眼虎招招手,“放他过来,这小子是云昭的人,那也就是我们的弟兄了,过来,当家的正想好好地了解一下云小子的详细情况呢!”

    郭锋这一下算是否极泰来,看了一眼连仲文,得意洋洋地便走了过去。

    “三眼虎,你怎么在这里?”柔娘看着三眼虎,问道。

    “当初,我们随着当家的转战到了西部,举起大旗造反,柔娘,现在当家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白莲圣女,这么一说,你明白了吧?”三眼虎得意地道。

    “原来红娘子就是白莲圣女?”柔娘喃喃地道,在上京之时,关于圣女的情报她也收集了不少,但却从来没有联想到红娘子的身上。

    此时形式骤然急转直下,看到白莲教匪居然与云昭是旧识,更是认识柔娘,李逍以及连仲文等人都是脸色大变。***

第四百零四章:我可以自私一点

    赣州城下,三眼虎的骑兵率先抵达,在距城数里远的地方扎下营盘,李逍与郭锋等人自然也被带到了这里,不过两相比较,待遇却大不相同,在认出了秦柔娘,又确认了郭锋等人的身份之后,益州诸将受到了优待,他们被发还了兵刃武器,并且能在营内自由走动,柔娘的安全自然也由他们负责,在营内走动亦不受约束,只是不能出营,三眼虎安排了万锦基陪同他们一行。而李逍,连仲文等人就惨了一些,三十余人被关在大营内的三座帐蓬内,外面是戒备森严的守卫,箭上弦,刀出鞘,完全是关押重犯的模样。

    无论是李逍,还是柔娘,两人的身份都非同小可,三眼虎自觉自己根本无权处理这样的事情,只能暂时将他们扣在营中,然后等待红娘子的大部队抵达。

    赣州城内已是一片恐慌,知州韩继科与镇军冯发勇两人在红娘子率军进入赣州,贸然率军出击,长平府一战,赣州镇军一战之下,几乎全军皆墨,眼下赣州城内,只有数千守军,这点人马,牵着手站在城墙之上,连赣州城的城墙都排不满,更遑论将来敌人攻城的情况之下,怎么守住这座庞大的城墙了!

    冯发勇欲哭无泪,平日希望这城能再大点,但现在,他只希望这座雄城小一些就好了,如果这只是一座小县城,手里有数千人马,他还有更多的信心能守住城墙,但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四处都是漏洞,敌人虽时可能从任何一个地点发起进攻,整个赣州城笈笈可危。虽然现在还只是敌人的骑兵抵达,但大股的步卒必然会在今后数天之内抵达。

    红娘子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三天之后,一万五千余步卒从长平抵达赣州城。红娘子,黄瑞,索文海等人抵达了这里。

    “秦柔娘?”听完三眼虎的汇报,红娘子愕然不已,脑子里一下子浮起当初那个在云家村中,娇娇怯怯地随着云昭给他们敬酒的那个小女人。在鹰嘴岩,她也无数次地从云昭嘴中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曾经让她是那么的嫉妒,云昭一直在寻找她,倒没有想到自己反而是云昭的前面再一次见到了她。

    “不过当家的,我看见那个秦柔娘与李逍关系亲密得很,而且李逍的部下都叫她王妃!”三眼虎有些奇怪地道:“云昭的老婆怎么成了李逍的王妃?”

    索文海偏头问道:“虎爷,他们是不是叫这个女人念云王妃?”

    三眼虎点点头,“是啊,好像是这么叫的。”

    “原来如此!”索文海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转头对红娘子道:“圣女,我一直很注意收集李氏的信息,两三年之前,李逍新纳了一个侧妃,便叫做念云,此人后来在李逍去北方之后,替李逍掌管着他的地下势力,端地是一个厉害角色,只是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便是当年那个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女人,而且还是云昭的夫人,这可就有好戏看了。”索文海大笑起来,显得无比的快意。

    “这有什么好笑的!”红娘子不满地道:“这个秦柔娘我认识,是一个极善良的女子,现在,哎,也不知云昭是怎么想的?他既然派出了郭锋等人前来寻找,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柔娘近况吧?”

    三眼虎,万锦基默然无语,索文海不知红娘子与云昭之间那些综错复杂的关系,自然不知他们现在心情的复杂。

    “柔娘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说!”红娘子摆摆手,“李逍,大家认为要怎么处理?杀了?”他看向索文海。

    索文海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但转瞬之间却又消散,低头想了片刻,“此人杀不得!”他重新抬起头来,看着红娘子之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哦?大帐之内,几人都是奇怪地看着他,众人都知道,这个索文海与李氏可说是有着深仇大恨,现在大仇人之一的李逍落在他手里,正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时机,他竟然说杀不得?

    “老索,你不想一刀切了他给你老婆娃娃报仇啊?”三眼虎意外地问道。

    “就是!”万锦基道:“这样好的机会可是千年难逢。”

    红娘子亦不以为意,“想杀便去杀了!”

    听着众人的话,索文海倒是很感动,坐在椅子上,拱手作揖,“多谢圣女,多谢众位兄弟,我日夜所思便是报仇雪恨,这李逍当年也是了卖我的元凶之一,我自然是想报仇的,可是为了圣女的大业着想,此人杀不得啊!”

    “这是怎么说?”三眼虎不解地道。

    “虎爷,杀了李逍,我是快活了,但南方会怎么样?北方那些造反的泰州卫军怎么样?”索文海反问道。

    不等三眼虎回答,“这些人会群龙无首,失去了一个共同的效忠对象,这些人内部必然要起纷争,即便不起纷争,他们也将去前进的动力,上京李鉴很有可能轻而易举地便收拾了这些人。”

    红娘子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收拾了这些人之后,接下来会轮到谁,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那时候,我们可是他的对手?”索文海冷笑道:“所以,此人不但杀不得,我们还要将他送回南方去,让他去同李鉴斗,他们斗得越久,打得时间越长,大越乱的时间越久,我们就越有机会。我此时杀了李逍,便会失去杀李鉴的机会,失去将李氏家族连根拔起的机会,这样的蠢事,我岂会去做?”

    啪啪的掌声响起,红娘子轻轻地拍着手掌,“说得好,听了索先生这番话,这个李逍倒真是杀不得了,倒是便宜他了。”

    “既然不杀李逍,还要送他走,那秦柔娘怎么办?是让他跟李逍走,还是让她回益州?”三眼虎笑着问红娘子,眼光之中倒满是促铗的意思。

    “滚出去!”红娘子大怒,伸手提起桌上的杯子,劈脸便砸向三眼虎,一伸手,三眼虎将杯子稳稳地捉在手中,倒退几步,跑出了大帐,索文海莫明其妙地看着两人,随即帐外传来三眼虎的大笑声,“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索文海莫名地看着红娘子,“今天天气阴沉沉的,那里好了!”但他马上发现红娘子一张脸此时变得通红,顿时省悟,这里面必然有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当下识趣地站了起来,“圣女,我去见见李逍。”

    红娘子有些狼狈地点点头,看着索文海离开大帐,红娘子捂住脸庞,思绪一下子飘回了那个让她难以忘怀的夜晚,那浓烈的酒意,沉醉的迷迭香,疯狂的颠龙倒凤,呻吟,喘息,紧紧相拥的身体。

    那是她的云昭。

    她很嫉妒柔娘!

    让她回去吗?当突然之间,她发现这个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红娘子一时之间竟然没了注意。也许,不让她回去对自己更好。爱情是自私的,想要云昭是自己的,那柔娘就不能回去,她太知道柔娘在云昭心目中的地位了。

    她不知道柔娘为什么成了李逍的王妃,而且替李逍掌管着如此重要的力量?是什么让这个女人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她也与云昭分别了几年,这几年之中,漫漫的道路阻断了两人的联系,但不时还是有云昭的消息传来,自己隐姓埋名,也许云昭不知道自己就是白莲圣女,但他的消息,红娘子却一直非常关注,当年那个青涩的大男孩如今已变成了威震一方的将军,他还是像以前那亲爱着柔娘么?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想起那个甜蜜的夜晚么?

    “云昭,等我当了皇帝,就纳你为皇后!”想起分别的时候,自己喊出的那句话,红娘子只觉得脸庞发烫。

    自己为什么不自私一点呢?

    自己该自私一点么?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

    “来人啊!”她喊道。

    “当家的!”万锦基掀帘走了进来。

    “请柔娘到我这里来,我想见一见她!”红娘子道。

    索文海拄着双拐,慢慢地走到了关押李逍等人的地方,隔着一段栅栏,他看到帐蓬的前面,李逍默然盘坐在地上,在他的身周,是一群被解除了武装的卫士,栅栏外边,士兵们拿枪提刀,警觉地看着他们。

    “索先生!”一名负责这里警戒的校尉看到索文海,走过来行了一礼,“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见见这个人!”索文海冲着内里的李逍努努嘴,“这个人是我的大仇人。”

    校尉咧嘴一笑,“索先生是要来收拾他么,没问题,您说,只要不弄死他,打一顿完全没有问题。”

    索文海失声而笑,将拐架在胁下,腾出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谢谢你,我对打他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杀他,现在,我只是想与他说几句话而已。”

    校尉睁大眼睛看了一眼索文海,读书人的心思,在他看来总是有些琢磨不透。如果是自己的仇人,自己当然得快意恩仇。

    “那好,我派几个人跟着先生!”校尉道。

    “不必,眼下这种情况,像李逍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为难我呢!”索文海笑着,架起双拐,笃笃地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李逍抬起头,看向索文海。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他根本记不得对方是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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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